電話鈴聲突然響起,驚得我一跳。攥著手機的掌心,都是冷汗。倉皇放到耳邊,滑蓋變得滑膩,兩下才打開。
“留白,你在幹嗎?第一次接我電話這麼迅速,我受寵若驚啊。”不是我想象當中媽媽的聲音,是肖。
一定是剛才被驚到,這時候聽到他的聲音,居然心裡稍稍安定,連帶語氣也放緩,“肖,怎麼是你?”
“你在等什麼電話嗎?”他敏感地追問過來。
“不是,剛才福伯來過,我——”突然住口,詫異自己的反應,為什麼要跟他說這些?我腦子糊塗了嗎?
“哪個福伯?”他在那邊沉吟,然後語氣變得嚴肅,“是楚家那個?”
“肖,其實沒什麼事,我要掛電話了。”這樣跟他談下去,實在不妥,就算是要求助,我也應該打電話給楚承,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心裡覺得就算打給他,也於事無補,反而更糟糕。
“等一下。”他阻止我,“留白,難道楚承留你一個人待在酒店?福伯來的時候他一定不在吧?”
“我要出門了。”不知如何回答他,我急著結束通話。
“留白,你等我過來好不好?不要單獨出門,我很快會到。”
“肖,請別這樣,我怕楚承誤會,真的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你沒有必要——”
“你傻了嗎?”他的聲音突然抬高,嚇得我一跳,“到了這個時候你還關心他誤會不誤會,這小子是個白痴,你跟他在一起也變苯了?給我呆在房裡不要動,我到了會打電話給你。”
我張口還想說些什麼,但是那頭的電話已經被掛斷。心驚肉跳,我一直退到床邊,腿彎觸到柔軟的床墊,坐下,手機屏幕一片漆黑,抖手將它扔開,我掩住臉,感覺自己陷落在無盡的黑暗裡,不見出路,舉步艱難。
套房裡一片死靜,掛鐘的滴答聲被無限放大,好像足足過一個世紀,手機鈴聲突然再次響起,是肖嗎?我伸手過去,屏幕上跳動著陌生的號碼,不是肖,從未見過的號碼,全然陌生。
“留白小姐?”蒼老的聲音傳來,緩慢冰冷。
“是我。”
“我是楚承的父親。”
鎮定,留白,要鎮定。咬舌尖,痛楚讓我立時頭腦清醒,“你好,楚伯伯。”
“這聲伯伯不敢當,雖然還沒見過面,留白小姐已經讓我印象深刻。小承經過你的調教,完全變了一個人,我都不認識了。”
“——”他語氣裡的嫌惡讓我當場沉默。
“小承9歲的時候被人綁架過一次,三天三夜才贖回來,那幾天我和他母親簡直過得不堪回首,以為這個兒子就這麼沒了。從那次以後,我們一直小心翼翼,唯恐再有什麼意外發生,還好小承總算順利成人,不過上週他回潮州來,完全變了一個人,就好像原來那個兒子消失了,這就是拜留白小姐所賜了,讓我們第二次體驗到那種感覺。”
“楚伯——不,楚先生,我並沒有對楚承提出過任何要求和意見,我想你們誤會了。”我無力地抓著電話,想解釋,卻實在不知道從何解釋起。
“不用多說了,留白小姐也是為人父母,可是大家背景不同,我想你是體會不到這種感覺的,所以這次,我想也該你親身體驗一下,我們才能互相理解。”
呼吸困難,尖銳刺耳的聲音傳進耳朵裡,然後發現,居然是從我自己的嘴巴里發出來的,“什麼叫做親身體驗?楚先生,你說清楚!”
電話切換的聲音響起,突然有稚嫩的哭聲傳進耳朵,“茉莉!”我控制不住尖叫起來,“茉莉,是不是你?”
“媽媽,媽媽,嗚嗚,外婆外公,嗚嗚——”嘈雜的背景聲音中,茉莉的叫聲好像一根長針瞬間穿透我的心臟。
不等我再多說一個字,電話已被切回,蒼老的聲音毫無感情,“留白小姐,我在上海等你面談,機票已經在你手裡了吧?福伯會在大堂等你。”
“不要傷害茉莉,求求你,她只是個小孩,什麼都不懂。”眼淚不受控制地湧出來,恐懼讓我渾身顫抖,事實這樣可怕,此時此刻,我毛骨悚然,只懂得苦苦哀求。
“放心,我只是想跟你把這件事情一次解決,沒有其他目的,也沒那個必要。對了,從現在開始,請不要再與小承聯繫,我想這點留白小姐應該不用我提醒吧?”他掛斷電話,我站起身,衝向桌子,渾身發軟,被自己零亂的腳步絆倒,重重跌下去,手肘撞在紅木桌角,一陣劇痛,但是心裡惶急,竟然完全沒有感覺,翻身爬起來,我抓過桌上的包和信封,跑向門口,猛地拉開門衝出去,眼前一黑,鼻樑悶痛,我和站在門外的一人撞了個滿懷。
“留白!”跌倒的身子被抓緊,肖的聲音彷彿從天外傳來,“你跑去哪裡?”
從沒這樣感激過他的出現,我抓住他的手臂,好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後一根稻草,“肖,他們帶走了茉莉,你幫幫我,幫幫我。”嗚咽讓我的聲音斷續,淚眼模糊,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肖的手堅定溫暖,將我牢牢抓住,低頭在我耳側,聲音溫柔,“不要哭,噓,不是什麼大事,我保證你們兩個都會好好的。來,留白,天大的事情,總有我陪著你。”
肖沒有帶著我往外走去,反而拉我退回房裡,反手將門合上。
“我要回上海!”完全不明白他的用意,我抓著信封,聲音破碎。
肖的聲音低而柔和,“不著急,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怎麼出門?去洗把臉,喝口水,冷靜一下,我現在要打幾個電話。”取過我手中的信封,他抽出機票看了一眼,“還有時間,我保證你能夠搭上這班飛機。”
張口欲言,他已經拿出手機撥號,放到耳邊,看到我仍然站在原地,他伸出手將我輕輕推進浴室,門被輕悄合上,只留下我一個人。
站在鏡子前,我終於看到自己的狼狽模樣,眼睛血紅,滿臉淚痕,手肘紅腫不堪,整個人都在微微顫抖,這幅樣子,不要說出門搭飛機,估計只是從這裡走到大堂,就會有人打電話替我報警了。肖說得沒錯,我現在需要的,是冷靜。歇斯底里地失心瘋根本於事無補,不可能帶來任何幫助。
伸手去擰水龍頭,右手顫抖無力,居然擰不開。留白,你真是個沒用的女人!這個樣子,怎麼可能帶回茉莉?心裡狠狠地罵自己,我把左手也伸出去,雙手用力,水柱噴射而下,掬水撲臉,冰涼的感覺讓我精神一振,連帶腦子也稍稍清醒。就著涼水,我把頭髮緊緊盤起,最後一絲髮梢抿到耳後,我轉身開門,走了出去。
肖還沒有結束他的電話,看到我,用手勢示意我坐下,“琳,上海辦事處的凱西很快會過來陪你去機場。你們搭下一班飛機先去香港玩幾天,然後回美國。什麼?上海好玩?呵呵,你要是喜歡,隨時都可以回來玩個夠。我這幾天在上海有棘手的事情要辦,你在不太方便。”
“嗯,乖,到了香港給我電話。”
我沒有坐下,靜靜站在一邊,等他結束電話,然後開口,“肖,我都準備好了,現在我們可以走了嗎?”
他看著我,眼神流露出一絲讚賞,但是聲音調侃,“留白啊,我還是喜歡你剛才的樣子,楚楚可憐,驚慌失措地抓著我。你用那種樣子,隨便叫哪個男人為你去死都沒問題啊,為什麼這麼快就恢復原樣,真是讓我失望。”
“肖,楚承的爸爸剛才說了,福伯會在大堂等我。”其實我心裡仍舊恐慌得好像世界末日,但是至少表面上,可以冷靜地說話了。
“不會了,”他輕描淡寫地擺手,與我往外走去,“剛才我和周打過電話,在他的酒店居然有人公然威脅住客,這麼有膽識,真該好好招呼,我想現在這個時候,福伯應該在某個地方接受特別招待吧。”
我吃驚地看著他,這麼短的時間,他究竟做了多少事情?
“留白,別發呆,電梯來了。”肖伸手抓住我的手臂,劇痛襲來,我用力將手縮回。
“怎麼了?”他不顧我的阻攔,將衣袖拉高,走廊裡燈光柔和,但是他臉上的表情突然變得兇惡凌厲,嚇得我不由自主後退一步。
“這也是福伯弄得?那個老頭子居然有這麼大的本事。”是不是我的錯覺?他的語氣聽上去好像有人馬上要就倒大黴。連忙解釋,“不是他,是我自己剛才跌倒,自己摔的。”倉皇拉下衣袖,我當先走進電梯,電梯外,他的臉色陰沉,周圍溫度彷彿瞬間下降,連柔和的燈光都變得陰森森的,“真的不是他,我說的都是實話。”被他嚇到,我再次認真補充。
電梯門合上,窄小的空間裡只有我們兩個,他滿臉陰鬱,我忐忑不安,空氣變得凝重,突然眼前一暗,他欺身過來,俯視著我。
被逼到電梯角落,我只覺得呼吸困難,“肖,你——”
“傻瓜,留白,你這個傻瓜!”他低吼,伸出雙手,突然將我揉進懷裡,力氣大得好像要把我揉碎,“為什麼不聽我的話!為什麼要和那個白痴糾纏不清!為什麼把自己搞成這樣!”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落在我的耳側,變得無比軟弱,“為什麼我會為了你這個傻瓜,心痛得要死,你告訴我為什麼,留白。”
肖的臉頰就在耳側,呼吸聲清晰可聞,這個男人在我面前,從未有過如此軟弱的時刻,可是他說的話,帶給我的不是心動,竟然是心悸。此時此刻的我,身體僵硬,脖頸維持著一個不自然的姿勢,微微仰著,腦海中想的,不過是到哪裡去把自己的呼吸和聲音找回來,終於,我低低開口,“肖,這個時候,你要我怎麼回答你?你想聽我說些什麼?”
叮地一聲,電梯門滑開,門外等待的住客看到我們的情形,收住腳步,滿臉疑惑。
肖抬起頭,後退一步,與我拉開距離,然後轉身走了出去。快步跟上,一直到上了他的車,他都沒有再看我一眼,只是沉默地啟動開車,轉眼間,酒店就被遙遙拋開,消失在視線中。
車廂裡悄然無聲,沉悶不堪,高速公路上,兩邊單調的景色飛掠而過,灰而暗沉的天空,鉛色厚重的雲低低壓下,隨著飛快的車速,好像要將我撲面吞噬。這條路來時心情愉悅,似乎一晃而過,回程卻漫長得令我不堪忍耐,恨不能肋生雙翅,直接飛越到終點。
終於,首都機場出現在視線盡頭,肖仍舊沉默無聲,心裡有些懊惱自己剛才毫無技巧的回答,到了這個時候,如果他撒手不理,我一個人面對前路,那真是茫然無助到極點,這樣想著,我忍不住開口,“肖——剛才我說的話,是不是讓你不愉快?可是我現在最需要的,是平安地帶回茉莉,我的心很亂,其他事實在無法考慮,你——”
“放心,”他倒車入位,動作漂亮而迅速,臉上的陰鬱已經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我所熟悉的微笑,彷彿一切盡在掌握,“我說了不是什麼大事,楚家做到這個地步,雖然有點出乎意料,可也不是無法解決。留白,我幫你,並不全是為了你而已,所以你也不用這麼小心,這麼害怕我半途抽手。”
“不是為了我?”這個人說的話,往往曲折藏意,一句話要讓人捉摸好半天,我有些疑惑,忐忑地看著他。
他下車,為我拉開車門,“留白,楚承得到你,食髓知味,欲罷不能,可是他得到又如何,守不住你,一切都是空的。我呢?這輩子隨心所欲,碰到你,居然被拒絕得徹徹底底,一點餘地都不留。你說我們兩個,誰比較慘?”
這個時候他還有心情開這種玩笑,我下車,“肖,時間快到了,我們進機場吧。”
他走在我身邊,伸手將我的包提過去,壓迫感再次襲來,我不自覺地往側邊退開,他側臉看我,露出瞭然的微笑,“留白,你在害怕了,害怕我嗎?”
“不是。”一心只想馬上飛回上海,我加快腳步。
“留白,你記住,我幫你,不過是為了我自己。到了現在,我和楚承,鹿死誰手,還未可知呢。”他眼裡閃過一抹亮光,好像前面出現了什麼讓他無比興奮的挑戰,躍躍欲試,志在必得。
天哪,這就是男人的征服欲嗎?埋頭疾走,再不管他,我現在要的,不過是茉莉平安無事,鹿死誰手?還你爭我奪呢。過分,當我是一件貨物還是一宗生意?
飛機降落在虹橋機場,我匆匆跑出大廳,已經有人在接機口等候,看到肖,恭敬地迎上來,“袁總,地點已經確認好了,我們現在是直接開車過去嗎?是否還需要做些什麼準備?”
“我的車呢?”肖張口問。
“已經開來了,您要親自去嗎?”
“你們開車跟著我,地點已經輸在導航中了吧?”
“是的,車在這邊,您請。”這個年輕人中等身材,挺拔精神,說話簡練,說完這句,轉向我,“留白小姐,您也請。”
“謝謝。”一切都好像準備妥當,感覺稍稍安定,肖回身拉住我的手,這一刻,我心中感激,不由對他重複一遍,“謝謝你,肖。”
他手上的力道突然加重,幸好已經到了車邊,我坐上車,順勢將手抽回。
“留白,要去見楚家老伯了,怕不怕?”他也坐上車,熟悉的歌劇聲隨著車的啟動響起,我坐正身子,眼望前方,咬著牙回答他,“不怕!”
車駛入上海西區的著名路段,道路變窄,轉入曲折窄小的巷子,停在一棟獨立洋房前。下車,我立在黑漆漆的大門前,深吸氣。
肖攬過我的肩膀,向裡走去,“傻瓜,你不會以為吸口氣你就會突然變成無敵女超人了吧?”
門內有人引路,這別墅雖然陳舊,但是保養得當,紅色的樓梯扶手光滑順暢,一路向上,樓梯上鋪滿花紋繁複的厚實地毯,腳步落地無聲。二樓正對樓梯立著兩個中年人,見到我們,將側手的門推開,樓裡原本陰暗,門上鑲著老式的雕花玻璃,並未透出多少光來,門一打開,卻頓時光亮大瀉,走進去,一排落地長窗,正對巨大的露臺,露臺外側,幾株香樟枝葉繁茂,陽光從長窗外毫無阻隔地射進來,背對陽光的巨大沙發中,幾個人正在低聲交談,沙發背將陽光遮擋,透亮的房間裡,只有他們被陰影籠罩,分不清面貌。
“楚伯伯,這棟房子是什麼時候置下的?很有眼光啊。”肖對坐在正中的一位老人打招呼,坐在側邊長沙發上的兩人驚訝站起,“袁家少爺怎麼一起來了?快請坐。”
除了坐在正中的老人,其他幾個人紛紛露出訝異之色,相互對望。楚承的父親低聲開口,卻不是回答肖的問題,“留白小姐,我剛才接到北京的通知,楚家袁家的男人,你居然能夠左右逢源,周旋得遊刃自如,佩服佩服,我真應該讓我們家的那些傻孩子向你好好學習。”
凝神望過去,終於看清說話人的樣子。並不高大,身材略胖,五官平凡,除了臉型,與楚承並沒有沒什麼相似的地方,但是對著我說話的時候,眼睛裡俱是寒光,令人不寒而慄。
不等我回答,肖伸手過來,拉我在剛才那兩個男人讓出的沙發上不客氣地坐下。門外立刻有人端了絲絨座椅進來,肖聲音含笑,但是語氣強硬,“陳伯伯,李伯伯還有丁先生,今天是來開會的嗎?楚家要解決私事了,你們不迴避一下?”
那幾個人彷彿突然驚醒,紛紛站起身,打著招呼走出門。楚承父親的臉色變得鐵青,“肖,說到楚家的私事,我倒想問問你憑什麼在北京讓人扣住福伯,還陪著這個女人飛回上海,你這就不算插手楚家的私事了?”
我張口欲言,直到現在,我都沒有機會講一個字,迫不及待地想問他茉莉在哪裡。但還來不及出聲,肖已經笑著回答,“楚家的私事,我是沒興趣的,但是我自己的私事,不插手不行啊。”
我和楚承父親的臉上不約而同出現難以置信的表情,他更是失聲問道,“什麼意思?”
無視我一臉的不可思議,肖微笑將我攬到懷裡,“留白是我未來的太太,她的事情,當然就是我們袁家的私事。”他的聲音清晰緩慢,聽在我的耳朵裡,卻不亞於一道霹靂,楚承父親更是霍地站起身來,震驚地看著我們兩個,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楚伯伯喜歡小孩,帶茉莉出來玩玩,倒也不是什麼壞事,不過現在留白和我都從北京回來了,是不是麻煩楚伯伯把茉莉送回?我們打算帶著她回家了。”無視房間中另兩個人的反應,肖自顧自說下去,臉上微笑依舊。
楚承父親的臉色一變再變,最後終於從牙縫中擠出聲音來,“好,精彩!留白小姐,我平生很少服人,現在對你,真真五體投地。”
我徒勞地張口,想質問,想解釋,卻全然不知從何說起。
“袁少爺,就算是老夫有了天大的誤會,現在我們兩家的婚事,袁家跟我們的協議,到底還作不作數?”
“婚事也好,協議也好,都要看楚伯伯有沒有誠意啊。袁家的事情,現在誰在做主,楚伯伯不會不清楚吧?”
“好,”楚承父親回身按鈴,立刻有人從門外進來,“老爺,有什麼吩咐?”
“撥電話給少爺,”他嘴裡說話,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瞪著我,好像在看什麼稀罕的怪物,“留白小姐,就請你親口通知我那個傻兒子這個好消息,我馬上叫人把你的女兒送到你手裡,有什麼對不住的地方,我們楚家當面跟你賠罪。”
電話撥通,被遞到我手裡,茫然接過,楚承的聲音在那頭響起,“喂?喂?”
話筒裡只有我的呼吸聲,被無限放大,聽在耳裡嗡嗡作響,今天早上,我還和他在滿是陽光的餐廳中笑語頻頻,相隔不過短短數個小時,再聽到他的聲音,卻讓我心臟悶痛,完全無法作聲。
“留白,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打電話給我?”那邊聲音突然變得急促,“你在哪裡?是不是和我的父親在一起?”
“楚承——”只來得及叫了一聲他的名字,就被他打斷,“留白,不要害怕,我和周已經在上海機場了,很快就會趕過來,你再等一會,好不好?記住,無論我父親跟你說了什麼,你都不用回答。”
來不及再說一個字,電話就被切斷,我舉著電話,愣愣地看著面前的兩個男人,“電話掛斷了,楚承說,他馬上就到。”艱難地開口,只聽到自己的聲音沙啞不堪,彷彿被巨石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