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周伯通雖然頑皮,武功造詣卻是不弱,對方毒沙才一打出。周伯通拔身一聳,一陣狂風似的,掠過祝棟頭頂,突然在半空裏一拐腰身,雙腳一踏一踢,兩隻腳尖疾如閃電,踢中祝棟背心命門。祝棟一聲大叫,張口噴出幾口鮮血,撲通,向前跌倒,骨碌碌滾落山坡,一連翻了十幾個滾轉,方才撞着大塊山石,把他一擱,騰騰兩聲,當堂暈了過去!
周伯通哈哈大笑,拍手叫道:“好功大好功夫,這一招烏龜打滾,使得真正妙呀!”鐵掌幫幫主錢興變了面色,半聲不響,一個飛身竄了出來,把手中雙蛇杖一抖,活象毒蛇吐信似的,向周伯通胸口點到。
這一下疾如閃電,不過周伯通的本領煞是不弱,立即把身一轉,避過杖頭,反手一掌,“撥雲見日”,五指便來勾奪杖身,哪知道錢興這雙蛇杖,詭異無比,突然向左一繞,杖尖上兩截蛇頭突然暴長起來,伸長一尺,原來蛇頭下面裝了彈簧,只要用力一抖,蛇頭受彈簧一振,立即象弩箭脱弦也似直飛出來,向周伯通右手腕咬了一下。
周伯通乍覺腕肘一痛,如同被黃蜂叮了一口也似,不禁大吃一驚,他正要反手一掌,橫劈過去,錢興向後一跳,冷冷説道:“尊駕不用跟我動手啦,好好地回去料理後事吧!”
周伯通低頭向自己右腕一看,只見自己腕臂近肘處,刺破兩個傷口,只有米粒大小,可是皮內損破之處,流出紫黑色的血液來,並不很痛,只是傷口附近一片皮肉,感到非常麻痹。
原來錢興那兩個假蛇頭,和當年西毒歐陽鋒在莽蒼山暗算王洞真人所用鐵箏假蛇一般無二。蛇頭裝了毒牙,可以自動咬人,毒牙所用毒藥十分猛烈,如果被它咬中,跟被真正毒蛇咬着一般無二,幾個時辰之內,就要毒發死亡。
周伯通一看自己傷口的情形,知道錢興並沒有説假活,他不禁暴跳如雷,叫道:“直娘賊!虧你還是一幫之主,暗算傷人,我周伯通跟你拼了!”説着把身一聳,宛似兀鷹一般,向錢興猛撲過去!
就在周伯通身子才一聳起,待要向前撲去的剎那,側面呼聲風響,一條人影兜頭飛落,那人影只一伸手,便抓住周伯通衣領,喝了一聲:“師弟,性命要緊!不要魯莽行動,聽我指教!”説着往回一拖,周伯通踉蹌後退。
抓住周伯通衣領的不是別人,正是重陽真人,他把周伯通硬扯回來,當着錢興面前説道:“你受的傷並不打緊,盤膝坐下,三花聚頂,五心向天!”這是全真派的坐功要訣。周伯通真個聽話,立即雙膝一屈,咕咚兩聲,跌坐下來。
王重陽也面對地坐在周伯通面前,把鐵掌幫主和幾百幫眾,視同無物,他用左手握住了周怕通受傷右腕曲池穴,右手拿住他傷腕的中指食指,不到片刻功夫。周伯通覺得一股熱氣,透人自己右掌掌心,俄頃之間,熱氣直達腕臂,剛才麻木不仁的部分,漸漸血液流通開來。那兩個米粒大小的傷口突然擴大一倍,流出一縷黑血來,津津涔涔,滴在地下。
不到盞茶功夫,黑血流盡,傷口滲出殷紅的血來。周伯通如釋重負、頭頂象揭了鍋的蒸籠一般,騰騰冒出熱氣。王重陽一躍而起,叫道:“行了,師弟,你返回去休息一下吧!”
錢興在旁邊看見王重陽給師弟治療傷毒的情形,真是吃驚不小!原來重陽真人這個法子,名叫做先天氣功推血法”,這種本領用在武功方面,就是“隔山打牛”神勁,它就是把自己練成的一口先天氣勁,灌入對方身體裏,和對方的真氣,運而為一,把毒血毒液由身體裏面逼出來,仍由傷口流出。
這種功夫用在暗器傷毒方面,尤有奇效,不論多利害的毒藥暗器,即使中在人身,不逾一盞茶的時候,如果馬上用氣功推血法,便可以把毒血由傷口排出來,不致蔓延全身。不過話又得説回來,運用這種治法的人,一定要受傷人也精通氣功才行,對普通人仍是不行呢!
周伯通自小和王重陽一同練武,對氣功的運用,當然不會外行,所以王重陽不用多大功夫,便把周伯通身體內的毒血用氣功擠出來,幾百名鐵掌幫幫眾,眼見這般情景,真個目定口呆,舌矯不下。
錢興看見王重陽的本領到了這般地步,更加膽戰心驚,因為自己這雙蛇杖,蛇頭毒牙所用毒藥,猛烈異常,即使自己傷了對方之後,大發善心,馬上拿出解藥來救,也要用黑醋浸身六七次,另外服食十幾帖藥,方才可以保存性命,還要休養三日以上,然後復元,現在王重陽不用一頓飯時候。便把周怕通醫治好了,叫他如何不怒?如何不怕?
王重陽醫治好了師弟,立即回過身來,向錢興冷笑道:“鐵掌幫主,聞名不如見面!暗算別人的招術高明得很哩!”
他本來是個學道的人,謙躬和易,輕易不向別人説這類挖苦的話,可是他今天看見錢興手段卑鄙,心腸惡毒,方才説了這幾句話,眾目睽睽之下,錢興就是有城牆那樣厚的臉皮,也覺得火辣辣!
他在惱羞成怒之下,把雙蛇杖一抖,喝道:“王重陽,你在潼關打傷我的手下,我今日傷了你的師弟,互相扯平,誰也不虧欠誰,來來來,我來跟你決個高了!”
王重陽哼了一聲,並不答話,他回手向後一招,把座下六個弟子完全招到自己跟前,向他們道:“馬鈺、處機、處端,你們出來!”
馬鈺、丘處機、譚處端三個少年道人,應聲而出,向重陽真人面前一站,王重陽用手指道:“這位鐵掌幫主武功卓絕,德高望重,你們三個跟隨我這些年頭,還不曾真正跟人動手,今天好好地向鐵幫主討教一下!”
這幾句話似乎推崇,暗裏卻是挖苦不堪!而且還帶有不屑的意思,因為錢興身份是一幫之主,和王重陽地位相若,王重陽親自和他對手過招,方才不至失了身份,現在重陽真人居然叫了三個弟子來鬥他,豈不是一種極其難堪的藐視嗎?
錢興不禁從鼻孔內,重重哼了一聲,鐵掌幫內三人應聲而出,異口同聲叫道:“有事弟子服其勞,幫主,我們過來討教全真教的本領!”
這三個是鐵掌幫一流好手,一個叫追風蟒侯騰芳,一個叫金眼蟒焦天挺,還有一個叫赤背蟒朱洪義,他們在鐵掌幫裏面,稱為“湘西三蟒”,有名心狠手辣,武功高強。
錢興看見他們三個出來,正中下懷,王重陽叫弟子來鬥自己,自己也用弟子來迎敵對方,這才不算辱沒自己身份。他把雙頭蛇杖一收,向後一退,殺氣滿面地喝道:“你們幾個過去,把這三個牛鼻子宰了!”
湘西三蟒應聲上前,追風蟒侯騰芳奔向丘處機,金眼蟒焦天挺直取馬鈺,赤背蟒朱洪義撲向譚處端,三蟒分敵全真三子,三子之中以丘處機最嫉惡如仇,他看見鐵掌幫的人。驅蛇為陣,由幫主錢興以下,個個身上帶着一股説不出的邪氣,決意宿下殺手,給敵人一個厲害。
丘處機立個劍訣,使出“青鸞展翅”門户,侯騰芳使的兵刃是金絲騰蛇棒,刷的一抖,騰蛇棒用“綵鳳移巢”一招盤打過來,哪知道棒招剛才一展,眼前寒光閃處,丘處機已經連人帶劍捲進,追風蟒乍覺握棒右手一涼,五隻指頭齊根削了下來,痛徹心肺,哎呀一聲,幾乎痛暈在地!
原來丘處機用的是一個“粘”字訣,這是全真太乙劍的絕着,對方一棒打來,丘處機入力貫透劍尖,一牽一引,把敵人的棒招滑在一邊,再用“履”字決,劍鋒沿着棒身一削,把侯騰芳五根手指頭完全削斷。
本來他只要再一進劍,三尺青鋒便可以直貫敵人的胸膛,不過道家並不輕易殺生。丘處機當着師父面前,更加不敢放肆,左腳一起,把侯騰芳踢出兩丈以外!
就在追風蟒受傷落敗的剎那,焦天挺和朱洪義兩人,也分別受了挫敗!
焦天挺奔向馬鈺,他用的兵刃是虎頭雙鈎,雙鈎展處,用個“亂推彩雲”,向馬鈺頭頸交叉剪到,馬鈺為人比丘處機沉着。他揮長劍一封一迎,叮噹,劍花繞處,“撥雲見日”,盪開敵人雙鈎,焦天挺猛覺虎口一麻,暗叫不好,正要沉鈎下掛,向旁跳開。
哪知眼前寒光一閃,馬鈺長劍已經抵住他的咽喉。焦天挺猛覺冰冷劍鋒,點中頭頸,不禁大吃一驚,就要瞑目待死,忽然聽見馬鈺低聲喝道:“你的本領還不行,我不殺你,你回去吧!”説罷劍點一收,青鋒離頸,焦天挺滿面羞慚,沮夾退回本陣。
朱洪義使一柄雁翎折鐵刀,直奔向譚處端,刀光閃處,摟頭蓋頂,“斜劈五嶽”,猛向譚處端迎頭砍落,譚處端不慌不忙,劍式不動,身子一晃,用個“遊蜂卧蕊”,一下讓過。
失洪義刀鋒下沉,“腕底翻雲”,揮刀截向對方右肋,譚處端突然一聲斷喝,劍如風發,刺向朱洪義的胸膛。
朱洪義估不到對方劍招如此神速,大吃一驚,正要用個“倒栽垂柳”,直竄出去,哪知敵人這一招可虛可實,陡的劍花一繞,“鐵鎖橫江”,劍鋒在朱洪義的右臂上劃了一道血槽,血涔涔滴,朱洪義怪叫一聲,狼狽掩臂退下。
三蟒分敵三子,只剎那之間,便自分了勝負,馬鈺和丘處機兩人只用了一招劍式,便把侯騰芳、焦大挺打敗,朱洪義差強人意,和譚處端拆了兩招,方才敗下,結果右臂掛彩,鐵掌幫眾不禁大駭!
錢興估不到自己的徒弟,這樣膿包而不中用,才一交手,便自敗了下來,如果對方不是手下留情,湘西三蟒恐怕沒有一個能夠活命!
不過他由這驚鴻一瞥也似的剎那功夫裏,看出全真教的劍法,穩準疾狠,的確是武林罕見的劍術,怪不得王重陽不屑和自己相鬥,叫三個弟子接自己的招了!
他正在羞惱交迸,只聽見王重陽笑道:“鐵掌幫主,我叫三個小徒跟你試招,表面似乎不敬,現在你可明白了吧!”
這兩句比起罵他還毒,錢興氣向上衝,把雙蛇杖一擺,向王重陽冷笑道:“強將手下無弱兵,盛名之下果無虛士,好好,我錢某人就向你這三位高足討教!”他認定了譚處端本領較低,蛇杖一抖,圈出碗口大小的杖影來,“笑指大南”,一杖向譚處端胸口“血阻穴”點到。
譚處端兀立不動,眼看蛇杖就要沾着身體,馬鈺和丘處機二人出其不意,分開左右襲來,雙劍並指,刺向鐵掌幫主肋下,錢興回杖一封,馬丘向後退了開去。譚處端卻劍光一閃,用“春雲乍展”式猛削過來,錢興拔身一聳,跳過譚處端的頭頂,蛇杖用力一盤,杖頭點向馬鈺的太陽穴,杖尾反挑丘處機的“玄樞穴”,一招分取二人,疾如閃電,馬丘二人各自用“分花拂柳”身法,左右一閃,避了開去,王重陽見他本領超卓,暗裏喝彩不迭。
錢興和全真三子只一對招,便知道對方用的是一種位置戰法,他們三個首尾相銜,連成一體,連攻起落,配合作戰,鐵掌幫主喝了一個好字,把蛇杖使開來,他用的是魯智深“瘋魔杖”法,翻翻滾滾,使到疾處,化成一片杖山,如龍蛇交竄,他這瘋魔杖表面上東指西劃,不成招數,可是裏面卻包括了纏、打、盤、絞、鎖、勒六個字訣,杖頭上的兩個鐵製蛇頭卻不時脱穎而出,直飛出來,噬向對方身上。
可是全真三子卻是不慌不忙,三個人三柄劍呵成一氣,此攻彼守,彼進此退,好比冷電盤空,紫練繞體,鬥了一百餘合,不分高下!
鐵掌幫本來有兩個副幫主,一個是毒沙蜍祝棟,還有一個是蠍尾針徐廣,祝棟被周伯通打暈,抬入幫眾隊裏搶救,徐廣押住陣腳,他看見王重陽並不跟自己幫主動手,只叫三個弟子上前應戰,已經把肚皮氣破,再看見自己幫主連這三個少年道人也戰不下,反而被對方三道劍光纏住,虹飛電舞,大有相形見絀之勢。
徐廣心中着急,恐怕自己幫主折在這三個少年道人的手裏,鐵掌幫的威風從此掃地無餘,自己這班人今後也不用在江湖行走了!他便向手下幫眾喝道:“你們站在這裏做什麼?
還不趕快上前,把這班雜毛完全宰掉!”
鐵掌幫雖然有幾百人,可是剛才看了王重陽指功推動大石,全真三子才一照面,連敗湘西三蟒的身手,知道自己雖然人多,也不濟事,因為本領相差大遠,好比以卵撞石,人多又有什麼用處呢?所以徐廣這樣一喝,大家面面相覷,躊躇不敢上前。
徐廣勃然大怒,他霍一聲找出腰間纏着的海蟒長鞭來,呼呼兩響,一連打翻了兩個人,罵道:“不中用的東西,養兵千日,用在一朝,幫主養你們難道是吃飯拉屎的嗎?快快衝上”他這樣一發威,鐵掌幫眾只好硬着頭皮,吶喊連聲,各舉兵刃殺上——
雷霆大劍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