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虛子和玉洞真人哈哈大笑起來,段錦十分詫異,他到底不失為一個聰明人,看見師伯和師父狂笑的樣幹,立即明白,叫道:“我明白了,崑崙五老抄錄去的一本九陰經,必定是假,以假包換的掉包貨!”
玉虛大笑道:“你這人還算聰明,崆峒三子在保管九明真經的時候,已經提防有這一着,老早準備了一副偽本,他們還表示貨真價實,故意把昆它五老留在崆峒山上,監視他們,由海雲子帶領鐵權仙司空奇到敦煌去,在祁連山石窟裏把真經原文取出來,送給崑崙五老抄錄,五老歡大喜地返回崑崙山去,他們依着九陰真經記載的經文練功,過了一年,五老漸漸覺出經文不對,經上所載本領,沒有一件能夠練成,方才知道上了崆峒派的大當,九陰真經原來是假的,五老勃然大怒,就要找崆峒三子晦氣,哪知道崆峒三子獻出假經之後,立即帶了真經到中原去,隱姓埋名,不知哪裏去了!”
段錦問道:由這個時候起,九陰真經的原本便失了下落,是與不是?”
玉虛子道:“是呀!這三白年以來,江湖上雖然沒有了九陰真經的下落,可是一般武林中人,仍然着意找尋,可是沒有一個人能夠具正得到九陰真經的消息,不過經上功夫,經歷過崆峒派十多年的保管之後,也有不少漏出外邊,比如我剛才練的升降功,只練到離地半尺的地步罷了!”段錦方才明白。
三個人剪燭夜話,不經不覺,到了五更天氣,方才各自返房就寢,玉虛子在山上一連住了半個多月,指點了段錦不少武功要訣。
有一天,玉洞真人把段錦叫到跟前,正色説道:“徒弟,你跟我學了六個年頭功夫;離別大理也有七個寒暑,應該返回南進國去了了!”
段錦吃了一驚,慌忙雙膝跪地,説道:“師父,是不是弟子用功不勤奮,你老人家以為我不能造就成材,要叫我下山去?“玉洞真人搖了搖頭,説道:“不是,你大師伯今次到來,告訴了我許多中原發生的事情.金人在中原殺掠之慘。姦淫之酷,使我們置身方外的人也禁不住古井興波,熱血沸騰,所以為師決意跟你大師伯到中原去,做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你是南詔國的儲君,你父親等候你回去繼承大位,哪裏能夠跟我們一同去,你還是返回大理去吧!”
段錦知道師父脾氣,説一是一,説二是二,聽見他要到中原去,自己當然不能夠跟隨了,只好問道:“那麼?展師弟呢?”
玉洞真人説道:“展雲帆的功夫還不曾練成,不能夠跟我們行走江湖,仍然留在山上,如果為師在中原的事告一段落的話,必定到大理來找你,你也不用過於傷別,知道沒有?”
段錦聽見師父這樣一説,只得罷了,過了三天,玉虛子和玉洞真人親自把段錦送到青城山下,雙方道了珍重,段錦踏上征途,和師父師伯揮手道別。
話分兩頭,再説段錦離別師父之後,抱着一顆依依不捨的心,取道返回雲南,一路上説不盡的戴月披星,雞聲茅店,在路上走了八九天。
有一天,他走到四川雲南交界的風儀縣,這裏全是重重疊疊的山比一望荒林,人煙罕至,段錦行走了大半日,還找不着一個可以歇腳的人家,走得又飢渴,正在焦灼之際,忽然看見林做深處,挑出一面青布簾子來。
要知道宋朝時候,所有酒肆茶館,完全用這面帶子做記號,段錦一見大喜,連走幾步趕去,果然不出所料,樹林盡處有一道山莊,山溪岸上架着一個寮棚,那面青布簾子就在棚頂住來的招展着,迎風獵獵。段錦知道這寮棚一定是山民臨時架設的酒肆了,不禁精神一振,沿着山溪走去,哪知道他的眼睛剛和山溪溪面接觸,不由打了一個寒噤!原來山溪水面,浮現着三兩泓面盆大小的鮮血!
段錦這人向來膽大異常,可是不知怎的,一看見了這幾現浮在水面的鮮血,不禁心中發毛,可是山溪流水湍急,只一眨眼之間,鮮血已經被水流衝散,變成千百縷殘碎的血絲,再一湧現之間,沒影無蹤!
段錦心中暗想,這樣清冽的山溪水,怎會有鮮血呢?這地方真是邪門兒,段小皇爺立時起一陣戒懼心理,他慢步走近寮棚,寮棚裏走出一個店小二,尖嘴縮腮,貌相猥瑣,看見段錦到來,立時咧開嘴巴,露出一口又黃又髒的牙齒,打着雲南土白問道:“客官走得飢渴嗎?小店裏有現成的酒食哩!”
段小皇爺看見溪水裏的鮮血,心畢已經覺得這座寮棚,透着一股説不出米的邪味兒,再看見店小二這副形相,更加明白幾分,順口答道:“哦!你們這裏還有酒肆嗎?想不到在這荒涼的所在,還有賣酒的地方哩!”
店小二笑説道:“怎的沒有?客官請進來吧!”
段小皇爺走入寮棚,只見這座竹寮搭得十分簡陋,桌椅完全是用白木造的,樸素無華,地方也還乾淨,除了店小二外,櫃面還有一箇中年婦人,這婦人貌僅中姿,穿了一套乾淨的青布衣服,臉上還薄薄塗了一層脂粉,她看見有客人到來,立即飛了一個媚眼,含笑起立,問道:“客官,可要吃什麼酒菜?”
段小皇爺説道:“酒我不打算喝了,有什麼吃的弄一點來,實在肚餓得慌!”
那婦人連聲説有有,店小二立即到廚房軍去,須臾之間,端出一盆熱騰騰的素饅頭,另外一小碟鹽雞蛋,還有一碟四川慣常食品兜鹹菜,店小二泡上茶來,段錦見了這些東西,全是素食,不禁皺了一皺眉頭,説道:“怎的全是素食,有葷萊嗎?”
婦人滿面賠笑道:“客官真對不起,小店本來有點牛肉,可是一早賣完了!”
段錦立即問道:“我剛才在山溪旁邊看見好些鮮血,不是你們宰殺牲口留下來的嗎?怎的沒有葷菜?”他這兩句話漫不經意的説了出來,婦人和店小二當堂而色一變!
那婦人瞟了廚房一眼,立即改口説道:“啊!我一時忘記了,剛才他們宰了一頭狗,客人,你吃不吃狗肉?如果你不忌吃狗肉,叫他們切一條狗腿出來!”
段錦是個夷人,向來不吃狗肉,立即搖了搖頭,他拿起饅頭掰開來吃,狠吞虎咽,一連吃了十幾個,婦人笑道:“客官怎的不喝酒呢?小店有的是上好雲南碧綠松子酒,這酒十分香醇,不會醉人,喝一盅提提血氣,起程上路,真個精神百倍哩!”
段錦看見這個坐櫃面的婦人殷殷致意,要勸自己喝酒,回想起溪水面那幾泓鮮血來,不禁大起疑惑,暗裏想道:“她幾次要我喝酒,那是什麼意思?”段小皇爺忽然想出一個主意來,點點頭道:“我本來最好杯中物,可是一個人喝寡酒,有甚滋眯,除非娘子你陪我喝吧!”
那婦人絕無愠容,格格嬌笑起來,説道:“客官要我陪酒嗎?打什麼緊,人生哪裏不可以交朋友,來未來,對喝三杯!”她居然柳腰款擺的,由櫃枱後面走出來,和段錦對面坐了,吩咐那店小二道:“邢三,燙一壺好酒來,我和這位客官對喝!”店小二狗顛屁股似的,到廚房裏燙了一壺酒,拿兩個杯子出來。
這婦人微挽翠袖,給段錦斟了一杯酒,又給自己斟了一杯,嬌笑説道:“客人,來一個乾杯兒,不要客氣!”
段錦拿起酒杯來,一仰脖子,把一盅酒喝了下肚,婦人卻拿起酒杯來。淺淺的擱在唇邊,忽然笑道:“倒了倒了!”
段錦把身向後一仰,撲通,連人帶椅子跌倒在地,不醒人事,婦人大喜叫道:“肥羊上吊,你們快來!”
廚房用立即走出兩個面肉橫生的漢子,一個手執粗大麻繩,一個手提着明晃晃的牛耳尖刀,齊聲問道:“歸二嫂,就現在動手嗎?”
那名叫歸二嫂的中年婦人道:“這小子是送上門來的,你們把他勒死,取出心肝,留給大王,屍身抬到後山石洞去!”
這兩個漢子立即過來,很熟練的抬起段錦的頭,把繩子打了個活結,正要把他的頸千套上,冷不防殷錦在地上一伸雙手,叉住了這兩個漢子的咽喉,大喝一聲:“鼠子敢爾!”用力一扭,這兩個漢子的頸骨劈拍兩聲,登時折斷,不過慘呼了半聲,便自死在地上!
原來剛才段錦喝下那一盅酒,並沒有被酒裏的蒙汗藥迷倒,他本來天賦異稟,服了百年老鱔的血之後,普通一點的毒藥,決不能夠對他有任何的損害!何況他在青城山六個年頭,跟玉洞真人練外壯功夫,內功也因之有了相當基礎,歸二嫂要想用一點蒙汗藥叫他失去知覺,何異做夢?
不過段錦要試試對方是不是開黑店的人?是不是打算謀害自己,故意躺下罷了?
可笑歸二嫂中了人家的圈套,兀自懵然不覺,還以為肥羊上了吊,立即喊手下出來,開腔放血取心。
這兩個漢子是歸二嫂手下的屠夫,也是剖割活人的慣家,哪知道今天罪惡滿盈,還未加上繩索,已經被段錦叉住咽喉,用力一扭,他們哪裏擋得住段小皇爺的天生神力,劈啪兩聲;象扭斷脆麻花一般,領骨盡碎,便自到枉死城報到!
歸二嫂估不到段錦暴起傷人,趕忙一扭柳腰,閃到櫃枱後面,錚錚兩聲,抽出一對摺鐵雙刀來,段錦喝了一聲:“賊婆娘快跪下!”
那個店小二掄起一把椅子上前,還未近身,吃段錦舉臂一揮,連人帶椅子直跌出門檻外,把他跌了個發昏二十一!段小皇爺頭也不回。一個箭步竄到櫃枱面前,飛腳一踢,整張櫃圍直飛起來,拋出四五尺外,連桌椅也壓倒了,歸二嫂雙刀一旋,用了個雪花蓋頂的招式,摟頭砍落,段錦舉起右臂一格,叮噹,雙刀砍在臂膀上,火星亂濺,段小皇爺分毫不損,歸二嫂雙手握刀,虎口震得發麻,她喊了“不好”兩字,正要抽身後退,段錦反手一把,擒住她的碗肘,用力一扭,雙刀壓了過來,段錦再一飛腳,踢中她的腰胯,歸二嫂推金山,倒玉柱也似的,倒人地上,段錦一腳把她踏定,回頭看那店小二邢三時,已經掙扎起來,連滾帶爬,沿着山溪逃去!
段錦也不去追趕他,奪了歸二嫂一把折鐵刀,抵住她的胸膛,喝道:“賊婆娘,你開設這黑店多少日子,害了多少旅客,快説!”
歸二嫂雖然驚恐,還希望犧牲自己的色相,保存性命,她嬌喘喘的説道:“你這人好沒道理?我不過和你説笑罷了!哪一個開黑店,你要那個,我也可以答應呀!”説着抬起下腿,寬衣解帶。
段錦喝道:“混帳!不要臉的賤人,哪一個要和你幹那無恥勾當,你這黑店是哪個開設的,一共謀了多少財,害了多少人命,還有什麼同黨?快説出來,如果有半句虛誑的話,小爺爺立即宰了你!”
歸二嫂方才知道今天遇見鐵錚錚的漢子,不是自己色相能夠打動得了,立即鳴鳴痛哭起來,好象梨花帶雨的樣子,一邊哭一邊説道:“我本來是個好人家的女兒,卻被人家強逼做這謀財害命的勾當,其個苦哇!今天你要殺我了!”
這婦人不知是真是假,索性號陶大哭起來,段錦究竟入世還淺,正所謂“君子可以欺之以方”,他看見歸二嫂哭得悽楚,不禁把心腸放軟,段錦立即把抵住歸二嫂的刀放了下來。
喝道:“你是好人家的兒女嗎?我不相信,剛才你用蒙汗藥酒來騙我喝,又叫人來仔我?好人家的女兒會這樣心腸毒辣?你要騙誰?趕快實話實説!”
歸二嫂是個狡詐婦人,聽見段錦這樣一問,知道對方心腸已經柔軟,抽咽着道:“客人,你有所不知了,賤妾本來是附近一個山農的妻子,這裏的山大王看見我有幾分顏色,把我丈夫殺死,將小婦人搶上山去,做了押寨夫人,做了他的小老婆還不算,搭了這個菜棚,叫我出賣色相,勾搭過路旅客,凡是進茶棚喝酒吃菜的,一律用蒙汗藥麻翻,挖人心供他食用,並且勒令我在一個月內,要害死過客多少人,如果不夠人數,便把我鞭打火烙……”
段錦信以為真,説道:“當真有這樣的一回事?你可以不做害人勾當,背地裏逃走的呀!”
歸二嫂風騷地瞟了段錦一眼,説道:“背地逃走,談何容易,這玉帶溪周圍幾十裏內,完全是山大王的勢力地頭,我一個女流逃得到哪裏?除非年你那樣的大英雄保護我,方才可以逃走,客人貴姓?”
段錦見她一副宜喜宜嗔的樣子,雖然不至被她迷感,剛才一胸怒氣,已經化為烏有,他正要盤問歸二嫂幾句話,忽然聽見背後傳來了一聲霹靂似的狂喝:“大膽小子,吃了豺狼心老虎膽,居然欺我愛妾,取你狗命!”
段錦霍地回過身來,扭頭一看,只見沿着山溪那邊,飛也似的跑過一個黑大漢來,這黑大漢虯鬚如謂,兩眼紅絲布滿,兇光潛潛,身材十分魁偉,皮色漆黑,遠遠望去,宛如半截黑塔也似,穿着一套青綢英雄褲襖,頭戴萬字巾,手裏執着一對虎頭雙鈎,背後還跟着十多個彪形大漢,先前逃去那個尖嘴縮腮的店小二,也雜在這十多個人漢的隊伍之內。
段錦一見這個黑麪虯鬚漢子,知道他就是歸二嫂説的山大王了!立即放卜了歸二嫂,邁步上的,高聲大喝道:“斗膽賊人,開設黑店,逼良為盜,你叫什麼姓名?快説出來,小爺送你上西天大路!”
那黑麪虯鬚嘆哈哈獰笑道:“好小子,你要問大爺的姓名嗎?大爺行不改姓,坐不改名,復勝東方,單名一個亮字,江湖上有個外號叫人廚子,霸佔玉帶溪十多年,你這小子膽敢老虎嘴邊拔毛,大歲頭上動土,吃我一鈎!”話未説完,虎頭雙鈞一探,疾如閃電,直刺段小皇爺胸腹,段錦昂然不懼,正要用擒拿法之奪他的雙鈎,哪知道歸二嫂在後面大叫:
“小心,這小子刀槍不入!”東方亮立即把雙鈎往回一收,左手鈎挽了個鈎花,右手鈎走中盤,用個“驪龍探珠”,直刺段小皇爺的眼睛,段小皇爺勃然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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