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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綵衣八卦

    長孫驥由沉睡中清醒,雙眼尚未睜開,耳中只聽得喝叱之聲,心中一驚,雙目急啓,陽光穿林而入,耀眼欲眩,只見林外一塊曠地上,立了五、六人,氣勢洶洶,相對喝罵。

    他定睛一瞧,不禁大為驚異——

    原來六人中竟有昨晚在迎江居,片言提醒他的黑衣武生公子,好似他一人敵對五人之勢。

    五人內有一銀髮如霜的老嫗,身持一根晶亮的銅棍,一對眸子冷光四射,其餘四人均是濃眉暴目,生相獰惡的大漢。

    只聽銀髮老嫗沉喝道:“武林之中無不知道老身“六指仙姥”最是講理,白雲飛,你為何殺死我那義子?你只要説出他確有取死之道,老身便可輕輕放過你。”

    那武生公子毫不在乎,一副悠閒之狀笑道:“你那義子-花,被在下無意撞見,他竟不知進退,向在下施展辣手,在下一時收手不及,故而……”

    話猶未了“六指仙姥”一聲大喝道:“胡説,老身義子性暴剛烈,倒是深知,只是未聽説過他性喜漁色。”

    白雲飛一聲朗笑道:“食色性也,忝為男身,未聞無有不好色之人,只是心有分寸之別,你那義子總不成將他貪淫好色,也吐入你的耳中麼?”

    “六指仙姥”聞言一怔,心中自是信了幾分。

    立在一旁的一個大漢大叫道:“師父,你別信這姓白小子滿嘴胡言,少山主死前數天,徒兒等一直相隨在旁,分明是意圖狡賴。”説時,一掌向白雲飛迎面劈來,跟着一腳飛踢而出。

    這一掌、一腳攻勢凌厲而又詫異無比。長孫驥不由暗驚道:“看不出這大漢竟有如此高的身手,一師之下無大差別,眼前眾寡懸殊,白雲飛縱然功力再高,也雙掌難敵四手。”心下不由岌岌替白雲飛擔心。

    白雲飛滿臉含笑,不閃不避,視若無睹,待到掌腿攻到近前,才向左一挪,右手兩指向來掌一託,右腿迅捷無倫地向上一提,急如閃電地右弧踹下。

    無巧不巧地踩在大漢來腿膝蓋骨上,白雲飛足心往下一沉,只聽得一聲慘-,跟着腿骨折斷之聲傳出,但見那大漢“啪嗒”倒地,一腿全部斷折,鮮血噴出如雨,只在草地上亂滾,面色慘厲,-叫如牛。

    兩人都是巧快身手,但白雲飛棋高一着,閃電之間,即將大漢制傷,瞧得長孫驥不由暗暗點頭,尤其對白雲飛悠閒從容神態,大為折服。

    這時“六指仙姥”滿頭銀髮戟張,神情激動,大喝道:“當着老身面前,竟敢施展毒手,可見老身義子,也是心狠惡毒下斃命。”説時,手中銅棍橫劈過來,一片狂湧勁風攔腰縱到。

    白雲飛輕巧地望上一躍,閃在一旁,雙手連揮道:“慢來,慢來……

    “六指仙姥”你方才也曾見到,是誰先出手的,總不成叫在下束手待斃吧?”

    “六指仙姥”面容猙獰,大喝道:“你難道不會讓開麼?”

    説着又是一棍“風捲雲湧”打出,只見銀芒勁風如潮,密密層層從白雲飛身前捲來,眨眼間,已將白雲飛身罩入棍潮之中。

    長孫驥眼見白雲飛只在一片狂嘯勁風銀浪中,來回縱躍,根本遞不出一掌出去,不由心中大是焦急。

    這時其餘四大漢,已將斷臂同伴止血包-好,紛紛撲前,聯臂毆攻白雲飛。

    長孫驥見勢已危急,正待躍出林中助拳,驀然……

    對面林中忽傳出清朗話聲:“阿彌陀佛,難以預料華山一棍“六指仙姥”竟會以強凌弱,以眾壓寡的手段,小佛爺實在看不慣。”林中迅捷無倫地飛出一條人影,凌空雙掌抖腕就向銀浪中打去。

    “六指仙姥”飛出左掌,向來人打去,長孫驥看得極清楚“六指仙姥”飛出左掌,赫然多出一個手指,掌心靛黑如墨,分明是一種絕毒掌力。

    只聽嗆啷啷一串急響,棍勢散亂,來人右手大袖一揮,竟將“六指仙姥”毒掌攔開。

    白雲飛趁機一躍而出,飛掌踢腿,將圍攻的四大漢迫退;陣勢一收,場中多出一個生相詼諧,方面大耳的十五、六歲的小和尚,嘻嘻瞅着“六指仙姥”直笑。

    “六指仙姥”一見小和尚,不由面色一變,怒目喝道:“華山與少林素不相犯,慧性,你是在向華山無故生事尋非了?”

    小和尚笑嘻嘻道:“不敢,不敢,小佛爺只是看不慣“六指仙姥”這種卑劣之行,慈悲為懷,才予出手。”

    “六指仙姥”哼了聲説道:“老身若不是念在與你師兄慧明一段交情,否則,就要將你立斃掌下。”

    小和尚噗地一笑,道:“你那“烏-掌”尚制不了小佛爺死命,小和尚師兄與你本無交情,試想,小佛爺師兄身居少林掌門,德行高深,四大皆空,五塵不染的人,怎麼會與你糾絲攀-?”

    一語雙關,妙絕詼諧,長孫驥不由笑出聲來。

    “六指仙姥”聽得小和尚信口雌黃,不由老臉羞得通紅,可又還不出理來,忽聽得林中發出笑聲,藉機發作大喝道:“甚麼人譏笑老身?”

    騰身一躍,飛杖劈向林內。長孫驥眼見白雲飛、慧性兩人均是見義勇為,披肝瀝膽的英俠,自己則畏首畏尾,羞赧之念頓生,不由雄心大發,眼見“六指仙姥”飛向林內,忖道:“我若不叫你知道厲害,豈不辱沒恩師天悟上人名號?”

    “蓬”的一掌劈出,氣潮山湧,迎着“六指仙姥”身形杖勢捲去。

    悶哼聲中,只見“六指仙姥”隨着斷枝折木震飛出去,身一墜下,急向四名大漢一招手,如飛馳去,轉瞬,數人已杳入起伏岡陵中。

    白雲飛縱聲大笑,面向林中道:“閣下你精湛的掌力,何不請出一見。”

    長孫驥應聲掠出林外,朝白雲飛拱手稱謝道:“昨晚若非尊兄一語點破,在下幾乎落入他們彀中……”

    白雲飛還禮微笑不語,慧性小和尚一對眸子朝長孫驥凝視了一眼,説道:“檀樾方才林中發掌,直似我佛門中無上降魔掌力,想必令師也是禪門高僧。”

    長孫驥耳聞這慧性小和尚,身為少林掌門師弟,年歲雖小,但班輩甚高,無怪其人如此驚人身手,當下微笑道:“確如小大師所説,在下恩師實為一隱世高僧,八年授藝,恩師之名尚無所悉。”

    慧性雙眼眨了幾眨,不聲不語。

    長孫驥反身朝白雲飛道:“在下躍出迎江居後,一路擔心尊兄安危,只不知“凌霄書生”後來怎樣?想他已是名滿江湖的高手,竟使出如此卑鄙手段。”

    白雲飛道:“他為保持自己聲譽關係,故對我相應不理,飛手兩招之下,掌傷藍全後才離去,這當然是遮掩之舉,似如此就是極其難得的,在別人是萬難做到。”説此隨即一笑,道:“閣下説他卑鄙無行,固然是一針見血之詞,在他而言是煞費苦心,以他這份名望,還會豪奪出手麼?故而才出此下策。”

    慧性小和尚聽了半天,不知他們在説些甚麼,眼一瞪問道:“兩位在説甚麼,令小和尚蹩得難過,可否説得清楚一點,給小和尚聽聽?”

    白雲飛目視着長孫驥微笑。

    長孫驥知此事有關武林噩運,稍一不慎傳出,即引起彌天浩劫,遂欲言又止,漲得滿面通紅,神情十分尷尬。

    白雲飛猜出長孫驥心意為難,便笑道:“兄台不必疑慮,我等均是俠義道中人物,只要緊守口風,諒無多大幹系,此事在下多少知得一點,皆因途中遇見“三陰秀才”等人,正在商量派遣爪牙,追索得劍之人,又在望江居目睹兄台神意不屬,便料中五、六……其中的詳情,仍捉摸不出。”

    説此又是一笑,手指着慧性小和尚道:“這位慧性小大師,休看他年幼,一身武學,造詣精絕,為少林百年來根骨秉賦絕乘人才,他日發揚光大少林,非他莫屬,人又最熱心,兄台但説無妨。”

    慧性哈哈大笑道:“想不到天南奇人“洱海漁隱”傳人“飛龍劍客”白雲飛還會奉承這一套,小僧當受不起。”

    長孫驥遂請兩人坐下,娓娓道出迎江寺得劍經過。

    慧性聽後,沉思須臾,雙眼一翻,道:““玉虛秘笈”小僧聽師兄説過,此為道家練氣秘笈,疑奧莫測,即使得手也要花上一甲子工夫,方能有成,人生幾何?檀樾無須如此鄭重,反正劍在你身,他們痴心枉想仍屬徒然,檀樾!你説是也不是?”

    長孫驥點點頭,道:“小大師所説甚是,在下長孫驥,兩位還是直呼賤名為是。”

    “飛龍劍客”白雲飛含有深意地望着長孫驥一笑,長孫驥心中一凜,忖不出他笑中用意。

    白雲飛道:“昨晚長孫賢弟真人不露相,竟處處避讓“長江一蛟”藍全,令愚兄大為擔心,是以一路跟隨而來,但目睹長孫賢弟掌斃毒蟒,才看出老弟是個藴藏不露,身負絕學之人。”説罷一陣朗聲大笑。

    長孫驥大感駭異,昨晚斃蟒一幕,他竟隱身在旁相護,不禁深深感動。

    白雲飛又道:“賢弟雖是一身絕學,但毫無江湖閲歷,所以賢弟沉睡之時,愚兄不敢稍離,果不其然遇上愚兄大仇“六指仙姥”等人。”

    長孫驥面現赧然之色。

    慧性急問道:“長孫兄現欲何往?”

    長孫驥見兩人均是少年英俠,頓生親近之念,但毫不隱瞞將奉“鐵筆生死判”匡超之命,去見“棲霞老人”。

    白雲飛聞言大笑道:““棲霞老人”雖名列武林三老,但人最怪僻小氣,就連他門徒也不過得他所學十之一、二,他那居處異常難覓,你想他吐出王陵墓隧秘密,更屬妄想,他立下規矩,凡屬求他之人,先須禁得起他那“天-三掌”再須走出他那迷璇竹陣,頭一關就通不過。”

    長孫驥聽了不禁楞住。慧性大叫道:“甚麼“天-三掌”?小和尚就要試他一試。”

    白雲飛微笑道:“長孫賢弟不可灰心,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姑且一試,好得此事不急,慢慢設法,你我一見如故,愚兄目下還有一事待辦,賢弟如不嫌棄,何妨助一臂之力,待得事了,愚兄一定陪往棲霞山一行。”

    長孫驥慨然應允,慧性大叫道:“怎麼?你們竟要丟下我小和尚麼?”

    白雲飛笑道:“白某求之不得,只是礙難啓齒罷了。”

    慧性便問白雲飛何事待辦,白雲飛只笑道:“現在暫難告明,到了地頭,兩位自然明白。”

    慧性哼了聲道:“你賣關子,到時看我小和尚抽你後腿不。”

    秋風勁疾,衰草亂飛,三人衣袂飄拂,在山道上奔馳離去。

    三人相語傾心,不久便異常熱絡,稱兄道弟。

    長孫驥幼遭兄仇,目睹慘劇,雖身在江湖,卻異常厭惡江湖……

    自拜在天悟上人門下,除了習武外,更無別人談論,無事時,均獨自一人登臨雁塔,眺望沉思,是以養成沉默寡言的內向性格,且又淡泊名利,但落寞之人最喜友情慰藉,是以他深以得慧性、白雲飛等二人為友可喜……

    麗日秋風,白雲藍天,不時幾行雁子飛鳴掠過,凋紅楓葉片片飛舞,神爽中帶着幾分-涼滋味。

    長孫驥在山脊上飛馳,不時側望着遼闊長江,千里煙波,風帆處處,水光山色,盡收眼底,不禁目奪神移。

    時交正午,深入絕壁危崖,只見山谷轉處,忽現出一座半廢圮塌小廟。白雲飛道:“愚兄身旁藏有一包滷菜,還帶了些乾糧,何不在此廟內進食再走如何?”

    三人一腳跨入廟內,目光落處,三人均不由同時怔住,原來地上躺了四具-體。

    三個均是花甲以外老者,另外一個是無方花信的少婦。死狀卻是一般,頸骨全折,七孔內溢絲絲黑血,已凝結成疥。

    白雲飛俯身下去,微一撥視道:“才不過死兩個時辰。”

    目光掠及一老者-旁,一柄斷折鋸齒拿刀,立時驚“啊”了一聲,道:“岳陽之雄,只不知少婦是誰?”

    長孫驥目睹死狀之慘,不禁心頭浮起八年前長安古道的一幕,忍不住説道:“白兄,你可知兇手是誰?這等下手毒絕,連個婦人都放不過,也好通知其親人速報此仇。”

    白雲飛只俯身四外尋視,目光落在牆角處,一躍而去,用手撿取一個八卦形木牌,只有錢般大,哼了一聲,皺眉喃喃自語道:““八卦門”又是“八卦門”。”

    慧性小和尚一進門,便閉目嘴唇微微顫動,這時方啓目道:“小和尚替他們唸了一卷長生經,願他們早登極樂……”聞言驚問道:“甚麼“八卦門”?小和尚從末聽過。”

    白雲飛冷笑一聲道:“我若不是月前曾遇過上“八卦門”匪徒中人,是白某童年玩友,也是不知,他經我一番苦勸,毅然返歸故里,臨行之際他説“八卦門”才組織一年,首領及八大堂主武功高不可測,他投入門中半載從未見過他們面目,其他人士亦是一樣,總舵聽説設在西梁山中,分舵密-全省,暗有圖謀,待時而動,在他離去數天後,白某在山中偶見一-,-旁留有八卦木牌標記,是以知之。”

    慧性大叫道:“我們就去西梁山,攪他一個天翻地覆。”

    白雲飛只微笑不語。

    長孫驥目注四具-體,感慨不已,暗道:“身負武技,又有何用,此四人如不是會武,當不至於斃命荒山古廟,下場可悲,反不如躬耕務農,淡泊名利,到可安養天年。”

    説完不禁唏噓久之。此刻,慧性見白雲飛不答,氣得雙足亂跳,道:“佛雲:“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你們不去,小和尚自己去好了。”

    長孫驥聞言道:“事不在急,待白兄事了,再去也不遲,小大師身負少林絕學“八卦門”豈堪一擊?還不是如摧枯拉朽般,望風披靡。”

    門外忽傳來一聲陰惻惻冷笑道:“説得如此容易,真不知天高地厚。”

    三人俱皆大驚,錯腰旋身,目光望處,只見門外立着一個八卦綵衣老道,頂挽高髻,髻下散發披肩,長臉上肌肉顯出深刻紋理,面色木然,雙目冷電般炯炯而視。

    那件八卦綵衣被風吹得獵獵飄動,幾乎蔽掩了門外射入天光,頭旁長髮來回散揚,形如山魈鬼魅,使人不寒而慄。

    長孫驥心想:“江湖中,哪來這多怪異之人?”

    白雲飛猛剔劍眉,厲聲喝道:“你是誰?這四人都是你殺死的麼?”

    那道人冷冷説道:“貧道“八卦門”“離宮真人”你可是要替死者復仇?”

    言猶未了,白雲飛先發制人,大喝聲中突地推出雙掌,狂飈猛勁,如山湧出。

    只見“離宮真人”如一束飛絮般,隨風而出,直飄在七、八丈外,兩足一沉,卓然立在一棵巨楓之下。

    白雲飛心中大震,只覺兩掌如擊無物,勁力卸去大半,果然童年故友説得一點不錯“八卦門”首領及八大堂主,均武功高不可測,此道人自稱“離宮真人”想是八大堂主之一。

    三人都一躍而出,只聽“離宮真人”又是陰惻惻地一聲冷笑,目露殺機。白雲飛雙足一沾地“離宮真人”十指箕張,捷逾飛電般往白雲飛“心俞穴”抓來。

    白雲飛暗吃一驚,雙掌向內一弧,竟自朝“離宮真人”飛來兩腕扣去。

    一旁立着的慧性小和尚,見“離宮真人”森冷神色,大是心中氣憤暗道:“我叫你——小佛爺的金剛降魔掌力,也好令你不敢目中無人。”就在白雲飛雙掌迅如電火扣出之際,側向兩掌攻向過去。

    哪知“離宮真人”見白雲飛雙掌扣來,竟視若無睹,十指更是閃電而至。白雲飛只覺雙掌一觸及“離宮真人”兩腕,如中金石,非但如此,更有兩股潛猛氣勁撞來,雙手一麻,立感奇痛如裂,眼見十指勁風鋭利,只差兩寸,暗暗叫道:“我命休矣。”神色慘變。

    忽然“離宮真人”十指倏收,右臂向外摔去。只聽蓬的一聲大響,慧性小和尚震飛丈餘“離宮真人”也被迫閃三尺。

    原來“離宮真人”十指堪要抓上白雲飛之際,忽覺右側一片剛柔合濟的氣勁迫來,他幸知這種掌力與普通掌力不同,是於佛家降魔掌力,綿密勁強,無法卸去,不得已猛撤十指,同時擁去。

    究竟慧性功力尚淺,竟被他震退丈外,但他心中大為駭異,這小賊禿竟有如此深厚的掌力。

    長孫驥只看得一旁發怔,他本非怯懦之人,皆因他迎江寺內,目睹“三陰秀才”霍天奎“大力金剛”鄧旭及那不知來歷李翔,無一不是武學精絕,登峯造極的人,頓感自身所學,渺小的毫不足稱道,這種自卑的念頭,在心中做祟,致令他一腔雄心頓失,凡事忍讓。

    他方才見得四具-體死狀極慘,聯想其兄長孫-血仇,不由激發雄心,他凝氣蓄勢,想趁“離宮真人”不備時,猛下突襲,萬不讓逃出手中。

    此刻“離宮真人”目光如鷹隼般望着慧性、白雲飛兩人,那張死冰冰的臉上突然浮出一絲笑容,倏又收斂,冷冷道:“看在你們武功尚好,不如歸順“八卦門”還可全命。”

    “離宮真人”説話聲中,突見一團黃影迎面飛來,勁風絲絲生嘯,他不禁微驚,手掌一伸,迎着那團黃影抓去,豈料那團黃影在“離宮真人”手掌尚未抓及,嗖地散了開來,變成一蓬黃霧,勁疾遊射而來。

    “離宮真人”只道劇毒暗器,心中大驚,兩臂一抖,潛龍昇天而起,快速無倫,那蓬黃霧簌落落地打在草地上,斷草濺飛四射。

    長孫驥看出那是慧性被震落地時,順手抓起一把黃土打出,那份集散成聚的功力着實驚人。

    就在此刻,半空中“離宮真人”怪笑騰起,宛如蒼鷲巨鵬般掉頭撲下,挾着漫空勁氣,雷厲無儔地往白雲飛、慧性兩人當頭罩下。

    白雲飛、慧性兩人驀感一片重逾山-的氣勁壓下,胸頭氣血狂震逆湧,那片氣勁形如鋼罩,使人無從閃避,慧性忙道:“白兄,我們施展師門絕藝衝出。”

    慧性與白雲飛雙掌迅如電火地往上一推,與“離宮真人”罩下那片剛柔合濟的氣勁相撞,只聽得一聲驚天“轟隆”雷響,震得四外氣流遊蕩,山谷四應,隆隆不絕。

    但見“離宮真人”凌空撲下的身形,被震得上騰兩尺,雙掌卻是未撤,又復撲下,勁氣較前更為凌厲。

    白雲飛雙掌推出一招“六合排電”相接之下,立覺自己雙掌受那重逾山嶽的氣勁反震,如中萬斤重-,雙掌欲折,眼中金花亂湧,腿一軟,撲倒於地,腦中天旋地轉。

    慧性仗着秉賦深厚,屹立不動,仍是口中噴出一口鮮血,面色蒼白。

    長孫驥魂驚神搖,知今三人,十之八、九定然濺血荒山,眼見“離宮真人”重又撲下,再不救援,白雲飛、慧性兩人必死無疑,電閃右手向後一探,五指正搭在“月魄劍”柄上,驀聞身後忽起了一聲陰惻惻地冷笑道:“無知小輩,你要找死不成?”聲雖低微,卻字字鑽入耳內,如同針刺。

    長孫驥心中大驚魂落,知是“八卦門”中又來了高手,但箭在弦上,不能不發,白雲飛、慧性兩人已在千鈞一髮中,勢不能回頭兼顧,暗一挫牙,身如箭矢般射出,跟着一股驚天寒芒,隕星飛射地向凌空撲下的“離宮真人”雙腕捲去。

    “月魄劍”端的是一柄千古奇珍,劍氣一出,只聽波波數聲脆響,登時突破“離宮真人”所發的那片氣勁鋼牆,慧性一見大喜,飛快出手將白雲飛挾在脅下,穿隙而出……

    “離宮真人”厲喝一聲,如影隨形又雙掌推去。

    就在長孫驥“月魄劍”閃電出手,救出慧性兩人之際,忽覺身後勁風如山地壓來。

    長孫驥急一個猛龍翻身,手中“月魄劍”弧電劈去,目光落處,只見兩個身着八卦綵衣,高髻老道,雙雙往自己推掌。

    這兩老道形像更比“離宮真人”醜怪,瘦骨嶙峋,眼內藍光閃閃。

    長孫驥挽劍一緊,使出一套“天禽劍法”剎那之間,只見寒芒四射,龍怒鷹翻,滿空青——地一片,劍音騰出,有如龍吟鳳嘯。

    兩老道看出長孫驥手中是一柄上古奇珍,微現驚容,四掌翻飛進襲,卻又不敢輕攫劍鋒。

    長孫驥求勝心切,閃電之間已甩腕手揮攻出九劍,都是武林中罕睹之絕招,立時便把兩老道迫得閃退三步。

    只聽一老道沉聲説道:“無知小輩,趕緊獻出手中長劍,還可饒你不死,讓你離去。”

    長孫驥忙中眼角一掠,卻發覺慧性挾着白雲飛被“離宮真人”追得無影無蹤,不知生死存亡,心中不由大急,此刻聞言,冷笑一聲,也不答話,手中劍招更是加緊,如同狂風疾雨密成一片。

    兩老道面色立變嚴霜,森冷驚人,掌勢立變,旋身分錯出掌。

    長孫驥只覺劍勢漸趨呆滯,發覺兩老道推出掌勁宛若一片無形韌幕,將“月魄劍”劍氣裹住,心中大感凜駭。

    他哪知兩老道所展出的是“玄天無形真氣”此為道家性命雙修的絕學,武林之內非但罕能目睹,而且鮮有人知,錯非是“月魄劍”上古奇珍,所透出的劍氣有-制之能,早是命隕喪身了。

    可惜長孫驥年幼功淺,不能將劍氣透出,伸縮自如,即是不勝,也不至於礙手縛腳,他只覺兩老道所逼出的“玄天無形真氣”愈來愈重,劍招襲到半途,立時便震了回來,驚懼之下,不覺連連後退,存身之處已臨危崖邊緣,只差兩寸,即是雲霧-障,千尋絕谷。

    一個念頭在腦際閃電掠過,忖道:“這兩老道人眼中深藴殺機,與其束手就死,反不如施展三藏絕學“天竺旃檀十八掌”一拚。”

    心念一定,招勢急撤,劍交左手,右掌遞出一招“蓮雲西來”就在長孫驥劍交左手的一剎那,兩老道發出“玄天無形氣勁”蜂湧迫來,與西方雷音降魔絕學“天竺旃檀十八掌”一接,兩老道腳下一陣浮動,蹌蹌蹌震得退後數尺。

    可是長孫驥也是心頭狂震,倒飛了出去,待他一發覺足下踏空,一聲驚叫出口:“不好!”

    身不由己的往下直墜……只覺兩耳風嘯,滿煙都是雲霧迷-,這是人生最美好的、最短暫的一剎那,瞬刻之後,即將粉身碎骨,星眼中不由滴下數滴珠淚。

    驀見雲霧中一條黑影搖曳,急奪出左手一抓“搭”地一把僥-接住,觸手只覺是一條伸出樹枝,忙揉身而上。

    峽谷中雲氣浮動依稀可見是一株虯柯古松插壁而生,枝幹密虯射出,龍蟠鳳舞。

    長孫驥一屁股坐在樹幹上,長吁了一口氣,憶起驚險萬狀,一顆心還是不停地卜卜直跳,上下一望,白茫茫地一片,雲深不知處。

    右手“月魄劍”墜下時,緊緊握住不放,是以未棄,這時用劍身微微一蕩,青霞流動,映照之下,驀見樹根處,岩石天生一斜斜裂縫,由上而下,裂縫兩邊-蘿攀結,瞑目摸索,一-一-地移動。

    他心懸在口腔內,額角沁出汗珠,此時一身武學均無濟於事,如同常人般慢慢攀移……

    他不敢往下望,雖然足底雲深不見所終,但想像中足底是千尋絕壑,一失足便成千古恨,偶一動念,不禁目昏神搖,他趕忙收斂心神,手足緩緩蠕動着。

    一個時辰過去,不覺汗透重襟,手足-疲麻木,這時,他萬不能歇息,否則將是不能動彈半步,是以一口真氣不綴,鼓勇攀移,漸漸雲氣漸薄,透出天光,他知將登崖頂了,喜極流淚,手腳更是加快了。

    半盞熱茶時分過去,長孫驥已登上崖頂,真氣一融,頓時癱在地上,疲極神昏,躺着頻頻喘息。

    夕陽墜山,漫天繽霞,風嘯山谷,長孫驥只躺在地上,像死了一般不能動彈,兩眼發直,心中不停地在想:“天幸那條裂縫是直登崖頂,倘若半途中塞,使自己上下不得,那處境真是生死不能,但畢竟讓我逃出了死境……追源溯始,還是一枝古松虯柯救了自己;那燕玲早知我將臨此種危險,説甚麼也不讓我出來……母親常説兄長遭逆之身,但死者已矣,長孫門中只有你這根後苗,冤怨相纏,何時可了?有意命自己躬耕務農,樂天知命度過一生,設若不是恩師-以重任,自覺兄仍不敢何以為人,也有此念伴着如花美眷,悠遊林泉了!”

    繼而發覺身已在對崖,忖道:“慧性與白雲飛兩人,現在不知怎樣了?”想着白雲飛口中噴血的情景,不由惻然太息數聲……

    人生有幸有不幸,往往不可理解,長孫驥回憶方才情景,宛若一場噩夢。

    晚霞一斂,山嵐漸吐,蹄鳥噪林,雲樹蒼茫,寒蒼半輪冰魄高懸,散發出淡淡光輝,籠罩着整個山谷,山風息息,蟲鳥啾啁,真個境幽意靜。

    須臾,他體力漸復,自忖不可在此山谷添過一晚,一躍而起,拔巖陡澗,如飛馳去……

    秣陵城內,車水馬龍,夾道紅楓似錦,行人如織,夫子廟一帶,更是人潮如湧,擠進擠出,夫子廟內廣場一角,有一説書人正在説那興唐全傳,説到白袍小將鳳凰山救駕驚險處,口沫濺飛,拍手頓腳。

    在説書人面前,設了五、六行長條板凳,業已坐滿了人,最後一行左端坐了個玉面英俊,瀟灑豪逸的青衣少年,那正是長孫驥,昨晚落在客棧中,店夥告知夫子廟是遊玩的好所在,今日來此遊覽,他不急於往棲霞山,意欲尋訪慧性與白雲飛兩人是否來了金陵。

    他雖坐在那兒聽書,卻神意不屬,不時向四外張望,滿耳俱是鼓鈸震天,-歌不綴,繁雜不堪,他驀然瞥見人潮中,露出兩個面孔,不禁神色大變,暗道:“他們怎麼來了?”

    “凌霄書生”鄂逸雲兄妹竟在人羣中踱進。

    “霓裳玉女”鄂逸蘭今天穿着一身劍袖翠綠勁裝,雲發斜垂,粉頰流霞,一雙水汪汪的眸子不時流盼,有意無意間露出兩行潔玉編貝,嫣然微笑,神態迷人。

    長孫驥愈覺此女無一處不似燕玲,真-媚若刻骨,美若天人,他驚懼中卻又不捨移開目光,不禁喃喃自語道:“他們為甚麼會來?是不是追躡自己的行蹤……”

    一陣秋風過處,耳中只聽得一人話聲:“小夥子,人家可不是你對頭冤家,真正對頭卻在你身前身側咧。”

    長孫驥不由一凜,循聲掉頭望去,只見牆角立着一個白衫修長中年文士,胸前黑霧飄忽,目若點漆,正凝眼望着他。

    心中一動,轉面四顧,見來回踱過的人羣中,不時發現一、二江湖人物,均投目他背上長劍,連説書座中,亦有肩負兵刃的豪士,間或偷眼瞥望自己。

    不禁冒出一身冷汗,四面再望那白衫中年文士,卻見他已是向廟外離去,這中年文士在人羣中穿出,身法雖緩,其實行雲流水,那似潮水擁擠的人羣,竟無法沾着他一點衣角,分明是一風塵奇士,武林高人,登時警覺他説此話必有用意,霍地立起拔步直追。

    只見中年文士意態攸閒,緩步在大街心走着,長孫驥心內暗暗叫苦,大街之上顯露輕功驚世駭俗,亦一步一步跟着,雖放快腳步,仍然差着一大段距離。

    人跡漸疏,長孫驥施展輕功,閃電飛馳,他快,中年文士比他更快,轉眼那中年文士已走進一片樹林中,待得長孫驥追進後,中年文士已杳無蹤影。

    長孫驥仍是不捨,流星飛射地掠入,林中松柏蒼鬱,丹楓奪錦,濤起西風,黃葉滿徑,長孫驥由松柏樹隙中瞧出林外,紅牆碧瓦一所大寺院。

    跨出林中,抬目一瞧,山門中高懸一塊朱匾,直書“雞鳴寺”筆力平均,追溯魏晉。

    走近山門,只見殿宏巍峨,禪房幽靜,大殿中全身寶像莊嚴,香煙飄渺,僅三數寥寥香客,有一老僧低首合十誦經,骨顏沉昂,使人塵念盡蠲。

    長孫驥穿殿巡屋,東探西望,哪有中年文士的影子?不由心生懊喪,逡巡久之,步出寺外,他心仍不捨,繞寺尋覓,不覺走在雞鳴寺後胭脂井畔,胭脂井四外方圓十數丈的曠地,處於柏翠楓紅,古木參天之中,他坐在井旁石檻上,忖唸白衫中年文士話中用意及奇異處……

    胭脂井亦名景陽井,昔六朝宮殿皆在台城雞鳴寺一帶,此井原在景陽宮內,陳後主荒於淫色,貴妃張麗華,容色豔麗,寵冠後庭,及隋兵逼宮,後主偕貴妃偕匿井內,旋被執,陳祚遂絕,此時,井已枯廢,荒徑陰幽,徘徊其間,蛩鳴四起,如話興之。

    長孫驥坐立一會,秋風生涼,微微失望,振衣拂袖立起正待離去,驀然,林中竄出一條人影,三兩個起落,立在長孫驥身前嘿嘿怪笑道:“小兄弟,風聞你身背長劍,是一柄上古奇珍,可否借與顏某一閲,開開眼界?”

    此人一現身,長孫驥不禁悚然一驚,凝神蓄勢,雙掌外翻,定眼一瞧,見此人是個獅頭海口的虯髯大漢,雙目神光灼灼。長孫驥雙掌微微往外一揚,冷笑道:“你是何人?少爺與你陌視平生,開口説借,腆顏無恥,你就知道少爺能首允嗎?”

    大漢眼見長孫驥那份氣定神閒,英氣懾人的氣度,不禁微微驚駭,兩目怒視長孫驥一刻,突哈哈狂笑道:“敢情小弟不知我是誰?你一知道,雙手獻劍還怕來不及咧。”

    長孫驥面生不屑之色,冷冷説道:“你但説無妨,瞧瞧少爺會雙手獻劍不?”

    大漢氣極嘿嘿冷笑道:“你可曾聽説過威鎮齊魯,豪山獨行俠“奪命神刀”顏飛雄麼?”

    長孫驥一臉漠然之色,搖搖頭道:“不曾聽説過,你哪配稱俠字?

    無非是日闖百户、夜走千家的獨行盜罷了。”

    一言揭痛了顏飛雄的瘡疤,果然他是一獨行大盜,顏飛雄臉色陡變,惱羞成怒,大喝道:“小狗你敢侮蔑顏某?這是你自找死路,休得怨我!”

    聲落,雙掌齊出,一招“雙風異耳”左右打來,勁風鋭厲。長孫驥自離開安慶,連遭逆事,抑鬱於胸,此時將一腔怨氣準備盡情發泄在顏飛雄的身上。

    來掌堪近,只見他側身一施,讓開來招,突揚右掌,迅如電光石火般,往顏飛雄脅下“天府”重穴按去。

    顏飛雄目睹長孫驥身法,出掌均詭奇神速,大出意料之外,原認為長孫驥武功再好,也不堪自己一擊,不禁暗生凜念,急點足倒出一步,沉掌弧旋,一式“玄鳥劃砂”朝長孫驥來掌削去。

    哪知長孫驥峨嵋絕學“震脈十三指”手法奇詭,在顏飛雄弧掌堪堪吐出之際,右掌疾如電旋的一翻,風快的移向顏飛雄胸後“心俞”死穴,兩指飛彈而出。

    顏飛雄江湖梟雄,應變神速,隨着身形一旋,卻已瞥見長孫驥兩指飛彈胸前,識得是峨嵋鎮山絕學“震脈十三指”不由驚得亡魂,迅即“金鯉倒穿波”一翻出丈外立定。

    只見顏飛雄臉色泛青,腕臂一探“嗆啷啷”聲如龍吟,光華奪目而起,手中已挽定一柄大環風磨銅刀,嘿嘿一聲怪笑道:“顏某如不將你命喪神刀之下,枉為齊魯大俠。”

    霍地出刀,一挽一振,亮起三點金星,點向長孫驥胸前要穴,長孫驥知這招是虛,向外一登步,出掌如風,迎向刀背捏去。

    顏飛雄已知長孫驥手法過於奇詭,刀招一出,即行回撤搶步快攻,震腕連出三刀,只見刀光勝雪,風勢如雷,尚帶着刀環一陣叮-密音,使人心神淆亂,長孫驥暗笑:“你“奪命神刀”雖然凌厲,畢竟比不上“崆峒三劍”神奇,我若出“旃檀十八掌”你必然斃命掌下。”

    顧慮禪門淨地,不可妄下殺戒,轉念道:“我何不用劍削斷他那風磨銅刀,令他知難而退?”

    眼見刀光迫到近前,哈哈一聲長笑,身隨聲起“潛龍昇天”化為“猛龍穿江”一股青芒驚天劈下,電疾無倫。只聽“喀嚓”聲響,一柄風磨銅刀齊腰削斷,跟着-叫得半聲,顏飛雄被劈成兩半,灑下一地血雨,五臟溢出劍口之外,灘了一地。

    長孫驥足一沾地,不由驚得呆了!他在空中奮力下劈,竟展出十二成功力,他哪知削斷風磨銅刀後,劍尖透出芒尾一尺左右,迎着顏飛雄腰圍一掃,試想血肉之軀,怎經得起一上古奇刃鋒鋭?只悲-得半聲,便被削成兩截。

    顏飛雄江湖梟雄,武林怪-,做夢也未曾想到今日有此下場。

    長孫驥立在場中痴痴發怔,心頭,只感一陣迷惘……

    突然,在參天古柏之上忽撲下一人,凌空推掌,待到長孫驥發覺,已是不及,執劍右腕只覺受一種奇猛之力一撞,氣血一麻“月魄劍”

    順着掌勁脱手飛起半空,長孫驥心膽皆裂,急騰身縱起,左掌迅若電火一探,朝着劍飛方向撲去。

    五指堪一觸及劍柄,身後一片排空駁電勁氣向胸後撞到,頓感如中萬斤鋼-般,喉頭一甜,口噴鮮血,眼中一黑,不由自主地往前衝去。

    他身負重傷,神智未全昏迷,只覺落在一柔軟之處,鼻中嗅進一絲如蘭勝麝的幽香,耳畔尚聽得一聲大喝:“好個無恥“大力金剛”鄧旭,鄂某若叫你逃出手去,立即退出三省地面讓你稱雄。”之後,一陣耳鳴,終至昏死過去。

    長孫驥漸漸甦醒過來,只覺渾身-痛難禁,又感身卧在一張榻上,有兩隻手在自己周身穴道不住地拍打按拿,掌及處,一股陽和熱力順着穴道透入,-痛漸除,有説不出的舒適滋味。

    睜眸一瞧,只見自己置身在一間幽靜房內“凌霄書生”鄂逸雲斜坐在身側,兩手飛拍按捏。窗前一張雲石小案旁端坐兩人,娓娓低聲談話,一個正是自己所要尋覓的白衫中年文士。

    另一個卻是肖似愛妻燕玲,媚若刻骨,美若天人的“霓裳玉女”鄂逸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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