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之前,她去了趟藥店。
問店員買藥時,她發現自己比想象中更尷尬。一想到早上緊貼著她唇的溫熱呼吸,她便窘的恨不得買張機票立刻飛了。
電話響起的剛剛好,這回不是小助理,而是岑寂本人。
“在哪?”略低的男聲,平淡如水。
“藥店。”
“真生病了?”嗓音裡透出一絲嘲諷,“不管在哪,現在立刻回PL。”
“我知道了。”她答應的爽快,令另一頭的人微微有些詫異。她吃下藥,隨手將盒子丟在車裡,開車去了PL。
公司會議室內,除了岑寂還有各部門的經理,而會議的內容,是關於如何以最賺錢的方式重組羅麗達。
她捧著計劃書,手有些不穩。她早知道對羅麗達,他不會輕易罷手,但沒料到這一刻竟來的如此快。
更新換代,徹底的大洗牌,解僱與招聘,除了已歸入她名下的亞泰琪品牌,其他所有的代理品牌統統轉為PL旗下業務。
解僱名單中,岑家幾人的名字赫然在內。除此之外,所有的高層,一路陪伴羅麗達成長起來的骨幹無一例外,統統被解僱!
岑寂手上這把鋒利的刀,終於還是斬了下去!
羅麗達分部在各地的多家公司和店鋪,不知道有多少人會失業,有多少人會痛哭唾罵!
藍又恩視線往下,兩個熟悉的名字赫然入眼,她眉頭一緊,“等一下,為什麼範青仁和鍾倪也在解僱之列?他們是亞泰琪的主設計師,不能解僱!”
“他們是自己辭職的。”岑寂靠著椅背轉動手裡的鋼筆,不在意的回了句,“我知道他們是亞泰琪的設計師,所以在重組計劃出來前就找過他們,打算高薪調兩人來PL這邊,可惜兩人都拒絕了。”
“就算他們拒絕,也不代表是辭職!”藍又恩盯著他看。
會議的氣氛一時有些緊滯,岑寂眉角一凌,示意散會。經理們匆匆離開,偌大空間,只留下他們兩個。
他閣下鋼筆,來到她面前,輕靠在桌沿上,唇角多了抹調侃,“怎麼,見過那兩人後,還在我面前如此維護?”
“他們是亞泰琪的人,也就是我的人。你之前做的事有什麼目的我們心知肚明,現在我只問你,亞泰琪的事,你能不能放手不管?”她坐在椅子上半仰著頭看他,男人清俊的臉孔漠然一片,目光卻灼灼,似乎要透過她的眼,看入她的內心。
“以前和岑家那幫人鬥時,可沒見你這樣犀利過。”他抽走她手中的文件,啪的合上,“這兩個人既然已經被解僱,就和我不再有關係,你如果需要,自己去請吧!”
“謝謝。”她推開椅子起身,準備離開。
“藍又恩。”她走至門口,他卻突然叫住她。她回頭,他仍然斜靠在桌沿,半側著頭看她。
“還有什麼事?”
“周舒妍最近還有找你嗎?”
用如此生疏的語調稱呼自己女友,果然這才是岑寂應有的風格。不知為何記起許久許久前,他柔聲喊她又恩時的神態,那時的音容相貌,現在想來的確是副畫。
一副可以命名為虛偽的畫作。
“沒有。”她懶得多看,答完即刻推門而出。
++++++++++++++++++++++++++++++++
藍又恩再次試著聯絡鍾倪和範青仁,只可惜兩人都沒接她電話,想到這一切都是岑寂引起的爛攤,她心裡堵悶,又不敢再去酒吧,便到超市買了幾罐啤酒,上到公寓頂層的天台喝完,之後藉著酒意才能洗澡入睡。
睡到半夜,不知為什麼覺得臉上癢癢的,耳邊還拂過溫熱的風。
她頭有些痛,不願醒來,側過身繼續睡。然而,身上很快感覺一沉,接著有什麼東西貼上她肌膚來回摩挲,她整個人不舒服起來,又動了動,脖子上卻赫然傳來溼軟的觸覺。
這是——有人!?
她立刻驚醒,結果還沒看清,唇上就傳來熱熱觸感,她唔了一聲,用力把人推開,伸手開了床頭燈。
淡橘色的燈光鋪滿了夜晚的房間,她的上方,赫然是少年帶著情慾和紅暈的俊帥臉孔,凝視她的目光很深很濃,彷彿子夜天空。
他輕微喘息,見她醒來,緩緩笑起來,“又恩!”
藍又恩只感覺腦中嗡的一聲,似乎是某根絃斷了。被公司的事一鬧,加上回家時並沒有看見紀亞,她幾乎將之前的事忘了。
趁她發愣,他低頭在她唇上舔了下,彷彿小貓一樣嘗著味道,“你怎麼又喝酒了,我不在,真有這麼寂寞?”他似乎在和她調情,熾熱掌心撫著她臉頰,眼看又要吻下來。
藍又恩手腳並用,將他踢下床,“溫紀亞,誰讓你這樣和我說話的!”
他有些發懵,無辜的看她,“你怎麼了?”
她拉上被弄開的衣襟,平了平氣息,沉聲道,“下樓去,以後不許隨便上來。”
他發現她是認真的,臉色頓時有些暗沉,站在床邊不出聲。
又恩閉了閉眼,心緒紛亂卻仍舊得開口,“昨晚——是個意外。”她解釋得極其費力,“我是說,昨天我和你之間的事,不屬於正常事件,只是個意外!”
燈光下,少年的臉唰的白了,他直盯著她,那表情讓她心裡有些發毛,只得硬著頭皮說下去。
“一夜情,你這麼大也應該懂了吧?就是說,不管昨天和我一起的人是誰,都沒有關係,也無所謂……所以這件事,就到昨天為止。紀亞,你還是你,我還是我,就像以前一樣,你不用對此負上任何責任,明白嗎?”
他沒有說話,也沒有移動,就只是看著她,垂在兩側的手指卻緩緩收緊,直至掌心傳來錐心刺痛。
見他沒有走的意思,她只得再度開口,“要說的我都說完了,你可以下樓了。”
一直緊抿的唇動了動,終於出聲,“一夜情嗎?”
藍又恩看著他,又尷尬起來,只得移開視線,無聲點點頭。
空氣裡傳來他沒什麼溫度的嗤笑,之後是衣料的摩挲聲,一個小小的東西被他拋到床上,她視線餘角一瞥,是個白色的小盒子。
“又恩姐,難為你解釋的這麼清楚。一夜情,我當然懂。這東西,就算是一夜情的小禮物吧!”他說完,轉身走向樓梯。
她微微抬頭,他一點點沉下樓梯的矯健背影似乎帶著一絲倔強的怒意。
片刻後,樓下浴室傳來哐啷聲響,她嘆口氣,有些無力的扶住前額。
白色的盒子裡,裝著一條銀飾手鍊。
細細的手鍊落在掌心,明明輕若無物,卻又彷彿沉甸地讓她握不住。
++++++++++++++++++++++++++++++++
整個夏天,紀亞和她的關係一直不冷不熱。
他幾乎每天都外出,藍又恩大約知道他在忙學校的事,還有四處為學費打工。
雖然自四年前開始她就一直資助他的所有生活費與學費,但因為這些年他一直在國外,所以對於她真正的背景身份,他並不清楚。
在他眼底的她,亦是個在孤兒院長大的孤兒。她或許有份不錯的工作,加上有顆同情的心,就決定資助他。
出國讀書,這樣的費用自然是龐大的,他從沒說什麼,但在國外時就時常打工,只為減輕她的負擔。她亦不多做解釋,一是覺得這種鍛鍊對他有好處,二則她也實在不想多提自己的事。
見他打工,她曾表示過,大學學費不必他擔心,她可以解決。之前為了岑家股份,她的確傾囊而出。但鉅款總是有些零頭的,相對來說很少,負擔他的學費和他們的生活卻是綽綽有餘。
可是,他拒絕了。
開始她沒有追問原因,後來見他日日早出晚歸,就又提了一次,但他還是拒絕,她終於忍不住發問。
“沒什麼,只是不想繼續用你的錢。”客廳落地窗左側的日式軟榻上,他靠著玻璃斜坐,一手支在曲起的膝蓋上,一手隨意翻著榻上的雜誌。
這話讓藍又恩聽著不太舒服,“你的學費本來就是我該負擔的,以前也是這樣。”
“這種事哪有應該不應該,你又沒有必須的義務,只是一種資助。以前我還小,沒有能力,現在不同了啊,我已經成年,可以自己解決!”他邊說邊繼續看雜誌,劉海下的臉孔靜靜的,看不出底下的思緒。
藍又恩聽他的話,覺得也有道理,可心裡總是怪怪的有些不舒服,頓在那裡躊躇片刻,又開口,“其實,你是不是因為……”因為之前那晚的意外,所以對用她的錢產生了反感?
這個問題太尷尬,她問不出口,雖然那晚她醉的厲害,對事情的過程很模糊,但他卻是清醒的,每次意識到這點,總覺得糾結,總怕他會說些什麼。
她與他相處如此之久,一直將他視為弟弟般的家人,並不希望這種關係發生變質。
她沒說下去,他卻合上了雜誌抬眼看她。
“又恩姐!”他凝視她,淺色的瞳仁流光微動。
她眉頭一跳,“什麼?”
“我想煮個宵夜,你餓不餓?”
她舒口氣,“不餓,你吃吧。我有點困,先上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