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睨視三人一眼,敞聲道:“你們來惹厭麼?還不給我站過一邊去!”
祇見他鳥爪般的黑手,微微揮動,三人真個聽話,呆呆地站在那裏,動也不動。
和尚衝着他們一笑,説道:“三位暫時委屈一下,讓我辦完了事,再來放你們。”
三人心中奇怪道:“看這和尚的神情,似乎並無惡意,但他為甚麼對曉嵐三人,下那樣毒手?尤為奇怪是,和尚的隔空點穴法,神妙莫測,自己三人,乃此中能手,竟被人輕輕制住,似這樣的高人,還是第一次遇到,他到底是誰呢?”
和尚拳足交加,朝三人全身上下,猛打不休,但是對於梅花居土三人,也未放過,尤其對他們的心中,好似看透一樣,笑説道:“沒遇到過吧?那是你們的緣法,我是誰?也不勞你們費心去想,我們之間,連帶他們三人,也不過是一面之緣而已,何必把它放在心上幹甚麼?趕快息唸吧!”
梅花居土三人聞言,不禁大吃一驚,暗忖道:“這個和尚,真有點邪門,為何我們心中想的事情,他那樣清楚?”
和尚越發大笑道:“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我和尚能把頑石都弄得點頭,何況區區心事不曉?”
梅花居士更加感覺驚奇,陪笑説道:“大師乃有道高儈,何必對幾個晚輩,下此毒手?”
和尚笑道:“他們不在此時吃點苦頭,抵消一些罪孽,以後那能躲得了許多危難呢?”
梅花居士道:“話雖如此,他們也罪不至此呀!請大師看在我佛面上,饒了他們一次吧!”
和尚哈哈大笑,抬頭看了看天色,這才説道:“依你!依你!”
和尚把話説完,看都不看梅花居士等人一眼,口發一聲龍吟,手揮足舞,好似雨點般,朝曉嵐三人進擊!
祇打得三人,滿地亂滾,口發出陣陣的呻吟。
曉嵐和麻姑兩人,雖照樣被打得就地打滾,但情形卻較雪梅好得多,而雪梅則被和尚打得力竭聲嘶,慘嗥不已!
梅花居士見和尚對雪梅恁般心黑手辣,心中不快,豁出和尚對自己下毒手,厲聲罵道:“佛門弟子,那有你這樣的人,對一個弱女子,竟下這般毒手,如此豺狼心腸,真把佛門污辱了!”
卧雲、星雲師兄弟,亦和梅花居士是同樣心理,豁出老命不要,也得罵他幾句泄憤,於是千賊禿,萬賊禿,罵個不停。
但是,儘管三人如何謾罵,那和尚理也不理,手足揮舞如故,並不因三人的喝罵而稍停!
前後約半個多時辰,祇聽得和尚暴喝道:“頑石尚可點頭,你們還不省悟嗎?”
和尚語聲甫落,祇聽得三人顫抖着嘶啞的聲音道:“多謝神僧慈悲!”
梅花居士等,聽出曉嵐三人,説話的聲音雖是顫抖嘶啞,但卻充滿着歡悦的成份,越發把他們弄得莫名其妙,心中暗説道:“難道他們真個該打嗎?太使人費解了!”
和尚聽三人答話,似乎感到滿意,亦發出歡悦的聲音道:“不枉老僧此行了!”
説着,朝三人一笑説道:“匪夷所思嗎?天下不解的事情多着呢!”
梅花居士、卧雲道長、星雲道長聽和尚的話,驚為天人,同聲笑道:“弟子等愚昧無知,尚祈神僧指示迷津!”
和尚收起嘻笑玩世的態度,莊容道:“貧僧與三位檀越,緣僅及此,三位前途有兇無險!”
説完,發出一聲哈哈長笑,又未見和尚身形晃動,祇見眼前人影一閃,登時失去蹤跡!
三人感覺微風撲面,穴道全解,身體恢復自由。
縱目朝地上眺望,但見曉嵐、麻姑、雪梅三人,委頓在地,仍不能站起,直挺挺躺在地上,雙目緊閉似是運氣行功之狀,不過他們面上的神色,卻甚平靜,並無愁苦之容。
梅花居士等急忙趕向前去詢問情形。曉嵐答道:“師伯,師叔,無須耽心,我們已因禍得福了。”
曉嵐答了幾句,隨即閉上雙目。
梅花居士等見狀,知他們用功正緊,不便干擾他,乃守伺在旁,留神戒備,並命白鸚鵡知會金翅大雕,飛落洞口屏風後隱身相待,以便隨時應召,接送眾人上去,白鸚鵡聞命即行,振翅升空,霎時,偕同金翅雕降落洞口屏後,白鸚鵡復飛到梅花居土肩上,低低稟告。
時間易過,轉瞬旭日東昇,放眼冰原中心,仍是凍霧籠罩,雪魃環列,曉嵐、麻姑、雪梅三人,驀地縱身而起滿面喜色,向梅花居士、卧雲道長、星雲道長,深施一禮,同聲道:“我們密邇妖穴,趕快回去吧!”
梅花居士急忙召下金翅雕,一行六人縱身上了雕背,回到洞口,金翅雕隨即飛空戒備。
書中交代,他們在冰壁下鬧了幾個時辰,未被玄冰叟發覺的原因,一來是穴中照形反光鏡和聽音器,不能遠達,雪魃祇知奉命唯謹,亦不能分神回顧,二來玄冰叟太過於託大,認三人已成甕中之鱉,早晚必死,入夜以後,放心大膽酣睡,未將此事放在心上。
曉嵐把蘇月蘭傳聲指示情形,向梅花居士等,稟報一遍,並説出今晚前往盜符的事。
卧雲道長以關切的口吻説道:“玄冰叟乃著名兇人,還得慎重行事呀!”
雪梅笑道:“師伯請放百二十個心,我們三經八脈,全被神僧開通,無異脱胎換骨,正面為敵,或不可能,但暗中前往,決可無慮。”
此語一出,梅花居士三人,固是驚訝滿面,連稱異數不迭。
正談間,忽聽嗡嗡的叫嘯,自對面山頂傳來,六人雖不能眼見,但從其洪厲的怪聲中,已知是碧目羅剎諸人找來。
梅花居士等人,亦以碧目羅剎來得這快,感到驚異,尤以梅花居士三位老輩,臉上露出緊張的神色。
梅花居士右手一揮,白鸚鵡立刻振翅沖霄,朝雲層中射去,眾人也把頭縮回冰屏後,以免蹤跡泄漏。
不多時,白鸚鵡迴轉,失聲低稟道:“主人和各位大俠,趕快藏起來吧!碧目羅剎一行,少説亦在三十多個,除了曾經來犯諸魔,一個不少外,其餘全是西極教妖人,他們正在對面山頂上搜索,最遲在今日午後可抵達冰原了,玄冰叟似乎也有警覺已將千百隻雪魃召回,冰原上恢復了原狀。”
六人聞鸚鵡稟報,這才向冰原上打量,可不是嗎?就在他們縮回冰屏約盞茶工夫,冰原上已恢復原狀,仍是一片廣原,那被雪魃開出的萬千冰穴,業已無影無蹤,不禁暗贊,玄冰叟古太玄,不愧是著名兇人,就憑這一手,決非一般人能做得這麼幹淨俐落。
梅花居士三個老前輩,較為持重,忙命白鸚鵡留在冰屏瞭望,立刻偕着三人,走回洞中。
卧雲道長知雪梅乃曉嵐情侶,麻姑是曉嵐師妹,凡事二女都唯曉嵐馬首是瞻,祇要曉嵐首肯,二女沒有不屈從的道理,乃擺出父執身份,莊容對曉嵐警戒勸勉一番,令其不要輕舉妄動,如去盜取玉符,必須等入夜以後動身,白天祇在洞中用功,不可外出。
曉嵐知卧雲道長此舉,完全是番好意,自是喏喏連聲,雪梅、麻姑二女,亦不住點頭稱是。
白天無話,那隻白鸚鵡,一次也未前來報警。
太陽銜山的時候,白鸚鵡忽然飛來,尖聲稟報道:“碧目羅剎等人,已到冰原上了,等不多久,咱們就有好戲看了!”
麻姑聽了白鸚鵡的話,首先從牀上躍起,大頭搖晃着道:“師伯,師叔,我們到洞口偷看鬼打架多好!”
曉嵐恐惹起師伯不快,瞪了麻姑一眼。
麻姑對這位師兄,真個服貼,立刻噤若寒蟬。
梅花居士,猶恐女兒家,心胸窄狹,當着這多的人給她難堪,使她內心難過,急忙説道:“賢侄忒也多慮了,他們正當火併的時候,那有閒暇來顧及遠處,我們又不現身,祇是旁觀,有何妨礙!”
麻姑聽師叔向着自己,內心高興,臉上掠過一絲笑容。
卧雲道長也覺得梅花居士的話,未必無理,乃説道:“去是可以去,但必須隱秘行藏,同時要恪遵蘇老前輩的話,不可孟浪。”
卧雲道長剛説完話,那隻白鸚鵡,忽然飛了進來,尖聲急叫道:“碧目羅剎已和玄冰叟拚上了,可熱鬧呀!”
梅花居士等聞報,凝神諦聽,果然有洪厲的呼嘯和雪魃“吱吱呱呱”的吼聲傳來。
卧雲道長因適才為了自己的話,曉嵐竟給麻姑難看,心中覺得不安,首先站起身來道:“我們前去看看!”
眾人來到冰屏後面,一看天色,早已夜幕低垂,黑暗昏昏,看不清景物,祇能看見冰原中央,籠罩一層凍霧。
那碧目羅剎洪厲的叫嘯與雪魃“呱呱”的慘嗥,相與應和,奇怪的是,除此兩種聲音之外,再也聽不見其他音響。
經約片刻工夫,才隱隱約約聽到玄冰叟古太玄道:“老怪物,真夠朋友,幾萬裏來,還送我這多的美食,尤其是那西極番人,腥氣烘烘,別有風味,讓我老古飽餐以後,再來面謝,目前我就叫手下雪魃陪你玩。”
碧目羅剎聞言,氣憤填胸,厲聲喝罵,因他罵時,聲如雷震,既快且猛,因此反而聽不清他罵些甚麼?
曉嵐、雪梅、麻姑三人,自經那不知名的和尚,以佛門易筋易骨無上功夫,開通三經八脈後,非但功力大進,耳目尤為靈警,因此古太玄所説那番話,雖然相隔這遠,仍是歷歷分明,梅花居士、卧雲道長、星雲道長三人,則祇能聽見斷斷續續的聲音,卻聽不清所説內容。
麻姑性子較急,笑説道:“師兄,老怪在吃人啦!”
曉嵐知道她的心意,乃對卧雲道長三人一説,欲偕同雪梅、麻姑前往盜符,以便早把玉符得手,取出廣成子奇書。
卧雲道長等人,自無話説,祇説了句:“千萬小心!”
曉嵐三人點頭稱是,立即縱身下巖,麻姑鬆開絲囊口,放出雪魄珠開道,朝冰原中心走去。
曉嵐和雪梅跟在麻姑身後。
卧雲道長、梅花居土、星雲道長,對曉嵐三個後起英傑,固是關懷備至,從他們離開洞口起,雙目瞬也不瞬,凝視着他們,直到他們深入地底,這才喟然嘆道:“從他們下降時那份輕功來看,我們實在是不中用了。”
且説曉嵐、雪梅、麻姑三人,深入冰層下約十丈,曉嵐命麻姑改直為橫,逕往廣原中央攻去。
雪魄珠的威力,果然不凡,那些堅逾精鋼的玄冰,祇被珠光照射,立刻消溶,成了徑丈大的一條冰弄。
約半個時辰,估計已有七八十里路,隱隱聽見有鼾聲傳來,同時頭頂上,也不斷有裂冰的聲響。
曉嵐思想敏鋭,判斷力甚強,略為思索一下,就知已深入腹地了。
急忙拉住二女,低聲吩咐一陣,覆命麻姑,把珠光朝冰衖中的左右兩側,開出同樣大小兩條冰衖,穿出冰原上面,故佈疑陣,以防得手後,被玄冰叟發覺追趕,引狼入室,留下隱患。
麻姑奉命即行,約頓飯工夫,已按曉嵐所説辦完,前來會合。
曉嵐點了點頭,復對二女耳語幾句,這才由麻姑居中開道,曉嵐在她的左側,雪梅在她右側,緊握蓮劍,緩緩並肩前進。
麻姑見兩人這般慎重,也將袖中無心戒刀拔出戒備。
他們這樣兢兢業業前進,速度自然是快不了,頓飯工夫,才走了兩三里路,頂上的裂冰震動聲響,反而完全斂跡,鼾聲卻是愈來愈大了。
曉嵐三人,業已知曉,強敵近在咫尺,越不敢絲毫疏忽,連前進的時候,都提着真氣,施展凌空而行身法,貼着地皮,緩緩而進。
盞茶工夫,深僅裏許,雪魄珠光,射到一層黝黑的鐵壁上,祇激起火星四濺,嘶嘶連聲。
曉嵐見狀,大吃一驚!慌忙搖手阻止,不令麻姑再進。
當曉嵐搖手阻上,麻姑已經覺出有異,連忙收起雪魄珠。
無奈發覺晚了一步,麻姑將把雪魄珠收起,那黝黑的鐵壁上,已被雪魄珠攻穿一個三尺方圓的孔洞,那鼾聲打從洞內傳出,份外清晰。
三人深知玄冰叟就在鐵壁中酣卧,且喜雪魄珠開通鐵壁時,發出的聲音,未將其驚醒,不禁額手稱慶。
曉嵐命二女稍待,獨自縱身近前,往內窺探,在他目光相觸下,玄冰叟蹤跡不見,但是目睹內中慘狀,不禁使他怒火高燒,幾乎按捺不住。
他到底是個思慮周詳的人,識得輕重緩急,儘管內心的怒火,燒到快要爆炸的程度,但是兀能以理智克服,急忙縱身回來,與二女會合。
二女見他劍眉高挑,俊目含威,臉上怒容未斂,知內中必有極端不平的事發生,否則他不會這樣衝動,連忙含笑問道:“嵐哥哥,你看到什麼呀?為何這樣生氣?”
曉嵐並不正面答覆她們,目射懾人光彩,恨聲説道:“妖孽該殺,罪無可逭。”
二女聽他這樣沒頭沒臉的話,感到莫名其妙,望着他發楞!
曉嵐這才回過神來,暗罵自己糊塗,來不及向她們解釋,右手玉蓮朝孔洞一指,立刻縱身上前。
二女會意,亦尾隨曉嵐身後縱去,往內望了一眼,兩人面上,露出悽慘之色,扭轉嬌軀,再也不敢往內看了。
原來孔洞內,是一個五丈徑的渾圓洞室,西面靠壁,有一張五尺長三尺寬的鐵牀,牀上並無帳幔枕被之類,僅鋪有一層獸皮,牀前有兩個兩尺徑的鐵筒,好似煙囟般,直達穹頂上面,除此以外,別無長物。
洞室地面上,卻是一張慘絕人寰的畫面,東壁堆滿了三丈高的白骨,其數何祇千萬,地面殘肢斷體,敵置一地,雖然皮肉完整,但見精血全被吸盡,成了皮包骨頭,這些屍體尚是新死不久,喉管有碗口大一個窟窿,濕津津的屍水,盈盈外溢。
曉嵐細點數目,整整三十具,仔細朝他們面上打量,依稀認出有:呼魯吐温、楚雲、楚靈、黃衫尊者古陵、赤霞尊者、大涼山尊聶天行、九華尊者雲鶴、其師兄雲霄、以及大涼山尊之猿妻、胡音尊者楊魯等十人,另二十人,裝束形貌與胡音尊者楊魯一樣,祇是黑白相間,顏色不同。
獨末見碧目羅剎宣鎮東、雪山老魅呼侗二人。
曉嵐見狀,不由倒抽一口冷氣,暗忖道:“這玄冰叟古太玄的武功,果然不可輕侮,一下能將這多高手製死,實在不是容易,憑自己三人的力量,也無法辦到,對付這麼厲害的強敵,還得特別留意才好。”
他想到這裏,忙將二女拉到原來發足處,離開孔洞約十幾丈遠,這才輕聲囑咐二女一陣,議定進行之策,方才回到孔洞前面。
他們剛走進前,忽聽穹頂上,卡嚓一聲……。
曉嵐機警異常,忙把二女一拉,蹲下身去。
祇見頂上,現出一個五尺徑的圓洞,有一個白忽忽的影子,在圓洞上一瞥而逝,隨着聽見卡嚓一聲,圓洞隨即關閉。
三人見到這種情形,知為玄冰叟所養雪魃,前來稟報事情,因聽出主人鼾聲大作,睡意甚濃,不敢驚吵,故而匆匆離開。
曉嵐三人,舒了口氣,將身站起,面上緊張神色,亦隨着鬆懈下來。
曉嵐朝二女打了個手勢,縱身進入洞室,耳目並用,在室內瞧探,仔細搜尋一遍,除了頂上圓洞外,其他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出路,但是凝神諦聽下,玄冰叟的鼾聲,分明是從東壁傳出,使他迷惘不解,佇立牀前冥想。
二女看出曉嵐遭到困難,內心無限關切,急忙縱身入內,依傍曉嵐身側,也耳目並用,朝牀前注視。
須臾,雪梅好似有所領悟,往鐵牀指了一指。
曉嵐微笑點頭,隨着又將頭搖了兩下,裝出無可奈何的神態。
麻姑見兩人情形,已明白他們發覺門户的所在,但是未能發現機關的啓閉機紐,所以沒有辦法,急忙縱身上前,朝牀的四周打量一遍,也未發現可疑的地方,用手攀着牀緣,用力往上抬和左右推動,好似蜻蜒搖石柱般,紋風不動,惱得麻姑,臉上通紅。
曉嵐與雪梅,當麻姑推抬那鐵牀時,祇是靜靜的凝視牀上,這時見她無法可想,急忙搖手止住。
同時經麻姑的啓示,曉嵐業已悟出啓開的關鍵所在了。
麻姑停手退回後,曉嵐走上前去,把鐵牀上釘着的獸皮揭開,果見牀中央有一個五寸方圓的活門,移開活門,現出個同樣大小的圓洞,洞中有個三寸大的鋼鐵旋柄,曉嵐手握旋柄,試探着左右旋動,當他往左旋時,沒有絲毫異樣,但改右旋時,則有輕微的金鐵磨擦聲音傳出。
同時,那張鐵牀,也似乎有點活動。
他知道隔壁玄冰叟,靈警非常,恐將他驚動,不單是心機白用,且還有生命的危險,乃停手回身,拉着二女耳語一陣,二女點頭會意,立刻展開行動,各仗兵刃,守在鐵牀兩側,全神戒備。
曉嵐佈置妥當,這才將玉蓮插回背上,左手緊握白虹劍,右手轉動旋柄,兩隻耳朵則凝神諦聽。
約半盞茶工夫,那張鐵牀,已離開原位,前移了五尺多遠,停止不動,東面鐵壁上有塊三尺高與牀大小相若的鐵板,倏然陷落地下,現出一座三尺寬,五尺高的門户,且喜玄冰叟鼾聲依舊,顯然未將他驚動。
三人掩至門口,往內張望,祇見裏面是座兩丈見方的卧室,四壁黝黑,亦是鋼鐵築成,內中陳設更為簡單,僅有一個木牀,孤伶伶放在中央,這時帳幔低垂,看不清內中情形。
正張望間,鼾聲乍止,帳幔顫動,木牀發出“吱吱”的聲音。
三人以為玄冰叟睡醒,急忙縮回門側,加緊戒備。
過了半晌,玄冰叟鼾聲復作,這才知道,剛才玄冰叟是在翻身,並不是有所警覺。
曉嵐朝麻姑打一手式,命她進去盜取,自己和雪梅二人,則緊守門口,以便截擊。
麻姑因大敵當前,那敢絲毫疏忽,運足全力,施展離合身法,飄身入室。
但見兩條人影一閃,麻姑已在室中牀側出現,端的神速已極。
麻姑到了牀前,耳目並用,小心翼翼把蚊帳挑開,見玄冰叟上半身伸出被外,胴體袒胸,露出凝脂似的白肉,頭顱奇大,貌相猙獰,兩顆寸許長的獠牙,露出唇外,嘴角間還有一絲血跡,那支盛廣成子玉符的絲囊,果然懸在胸前。
麻姑本欲以戒刀,將其誅戮,繼而一想,這樣做法不妥,外面尚有一個怪物,留着他們以毒攻毒,免得貽禍人類,擾亂江湖,她想到這裏,立刻終止誅殺的念頭,以左手施展金剛巨靈掌,捏斷絲繩,將絲囊隨手揣入懷中,立刻展開離合身法,躍出室門。
三人剛縱出所開孔道,忽聽頭頂上卡嚓一聲,那個圓頂門户依然洞開,隨着就聽見雪魃“吱吱”急促的怪叫和玄冰叟古太玄的怒吼,互相應和。
曉嵐知玄冰叟古太玄業已警覺,以為是自己行藏,被雪魃發現,因此連頭也不同,催促二女,趕快遁走。
一直回到所居巖洞,未見玄冰叟追來,心中感覺詫異,乃掩身冰屏,朝廣原凝視,祇見廣原上有一大一小兩條人影,急如電閃,惡鬥不休,洪厲的吼嘯,不住頻傳。
曉嵐看見這兩人奇快的身法,方才憬悟,剛才玄冰叟的警覺,並非為了自己,乃是因碧目羅剎的原故。
且説碧目羅剎一行數十人,由雪山老魅帶路,沿大雪山脈朝北搜索,經兩日夜的工夫,始來到冰原,宣鎮東雖是獨足強盜,但見不慣這些魔頭的淫兇陰險,未到冰原上,先行溜走;雪山老魅見這冰原怪道,並想起玄冰地獄的厲害,乃藉着查探玄冰叟巢穴為由,落在後面很遠,玄冰大陣發動時,他已乘機溜走,這些人進入玄冰大陣後,因抵擋不住雪魃內丹的寒毒,因此僅盞茶工夫,全被寒毒侵體,失去知覺,為雪魃擄走,成了玄冰叟口中之食,唯獨碧目羅剎,因他居住的地方,乃是北極天柱峯,那兒的氣温,更比中土冷上十倍,先天就有耐寒能力,再加上他的武功深厚,火雲掌又是玄冰的剋星,因此幾個時辰過去,已將上千只雪魃誅戮殆盡,僅剩下那隻發號司令的雪魃,藏在地底,那隻雪魃頭,本來看出不妙,前往報警,誰知玄冰叟酣睡未醒,不敢驚動,白便宜了曉嵐三人,輕輕易易將古玉符盜出,第二次因碧目羅剎,已快尋到了,那隻雪魃,方才不顧生死,前來報警,玄冰叟聽説雪魃全被碧目羅剎所誅,怒極心昏,連頸上玉符及室中情形均未看一眼,立刻持着玄牝骨朵追出,剛到冰原上,因恨那隻雪魃,未能事先報警,隨手一骨朵,將其打成肉餅,碧目羅剎正在四處搜索,忽聽身後“呱”的一聲慘嗥,連忙回身觀看,發現玄冰叟時,祇發出一聲吼嘯,立朝玄冰叟撲去,展開獨門火雲掌和玄冰叟惡鬥,玄冰叟仇人見面,份外眼紅,亦是一聲不響,猛攻上去,於是一場驚動天地的劇戰,就在冰原上展開了。
曉嵐、雪梅、麻姑三人,眺望一陣,見二人拚門的聲勢,如此猛烈,不禁咋舌!
雪梅道:“還不進洞去和師伯師叔他們商量,乘兩怪火併之時,趕辦正事,盡站在這裏幹什麼?”
曉嵐被雪梅提醒,笑答道:“如非妹妹提醒,險將大事忘了!”
於是三人急忙走入洞中,那隻白鸚鵡,亦尾隨進來。
梅花居士三人,正在行功導氣,見三人平安迴轉,面有喜色,忙問道:“事情如何?”
曉嵐笑答道:“託福!託福!古玉符已盜來了!”
麻姑忙從懷中,掏出古玉符,遞給梅花居士。
梅花居土知這片玉符,乃是卧雲道長之物,連看也不看一眼,隨手還給卧雲道長。
卧雲道長以為梅花居士客套,急忙答道:“居士何必這樣見外哩!”
梅花居士正色道:“並非見外,實在那塊玉符,我未見過,那能鑑別出真假,所以請道長過目。”
卧雲道長聽完梅花居士的解釋,方才知道是自己多心,忙從絲囊中,取出玉符,定睛細看,正是原失之物,滿面笑容,遞給眾人觀看。
輪到雪梅的手中,她並不先看上面,伸手要過曉嵐那塊陰符,對正凹槽一合,立成一個整體,嚴絲合縫,不差分毫,經這試驗後,證實不是贗品,這才把符分開,仔細觀察符上山巒。
但見符上一峯獨秀,高聳入雲,通體滿布冰雪,羣巒臣服於峯腰,亦有冰雪痕跡,再將陰符上的註解看了又看,不由娥眉深鎖,沉思不語。
麻姑見她這樣表情,以為生出甚麼枝節,搶着問道:“怎麼樣?”
雪梅道:“陰符註解上,分明説廣成子奇書,分藏北極天柱峯,南荒洛明爾峯兩地,為何這圖上祇有一峯?”
“恐怕兩處山形完全一樣吧!所以未把它畫出來。”
麻姑天真地回答。
曉嵐被麻姑的話提醒,拍手笑道:“師妹説的話,真有道理,十九這樣!”
雪梅聽麻姑、曉嵐兩人先後一説,略為思想一下,深覺得祇有這樣解釋,才合情理,於是胸中的陰霾一掃而空,笑着點頭。
梅花居士、卧雲道長、星雲道長等,經歷事故較深,又知前輩高人,對於身後珍物的處理,費盡苦心,既恐畢生心血失傳,永遠湮沒,又不願使人得之太易,或落入惡人手中,助長其兇威,因此不僅藏處隱秘奇險,其藏珍圖亦故弄玄虛,似是而非,使人莫測,真正是有緣人,般般湊巧,才能將其得手,否則費盡心機,也屬枉然,這時聽了曉嵐、麻姑師兄妹的談話,同聲附和,面露堅決之色。
雪梅見這三位前輩,都異口同聲這麼説,似無異議,笑説道:“侄女亦是這樣想,舍此之外,別無其他解釋。”
“事不宜遲,我們就此動身吧!”
又是麻姑説。
曉嵐卻力言不可。
卧雲道長道:“賢侄有甚麼心事嗎?”
曉嵐點點頭,俊目中似有淚珠。
這種突然的舉動,更使在座眾人,莫測高深。
雪梅內心中情苗,本已滋生怒長,表面上雖然温柔嫺靜,不太十分暴露,但是暗地裏,幾乎全付精神,全集中在嵐哥哥的身上,這時見到嵐哥哥的情形,心急萬分,那裏再顧到有人在側,脱口道:“嵐哥哥,到底為甚麼呀!”
此話一出,雪梅陡然想起,當着這多的人,為何那樣親密?不禁面紅過耳,羞得抬不起頭來。
曉嵐見愛妻這樣關切愛護,心中不忍,長嘆口氣道:“愚兄天生命苦,幼年父母全喪,幸得梅伯伯張叔叔撫養,不幸梅伯伯又被仇人所害,這多年竟連仇人姓名都不知曉,梅伯伯的遺命,也未完成,這世間上唯有張叔叔……”
他説到這裏,立刻停住了,因為他在想,是否應該連帶把愛妻説上去,但是他又想起,我和她雖有夫妻之實,這到底不是正常結合呀!經過考慮後,他決定先不説出,祇是瞥了她一眼,繼續道:“是我唯一尊親,如今離開他整整一年了,我們如果前往兩地取書,就是毫無波折,手到擒來,也得一兩年的時間方能如願,再要遇到棘手事情,那就難説了,請想想,張叔叔已是七十高齡的人,不趁此時,盡點孝道,安慰他孤寂的心靈,更要等到甚麼時候?”
麻姑道:“依師兄的意思怎麼辦?”
曉嵐道:“依愚兄意思,反正陰陽兩面玉符,全在我們手中,隨時都可前往,並不忙在一時,將兩面玉符,交卧雲師伯保存,我們三人,先回到微山湖看看張叔叔,盤桓一些時間,再來大雪山商議進行之計。”
卧雲急忙搖手道:“千萬不要如此,為了這塊東西,我已受盡辛苦,幾乎把老命陪上,還是由你和雪梅侄女帶去吧!”
曉嵐還待堅持,梅花居士道:“賢侄為何這樣糊塗,這兒接近玄冰叟巢穴,我們不知能住幾時,豈可將這曠世奇珍留下!萬一有甚失閃,豈非拱手讓人嗎?”
梅花居士話剛講完,忽聽洞外金翅雕長鳴幾聲。
眾人聽出金翅雕鳴聲悠長歡悦,與報警迥異,心中放下,那隻白鸚鵡亦以尖鋭聲音應和。
不多時,祇聽白鸚鵡道:“大金説兩怪打了半天,不知怎的,又握手言和,匆匆北行,如今大雪山中,再沒有邪魔了!”
書中交代,兩怪惡鬥了兩個時辰兀自不分勝負,碧目羅剎要他把古玉符獻出,這才把玄冰叟提醒,朝頸下一看,那有古玉符蹤影,急忙喝住碧目羅剎,説出古玉符失蹤之事,碧目羅剎知道他的性情,不是説假,復問起符上情形,玄冰叟具實告知,碧目羅剎聽完,知符上圖形,正和自己所居北極天柱峯一般,不禁喜極欲狂,匆匆説了幾句,立刻拉着玄冰叟,往北疾行,企圖趕在盜符人的前面,予以截阻,金翅雕隱身雲層中,一直看到兩怪離開大雪山,方才趕回報信。
眾人聞言起初是莫名其妙,感覺奇怪,後經曉嵐解釋,邪魔間之分合,全是以利害為準的道理,方才省悟過來,卧雲道長嘆口氣道:“如此恐事情棘手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