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説玉柱子在崖穴外久等黑大叔,仍不見回來,立即返回崖穴中,取出鋼叉,急急往對面峯頂攀去,皎潔的月色,照射在山林中,也照射着玉柱子穿梭飛奔的身影,只是分不清是身子還是影子,因為那已是快速的身影合一了。
就在玉柱子快要衝到高峯的時候,隱約已聽到峯後面發出喝叱聲,一驚之下,立即施展輕功提縱身法,快速絕倫的攀上峯頂。
登上一塊突出的岩石上,玉柱子極目向谷底望,月色籠罩下,就見在山溪附近的岩石亂草堆中,三條人影,彼此穿梭交互搏鬥,打得似是十分慘裂。
一看這情形,玉柱子立刻飛身而下,急步衝向谷底。
玉柱子人尚未到,卻發現除了兩個武士打扮的青年漢子圍殺黑大叔之外,旁邊大石上還站了一個山羊鬍老者,只見他手持鋼刀,虎視眈眈的,一副隨時加入戰鬥的模樣。
玉柱子立刻大叫,道:“大叔,我來啦!”
“黑豹子”任衝尚未開口,就見那山羊鬍老者,一躍而擋在玉柱子面前,手中三尺長的鋼刀,迎面已劈砍而下,月光下,寒芒襲人,冷焰如電。
玉柱子早已有備,一抖手中鋼叉,一招“橫掃千軍”,連撥帶刺,硬砸襲來的鋼刀,同時這一對上面,玉柱子這才看清楚對面這人,不正是昨夜小鎮外,柳樹林中的那個山羊鬍老者嗎?
嘻嘻一笑,玉柱子説:“原來是你。”
這山羊鬍老者,正是常忠,九江分舵另一副舵主。
原來當“賽李逵”劉彪受傷之後,一行六人爭急折回九江分舵,正巧長江水幫四大武士的鐵錚與王士魁二人,因事來到九江,一看到這種情形,自是惱怒異常,遂在常忠的指引下,一路追入這深山中。
“黑豹子”任衝,原以為來者必是杜天雄,卻再也想不到,竟然是長江水幫的,摸索着追到這大山之中。
於是雙方一言不合,立即在這谷底打了起來。
看到這人,玉柱子心中不由冒火,一緊手中鋼叉,迎着山羊鬍老者劈來鋼刀,毫不退讓的猛插過去。
常忠一看面前這愣小子,來勢逼人,正想退閃,卻不料那柄鋼叉叉尖,打橫一挑,劃過身前,寒芒打閃,就覺肚皮一涼,一般鮮紅的血箭,已自腹部濺出,緊接着,那鋼叉叉尖上,挑出一段紅中透青,青中泛白的腸子。
常忠急撫肚皮,但已似是乏力,大叫一聲,倒在石堆的亂草中,雙眼泛白,不停的眨動,眼看連呼吸也快停止,而手中的那把鋼刀,尚在微顫,那樣子還真令人觸目驚心。
就在常忠大叫着倒下去的時候,“黑豹子”任衝嘿嘿一陣冷笑,説:“看得出二位手底下有些絕活兒,不過,那隻能對付一般江湖人物,如果想在我任某面前討便宜,還差那麼一截!”
任衝話聲之硬,加上常忠在一招之間,就被來人所斃,長江水幫的鐵錚與王士魁二人,不由暗自吃驚。
原來鐵錚與王士魁二人,聽説是兩個打獵的,心想:一定沒什麼了不起,二人這一出馬,還不是手到擒來,然而,卻沒有細想,連那九江分舵自舵主以下,合六人之力,尚被人殺得落花流水,可想二人十分了得。
這正是平日自視過高的下場,而忽略了這種進一步的周詳考慮,貿然前來,看樣子,要想全身而退,只怕已不容易了。
“追悔”往往都是在“莫及”的最時面,鐵錚與王士魁二人這時候已深深體會出這種味道來,因為,當玉柱子似一頭下山猛虎般,揮叉叉住王士魁的時候,鐵錚幾乎被任衝手中鋼叉挑中咽喉。
“黑豹子”任衝似是殺得性起,手中鋼叉,在鐵錚的鋼刀拼命阻擋上,有如無數毒蛇般,盡在鐵錚身邊四周盤旋,勁風帶起呼嘯聲,在冷月的反射下,那打閃吐芒的叉尖,令人不寒而慄。
另一面,玉柱子對於王士魁手中的鋼刀,似是毫不放在眼裏一般,竟然是欺身而上,丈八鋼叉原本比王士魁手中鋼刀為長,但他卻雙手抓在鋼叉中間,近身短擊。
於是,一陣令人吃驚的金鐵交鳴,與陣陣火花飛濺,在二人身前不過三尺之間,爆發開來,而玉柱子的這種看似要活吞人的兇悍樣子,連那正與鐵錚交手的任衝,在冷眼看到之後,都有些既驚且喜。玉柱子的這種表現,正是“黑豹子”任衝所期望的,然而,在玉柱子來説,深山中的苦熬歲月,加上他深埋心中的仇恨種子,以及他永遠無法忘懷的王子身份,早已使他心胸偏激,性情孤傲,所以他一經發泄,必然是石破天驚的,鬼哭神號的,所以任衝也有了擔憂的一面。
也就在任衝意念剛起之時,已聽到一聲極為淒厲的大叫聲,自王士魁的口中爆發出來。
原來玉柱子在王士魁一刀斜劈下來的時候,斜身一個急轉,叉杆尾部在擊來的鋼刀上一貼,同時間,叉尖腳電閃一般插入王士魁的右肋中,尺半長的兩支閃亮叉尖,幾乎有一半插入肉中。
王士魁在大叫聲中,右手鋼刀已無法再舉,立即就勢住草叢中倒去,然而玉柱子卻並未拔出鋼叉,相反的,他卻如影隨形,當王士魁倒下而無法躲避的時候,玉柱子卻一咬牙,雙臂貫力,整個叉尖,貫入王士魁的胸腔。
翻着白眼,口中噴血,王士魁戟指玉柱子,淒厲地叫道:“你……你好……狠!”
正在全神貫注與任衝廝殺的鐵錚,發覺後來的黑小子,一上來連斃兩人,心中一陣驚懼,一個失神,早被任衝橫起叉杆,撥倒於地。
鐵錚正要翻身跳起,突然眼前冷芒打閃,一團黑影,疾如蒼鷹搏兔一般,撲擊而下,眼看疾閃而至的寒芒,就要襲到,即使躲過,也必重傷當場,心中自忖:想不到長江水幫四大武士,會折損在這荒山野谷之中。
但本能的,鐵錚仍奮起手中鋼刀,疾揮而迎向那尖鋭懼人的叉尖。
“叭!”一聲脆響,鐵錚的鋼刀擊擋,卻見飛撲而來的玉柱子,往後翻出一丈多,目瞪口呆的望着任衝。
“放他走吧!”
玉柱子原本在鐵錚被撥倒的剎間,已揮動手中鋼叉撲過去,眼看就要一叉貫穿鐵錚前胸,突覺手中鋼叉一頓,似是遇到一堵泥牆一般,無法再往前推送,反被挑的拿不穩,翻出一丈多遠,才站住身形。
原來任衝在玉柱子揮叉的時候,突覺靈台一窒,心中不忍,這才出手阻擋。
“大叔,咱們不能放他逃走,他會帶人來攻打咱們的。”玉柱子指着愣坐在石頭草窩中的鐵錚。
看了一眼鐵錚,“黑豹子”任衝問道:“你還敢再來?”
出乎意料的,鐵錚雙目一瞪,竟然毫不遲疑的説:“如果你放了我,我必定還會再來。”
“黑豹子”任衝仰天哈哈大笑,一頓手中鋼叉,説:“好!真是一條漢子,不像有些怕死的人,一到這種節骨眼上,立刻會露出一副搖尾乞憐的樣子。”
微微一頓,又道:“就衝着你説的大實説,我任衝也不會殺你,你走吧!”
“大叔,”玉柱子還想説什麼。
卻見任衝擺擺手,説:“放他走!”
説罷,扭頭往峯上縱走。
玉柱子一看這情形,竟惡狠狠的一瞪鐵錚,立即隨後追去。
望着兩個黑大個子遠去的背影,鐵錚急急撲到王士魁身邊,一把抱住,喊道:“老四!老四!”
然而王士魁一動也不動的扭曲着身子,在明月的照射下,雙目有如銅鈴,直直的望着前方。
鐵錚緩過氣米,就地把王士魁與常忠二人的屍體,埋在石堆中,這才咬牙説:“老四!你等着瞧,我會把那小子的腦瓜提來祭你。”
且説玉柱子,心中着實有些莫名其妙,黑大叔今天似乎有些反常,平時他一再對自己告誡:求勝第一,殺敵為先;對敵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這下子可好,不但不殺敵人,反而把人給放了。
最讓他不解的,還是那被放的人,口口聲聲説是還要來找他一拼,黑大叔競還是把人放了,這往後的日子,可就不能太平了。
翻過高峯,跨過溪潭,岸穴口上,正端坐着一個壯漢,玉柱子一驚,卻見任衝嘻嘻笑道:“剛才擲石示警,我猜八成是賢弟的傑作。”説着,就在壯漢的對面坐了下來。
玉柱子走近一看,原來是杜叔叔,忙近前施禮。
“清風明月,高山溪畔,咱們來個把酒言歡,掃興的事免談。”杜天雄把酒葫蘆遞給任衝。
接過酒,任衝叫玉柱子取了一些下酒的肉,這才對玉柱子説:“崖穴中收拾個地方出來,給你杜叔叔搭個睡鋪,撿兩張軟和的虎皮鋪上去,完了以後,也來喝點酒。”
玉柱子只是點點頭,轉身就走入崖穴中。
望着玉柱子的背影,杜天雄對任衝説:“看到這小子剛才那種殺人不眨眼的樣子,我實在不知道,該不該把我的絕活傳給他。”
“該!”
“為什麼?”
“因為我們要把他培養成一招成功的殺手。”
杜天雄道:“一名成功的殺手,應該是陽剛其外,懷柔其內,如果嗜殺成性,豈不成了屠夫?”
“黑豹子”任衝冷然一笑,説:“賢弟不要忘了,他是王子,當今的御弟啊。”
“就因為他的身份,才使我猶豫起來。”
猛喝一口酒,任衝道:“就因為他是王子身份,我們就不該猶豫,甚且毫無保留的調教他。”
杜天雄收回目光,低低的説:“我不懂。”
抬頭望望天際的明月,任衝緩緩的説道:“一個王子,又是武林一名兇殘的殺手,其結果,必然促成他雄視武林,稱霸天下的野心。”
説着,兩人又對乾一碗酒,“黑豹子”任衝又道:“一個能雄視武林的殺手,當他一出道,第一件事就是復仇,滅門之仇,又何止不共戴天?我要讓卜麗芳的日子,過的不得安寧。”
説着,任衝雙手握拳,面龐僵硬,垂着雙目又道:“杜賢弟不要忘了,你我可是漢人,也都是由魯東移民關外的人,漢室天下,豈容外夷久霸!咱們把他培植成具有稱霸天下的野心,保不準他還會有謀奪皇帝寶座的野心,只要咱們給他再加把火,還怕沒有好戲可瞧?”
杜天雄一聽,不覺哈哈大笑,説:“看樣子任兄埋名深山,心裏面卻仍然離不開那十丈塵寰。想當年你對卜家二小姐那股子熱情勁,就算是為她死你都心甘,想不到愛得要死,卻又恨得入骨。”
“黑豹子”任衝冷笑道:“杜賢弟你這就不懂,當年我把貴如生命的情感,毫無保留的交出來,因為她對我是認真的,我看得出。但當她突然打聽出奸王的消息時,竟然對我翻臉無情,且對我的懇求,視為羅嗦,這種侮辱,也只有嘗過苦果的人,才知道箇中滋味。”
二人説至此,就見玉柱子己緩步走來。
杜天雄打個哈哈,指着身邊,道:“來坐。”
玉柱子看看任衝,見任衝沒有任何反應,只得施禮説:“謝謝!”就在杜天雄身邊坐下。
三人一邊吃酒,“黑豹子”任衝卻説:“打從明天起,你杜叔步開始教你一套武林絕學。論你的天賦,只要痛下苦功,必然有所成就,你可不要辜負你杜叔叔的期望。”
玉柱子一聽,心中自是暗暗高興,人卻立即起身,重對杜天雄一禮,説:“多謝杜叔叔成全。”
猛喝一口酒,杜天雄微笑,説:“稱不上武林絕學,有道是:‘藝多不壓身’多學一些,總是有益無害。”
三人直吃喝到月偏西,這才走入崖穴安歇。
這一夜,玉柱子又是久久不能成眠,未出山,他已開始殺人,心中難免充滿矛盾。
於是,他翻來覆去的,直到五更天,才朦朧睡去。
自從杜天雄也住在這高山崖穴之後,又帶給玉柱子一段不算短的痛苦時光。
不過痛苦只是表面的,內心中玉柱了卻一直在暗暗歡喜,也因為這種愉快的精神支持,所以他學的也就特別認真,認真得連杜天雄都有些吃驚。
就在杜天雄選定的一個山凹裏,高低不平的擺了二十一顆形狀不同的岩石,岩石之間,相隔不過五尺,而這些高不過三尺的岩石,卻具都帶有鋒利的鋭角。
一開始,玉柱子赤着雙腳,站在這些崖石上,隨意跳躍,只覺得非常好玩而不覺有什麼奇妙之處,但在半月之後,杜天雄開始把二十一顆岩石編號,然後叫玉柱子站到岩石上,隨意指出號數,玉柱子必需立即跳去,完全是動於意念剛起之間。往往玉柱子雙腳會磨出血來,但他仍然咬緊牙關,決不説出一個“苦”字。
一個月過去了,玉柱子似乎對這二十一顆岩石產生了感情一般,經常一個人在這些岩石上跳動,甚至於當杜天雄在他那雙腿上綁了沙包,他也不以為苦。
其實,這正是杜天雄盛名江湖的“幻幻步”,要知武功一道,各有妙用,在對敵搏鬥的時候,“幻幻步”以二十一步變幻莫測的步伐,共分成七攻、七守、七退,每一步的變化,都在對敵時的意念中產生,令人捉摸不定。也因為雙腿帶動全身,所以在練這“幻幻步”的同時,雙腳上面,就必須綁上各重五斤的沙包,因此,玉柱子在這種情況之下,顯然吃了不少苦頭。
然而玉柱子心中明白,要想一舉成名於江湖,這些苦就必須要耐受,於是,在希望作為後盾之下,他變得以苦為樂事,所以不到一年的功夫,已把杜天雄傳授的“幻幻步”,完全學會,他已能心法配合意念得運用自如。
杜天雄看了這種情形,心中漸漸明白,覺得玉柱子一定是個有心人,所以有時候他有些自問,把這“幻幻步”的絕學,傳授給他,是對?還是錯?
要知這“幻幻步”,並非一蹴而成的,必須要漸進,如果想要高到隨心所欲,必須在兩年以上,可是玉柱子才不過一年,就已神會貫通。這對杜天雄而言,自是感到動心,對“黑豹子”任衝來説,卻提早了他叫玉柱子離開的心願。
秋來冬初時節,大地嚴霜已降,而高山上卻已灑下瑞雪,看來今年的冬季大雪,會早臨些時日。
當烏雲籠罩在高山頂上的時候,雪花時落時停,玉柱子天不亮就去到那練習的山凹中,那二十一顆岩石,早已被他磨踩得特別光滑,如今上面卻落了一層雪花,遠遠看去,像一朵朵白色大花朵。
這天,他一直又練到午時,才緩步走回岸穴。
就在玉柱子走入崖穴之後,本能的覺得有些不對勁。
雙眉緊皺,緩緩又走到牀邊,這才發現牀鋪上放了一張紙箋,上面寥寥數字:“過了年你就十八了,去做你該做的事,不用等我回來了,你杜叔叔一大早也走了,盤纏十兩,帶在身上備用。”
握住紙箋,玉柱子眼眶熱淚打轉,但卻並未掉下來,他猛吸一口氣,似是連眼眶中的熱洞也吸了回去,一時之間,他想到將近十二年高山絕嶺的歲月,更想到黑大叔的點點滴滴加諸自己的恩惠,那種無以為報的大恩。
玉柱子完全忘了任衝平日寸的嚴厲,卻儘想到這位黑大叔之苦心孤詣教導,那些早晚練功,白天打獵,偶爾也教識字,如今突然別離,箇中滋味,不知是酸是苦,就連杜大叔也悄然離去。
玉柱子有些孤獨的感覺,伸手抓起十兩紋銀,往懷裏一塞,帶了一些滷肉之類吃的東西,就用那支丈八鋼叉,挑起兩張豹皮,作為鋪蓋,一徑走出崖穴。
玉柱子似乎沒有一點留戀的樣子,他甚至連頭都沒有回望一下,就往前面山峯走去。
他不需要向任何人道別,因為他覺得是他自己被別人所拋棄。與黑大叔多年相處,他太瞭解這位黑大叔,所以有時候感到自己在這岸穴中,有些多餘的感覺,如今又是在這種情況之下分離,他只有儘早離去,若非如此,又豈奈何?
就在玉柱子剛跨過溪潭不久,突然眼前灰影打閃,那隻似在脱毛的猴子,已跳到玉柱子手臂上。
玉柱子剛咧嘴一笑,突見那猴子雙目垂淚,嘴巴一咧一咧的,表現出不勝依依之情。
撫摸着猴子,玉柱子有些心酸,同時也開始猶豫不決,如果他把猴子帶走,黑大叔不知道會不會生氣?
在一陣思慮之後,玉柱子輕輕放下猴子,一個人獨自走去,他一直沒有回頭再看,從聲音中,他感覺到那隻猴子一直就跟在他身後不遠。
一連翻了五六道高峯,玉柱子決定先到七丈峯那小鎮上,實際上,玉柱子也就知道這麼一條小道。
快要到小鎮上的時候,玉柱了這才一招手,叫道:“來吧,猴兒!”
就聽“吱”的一聲,只見那隻猴子,歡愉無比的,一下子爬上玉柱子的屑頭。
哈哈一笑,玉柱子邁開大步,直往小鎮奔去。
小鎮依舊,人事全非,一年多以前的那場搏鬥,以及不久的荒谷對殺,事事歷歷,如在眼前,玉柱子絕未忘記長江水幫號稱的四大武士之一的鐵錚,在慘敗之後曾説過,他一定要重入荒谷,討回這筆血債,可是直到今天,他還未再碰到這位長江水幫四大武士之一的鐵錚,雖説仍然不懼,.但終究還是有些勢單力孤的意味。
天早已黑了下來,他需要找個小店,好好睡上一大覺,也許是一種習慣,他又來到鎮頭的那家客店。
當他被店夥計領着穿過前面大廳的時候,玉柱子的那身打扮,肩上的鋼叉與猴子,立刻引起所有吃喝住店客人的瞠目與好奇。
就在玉柱子人剛消失在後院的時候,大廳食客中,立即有一個緊衣水靠裝扮,外罩長衫的中年漢子;急步走出這家飯店。
只見這人一走出飯店,急快的奔往河彎,那兒正有一艘三桅帆船停靠着,而這艘大帆船,也正是長江水幫九江分舵的所在地。
如今的九江分舵舵主,“賽李逵”劉彪,已是名符其實的變成了獨眼龍。自從一年多以前,在小鎮上與“黑豹子”任衝及玉柱子二人,一場廝殺以後,原本是要遠赴金陵,向長江水幫總舵去求援,沒想到中途會來了總舵的四大武士中的鐵錚與王士魁二人,於是,在九江分舵副舵主常忠的引導下,摸向了玉柱子們住店的高山野谷中,僅僅走了鐵錚一人。
原來這長江水幫不是什麼省油燈,照説他們會集合幫眾,殺上高峯,但因這段時間,卻正是長江水幫多事之秋,衡情量事,他們才決心暫時擱下這段樑子。
原來九江分舵接獲金陵總舵指令,限期要設法把九江石家堡拉人長江水幫,卻不為石家堡當今堡主石勇所接受,主要原因,是因為老堡主石堅在臨終時候,特別告訴兒子石勇,石家堡百年基業,絕不能與水寇為伍而魚肉鄉里,甚至這石家堡在江湖上,也是雄踞一方,可以説葉茂根深,因此之故,當長江水幫九江分舵,在總舵的指令下,對石家堡軟硬兼施,無奈石勇成竹在胸,根本不加理會。
就在九江分舵舵主“賽李逵”劉彪,無計可施而心中煩躁的時候,突然看到“浪裏鮫”王濤,氣急敗壞,喘着大氣,來到後艙中。
“什麼事?看你是掉了魂似的。”劉彪瞪着獨目問。
猛吸一口氣,“浪裏鮫”王濤這才喘息着説:“那個小王八蛋來啦!”
坐在劉彪身旁的粗漢李剛,急問:“你説是誰?”
“就是窩在深山裏不出頭的那個黑小子。”
絡腮鬍子一翹,劉彪“唬”的一下站了起來,急問:“你可看清楚了?”
“舵主,錯不了的,那把丈八鋼叉,加上那隻猴子,你想還會是旁人?”
“賽李逵”劉彪不由伸手摸向那隻瞎眼,狠聲叫道:“走!找那小子算賬去!”
倒是飛鏢鄧千人,頭腦稍稍冷靜,立即一擺手,急問王濤:“你可看到同那小子一起的另一個黑大個兒沒有?要知那傢伙才最難惹。”
“你放心,那小子這回可落單了,就他一個,一走進那家客店,連在大廳上吃飯都沒有,一溜煙躲到客店後院睡房去啦。”
粗漢李剛一拍大腿,高聲説:“這還用説?八成是那小子落了單,怕給咱們撞上,他才這麼溜進去的。”
“賽李逵”劉彪咧嘴一笑,説:“這真是老天有眼,鬼使神差,把這小子弄到咱們手心,就等咱們去捏了。”
他話聲一落,當即率先往艙外走去,卻被鄧千人一拖,緊緊的拉住,只聽鄧千人説:“就算是隻有那小子一個,也是夠扎手的,如果像一年多前一樣,硬拼狠殺,咱們就算把那小子給劈了,可是咱們少説也要有替他墊背的,不論誰死誰傷,都是不上算的,舵主你説是不是?”
説到死傷,不論何人,都會心裏起疙瘩,活活的一個人,誰願意平白去送死?尤其是惡人,不要看人多的時候,那麼的耀武揚威而不可一世,如果真正要他們去認真玩命,還真是狗熊姿態。
當劉彪聽鄧千人這麼一説,不由一陣猶豫,遂慢吞吞的説:“你有什麼好主意?”
鄧千人一笑,説:“什麼主意,都是人想出來的,反正那小子今夜落腳在鎮頭那家客店,咱們五個,且想出一個計謀來,好歹也要把那小子剁了餵魚。”
一提到“餵魚”,“賽李逵”劉彪獨目一亮,急説:“對呀!咱們何不把那小子引到船上來,在不知不覺中,船放江心,只要到了江面上,那小子就算死定了。”
他話一落,其餘四人直叫妙!
於是,五個人又重新坐下來,商議如何進行謀殺玉柱子的毒計。
這真是一件令人無法想象的計謀,玉柱子畢竟欠缺江湖閲歷,如果不是意外的發生一件令人無法想象的怪事,玉柱子即使不死,也會被活捉。
江風陣陣,偶爾還會發出“嗖嗖”的響聲。原本一望無垠滿天星斗的天際,開始飄過一塊塊不算大的烏雲,細看之下,每朵烏雲都似鑲了一圈金邊一般,使得烏雲透着神秘感。
廬山七丈峯前的小鎮上,早已是寂然無聲,連鎮上的幾條老狗,都懶懶的趴在屋檐下打盹。突然間,從河彎處走來兩個勁裝漁家打扮的漢子,一人手提燈籠,另一人緊跟在後,急步走向小鎮頭上的那家客店。
已經是三更天了,兩個人卻站在客店前的台階上,急急地叩門。
好一陣子,店夥計嘴巴囈語不停地走到門後,問道:“是誰呀?半夜三更還來投宿。”
“要你開門就開門,再羅嗦,點把火燒了你這個破店!”那聲音粗中帶細,卻滿含着威脅的意味。
連一句話也不敢多問,店夥計忙打開大門。
就見提燈的那人,當先走人店中,另一漢子神秘地跟了進來。
店夥計只要往那人提的燈籠上一瞧,心裏就知道來人是何等神聖,急忙哈腰打躬,讓二人落座。
燈籠往桌上一放,壓低嗓門,狠聲咬牙説:“有件事情,要你們掌櫃的多擔待。”
店夥搓着雙手,直説:“不敢,不敢,爺們只管吩咐!”
就見另一人伸手人懷,摸出一個紙包,對店夥計説:“明天一早,把這包東西,下到那個帶猴子小子的碗(飯)裏,記住,不能有一點差錯,要不然,你們就別在這兒混了。”
顫抖着雙手,店夥計急説:“爺們這不是要小的謀害人命嘛?”
只聽那人又道:“這並不是什麼毒藥,只是叫那小子使不出勁來,你放心,他不會死在你們店裏的。”
又聽那個提燈籠的説:“這事你要是替爺們辦砸了,小心你小命。”
一面,二人相繼又走出店來,直往河灣處走去。
且説玉柱子實在太累了,這一覺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自客房中走出來,迎面,店夥計已送上茶水。
也許是他太渴的關係,就在門外,接過夥計手中茶壺,滿滿的倒了一大杯,仰起脖子,喝了個幹,嘴裏還不住的叫痛快。
但是,這情形看在店夥計眼裏,心中老大的不是味道,這不正是黑店的勾當嘛。
心念間,急忙接過空茶杯,隨口説:“客官,你多保重,前面有人候着你吶!”
玉柱子一聽,大感奇怪,大清早誰會找來?他心念電轉,那絕不是黑大叔,更不是杜叔叔,但是除了他二人外,那又會是誰?
於是他想到長江水幫的人,也許自己早已被他們盯上,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一想及此,玉柱子立即返身折回房中,抓起鋼叉,拉着猴子,就往外走,卻是那隻眼前相依為命的猴子,不知為何,大為反常的跳個不停,甚至“吱吱”亂叫。
如果在高峯崖穴,玉柱子只要看到猴子的這個動作,必然就會提高警覺,可是眼前,他卻以為猴子不慣於這種環境,才有這種反應,因此,也就沒有放在心上。
一手揣着鋼叉,一手拉着急躁的猴子,玉柱子來到客店前面大廳上,就見迎面走來一人,一身藍色緊身勁裝,細瘦高挑身材,木瓜臉上,露出一雙特大的,但卻深凹的眼睛,骨碌碌地直在玉柱子身上瞧個不停,顯然他要想在玉柱子身上發現什麼似的。
就見他衝玉柱子一抱拳,僵硬的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意,粗啞着聲音,説:“長江水幫九江分舵恭候閣下大駕光臨,小的奉命,特來為閣下帶路。”
説罷,一連又説了兩“請”字,他不等怔在那兒的玉柱子有何反應,轉身當先往外走去。
摸出一塊碎銀,往桌上一放,順手又在袋中拿出一塊滷肉,往嘴裏塞着,玉柱子發覺,這一去,難免又是一陣廝殺,有道是:人是鐵,飯是鋼,吃飽了打仗有力量。
一面啃着滷虎肉,玉柱子也懶得多問,一徑跟在瘦高個兒漢子身後走去,他絕不相信眼前這傢伙就是豐都城派來的勾魂使者,他相信如果這傢伙使壞,他只要揮動叉杆,就會攔腰把他打斷,所以他不時會心的發出一聲冷笑,然而肩頭上的猴子,卻對前面走的瘦子,不時的露出森森白齒,似要撲過去一般。
一大早,通往河灣的路上,還真有不少漁人打扮的漢子,肩上扛着漁具,往河邊走去。但當這些漁人看到那瘦子的時候,俱都急急彎腰問“早”,卻是那瘦子一臉不屑的模樣,他好像有意在玉柱子面前顯顯威風,露出一副趾高氣揚的姿態。
就在距離河灣不遠的沙灘上,正有五個惡煞,手持兵刃,虎視眈眈地望着走來的玉柱子二人。
一到五人跟前,先是那瘦高個兒勁裝漢子,微點着頭,對獨目的“賽李逵”劉彪説:“一切均已遵照舵主指示。”説罷,抱拳深施一禮。
“賽李逵”劉彪呵呵一笑,一手搔着滿臉胡茬子,一擺手,説:“這事你辦得很好,你回船去吧。”
一聲應:“是。”瘦個子轉身而又神秘地瞟了一眼愣在那兒的玉柱子,急步往岸邊走去。
卻見“賽李逵”劉彪一面戟指着玉柱子,陰森森的冷然説:“小子,有句話不知你聽説過沒有?”
玉柱子自來到這河邊沙灘上以後,似已覺出有些不對勁,像是很想嘔吐一般,最叫他吃驚的,是全身好像虛脱一般,即使暗中運氣,也覺出岔氣瀰漫全身,像是中了瘟疫,又像大病在身,心中大為吃驚,這是怎麼回事?
但當他一聽劉彪講問,不由雄心勃起,強打精神,問:“什麼話?”
“上天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撞進來。”劉彪説罷,不由哈哈大笑,連其餘的李剛,費廣、王濤、鄧千人四個,也捧腹大笑起來。
玉柱子也笑了,只是他卻是在苦笑。
因為,他突然發覺,他上了這般惡人的當了,心中電轉,毛病可能就出在那杯茶上,他實在粗心到了極點,“江湖行走,粗心就會喪命,大意曾令人追悔莫及”,這是黑大叔平時一再教誨自己的,想不到才走出大山,離開崖穴不到一日,自己就應上卯了。
玉柱子開始在打哆嗦,但卻是咬牙切齒的罵道:“你們好無恥,竟暗中對我下毒。”一面説着,他的第一個反應,卻是奮力一丟肩上的猴子,大叫道:“快跑!”
“吱!”的一聲,那猴子一頭竄入附近的蘆葦葉中。
看着猴子失去蹤影,玉柱子慘笑一聲,抬頭望天,悽然欲淚的吼道:“老天為何要這麼一再的捉弄我!”
説罷,右手鋼叉往地上一拋,人已萎頓的坐地在上,但他仍然高聲對獨目如電,鬚髮俱張的“賽李逵”劉彪説:“爺這身粗皮厚肉,沒有什麼好叫你折騰的,你若是個人物,算條漢子,那就快給你小爺一個痛快。”
於是,玉柱子不再説話,緩緩閉上雙目,而專心一意的去承受那種欲暈要睡,全身戰冷乏力的酸苦滋味。
這時候,“賽李逵”劉彪一擺手中鋼刀,得意至極的仰天哈哈大笑,一面緩緩走向玉柱子身邊,低頭上下打量了似是老僧入定的玉柱子一遍,以一副勝利姿態,粗聲的道:“你們看看,你們可仔細的瞧瞧,這小子一身粗皮肉,咱們給他來個一卸八塊,丟到河裏喂王八,恐怕王八都不會吃。”
李剛舉起手中鋼刀,咬牙切齒的道:“此時不殺,還待何時?”
一面揮刀對準玉柱子的腦袋,劈了下去。
就聽“當”的一聲,李剛的鋼刀中途被阻,一愣之下,李剛回頭向劉彪:“舵主為何攔住?殺了他,正好為常副舵主報仇,再説把這消息傳到總舵,那更是大功一件呀!”
呵呵一笑,劉彪冷然又道:“你不看看我這隻眼睛,是怎麼瞎的?你想我會輕易放過這小子?”
一面往近岸船上一招手,又道:“我不會讓他痛快的去見閻王老五,我要零碎的收拾這小子。”
也就在這時候,早由船上跑來兩個勁裝漢子。
“賽李逵”劉彪沉聲説:“把這小子給我結結實實的綁回船上,聽候我的發落。”
兩個人應聲“是”!一邊一個,駕起玉柱子就往船上拖去,而玉柱子卻早已像個睡死過去的人一般,聽任擺佈。
這真應了那句俏皮話:不費吹灰之力,就已大獲全勝。
“賽李逵”劉彪完全一副勝利姿態,一搖三擺,率領着李剛四人,走向大船,那樣子,就差沒有高奏凱歌。
於是大船解纜了,玉柱子被牢牢捆着,吊在船尾一處水牢裏。
原來在這艘三桅巨舟的尾部,特別在靠近舵的地方,造了一個四四方方的箱形孔口,大小不過三尺見方,濤濤江水,就由這孔下方流過,在平時,也許是用來汲取江水之用,但在“賽李逵”劉彪的命令下,硬是把沒有清醒的玉柱子,吊在這個孔中。
玉柱子除了頭冒在水面外,全身都泡在江水中,初冬的江水,雖不是刺骨般令人難受,但也令人抖顫不已。
然而,就因為水寒,卻把玉柱子硬生生凍醒過來,迷惘中,他以為這就是陰曹地府,若不是嘩嘩水聲,他真的還以為自己正在受苦刑。要不是陽光偶爾照射進孔中,這地方又與豐都城有何區別?
仰起頭望望孔上方,除了五六丈高的布帆以外,連個看他的人也沒有,他試着張力使勁於手腳上的繩索,竟連一點鬆動都沒有,用力一久,頭就會漲的發疼,於是他只好又閉起雙目,調息功力。
其實,玉柱子能如此的快速清醒過來,還真虧了練得甚為結實,這才抗過所中毒茶。
就在玉柱子閉目養神的時候,突然發覺捆綁的繩索一緊,好像要被人提上甲板的樣子,他福至心靈的裝着未清醒的樣子,任人往上提。
也不過才提至中途,就聽有人在上面説:“小李子的蒙汗茶,還真霸道,到現在這小子還未清醒。”
另一個聲音,玉柱子猜想八成是那個滿身毛連向絡腮鬍的“賽李逵”劉彪,只聽他粗聲粗氣地説:“好好給我看守着,等我見過總幫主之後,再來消遣這小子。”
“撲通”一聲,玉柱子又被丟到水中。
玉柱子聽得真切,可能是這長江水幫的幫主,已來到九江,要想活命,只有在這傢伙未回來的時候,設法逃走。
原來這長江水幫,總幫設在金陵,這一年來,為了想拉攏吸收石家堡,長江水幫的總幫主“金指太歲”丁大光,曾親臨九江不下五七次之多。這天正午,丁大光的座船,又駛來九江,遠遠的,大船主桅上碩大的一面黃色尖旗,旗上繡着交叉的兩把刀,迎風飄展。船頭與船尾,各站着十二名一身藍衣水靠打扮的壯漢,一個個頭戴紅巾,挺胸凸肚,目不斜視,站在船舵前面;四個彪形大漢,也全是赤着雙臂,光着腳丫子,清一色的腰纏紅帶,雙手叉的塞在腰彎上,一叢叢黑乎乎的胸毛,隱隱的露出來,四個人全是光頭,顯然俱都是孔武有力的武士。
大船中央的高大艙房,少説也有四五丈寬,大艙門口,又站了三人,那正是長江水幫四武士之中的鐵錚、龍飛、孔大力三人。
當大船在江心行駛中,附近大小船隻,早已東躲西藏,即連石家堡的船隻,也在石勇的交待下,退讓一邊。
就在一陣鐵鏈的轟轟響聲中,大船上號角齊鳴,人影晃動,原來大船已落下主帆,就在江中下錨了。
大船的錨落地,船頭迎向擊來的水流,船尾後襬,算是已把大船穩住,於是另外兩帆也落了下來。
於是,船上的人,又忙着放下扶梯,整理各帆。
也就在這一陣騷動剛完事,九江分舵的舵主“賽李逵”劉彪,已率領手下李剛四人,乘着快船靠了過來。
劉彪登上總幫大船,人也立即變了另一個人似的,只見他露出一副卑躬屈膝的樣子,連大船上的下人,也都點頭哈腰打招呼,完全與他平日那種趾高氣揚,判若兩人。
其實像劉彪這種人,天底下比比皆是,所謂作惡者,其心與邪為伍,其意與魔為友,仗勢結黨,不務正業,且又魚肉鄉里,養成殘暴本性,根本不知道什麼是“天理昭彰”,更不顧“善惡報應”,可是一旦見了主子,那種搖尾乞憐,惟命是從的奴才相,就暴露無遺。如果有人説他可憐又可笑,必然會招來殺身之禍,無妄之災。
且説:“賽李逵”劉彪五人,一徑來到大艙門口,劉彪向李剛四人一點頭,就見李剛四人,分別站在艙門口兩邊,與三大武士,也只是點頭,彼此微微一笑。
“賽李逵”劉彪首先衝着三武士打了個“哈哈”,然後在艙門口細聲而又恭敬的道:“九江分舵劉彪,特來迎接丁幫主大駕。”
“進來吧!”一個蒼勁有力的聲音,自內發出來。
劉彪一躬身,眼不敢正視,氣不敢出聲,移着碎步,進入艙中。
大艙中,靠近船艙兩邊,平擺了八張尺半高的八仙檀木椅子,厚厚的波斯地毯鋪在艙板上,對正艙門處的正面,兩尺半高的一個精光發亮香爐,正嫋嫋着檀香木屑聚成的香煙,銅香爐的後面,一連安放兩個神位,端端正正的擺在一張亮光打閃的雕花圍着桌圍的四尺高桌中間,外面看,大艙呈圓形蓋頂,但在艙內,卻是正整方形,如同裝潢精緻的房間一般,令人感到舒適,安逸與莊嚴。
“賽李逵”劉彪碎步走近香爐前面,雙膝一跪,一連磕了三個觸地響頭,這才站起身子,轉身對坐在一張太師椅上的“金指太歲”丁大光抱拳跪下,重又磕了三個頭,説:“九江分舵劉彪,給總幫主請安。”
左手搓揉着兩隻鵝蛋大的鐵球,右手按在椅旁的茶凳上,“金指太歲”丁大光鋭利懼人的目光,逼視着跪在面前的劉彪,冷哼一聲,口中卻不清不楚,似發囈語般的説:“真是一羣飯桶,豈能成就大事?”
隨意的一句話,“賽李逵”劉彪全身不由打了個寒顫,期期艾艾説不出話來。如果説像老鼠見貓,那這隻貓也太大了,而那隻鼠,卻又太過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