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幻嶽笑吟吟的道:
“我建議你們馬上開始那三十六著中的最上著——溜之大吉。否則,你們就要後悔莫及了!”
包承才眯上了眼,道:
“是這樣麼?”
南幻嶽連正眼也不看他,懶懶的道:
“你們是雙狗頭!”
猝然間,“黑無常”飛快閃進,雙掌拋橫猛揮,勁風旋嘯中,掌影幻成千百,交織穿舞的罩向南幻嶽!
幾乎不分先後,“白無常”包承才也貼地翻撲,兩柄薄刃彎刀滾雪也似削向南幻嶽雙足!
“黑無常”的動作是強悍迅疾的,更帶著無可言喻的陰毒,南幻嶽卻毫不移動,他微喟一聲,寒森森的一溜芒彩宛似一泓細細的秋水泛波,“噝”——一聲銳嘯,“白無常”包承才首先大叫著反躍,緊接著“黑無常”方浩也一個跟斗翻了回去,劍刃如電,“呼”的盤旋暴伸,“白無常”包承才的右耳順勢而飛,同一時間,“黑無常”方浩的左耳也血淋淋的彈出老遠!
九尺軟劍雪亮耀目的筆直豎天,“錚”聲脆響,業已又快又準的反插回鞘,南幻嶽一抖腕,就那麼利落的纏回腰上!
痛得兩張怪臉全起了皺紋的“黑白無常”,卻是道道地地的“好漢”,他們不再吃眼前虧,雙雙在一個踉蹌後,忍痛奔向廳門!
“站住!”南幻嶽冷冷叱道。
兩位仁兄奔掠的身形驀地一僵,就像被什麼無形禁制束縛住一樣,齊齊的在門口停了下來,緩緩的,他們轉過身,兩張血汙狼藉的面孔顯得好不悽怖!
南幻嶽淡談一笑道:
“你們兩個是一對十足的飯桶,當然,你們不服氣,我歡迎你們來找我報仇,只要你們有這個膽量!”
頓了頓,他慢條斯理的接道:
“我姓南,叫南幻嶽!”
“黑白無常”兩張血汙的醜臉宛如又猛然被人摑了一巴掌似的同時扭曲了一下,兩人不約而同的沙著嗓子脫口驚呼:
“劍之魂!”
南幻嶽道:
“冒犯冒犯,二位回去之後,可向你們大當家的說明白,我姓南的今天多有開罪,如果他賞臉呢,彼此全不計較,如果他咽不下這口氣呢,我南大爺隨時隨地恭候教益!”
“黑無常”方浩咬牙道:
“原來是你——南幻嶽!你固然霸稱一方,名揚天下,但你與‘浮圖崗’作對,也並不是件聰明之舉!”
南幻嶽哼了哼,道:
“那就要看你們大當家‘秦廣王’齊用鬥是怎麼的想了,不過,你們更要記得,與我南幻嶽為敵.你們‘浮圖崗’更不見得好受!”
方浩抽搐著道:
“你等著瞧……”
南幻嶽一揮手,冷冷道:
“我等著,你二位可以請了!”
於是,“黑白無常”掉頭而去,斷耳處的血滴灑落,他們連哼全沒哼,潘老三驚恐的呼叫,也遙遙落在他們身後丁……”
南幻嶽回過身來,朝著神情灰敗,面無人色的潘老三道:
“三爺,你是想掉只左耳呢?抑是右耳?還是願意割下鼻子,或是剜出一雙眼球?任君選擇!”
潘老三激靈靈的猛一哆嗦,上下牙齒互相碰顫:
“英……英雄……饒命……”
南幻嶽笑笑道:
“饒命?不,非殺不可!”
“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潘老三竟然號啕大哭:
“我罪不至死呀……英雄……你就這麼忍心的殺了我……英雄,我是混賬,我不是東西……我冒犯了你的虎威……知錯了……英雄……你大人有大量……大人不記小人過,你就饒了我吧……恕了我吧……”
南幻嶽嘴裡“嘖”了兩聲:
“好傢伙,你倒是大丈夫能屈能伸呢。”
潘老三連連叩著響頭,悽悽哀哀的道:
“英雄……饒命……饒命啊……”
南幻嶽故作沉吟之狀,半晌,他道:
“好吧,唉,我這人就是心腸軟,聽不得人家說幾句好話,看不得人家扮那哀怨之態,就饒了你!”
潘老三黃裡透青的枯乾面孔上立時泛起幾分人的氣色來,他又重重叩了個碰地頭,感激零涕的道:
“多謝英雄你的不殺之恩……英雄果是寬宏大量的湛湛真君子,英雄是……”
“且慢!”南幻嶽阻止他,道:
“我這不殺你,卻亦非如此簡單,我是有條件的!”
潘老三呆了呆,心驚膽顫的道:
“條件……什麼條件?”
南幻嶽頷首道:
“說是條件,其實就是命令,換句話說,你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否則,老子二話不說,殺了你的腦袋下來!”
心腔子猛一收縮,潘老三的臉上業已分不出哪是熱淚,哪是冷汗了:
“是……是……請英雄示下……只要力之所及……我無不從命……”
南幻嶽溫柔的道:
“三千兩銀子,你欠我們的,給是不給?”
暗裡咬咬牙,潘老三總算知道還是老命要緊,他期期艾艾的說道:
“給……包給……一分也不會少……”
南幻嶽又道;
“狄老丈並沒有向你借錢,是不是?”
潘老三訥訥的道:
“他沒借過?但是,他的確是借過啊……只是數目上和我說的略有出入……”
南幻嶽不理他,道:
“狄老丈沒借啊,我就可以證明他沒借,三爺,你一定是記錯了吧?”
潘老三打了個寒慄會過意來,他忙道:
“是,是沒借,一文也沒借,是我記錯了……”
南幻嶽笑笑道:
“很好,你是個聰明人。”
潘老三哭喪著腔道:
“英雄誇獎了……”
南幻嶽又道:
“另外一個條件是——馬上將狄老丈的大閨女給我送出來!”
現在,潘老三面色大大的變了,他哆嗦著,支支吾吾的不知說什麼好,一時急得連嘴唇都泛了紫!
南幻嶽一看,情知不妙,他厲聲道:
“姓潘的,你還磨你孃的頭!”
潘老三幾乎嚇了一褲的尿,他乾嚎道:
“不是我的主意啊……英雄……是他們叫我辦的……我冤枉啊……”
南幻嶽忽然笑了,他溫溫柔柔的道:
“別怕,好好回答我的問題,狄姑娘,她現在在哪裡?’
潘老三叩頭如搗蒜,又哭著道:
“她……她……她早已被接到了‘浮圖崗’去了……”
旁邊,狄修成悲切的哀呼:
“我可憐的苦命兒啊……”
連忙勸慰過狄修成,南幻嶽又向潘老三問;
“狄姑娘被誰接到了‘浮圖崗’去的?為什麼原因要送她去?你給我一五一十的說清楚……”
潘老三抹了把鼻涕,戰戰兢兢的道:
“英雄,我若說了,你一定放過我?”
南幻嶽注視著他,陰陰沉沉的道:
“好吧,你說。”
潘老三嚥了口唾沫,訥訥的道,
“三個月前,‘浮圖崗’的少當家‘陰陽童子’齊超雄到我這裡來做客,有一天,他領著幾個手下出外閒逛,便恰好發覺了狄修成的女兒狄十娘……齊超雄對狄十娘非常愛慕,在摸清了她的住處以後,回來央我為他設法促成這件好事……我,哦,便承當下來,英雄,你是知道這種場面的,也不由得我拒絕啊,我惹他們不起,況且,大家還是好多年的朋友……”
南幻嶽不煩的道:
“你何必要設下這條毒計來坑人?為什麼不正式說媒提親?”
潘老三委屈的道;
“齊少當家不能用上這一套,他家裡業已有了元配了……而且,依照‘浮圖崗’的傳統作風,他們要女人幾時這麼慎重其事過?還不只求到手就行了,越乾脆越好,最重要的,是我多少也曉得一點狄修成的脾氣,以‘浮田崗’少當家這種江湖黑道上的出身,狄老頭是決然不會答允這門親事的,加上他對我的印象也不見好,一旦知道我也夾纏在這平面,他就更不會答應了……”
狄修成抖索索的道:
“就憑你們這一窩蛇鼠,竟妄想要我的閨女,完全是在做夢!”
潘老三攤攤手,苦著臉道:
“喏,英雄,你可是看見了吧?我早知道明著來不行……”
南幻嶽緩緩的道:
“所以,就暗裡挖坑叫人跳了?真是不要臉到了極點!”
潘老三急道:
“英雄,我這叫拿鴨子上架,身不由己啊……”
南幻嶽“呸”了一聲,道:
“詐財,縱火,劫人,更差點逼掉了狄老丈一條性命!潘三畜生,你就足這麼個‘身不由主’法麼?”
全身又簌簌抖丁起來,潘老三滿臉涕淚交織:
“饒命啊……英雄,你說過放過我的……”
南幻嶽微退一步,目光掃過那十來名呆若木雞般的打手,又轉註在潘老三的臉上,冷冷道:
“人送走多久啦?”
潘老三哆嗦著道:
“在……在搶來的當天晚上……便連夜送上‘浮圖崗’了……”
一聲悽慘的哀號出自翻旁的狄修成口中,他老淚縱橫,無限悲楚的嗚咽:
“完了——我苦命的兒啊……”
南幻嶽目光一寒,向潘老三冷冷的問道:
“你是說,你在大半個月以前,便將狄姑娘送上‘浮圖崗’了?”
潘老三驚恐的道:
“英雄……我是身不由己,替人受過啊……”
瘋了一樣搶上前來,狄修成顫巍巍的指著潘老三,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哭叫:
“潘老三,你們用的計好毒啊……你們又是放火,又是栽罪,又是毆人,又是劫女,樣樣全是迫人走上絕路的法子……你們哪還有一點天良?一點仁義?你們這是拆散人家的家庭,毀滅我那閨女終生的幸福啊……可憐她是那麼柔弱纖小……”
生怕狄修成的激動促使南幻嶽變腔,潘老三猛的用力摑打自己的嘴巴,也不知是驚慌還是裝的像,這位出了名的地痞竟然滿臉淚水流淌,連聲詛咒著自己!
“我餛賬,我下流,我無恥——我對不起狄大爺,對不起狄小姐……我……我沒有良心,我比狗屁都不如……”
料不到對方竟會忽然來上這麼的一手,狄修成一向心地善厚,這一來,他卻愣住了,在潘老三的自摑嘴裡,這位好好先生反而覺得心裡不忍,他趕忙踏前兩步,淚痕不幹的忙道:
“好……好了,潘老三,你就不要再打下去了!”
一面仍然繼續的打,潘老三一邊號啕含混的叫道:
“狄……大爺……你……你……得饒了我……我……我……停手……”
那種“劈啪,劈啪”的沉重擊肉聲,每一下子全似響進了狄修成的心眼裡,使他好生侷促,急迫的,他連連的點頭:
“好,好,我饒廠你,我就饒了你……”
於是。潘老三停下了手.方才那一陣子,他的表演非但逼真,而且賣力,如今,他老先生的雙頰竟然腫脹起老高,而且,重疊青紫的指印子,幾乎條條清晰可見!
狄修成訥訥的,難過的道:
“唉,這是何苦?……這又是何苦?”
克幻嶽檄淡的一笑,道,
“潘老三,你真有一手!”
呆了呆,潘老三卻怔懾著,不敢答腔,南幻嶽又笑道:
“其實,你不該叫‘沒牙虎’,應該叫‘賴皮虎’才對!”
可憐兮兮的,潘老三腫著一副嘴險巴結地道:
“在你南老面前……我.我只是一隻貓罷了,一隻又老又瘦的貓……”
南幻嶽在一張太師椅上坐了下來,大腿翹著二腿:“潘老三,你與‘浮圖崗’齊用鬥他們是什麼關係?”
嚥了口唾誅,潘老三囁嚅的道:
“是——哦……要好的朋友……”
南幻嶽搖搖頭道:
“不要騙我,老齊是滇境的大豪,江湖上的巨擘,一跺腳全省亂頗,他豈會和你這種下三流的角色稱朋道友?”
臉上有些受辱後的不服,但潘老三哪敢多表現出一點來?他連忙乾咳了幾聲,苦著臉道:
“是這樣……英雄,我與齊老當家,哦,有點銀錢上來往的關係,你知道,我有些生意,哦,是得要請人給‘護場’的,否則便開不下去……另外,齊老當家的也有些買賣交由我經手……我們,來往業已很久了!”
南幻嶽笑笑,道:
“簡單的說,老齊是你背後靠山,而你就是他手下的爪牙狗腿之一。”
潘老三面孔一熱,訥訥的道:
“這……唉,也沒有這麼難聽啊……”
南幻嶽一撇嘴道:
“現在,叫人拿出三千兩紋銀的同值金葉子來,帶著方便!”
潘老三急忙點頭,還畏縮的道:
“我,可以站起來麼?”
南幻嶽道:
“可以,但叫別的人去拿錢!”
許是跪久了筋麻腿軟,潘者三竟然掙扎了幾次才站起來,掙得臉紅脖子粗。
南幻嶽轉頭朝那十幾個站在一旁發呆的大漢一瞪眼:
“蠢才,還不過去扶起你們老爹!”
十幾個大漢齊一愣著,這才如夢方覺般擁上前去扶起了潘老三,潘老三一站起來,鐵青著臉,三不理便朝著身邊的手下揮掌摑打,一邊頓著腳大罵道:
“一群不中用的飯桶,我的臉全叫你們給丟盡了!”
南幻嶽哧哧一笑,揶揄的道:
“別再發威了,上樑不正下粱歪,憑你這抉料,還調教得出什麼好玩意來?不全是些豬頭三?”
潘老三嘆了一口氣,瞪眼叱道:
“去兩個人到賬房,向安管事說,我交待的,馬上包好同值三千兩紋銀的金葉子拿來,要快!”
南幻嶽立即加上了一句道:
“成色要上上足赤的!”
當兩名大漢匆匆奔出之後,南幻嶽舒了一口氣,道:
“潘老三哪!”
潘老三提心吊膽的答應一聲,寒嗦嗦的道:
“是,你老有什麼吩咐?”
“以後不準再放印子錢了,否則,今天我不取你項上人頭,總有一天會有別人來替我代勞的!”
潘老三唯唯諾諾,哼著沒有接腔,南幻嶽繼續道:
“你不服氣?”
潘老三哭喪著臉,忙道:
“不,我哪敢?”
南幻嶽自椅上站了起來道:
“這一次我放過你——你原是不該放過的,如果下一次你再有壞事落到我手上,姓潘的,我認識你,我腰上傢伙只怕不認識你啦!”
潘老三冷汗涔涔,五色班駁的面几上又浮起一抹蒼白道:
“是,是,我記著……”
片刻後,方才出門到賬房去取金葉子的兩位仁兄業已氣吁吁的奔了回來,每個人手上全捧著一只沉甸甸的四方包袱。
南幻嶽老實不客氣的過去取來分掛兩邊肩頭,回頭向神色惶然的潘老三道:
“姓潘的,假如狄姑娘不在‘浮圖崗’,或者你欺騙了我,那時,你就為你自己準備著一口好棺材吧,我會回來一點一點的割碎了你!”
潘老三抖索了一下,委屈的道:
“我……說的全是真話,並無一字相瞞——”
不再多說,南幻嶽伸手一拉表情悽黯絕望的狄修成,頭也不回的大踏步走出潘府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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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修成又是淚盈盈的問道:
“怎麼辦?我們怎麼辦啊?”
南幻嶽好像有些奇怪,道:
“什麼怎麼辦?”
狄修成深長的嘆了一口氣,沙啞的道:
“我是說——十娘……”
南幻嶽“哦”了一聲,道:
“這還不好辦?找上‘浮圖崗’去不就結了?”
狄修成表情是驚惶的,口吃的道:
“找……找上‘浮圖崗’?”
南幻嶽點點頭道:
“莫非你老人家還有更好的法子?”
狄修成吸了口氣,鎮定了一下,道:
“小哥,‘浮圖崗’那些人,聽說全是些高來高去,殺人不眨眼的凶神惡煞之屑……那裡可不比潘老三家中容易進出,就只是我們兩個人,豈非……哦,拿雞蛋去碰石頭?”
南幻嶽笑了笑道;
“誰說是我們兩個人去?”
狄修成怔了怔,忙道:
“那麼,你的意思是說,我們另外還有幫手?”
南幻嶽一笑道:
“不,只我一個人去。”
狄修成吃了一驚,高叫道:
“什麼?你一個人去?”
南幻嶽“咦”了一聲,急忙望向街道上的行人,還好沒有人注意他們,他壓著聲音:
“你小聲點好不?別人是以為我們在吵架呢——幫手並不是沒有,而且還可以找出來不少,但這件事我自忖一個人可以對付得了,又何必再去約請幫手?不但麻煩人家落下一筆人情債,況且找人幫場也不是臉面上有光的事,再進一步說,萬一朋友們為了我倆這件事再有了殘廢,我們心裡就更不安了,我一向有個做事的原則,能夠自己辦得到的事情決不拖累別人,哪怕再好的朋友也是一樣!”
“至於說我獨個兒去等於‘雞蛋碰石頭’,老丈此言可就差矣,若果他們是石頭,我就是鐵頭,大家碰上一碰,恐怕吃虧的只是他們不會是我,要知道,武家相爭,並非只靠人數上的優劣便是決定勝負的唯一條件,其中有許多你這外行不明白的竅要在內,總之稱放心,我只要去,便有幾分把握,不會自己將脖子朝圈套裡伸,‘沒有三分三,還敢上粱山’?”
狄修成苦笑一聲,道:
“好吧,便依你,反正,你如果出了差錯,我也就不用活了……”
南幻嶽眨眨眼,道:
“我曉得,三條人命在我身上,你老丈的一條,你那閨女的一條,加上我自家的一條!”
狄修成他們轉過街頭,朝客棧走去,又道:
“小哥,你去了‘浮圖崗’,我呢?我到哪兒去?”
南幻嶽胸有成竹的道:
“你到我家去!”
“你家?”
“是的!我家。”
“但是,你家在什麼地方啁?”狄修成問。
南幻嶽腳步慢吞吞的道:
“在康邊,隔著滇境不遠,約莫又有六十多里路,那裡有一座小山,叫‘燕山’,山上遍生著蒼松翠柏,且有流泉飛瀑,迸珠灑玉,在‘燕山’的山腰,有座宅第稱為‘莫塵山莊’,就是那裡了。”
狄修成迷惘的道:
“莫塵山莊?”
南幻嶽一笑道:
“奇怪我這個樣子竟擁有一所莊院?老丈,我早已告訴過你,我有華廈樓閣,奴僕成群,我的身家還十分厚足呢,在江湖上闖,只因為性喜如此,我好這個調調兒就是了!”
狄修成問苦笑道:
“倒是真看不出來。”-
OCR:大鼻鬼-
南幻嶽沒有再說什麼,與狄修成這時已來到他們居住的那家簡陋客棧之前,南幻嶽進去結清了房飯錢,丟下了一片二兩多重的金葉子,在店家一疊聲的吆喝聲又走了出來,偕同狄修成朝城邊的小側門行去。
一面走著,狄修成一邊納罕的道:
“小哥,你不僱輛車或買兩匹馬?莫不成我們就這麼走到‘燕山’去?”
南幻嶽悠閒的踱著步子,低聲道:
“別回頭,裝成什麼也不知道的模樣——我們業已被人跟蹤上了!”
神色倏變,狄修成差一點轉過頭去,他僵直著脖子,目不邪視,心驚膽顫的道:
“什麼?我們被人綴上了?是,是什麼人?”
南幻嶽閒閒的道:
“總之,不會是好人。”
眉梢子一挑,他又道:
“不用擔心,老丈,等我們到了個方便處,我再收拾他們!”
狄修成心中忐忑的,不安的問道:
“還不止一個?”
南幻嶽低聲道:
“兩個,在我們離開潘老三家不久,這兩個小子即已縮頭縮腦的跟在後面,我想十有九或是想攔路剪徑搶我們!”
狄修成問舐舐唇,道:
“搶我們?我們有什麼好搶的?”
聳了聳雙肩掛著的沉重包袱,南幻嶽道:
“這兩包黃金,足夠叫他們眼紅了。”
狄修成驚異的道:
“但他們怎麼知道包袱裡包的是黃金?”
稍微加快了腳步,南幻嶽微笑道:
“做慣了這種無本生意的朋友們,自有這種辨認貴重物品的慧眼,何況,我在客店裡付帳的時候,也被他們在外面瞄準了。”
狄修成乾咳一聲低沉的問:
“敢情——你是故意引他們來的?”
南幻嶽點點頭,道:
“在我發現了他們的企圖之後——是的,”
狄修成吸了口冷氣,蒼白著臉道:
“你該不是——又想收拾他們?”
南幻嶽笑了笑.道:
“像這種毛賊,大多是敲悶棍的一流,這種黑道上的角色都不甚高明,但卻相當貪婪可厭,教訓一下是免不了的,當然,卻不至要了他們的命!”
狄修成忙道:
“小哥,你最好下手輕點,別又攪個血腥腥的……”
經過街旁最後一家店面,他們談談笑笑,指指點點的出了城牆下的小側門,外頭,便是一條小路.以及路旁滿眼的荒蕪了。
拐到路那邊的一片小林子前不遠,南幻嶽用眼角一斜。嗯,原先後頭綴著他們的兩個人,如今卻只剩下一個了!
這一位仁兄,生了張扁平的面孔,粗壯壯的身架骨,打扮得雖像莊稼人,但那種鬼祟的模樣與一雙風火眼裡所流露出來的貪婪兇狠之氣,卻叫內行人一瞥之下便能辨認出來路不正!
吁了口氣,南幻嶽拉著狄修成來到路邊,將肩上兩隻包袱取下,放在地上,一個人揀了一隻坐了上去。
現在那位跟蹤的仁兄在幾十步外,他似乎在猶豫了,不知道該不該繼續跟上來。
南幻嶽朝著對方齜牙一笑,招招手:
“夥夥,來,到這邊來,大家坐下聊聊。”
那人呆了呆,日光卻盡朝林子裡張望,南幻嶽暗中冷笑,表面上卻是一副“天官賜福”般的和善忠誠像:
“過來坐會麼,夥計,光站在那裡也不怕腿痠?唉,我說你這人是怎麼了?莫非還怕我爺倆來路不正?”
這一下,那位仁兄似是被抓著了痛處,他愣了愣,仔細打量了南幻嶽一會,這才慢吞吞的,硬著頭皮磨了上來。
南幻嶽笑哧哧的看著對方,等到了近前,他道:
“夥計,你貴姓大名啊?”
那人一眨那紅通通的風火眼,遲疑的道:
“你問這幹嗎?”
南幻嶽又笑道:
“套套交情罷了,夥計。”
悽近了些,那入目光直朝南幻嶽與狄修成兩人屁股下坐著的包袱稜溜,他吸了吸鼻子,佯笑道:
“我叫孫紅眼,叫我孫紅眼就得了。”
南幻嶽瞅著他,微笑道;
“你不可真紅了眼啦,我說夥計!”
那孫紅眼一呆,隨即冒火道:
“喂,你這是什麼意思?”
南幻嶽不答話,伸手進包袱裡一掏,手縮回來,業已抓滿了一掌黃澄澄,閃亮亮的小金魚,這一剎,孫紅眼的兩隻眼非但紅了,簡直直了!
南幻嶽的手掌往前一送,道:
“喏,可是要這個?”
孫紅眼不由自主的,伸兩手往前一抓,但是,他隨即又縮了回來,疑惑的看著南幻嶽,口吃又加上緊張。
“你——哦——你真的給我?”
南幻嶽哈哈大笑道:
“只要你有本事來拿!”
孫紅眼知遭受了戲弄,大怒之下,伸手在後腰上-抽,乖乖,一根鴨蛋粗細的三尺栗木棍業已抄在手上!
狄修成脫口驚呼:
“截道的賊!”
獰笑-聲,孫紅眼朝前迫去,邊厲聲吼道:
“不錯,老子是截道的,知趣點乖乖放下那兩包東西夾著尾巴滾蛋,否則,休怪老了財命兩樣都要!”
南幻嶽連眼皮子都不眨的道:
“孫紅眼,你不該叫孫紅眼,應該叫孫瞎眼才對,搶人搶到你家大爺頭上可真算你祖上風水不好!’
大吼一聲,孫紅眼短棍亂揮,卻就是不上來,只在那裡張牙舞瓜,裝腔作勢的吆喝著!
南幻嶽大笑道:
“上來搶金子呀,我的兒!”
忽然,他察覺對方眼透喜色,雖是朝著自己發威,目光卻掠過自己肩頭,虛虛的瞧向後面林子的方向。
身經千百戰,歷盡龍潭虎穴的南幻嶽經驗何等老到!那孫紅眼這一瞧,他業已知道有了什麼名堂,於是,他仍然笑著,笑著,卻猝然在-陣勁風響起的剎那,頭也不回的抖掌反拋,他手上的十幾根的金葉子,便在金光暴閃中一下子全嵌進了後面一個人的雙腿,那人隔著他尚有五步距離,手揮一根粗重的黑灣棍,但是,就在那人方才舞棍過頭的一剎,業已被這一把金葉子射進雙腿,更猛的撞跌出七尺!
正面的孫紅眼甫始一愣,尚未及轉過念頭,南幻嶽右手一挽,中指倏戳,虛空中“嗤”聲尖響,那孫紅眼已經尖號一聲,一個蹌踉跪倒!
南幻嶽笑笑道:
“金剛指。”
就在這時,背後突然銳風急動,破空而來,南幻嶽同樣的頭也不回,雙手奇異的穿肋暴揮,罡力卷處,有如狂風突起,“呼轟”反楊,於是七枚柳葉飛刀頓時歪斜互撞,叮噹交擊,全部墜向四周!
緊接著,一聲清脆的嬌叱響起,一條竊窕的人影穿林而出,人尚未到,一長一短兩道寒光已飛虹似的刺至!
坐著“呼”的轉過去,南幻嶽眯著一雙跟,兩手微沉修翻,立時勁力四溢,猛然暴旋,那條人影的攻擊尚未夠上位置,已被迫得騰空反躍回去,一下子落在尋丈開外,怔怔的驚疑的瞪著南幻嶽。
這突襲者,嗯,竟然是個娘們,而且,還是個生得十分花俏的娘們!
她身段非常窈窕,玲瓏剔透,-娜多姿,但卻並不瘦弱,更顯得豐腴健美,尤其一張臉蛋,紅裡透白,白中泛紅,彎彎的眉兒,小巧的鼻子櫻桃似的柔唇,加上那一雙勾魂奪魄的大眼睛,水汪汪的,溼淋淋的,一頭濃黑如雲的青絲用一方青色頭巾包著,唔,好一個美人胚子!
等南幻嶽看清楚了對方,竟忍不住哧哧笑了起來。
那少女也慢慢朝前走近幾步,她滿臉的狐疑之色。
但是,越走近她的神態越顯得驚訝,驀地,她全身一震,臉上透出一股極度的狂喜表情,手上一長一短兩柄利劍也丟棄地下,張開雙臂,飛快奔到南幻嶽面前!
吊兒郎當的,由幻嶽笑道:
“心肝,久不相見了。”
那少女抑不住的渾身顫抖著,面龐上的變化,是複雜的,迅速的,但卻全叫一股至極的驚喜給淹沒了,她喘著氣叫道;
“幻嶽——是你?果真是你嗎?”
緩緩站起,南幻嶽微笑道:
“是我,寶貝。”
於是少女一下子飛投入南幻嶽的懷抱中,她緊偎在南幻嶽胸前,仰起頭,雙日中含滿了淚水,顫顫的呢喃:
“幻嶽——真的是你……哦,這不是在做夢吧?我……我簡直不敢相信會……不敢相信再看見你……”
輕輕摩掣著少女露在巾帕外的髮梢,輕輕的拍著她,南幻嶽平靜的道:
“當然是真的,你該知道,我從來不沉溺於夢幻之中,是的,我們的相遇果然太突然了,我也想不到呢……”
少女將面頰貼在南幻嶽胸口上,微微閉上一雙秀眼,那模樣,似是十分滿足,又十分沉醉,宛似只要能永遠這樣下去,她便可以將生命也埋葬在南幻嶽的臂彎甲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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