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能麗出劍,劍如驚鴻,她總覺得蒙面人的身影極為熟悉,但卻一時記不起來究竟是誰,所以她的劍是刺向蒙面人,而非夜叉花杏。
木耳正準備對劍痴夾擊之時,突感一股強大的殺氣將他籠罩,在殺氣之間更多的卻是一股鋒鋭至極的劍氣自身後襲來。
“偷偷摸摸,趁人之危的無恥鼠輩,小爺今日讓你們有來無回!”
木耳轉身,卻看到了凌通滿臉的殺氣和如利劍般的目光,濃濃的殺機比深秋的夜風更寒。
“走!”夜叉花杏並不趁機追殺劍痴,而是一帶那蒙面人,向黑暗中逸去。
那蒙面人本來見凌能麗出劍,竟有些發呆,此時被夜叉花杏一拉,才回過神來。
凌能麗一見那怪異的眼神,劍勢一頓,不由得呼道:“你是劉文卿!”
那蒙面人沒有回答,只是一語不發地向林中竄去。
“想走?”幾名護衞也趕了出來,大喝道,同時飛撲而上。
“哼,憑你們也想阻止老孃?!”夜叉花杏不屑地雙袖一拂。
“呀……”那幾名護衞只覺一些尖鋭的東西射入了體內,禁不住發出一聲慘叫,還沒來得及阻擋,夜叉花杏與蒙面人已經突出了重圍。
“少陪了!”木耳低喝一聲,頭頂上那頂巨大的竹笠猶如一個開山巨輪旋射向凌通。
空氣如同撕裂的布帛,發出一陣尖厲的嘯聲,那頂竹笠幻化成一抹淡淡的虛影,加之今夜的月光極為清淡,其情景就顯得有些飄渺莫測了。
凌通的瞳孔收縮了一下,身子也化為一道淡淡的虛影掠了起來。
木耳欲退,但卻發現自己的竹笠又回來了,不僅如此,還帶回了一個人,一個旋轉如同陀螺的人,那人正是凌通。
凌通也不知用了一種什麼身法,竟然登上那頂飛速旋轉的竹笠,以與竹笠同樣快的速度旋轉。不過,身子卻與地面平行。
劍氣,在虛空中攪起一團風暴,如龍捲之風,狂野至極。
木耳吃了一驚,凌通的武功精進之快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此刻的凌通似乎與十日前北台頂上的凌通不可同日而語,無論是功力抑或是劍術。
木耳雖然吃驚,卻並不畏懼,哪怕凌通的手中是柄削鐵如泥的屠魔寶劍。
木耳出手、滑步,他絕對不會傻到去直迎凌通的劍鋒,他沒有把握取勝。畢竟他的不滅金身仍只不過達到六成火候,就連石中天練至極巔的不滅金身仍被蔡風和蔡傷聯手擊破,他是否能夠抵抗這柄鋒鋭無匹的利劍仍是個問題。是以,木耳不得不滑開身子。
“當……”木耳的速度雖快,但凌通變招也是快極,根本不容木耳有半絲閃過的機會。
木耳吃了一驚,他手上的護腕精鐵竟裂成砰片,而凌通的劍氣似乎帶着火熱的電勁爍入其經脈,雖然無法破開肌肉,但已經足以傷害他,這是木耳沒有想到的。
木耳自然不知道忘情崖之上所發生的事情,更不清楚凌通手中之劍乃是惟—一柄未被毀去,並接受了九天雷電洗禮的兵器。屠魔寶劍在接受電火的洗禮之後,本身就已帶有極強的電勁,雖然劍不傷人,但電勁卻是傷人的。
“想走?本公子還沒有同意!”凌通落地後,身不停,劍再出。
凌能麗卻比凌通稍快了一些,那是因為凌能麗早就蓄勢以待,只要有一絲機會,她也不會讓這潛在的敵人逍遙自在。
木耳並不畏懼凌能麗的劍,自劍氣上他可以感覺出,最可怕的仍是那少年人。
“木耳,走!”夜叉花杏似乎也知道形勢不對,竟回頭灑出一大把飛針,暴喝了一聲。
木耳與夜叉花杏似乎配合極為默契,在夜叉花杏呼喝之時,木耳本就不高的身子一蹲,幾乎是貼着地面竄出。
“哧……”凌能麗的劍精確無比地劃破木耳的背脊,但卻似是自一塊滑溜的石板上斬過,只劃開了木耳那襲厚厚的衣服,卻未能對他造成半點傷害。
凌能麗嚇了一跳,眼前這怪人的身體竟然刀槍不入。
那幾名欲阻攔木耳的待衞,手中刀劍同樣全都斬實,只是木耳已毫無阻隔地撞入了他們懷中。
“呀……”慘叫之聲反而不是出自木耳之口,卻是出自那些侍衞口中。因為木耳己經撞折了他們的肋骨,甚至帶着他們衝出了六尺。
木耳只是發出一聲低沉的悶哼,肌肉和骨骼有些發痛,但卻未流下半滴血,也未曾受傷。
那幾名侍衞噴出幾口鮮血,跌跌撞撞地退了開去。
木耳本就是石中天三僕之中身法最快之人,即使以凌通和凌能麗的絕世身法,也無法快過他,那是因為他不顧一切地先行一步,更有一根長繩自黑暗中射出,木耳準確無誤地伸手抓住繩索,他的身子也在同時如電般再射而出,很快融入了黑暗之中。
那繩索正是夜叉花杏的傑作。
“追!”凌通大惱,沒想到自己的功力大增之下仍然讓對方逃了,的確使他有些惱怒。
從來都只有他耍人的份兒,今日怎甘心被人耍呢?
※※※
月淡、風寒、林影迷離,點點星光使那淡藍的天空變得更為恬靜與幽深。
万俟醜奴沒有睡,赫連恩也沒有睡,甚至包括胡琛的小兒子胡亥及胡琛的夫人都沒有睡意。
高平城外,万俟醜奴只帶了兩千親衞團,護着胡夫人和小公子,其實赫連恩本沒有必要前來,但他卻想看看這個被譽為神話般的蔡風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
蔡風今晚趕到高平,這是快馬來報。蔡風並不願白天入城,也不願大張旗鼓,只想神神秘秘地進入高平。這也是一種作戰的手段,他並不想讓崔延伯摸清万俟醜奴的手段。
蔡風的一千護衞兵有驚無險地突破了崔延伯的防衞,對於這種突破防衞的手段,根本不用蔡風親自出馬,讓那一羣野狗彙報便可以了,也是最為安全的。
到達高平城外,已是三更時分,而万俟醜奴諸人全都坐於馬上,冒着寒風霜凍等待着,每一個人都表現得極為安靜,而胡夫人與胡亥則坐於轎中。
蔡風並不認識万俟醜奴,但對於這些重要人物,在遊四的書房中,都會掛着肖像。在前來高平之前,遊四就將胡琛、万俟醜奴、赫連恩這三人的肖像讓蔡風—一過目了,雖然蔡風從未見過万俟醜奴,但對此人卻也不感到十分陌生。
快快趕到之後,万俟醜奴諸人又迎出了十里,遙遙便見一路兵馬悄然而至,在不多的火把之下,他依然可以清晰地看清一面極大的旌旗之上寫着一個金色的“蔡”字。
万俟醜奴有些驚異,蔡風的那一隊人馬都極為安靜,就連馬蹄聲也顯得那般微弱。
赫連恩迅速命左右侍衞燃起火把,把大路都照得亮如白晝,蔡風的隊伍之中也燃起了火把。
蔡風目力所及,早已將万俟醜奴的隊伍看得極為清楚,這一切似乎並沒有超出他的意料之外,只是万俟醜奴和赫連恩同至,倒顯得太過隆重了一些。
蔡風躍下馬背,三子與陳楚風及田福、田祿兩兄弟跟着躍下馬背。
三子與陳楚風緊隨蔡風身後,分立左右,田福和田祿則行於三子與陳楚風之後,立刻有五名親衞趕上前來牽好馬匹。
元葉媚與劉瑞平緊了緊貂皮風衣,卻被眾親衞如眾星捧月般護在中間。
万俟醜奴與赫連恩也躍下了馬背,除護着胡夫人和公子的幾名親衞外,其他的所有將領和騎士全都下馬,以示對遠來之客的極端尊敬。
“勞齊王奔波,真讓醜奴與兄弟們感激不盡呀……”万俟醜奴老遠便歡笑不已地迎了過來,胡少主和胡夫人此刻也掀開轎簾出了軟轎。
蔡風一邊踏步而行,一邊雙手抱拳客氣地笑了笑道:“同為蒼生請命,同想澄清天下,本就是一家人,倒讓兩位大將軍見笑了。蔡風珊珊來遲,實是過意不去!”
“説得好,好個為蒼生請命,澄清天下!齊王正説出了我赫連恩的心裏話,既然這樣,那赫連恩也省了不少想好的客套話!”赫連恩大步流星般趕至。
眾人先是一愣,接着又忍不住大笑起來,赫連恩那直爽毫不掩飾的話語倒是讓人大覺有趣。
“哈哈,我這位二哥説話時不會拐彎抹角,直來直去,望齊王見諒!”万俟醜奴行了上來,與蔡風兩手臂搭了一下,笑道。
蔡風毫不介意地笑了笑道:“這種人才是最適合做朋友的!”説話間也與赫連恩搭了手臂,但突覺右臂一沉,卻是被赫連恩壓住。
蔡風裝作糊塗不知地反搭住赫連恩的手臂,笑道:“赫連將軍戰事繁忙,仍能抽空前來接應蔡風,實令蔡風感激呀。”
赫連恩卻是心頭大駭,他的手臂下沉之時,已由五成功力增加到十成,可是蔡風的內力源源不斷,隨着他勁力的增強而增強,便如汪洋大海一般高深莫測。他的氣勁一入蔡風體內,猶如涓涓溪水流入大海而沒,根本驚不起半點風浪。而蔡風仍如此輕鬆地説話,可見其功力的確深不可測。那麼江湖傳説也不會毫無根據了,赫連恩不由得鬆開了手,笑道:“哪裏哪裏。久聞齊王少年英俠,可謂當世奇人,如果我赫連恩不先睹為快,豈不太過遺憾?”
“哈哈……”万俟醜奴、蔡風和赫連恩全都笑了起來。
“赫連將軍可真會説話。”蔡風對這位赫連大將軍禁不住多了幾分好感。
“我們先回城再説吧。”万俟醜奴提議道。
“請!”赫連恩誠懇地做出一個“請”的姿勢道。他的確不敢再小看眼前這位年輕人,單憑那不可揣測的功力,就足以讓人心服,還有那輕描淡寫的氣度及一身浩然之氣,任誰都會為之心折。
“嫂子,風這麼大,你怎麼也下轎了?”万俟醜奴赫然發現胡天人和胡亥牽手而至,忙關心地道。
胡夫人勉強一笑,道:“齊王不遠萬里趕來相助我高平義軍,如此大仁大義,令人敬佩,我又怎能不下轎相迎呢?”
蔡風抬眼相視,只見胡夫人在黑色貂裘大衣相裹之下,顯得極為端莊,清秀的眉目之中隱含幾許哀怨和傷感,貂裘之中,隱顯一身素白麻衣,頭頂鳳釵未插,也裹着白色麻巾,火光之下,她的臉色有些蒼白,的確讓人大感痛心和憐惜,胡亥也是一身孝服,小臉凍得紅中泛青,目光卻極為堅定,也有少許的悲憤包含於其中。
蔡風心頭微憐,微微欠身,向行來的胡夫人行了一禮,真誠地道:“蔡風見過胡夫人。”
胡夫人忙回禮道:“不敢,齊王乃千金之軀,未亡人怎敢受禮?”
“胡夫人不必客氣,万俟醜奴與黃叔父藝出同門,本來大家都是自家人,你就當蔡風也是你的女子好了。”蔡風誠懇地道。
“齊王乃一代俊傑,名揚四海,能來相助我高平義軍,未亡人已經感激不盡了,又怎敢讓齊王屈尊呢?”胡夫人吃了一驚道,説罷又向胡亥道:“亥兒,還不見過齊王?”
胡亥極為乖巧,向蔡風行了一禮,稚聲道:“胡亥聽説齊王把那個葉虛打得落花流水,還打癱了區陽惡魔,胡亥心頭萬分崇敬,想向齊王學功夫,將來好去殺了那個惡人葉虛,還望齊王收我這個徒兒。”
眾人全都為之一愣,胡亥的言語的確有些出乎眾人的意料之外,就連万俟醜奴和赫連恩及蔡風也大感意外。
万俟醜奴不由得將目光投向胡夫人,胡夫人也同樣有些愕然不知所措,如此看來,這應該是胡亥自己的主意。
蔡風愣了一愣,笑了笑道;“哦,小王子想學武功?那好説,但這個師父我可不敢當,至於葉虛那個壞蛋,我遲早會殺他的,小王子不必擔心。”
“不,我要親手殺了他,為父王報仇!”胡亥説得竟異常堅決。
蔡風緩步走到胡亥的面前,彎下身子輕輕拍了拍胡亥的肩頭,讚賞地道:“好,有志氣,我相信你一定能夠親手殺了那個環蛋!”
胡亥有些感激蔡風對他的信任,小小的心靈中一直極為佩服這個年輕卻最有名的人物,在他得知前來相助高平義軍的人是蔡風時,就每天纏着親衞向他講解關於蔡風的故事,他要知道蔡風究竟是個什麼人物。其實,這已經超出了他這個年齡所應該考慮的問題,但他卻做到了。胡亥本來只是想知道蔡風究竟是一個什麼的人物,可是對蔡風的事情知道越多,就越對其大起仰慕之心,後來竟似乎將蔡風當成了心中的偶像。此刻一見,蔡風比他想象的還要年輕,還要有氣勢,就禁不住產生了要拜師的念頭,而蔡風如此肯定地相信他能親手殺死葉虛,自然有種説不出的感激。
“亥兒,別胡鬧!”胡夫人叱道。
胡亥似乎極怕惹怒了孃親,忙回到胡夫人身邊,有些緊張地問道:“孩兒説錯了嗎?”
“亥兒沒有錯,亥兒是個有志氣的好孩子!”赫連恩有些感慨地讚道。
蔡風也淡淡地笑了笑,道:“時間不早了,勞眾位如此寒夜守候多時,蔡風實是過意不去。我看,還是先回城內再作打算吧。”
“也好!”万俟醜奴看了看蔡風的幾名親衞牽來的幾匹健馬,又道:“齊王請先上馬。”
蔡風也就不再客氣,翻身上了那匹烏黑如炭的健馬,道:“胡夫人和兩位將軍請!”
三子與陳楚風就像是兩個緊隨蔡風的貼身護衞,分立蔡風所騎健馬的兩旁不言不語。
赫連恩和万俟醜奴的目光掃過兩人,禁不住停留了片刻,心中微驚,這才翻上馬背。
※※※
凌通停下腳步,並不是他不想追下去,而是他發現木耳和夜叉花杏以及那蒙面人竟然全都被人拿下了。
只不過在短短的一瞬間,這三大高手竟然皆被人放倒,而這個人竟然極為年輕。
那是一個極為年輕的人,看上去只有二十餘歲,只是此人的表情十分冷漠,猶如一塊化不開的堅冰,讓人感覺到這個夜晚的確寒冷徹骨。
當凌通趕到的時候,剛好是這個年輕人使出一招之際,雖只一招,可卻讓凌通震撼了很久,就因為那是玄奧至他無法看懂的一招。
凌能麗趕來後,木耳己無聲無息地倒下了,而那一根拉走木耳的繩子卻捆住了三個人的身子。
凌能麗也清楚地感覺到這個神秘年輕人的那種冷意,更清楚地感覺到秋夜寒風的冰冷。
“清玄,你敢對我無禮?!”那蒙面人終於忍不住有些憤怒地吼道,凌能麗一聽那聲音,就知她所猜沒錯,蒙面人正是劉文卿!同時心中禁不住大為惱怒,劉文卿竟如陰魂不散地一直跟着自己,鬼鬼祟祟,簡直讓她感到噁心。而且還裝神弄鬼,肯定是要做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凌能麗心中越想越怒。
“我只是依照刑堂規矩辦事,任何背叛家族,與邪惡之人勾結的劉家子孫,都必須受到應有的懲罰!”那冷如堅冰的年輕人的話語也森冷如冰塊一般,砸得眾人心頭生痛。
“可我是你叔叔!你這樣做就是尊長不分,難道沒有觸犯刑堂規矩嗎?”劉文卿憤然道。
“有什麼話,待你回了刑堂再説,我只是想問你,《長生訣》你究竟偷到哪裏去了?”
那年輕人的眸子之中閃過一絲幽冷的厲芒,冷問道。
劉文卿的臉色霎時大變,駭然道:“我沒有偷,你別冤枉我!”
“既然你不承認,我只好送你回刑堂了!”那年輕人冷冷地道,言語之中不含半點感情。
凌能麗深深地感覺到眼前這個年輕人的冷酷和狂傲,同時也吃了一驚,這年輕人竟是劉文卿的侄子輩,可他怎會有這般厲害的身法?在如此短的時間內製住三個一流高手呢?
凌通漸漸自劉清玄的那一記招式中醒過神來,望着這個僅比自己大幾歲的年輕人,心中湧起一絲複雜難言的情緒,抑或他自那玄奧的一招之中感悟到了什麼。
凌能麗本想要對劉文卿大罵一頓,可此時看來,事情已涉及到劉家的家務,就不好再過問了。不過,這劉清玄既然也是劉文卿侄子輩,應該與劉瑞平是同輩中人,不由問道:“請問你跟劉瑞平是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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