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風剎住馬匹,田新球也同樣剎住了,因為前面橫著一排健馬,這條路並不是很寬,那一排健馬已經將這條道路全部堵住。
“劉寨主!”凌能麗驚喜地呼道。
蔡風的目光在這一排人臉上掃過,正是飛龍寨主劉高峰和付正華諸人,一行八人佔滿了整條山道。
“凌姑娘,你沒事吧?”劉高峰見凌能麗安然無恙,禁不住大為心喜地問道,同時目光有些異樣地望了望蔡風和田新球,卻並不認識這已經改裝的兩人。
“啊,寨主,我說的兩個神功蓋世的大俠就是這位凌滄海前輩與戰龍大俠!”鄭飛忙搶著介紹道,言詞之中充滿了無限的敬意,顯然對凌滄海與戰龍能身入定州城救出凌能麗而敬佩不已。
“久仰,劉高峰見過凌前輩,我們己在寨西店準備了酒宴,還請前輩賞臉。”劉高峰恭敬地道,他自然聽鄭飛諸人說起過凌滄海,更得知凌滄海就是凌能麗的祖父,是以格外尊敬,而且此刻凌滄海能自定州城中救出凌能麗,不用說也可知道其的確身懷絕世武功。
“老爺子,你們回來了!”刑志和李寶歡喜地自眾人身後擠了出來,劉高峰迅速策馬讓開道路。
“凌姑娘現在可以祖……”
“哈哈,各位盛情我心領了,不過老朽仍有要事待辦,不能相陪。”蔡風忙以沙啞的聲音打斷馮敵所言,旋又對馬前的凌能麗道:“凌姑娘,就是他們託我們保你平安的。”說話之間,目光在馮敵諸人臉上掃視一遍。
馮敵諸人一愣,滿頭霧水地望著蔡風,不明白蔡風此話是什麼意思,皆心中忖道:“這就奇怪了,凌姑娘不是他的孫女嗎?怎地不稱她為孫女而喚凌姑娘呢?而且不承認是他自己一定要救凌姑娘,反而將功勞歸結於他們身上呢?”
“凌前輩不是凌……”
蔡風一笑,打斷付正華的話道:“適逢其會,應該的,你們不必說什麼感謝的話、劉寨主,你的情我心領了,至於酒宴嘛,你給我留著,我什麼時候有空,就來找你們共謀一醉,如何?”
劉高峰乃是老江湖,立刻明白眼前這老者不希望別人提起他與凌能麗的關係,雖然他不明白這之中有什麼隱情,但既然人家不想他人提起,如果硬要強提的話,反而不好,不由得笑道:“既然凌前輩的確有事,我也不想強人所難,不過,隨時歡迎你去我們飛龍寨作客,別說一桌酒宴,就是十桌、百桌,只要凌前輩高興,也無所謂!”
蔡風笑了笑有些滑稽地道:“那太浪費了。”
劉高峰一愕,旋即也跟著笑了起來,道:“前輩教訓的是。”
“凌姑娘,老夫此地之事已了,我們就此別過吧。”蔡風說著躍身下馬,向劉高峰道:
“我的坐騎送給凌姑娘,你現在也要還我四條腿吧?”
劉高峰和眾人全都一愣,立刻明白蔡風的話意,跟著笑了起來,他們只覺得這老頭有點玩世不恭之意,語意恢諧,更使人能體會到他那無羈的性情。
“如果前輩不介意我這匹黑色溜湫的炭頭的話,就送給前輩代步好了。”劉高峰躍身下馬,拉著坐下的那匹毛色如黑碳般更帶一絲油光、沒有半根雜毛,神駿異常的駿馬笑道。
“嘿,其實我早就看中了這匹馬,現在你說出來當然是最好不過了。”蔡風聳聳肩輕笑道。
劉高峰與眾屬下禁不住全都為之捧腹,此老的確有些滑稽,使他們很難將之與一個絕世高手聯繫在一起。
凌能麗心中禁不住升起一股崇慕之情,她想到了義父蔡傷,想到了師父五臺老人,那都是慈祥溫和的長者,而眼前的老者雖然也身懷絕世武功,可給人的感覺卻是那般平易近人,隨和可親,與人所想象中一派嚴肅的宗師形象相去極遠。
凌能麗躍下了馬背,一下撲跪而下,蔡風似乎早有準備,伸袖一拂,笑道:“凌姑娘大可不必行如此重禮,老夫怕折壽三十,你就隨便說聲謝謝好了。”
凌能麗只感一股柔和的勁氣相托,竟無論如何都跪不下去,知道對方執意不受此大禮,又聽他這般一說,只覺好笑又是感激,不過,此老行事古怪,單憑這些言語之中就可以聽出。
“前輩對小女子有再造之德,甘冒大險出入千軍萬馬,如此大恩豈是‘謝謝’兩字可以包涵的?請前輩受小女子一拜!”凌能麗執意要拜地道。
蔡風心中暗中忖道:“我豈能受你此禮?要拜我爹還行,拜我卻萬萬不可。”見凌能麗執意要拜,不由得大急道:“我最討厭這些繁文縟節,你最好少來這套,如果不願意說聲‘謝謝’那就拉倒,我也不稀罕你這跪拜什麼的。”
凌能麗更是一呆,心中忖道:“這老前輩可真是怪了,竟如同小孩子心性,如此倔強。”
馮敵和劉高峰諸人禁不住全都看傻了,皆在暗自嘀咕:“你既然是凌姑娘的祖父,不說一拜,就是十拜百拜也受得起,而且你對人家又有救命之恩,受一拜又有什麼關係?”他們隱隱猜到眼前的老者身分並不簡單,但卻不會有什麼惡意,否則也不會冒此大險去救凌能麗了,可是他又究竟是何種身分呢?能身具如此功力的人,放眼整個江湖也是少之又少,雖然劉高峰諸人並未見到眼前這老者真正出手,可是馮敵卻見過田新球出手,而能成為如此一個高手的主人,其功夫自然更高了。
“不知戰兄他日可否同來飛龍寨?今次能救出凌姑娘,戰兄可是出了很大的力呀,在這裡,劉某代表全寨兄弟向戰兄弟表示真誠的謝意,但願他日戰兄與凌前輩同聚飛龍寨,劉某定當倒履相迎。”劉高峰似乎也覺得有些冷落了田新球,不由誠懇地道。
“哈哈,好說,你謝過我主人就行,其實,我也沒什麼功勞,我只是聽主人的吩咐辦事而已,不過今後如有機會,定會上飛龍寨喝上幾杯!”田新球早已不記得往日的事,就算記得也只是一點點零碎的、十分模糊的印象,對飛龍寨的記憶非常淡,因此並不知道對方就是與他有著深仇大恨的冤家。
“既然前輩如此堅持,小女子只好說聲謝謝了,如果有什麼事情用得上小女子,小女子定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凌能麗果決地道,同時也立身抱拳鞠了一躬。
“哈哈,我用得上你的地方,只有一個。”蔡風語氣一轉道。
“前輩但說無妨!”凌能麗不再拘束地道,她對眼前這個古怪的老人的確十分感激,就像是尊重義父一般。
“我用得著你的地方,就是你要好好活著,八十年後,再請你幫我買副棺材,如此而已。”蔡風語氣雖然滑稽,但其心卻善,他只想凌能麗能夠好好地活下去,只要再過八十年,管你買不買,那時候你已是九十多歲了,就算死去也不冤,是以蔡風心中忖道:“再過一個月,你就永遠也見不到我了,不過,只要你能好好活著,我死也少了一分牽掛。”想到無奈之處,禁不住暗自嘆了一口氣。
蔡風的話讓劉高峰,凌能麗諸人全都一怔,他們似乎沒有想到對方竟會說出這樣一件事,想想八十年後,那是怎樣一個光景?劉高峰不由忖道:“八十年後,你還不一百四十五歲了?
哪有如此長命的,即使凌姑娘八十年後也快一百歲了,而自己諸人肯定都已經撒手歸西了。”
“怎麼,怕我不能再活八十年嗎?孫遊嶽為老夫測得一字,說老夫能活到一百八十八,老夫今年六十八,八十年後才一百四十八歲,即使孫遊嶽測的字不太準,打個折扣也可活到一百五十歲,我讓凌姑娘八十年後送副棺材,是有備無患,你們以為我會那麼早就死呀?不過,那棺材一定要豪華而且舒服,凌姑娘不會吝嗇吧?”蔡風胡謅道。
眾人中只有馮敵和劉高峰聽說過孫遊嶽大師,他兩人心想:“如果孫遊嶽大師真的這麼說了,那事情可能的確不假。說到孫遊嶽,可還算得上是陶弘景大師的半個師父,就是因為孫遊嶽傳授符圖經法給陶弘景,這才使陶弘景成為天下無人不服的聖手,也走出了武道涉足醫道和其它,這也是陶弘景武功無法追及天痴尊者的原因。”
“如果小女子八十年後還活著,一定會為前輩送去。”凌能麗對眼前這老者再多了一分感激,對方似乎看穿了她並沒有想好的念頭,才會說出如此一個可算是請求的要求。
“那我不管,你想辦法也要讓自己再活八十年,我看得出來,你只要好好活著,一定可活一百二十歲,雖然比老夫差了些,可也十分不錯了。我跟你說啊,八十年後,不見不散,嘿嘿,說不定到時候老夫返老還童,變成一個年輕小夥子也說不準呢,但願到時候你還這麼美。好了,不跟你聊太多了,李寶,咱們走!凌姑娘,我們八十年後見!”蔡風嘿嘿一笑,翻身躍上馬背,向凌能麗認真地道。
凌能麗一呆,隱隱聽出蔡風語氣中的酸澀之意,但她卻不敢肯定。
李寶和刑志也不要馬車,跨上兩匹馬就走。
“前輩,前輩……你仙居何地呀?”劉高峰似乎想起了一個重要的問題,禁不住高喊道。
“哈哈,在天之涯,海之角,有事老夫會找你們的,省得構買棺材,這種便宜老夫怎肯不佔?”蔡風高聲笑答道。
“寨主,你們不知道凌前輩住哪兒嗎?”凌能麗驚奇問道。
劉高峰搖搖頭道:“我們根本不知道他們的來歷。”
“啊!”凌能麗一驚,問道:“他不是說是你們託他保我平安嗎?”
“我們沒有哇,他說是……是……”馮敵吞吞吐吐,卻不知該下該說。
“是什麼?”凌能麗心中升起一團疑霧,問道。
“他說是你的祖父,這次自海外回來就是要去獵村接你前往海外,剛好在這裡得知你的消息,就前往定州城了。”馮敵最終還是將事實說了出來。
“什麼?我的爺爺?”凌能麗訝然驚問道。
“是呀,他是這麼說的,我們也不知道凌姑娘有沒有祖父,見他武功這麼神奇,既殺元融的人,又殺鮮于修禮的人,反正不會是我們的敵人,就由他們去了,誰知道他們竟真有這麼大的神通,將凌姑娘自鮮于修禮的魔爪中救了出來!”付正華補充道。
凌能麗聽呆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怎麼,他不是凌姑娘的親人嗎?”鄭飛訝然問道。
凌能麗搖了搖頭,忖道:“難怪他也姓凌,叫凌滄海了。”突然心頭一動,隱隱捕捉到一些什麼。
“那凌前輩又是怎麼救出你的呢?”劉高峰疑惑地問道。
“我一醒來之時,就發現被他縛在背後。”凌能麗也有些茫然地道。
“啊!”所有人全都為之愕然。
“事情是這樣的……”凌能麗便講出了事情的始末。
原來,自凌能麗被鮮于修禮所擒之後,由於她的絕世姿容早已懾服了鮮于修禮,當時土門花樸魯送凌能麗入鮮于家族之時,鮮于修禮還沒怎麼在意,不過他的二兒子鮮于獵卻為之傾倒,更一直產生了非分之想,幾次為凌能麗以死相協,這才使鮮于獵沒有得手。而後來,鮮于修禮將凌能麗獻給破六韓拔陵,鮮于獵幾乎為之得了相思病,而凌能麗的言行性格與聰明慧潔也深深吸引了鮮于修禮,那時他就有些後悔不該將之獻給破六韓拔陵,不過,最後卻是誰也沒有得到凌能麗。
這次,凌能麗因報父仇而刺殺鮮于修禮,反而遭擒,雖然眾將士要殺她,但鮮于修禮卻以她可要挾蔡傷和蔡風、更可牽制葛榮的理由保住了凌能麗,其實卻是懷有私心地將她藏在內庭,這樣一來,卻把鮮于獵的異心給誘發了,鮮于獵又怎肯放過凌能麗?好不容易找到一個鮮于修禮不在帥府的機會,就要行非分之舉,此刻的凌能麗哪還有反抗之力?為免於羞辱,她假意依從,卻以先沐浴為由,而趁沐浴之機服下一種假死之藥,將所有的生機斷絕六個時辰,這是一種沒有經過驗證的極度險藥,稍有不慎就會真的一命嗚呼,而凌能麗卻毫不猶豫地賭上一賭,哪怕是死,至少不會受人汙辱。
當鮮于獵發現自己上了凌能麗的當時,對方已經氣絕,心臟不再跳動,身體逐漸冰涼,在他心神意亂、不知該如何是好之際,蔡風卻破門而入。
蔡風一探凌能麗的鼻息和心脈,他也以為凌能麗真的死了,那種悲傷和痛苦之情竟使他撫屍呆愣愣地蹲著,只知不停地滑下久未流過的淚水,殺意也在狂漲。
鮮于獵一見有陌生人闖入,並抱住凌能麗的屍體,禁不住大驚,又見蔡風呆如木頭,此時不下手還等何時?抓起一張檀木大椅,“譁……”地一聲直劈蔡風的頂門。
檀木椅竟碎裂成無數塊,而蔡風心神依然如進入了另一個世界般懵然不覺,頭頂上還有幾塊碎木,也不還手,甚至連看也不看鮮于獵一眼。
鮮于獵駭呆了,望著蔡風那悲痛欲絕的眼神,心頭在發寒,不過,蔡風仍在流淚,便證明他並沒有死,鮮于獵再次抓起一張大椅,又是一劈,卻是同樣的結果,椅子碎成木屑,而蔡風猶如露出一角的巨石,那露出的一角雖小,但即使千百人一齊搖,它也定穩如泰山,分毫無損。
鮮于獵劈碎了第四張檀木椅後,整個人都幾乎嚇瘋了,那種心靈上的震撼,是無與倫比的,他以為自己看到的不是人,而是鬼,魔鬼!在慌亂中,他抓到了一柄刀,也不知是他自己的還是誰留下的,總之,他己經完全記不清了,此刻他的思緒全都驚嚇成一片混亂。
他的刀斬落在蔡風的頭頂,但是刀依然是碎裂了,裂成十九截,而蔡風似乎一點都未曾感覺到,此刻的鮮于獵已經陷入了瘋狂,他揮掌拼命地擊向蔡風身上,可他感到一股無匹的反彈之力震得他倒跌而出,手臂也同樣被震碎。
蔡風似乎這才清醒過來,也許是鮮于獵擊中了蔡風的神藏穴,使蔡風自悲痛之中回過神來。
蔡風抱著凌能麗的屍體,緩緩立身而起,眼中盡是殺機地掃了地上零亂的碎片一眼、似乎有些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鮮于獵此時幾乎已經陷入瘋狂,見蔡風站起身來,嚇得連滾帶爬地向外跑去,口中惶恐地喊道:“快截住他!快!快……”
蔡風立刻明白眼前這人正是逼死凌能麗的兇手,悲痛霎時化為殺機,這一刻他發誓要殺死所有逼死凌能麗的人,不管誰阻攔他,都得死!於是就釀造了定州城中無邊的殺戮,更大破鮮于修禮的義軍……
聽到這兩個神秘人物竟在千軍萬馬中追殺鮮于修禮,還殺得定州軍四散奔逃,鮮于修禮狼狽逃竄,劉高峰等人幾疑自己聽錯了,更對這兩個神秘人的身分充滿了猜測和幻想。
但卻沒有人能夠猜出這兩人的身分,更想不到天下間哪來這樣兩個厲害的人物,出入千軍萬馬如入無人之境,幾有當年常山趙子龍之神威,長坂坡之戰,七進七出,擋者披靡!
“難道那兩人真是自海外歸來?”馮敵暗自忖道。
“對了,李寶和刑志是泰山英雄莊的弟子,那兩個神秘人物是不是英雄莊的高手?”鄭飛突然發言道。
“不可能,英雄莊絕無此絕世高手。”
凌能麗說完卻不再言語,也似乎並未聽到眾人的議論,她只是在想那似乎熟悉無比卻又有些陌生的聲音。凌滄海在最初與她對話之時,與剛才同劉高峰對話的聲音有些不一樣,那就是說,凌滄海可能只是在掩飾著自己的原聲。
那個令凌能麗熟悉又似有些陌生的聲音,還有那種眼神,那灼熱狂喜而又充滿似水柔情的目光,在他們被綁在一起時,當時她並沒有注意,可此刻想起來,對方那種眼神是多麼熟悉,那不像是自己夢裡千百度出現過的眼神嗎?可是,對方只是個老者……
“寨主,凌姑娘,三子公子有事求見!”一名小廝打扮的漢子飛馬趕來,遠遠地呼道。
凌能麗一驚,自思索中醒過神來,劉高峰也吃了一驚,調轉馬頭,忙問道:“三子公子在哪裡?”
“他在寨西店中等候寨主和凌姑娘。”那小廝一帶馬韁,健馬“希聿聿……”一聲低嘶,立即打橫,看來小廝的馬術還算不錯,手勁也似乎極不賴。
“我們快回去,別讓他久等了。”劉高峰心中微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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