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翼翼的,猛札跟在寒山重身後一步步行向這伸出的白色岩石尾部,這條筆直伸出的岩石,只有丈許寬窄,長短卻有五六丈,濕滑得連蟲蛇都不容易沾住,猛札一面跟着走,一邊貪婪的向那扇緊閉着的暗黃門扉打量着。
寒山重大步行去,冷沉的道:
“猛札,你最好眼睛看着腳下,別摔下去了。”
猛札嘔嘔嘴巴,嘿嘿笑道:
“雖然身子疲睏,卻也不見得將這小小的巖脊看在眼中。”
寒山重頭也不回的道:
“少説大話,心擺正。”
於是,他們來到了那緊緊嵌在壁仞之間的黯黃門扉之前,猛札站在門前一塊小小的石階上,用手撫摸着門上的圖紋,低低的道:
“這扇門好緊好嚴,就似是天生在石壁裏一樣……”
寒山重也細細端詳了一番,道:
“猛札,你是本地出身,你可看得懂門上雕鑲的圖紋代表着什麼意義?”
猛札湊上眼睛,打量了良久,斷續的道:
“哦……這圖紋雕刻的年代已經很久了……大約至少在百年之前,門頂的圖案是説明當年這位老王的繁盛時代……中間刻着他的子孫眾多,臣民對他的擁戴與敬畏,你看,他的子孫圍繞在他的寶座之旁,他的百姓舉着雙臂朝他下跪……門底的圖案顯示着他歸天以後……昭,呢,這個長長方方的棺材,他的子孫臣民及擯紀都傷心的為了送葬,這送葬的行列倒是很長喔,雕着一條路,這條路的遠景就是上面看見的那似駝峯……晤,駝峯之間那時已淌着水,看這細細的幾條線……”
寒山重依在門上,半閉着眼,有氣無力的道:
“這上面沒有雕樓着那老王八如何剝削民脂民膏,如何殘酷的將他築宮之人殺害?如何聚那些年青宮紀殉葬等殘酷之事?”
猛札呆了一呆,喃喃的道:
“這倒沒有刻上,他為什麼要那些擯紀陪他一起死呢?擯紀是活人,他已死得冷透了……”
寒山重用中拇二指一捏一彈,發出清脆的一聲響,道:
“這就叫沒有人道,殘害無辜,猛札,你記住了。”
猛札迷惘的點點頭,寒山重又道:
“門緣四周刻的是些什麼玩意?”
猛札又近身看了一會,道:
“一共有十六條生角的飛蛇,照那時的習俗,相信有八對生角的飛蛇便可以纏連成一張扶椅,可以使死去的人靈魂坐着昇天,在那人的靈魂昇天以後,飛蛇又返回他埋葬的地方,為他護衞遺體……”
寒山重“嗤”了一聲,道:
“故事倒是蠻有連續性,想得亦十分周到。不過,只怕像葬在白玉宮裏的這個老善王早就被那十六條飛蛇送到地獄裏去了,而且,第十八層!”
猛札無奈的攤攤手,道:
“管他什麼地方,現在,我們如何啓門進去?”
寒山重向眼前這扇黯黃帶着紫紅的門扉望了一陣,淡淡的道:
“這門,是純金所制。”
“什麼?你説什麼?”猛楊大吃一驚的問。
寒山重舔舔嘴唇,仍舊淡淡的道:
“我是説,這扇門是黃金所造,而且是純金!”
猛札不相信的用手指敲了敲,迴音沉悶而滯重,他急忙由懷內摸出一柄褐鹿皮鞘的小小匕首,以那鋒利的尖刃在門上颳了起來。
於是,沒有多少下……
門上的鏽蝕一片地飄落,利鋒颳去的地方,露出閃亮亮的金色光彩來,老天,這可不是金子!
猛札的手呆呆停在那裏,半晌,他抬頭打量着這扇門的大小,倒吸了二口冷氣,這扇蝕滿了濕鏽的門,高矮寬窄是整整一丈。
寒山重平靜的再用言語洞透了他的心思:
“我想,它有一尺以上的厚度。”
猛札用力搖搖頭,抖着嗓子:
“光是這扇門,呢,就恐怕要用幾千斤黃金,幾幹斤,這數目實在驚人,實在驚人……”
寒山重眨眨眼,哧哧笑道:
“自然,否則也不會有很多人對這裏眼紅了。”
猛札尷尬的笑了笑,道:
“這門裏面,還不知道又有多少財富……”
寒山重拍拍那扇金門,道:
“不過,正如你方才所説,我們現在應該先想法子進去。”
説完了話,寒山重不再多言,仔細在門的四周摸索推敲起來,良久,他回頭向呆在一邊的猛札道:
“這門是死的,開關在裏面,而且,一定鎖上了。”
猛札心頭一涼,急道:
“從裏面死鎖了?那裏麪人如何叫外面的人進去?”
寒山重冷冷白他一眼,冷冷的道:
“裏面的人根本就不打算讓外面的人進去,而且,他們也永不會出來。”
猛札面色灰敗,失望的道:
“我忘了,這白玉宮是座埋葬老蕃王的墳墓……天殺的大墳墓……”
寒山重沉吟半晌,他緩緩地道:
“猛札,這門是死鎖了的墓口,不是一般的機關埋伏,所以,也不會有開啓的竅鈕,現在,我們用力闖進去。”
猛札詫異的看着寒山重,喃喃的道:
“硬闖進去?硬闖進這有─尺多厚的純金巨門?你……你不是有點瘋了吧?”
寒山重搖搖頭,冷然的道:
“用強力擊毀這巨門亦非不能,當然,這是指我的功力而言,可是如此則傷耗真力至巨,太不合算,此門不易擊毀,門旁的石巖卻能碎裂之。簡而言之,我們可將這扇貴重之門不損一絲的留下來,而且,還可以進去,水霧濕氣朝夕浸蝕,這些岩石不會太堅固了。”
猛札用手按了按門緣周圍的岩石,舔舔嘴唇,道:
“不過,也不會太容易……”
寒山重看了他一眼,伸出右臂:
“當然,凡是發財的事都不會太容易。”
這時,寒山重的右臂已經微微鼓漲起來,五隻手指彎曲,呈淡淡的青紫色,他平靜的道:
“你可明白中原武術中有一種‘糜石斤’的功夫?”
猛札搖搖頭,納罕的盯着寒山重的右手,於是,寒山重已一把抓到巖面上,隨着他五指的揚起,石屑如粉,紛紛灑落。
吼聲連接不綴,唏裏嘩啦的岩石聲揉和在一陣陣“呼”的掌風揮動聲裏,片刻之間,門的右側已像被六丁之神用巨錘狠命敲打過一樣,破碎了一大片。
汗水自寒山重的客際淌落,他毫不休息,轉了一個斜角,朝門縫裏層方向轉折更猛,石屑飛濺着,粉糜飄舞,而一聲聲悶雷似掌擊石巖聲迴盪在這巨大的神秘巖窟裏,震得四周顫抖。
猛札吞了一口唾沫,喃喃的道:
“老,老漢,紅獅也來兩下子如何?”
寒山重也了他一眼,往一旁退了一步,微微的喘息道:
“請便。”
猛札長長的吸了口氣,運起那雙粗壯的手掌,用力劈去,呢,石屑雖然紛飛,卻是那麼淺淺的幾片。
差不多來不了幾下,猛札的面孔已漲得通紅帶紫,雙掌掌沿也浮腫了起來,他又奮力劈了三次,收住手,喃喃的道:
“奇怪,紅獅的鐵布衫功夫已練了七八年,怎麼卻這般的不濟事?”
寒山重半闔着眼,似笑非笑的道:
“鐵布衫?”
猛扎頷首道:
“當然,這是專門以硬抗硬的功夫!”
寒山重淡淡一笑,道:
“不錯,但這只是硬功的初步功夫,老傢伙,你自幾歲開始習練的?”
猛札帶着幾分得意之色道:
“十九歲。”
寒山重點點頭,平靜的道:
“在十九歲的年齡,大爺早已在中原道揚名傳萬了,而且已站得紮紮實實!”
猛札望了望自己浮腫的雙手,道:
“老漢。你也練過這門功夫?”
寒山重齜齜牙,笑笑,道:
“是的,在大爺五歲的時候。”
猛札聞言之下,幾乎跳了起來。他怔怔的注視着寒山重,驚異的道:
“五歲?那麼,你現在。現在……”
寒山重撇撇嘴唇,道:
“現在,自鐵布衫而進於‘肉身甲’,自肉身甲而進於羅漢氣功,自羅漢氣功而進於‘罡氣一息’,由氣息進到元陽真力。”
猛札大大的呆一下,——的道:
“你……你不會是個怪人吧?”
寒山重哧哧一笑,沒有説話,又是右爪左掌,一下跟着一下的幹了起來,碎石如粉,轟隆之聲傳蕩不息。
過了炷香時分。
猛札低低的道:
“老漢……不,漢兄,你歇一下吧。”
寒山重用手臂拭去滿額汗水,又是狂風暴雨似的幾掌:
“為山九仍,豈能功虧一簣。”
他繼續震擊着,兩隻手掌似是精鋼鑄成,循環劈削,絲毫也不覺得疼痛,絲毫也不覺得疲憊……
又過了片刻。猛札——的道:
“漢兄……請……請問高姓大名?”
寒山重─而用力劈震着山岩,邊淡淡的道:
“閃壁魂鈴寒山重。”
顯然猛禮並沒有聽過寒山重的名字,他在嘴裏唸了幾次,寒山重已驀然收手,安詳的道:
“大爺知道你是紅獅猛札。”
猛札窘迫的─笑,道:
“現在,讓我來吧……”
寒山重雙日凝視着猛札,目光的神色冷澄而清澈.有一股出奇的湛然與浩烈,猛札直覺的感到不能逼視。他吸了口氣。囁嚅的道:
“寒兄……寒兄可有話説?”
寒山重點點頭、嚴肅的道:
“只要三掌,這岩石便可透穿,換句話説,在-那的時間以後,我們就可以進到裏面,當然,不論裏面是白玉之宮或是一無所有,大爺希望,你我彼此之間保持君子協定。”
猛札急切的道:
“當然,任是裏面多少財寶,你我各得一半。”
“一言為定?”
猛札伸手用力與寒山重的手掌相擊了三次。莊重的道:
“當然,一言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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