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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重新來過

    “你去了哪裏?”

    伴隨這一聲陰冷的吼聲,安德魯把千色頂在門上,眼裏這件穿在她身上的男式外套,將所有的理智都變成了怒氣的噴發,千百種情緒撞在一起,糾痛了他的心,不是尖鋭的刺痛,是一下又一下的重擊,心臟就像要碎成乾巴巴的粉末。

    他不知道這是不是移情作用,是因為她與慕容悠的相似,讓他開始有了期待,還是仍對那段銘刻心骨卻得不到的愛情的一種執念。

    即使無數遍的告訴自己,她不是香,也無用,為了糾結要不要來見她,他掙扎了幾天幾夜,未曾合過眼,甚至卑鄙的怨恨過,為何她要出現。

    愛情對他而言,就像毒品,他痛過,更被傷過,清楚那是什麼樣的痛苦,,並知道絕對不應該再碰,因為一旦再沾染,那潛伏入骨的毒癮便會更加猛烈的反噬。

    但,他就是忘不了她,一千一萬個忘不了。

    或許,早在與她相遇的那一刻,蜤伏在他內心最深處的毒癮,已經被挑起,只是沒有被他發現。

    然後在一次又一次的會面下,越來越深,越來越重,終於變成了渴望。

    但,只是渴望,在他還不能確定是否為她心動的時候,他竟然已經先無恥的渴望着她了。

    於是,他咬牙忍下這股渴望,決定在還能隱忍的情況下,再見她最後一面,真的是最後一面,見過後,他就會回芬蘭,哪怕把自己鎖起來,他都不會再踏出去一步。

    他等了一夜,整整一夜,在這黑暗的屋子裏,在她餘香的縈繞下,他把這輩子所有的勇氣都拿了出來,用來等她,可未曾想過,他是如此的不堪一擊,只是一件外套就將所有的隱忍和努力都瓦解奔潰了。

    她去了哪裏,她和誰在一起,那個男人又是誰?

    想不起一句要訣別的話,滿腦子都是這些質問。

    千色被他的憤怒驚得無力躲避,死死的被困在門與他之間,她看着他一臉厲色,好像一個抓到妻子外遇證據的丈夫,臉怒得陰狠無比,雙眉擰成疙瘩,就連額際的青筋都看得清清楚楚。

    好似……好似……在控訴她的背叛。

    背叛?她與他的關係不過是恩客和酒家女,這等淺薄到遭世人唾棄的關係又何來的背叛。

    她的不語,讓安德魯全身燒起滔天大火,他咬緊牙關挺過這陣滔天怒意,才冷冷問:“為什麼不説話?”

    “你要我説什麼?”她畢竟不是個超脱的人,尤其在經歷了昨晚,她身心俱疲,根本無暇去思考怎麼應付他,她並不是要激怒他,只是説出事實,“我做什麼,又與你何干?”

    與他何干?

    安德魯覺得胸膛就要炸開了,卻只能冷笑,幽暗盤旋在他好看的灰眸裏,只有膽寒發豎四個字可以形容。

    最後,他咬着牙一個字一個字的説道,“與我無關,那就是與這件外套的主人有關,是嗎?”

    千色的脊背一挺,整個人有些發僵。

    這件外套的主人……她心裏一驚,不,不可能!!

    他不可能知道,她昨晚是和誰在一起。

    她驚魂不定的看向安德魯,希望從他眼裏看出點什麼。

    她的舉動,看在安德魯眼裏,卻是另一種含義。

    她是在心虛嗎?

    眼瞳深處驟然一緊,手指更用力的掐着她的肩膀,幾乎將她提離了地。

    “那個男人是誰?”他像猛獸般吼叫。

    千色只覺得肩骨像是要碎了,卻因為他的吼聲,有了短暫的忽略。

    還好,他並不知道。

    “回答我!!”安德魯發了狠的搖晃她。

    千色被搖得五臟都像是在翻滾,肩膀更是痛得像是已經脱臼,她被逼得只能反吼,“他是誰,你沒必要知道!!我想和誰在一起,也與你無關。”

    這一句刺得安德魯渾身一僵,眼眸深得已看不出原本的顏色,一連串低低冷笑不由自主滑出他的口……

    “若是你沒忘記,應該記得我包下了你,若是你還有一點職業道德,就該知道,我包下的不僅是你的時間,也是你整個人!!還是你本性就是如此,一個男人根本無法滿足你!!”

    一句無關,一句沒必要,讓他口不擇言,心裏卻很清楚,他的確無關,也的確沒必要知道,可他無法將這兩個詞甘心的吞下。

    墮入地獄的人,永遠都不可能飛上雲端,二十二年前如此,二十二年後的今天也會是如此,是嗎?

    一樣的臉,也是一樣的……結果,是嗎?

    這個結論,如同一把利斧瞬間劈開了心底某處他自己也不願意承認的夢境。

    他恐怖的發現,他似乎……是在嫉妒!!

    什麼時候開始的,他已經無從記起,他只知道她身上的這件外套,刺醒了他。更刺得他鮮血淋漓。

    “你是什麼意思?”他詆譭性的話,讓千色的臉色發白,內心深處只覺得是被侮辱了。

    他在告訴她,她不過是個人盡可夫的女人,能得到他的包養就該每天每夜的等着他的臨幸,連自由都不准許有。

    她被侮辱的還不夠嗎?

    BOSS的命令,已經讓她覺得恥辱至極,他卻還要再添上一筆。

    悲憤所致,她忘記了疼痛,冷笑道,“怎麼?後悔了?還是你已經忍耐不下去了,想要行使你的權利了?對,我就是水性楊花,我就是下賤,我就是淫蕩,你到現在才發現嗎?我想和誰上牀,就和誰,你管不着,一輩子都管不着!!”

    安德魯被她刺激到了,只覺得胸口一窒,沉積的怒氣終於爆發了。

    他一把將她提起,呼吸急促地吻上她叫囂不停的纖巧嘴唇。

    突入起來的索吻,讓千色如同受驚的小獸,惶恐萬狀。

    他急切的啃咬她,彷彿要將她吞噬如腹,雙臂一使力把她託上房間內的梳妝枱,枱面上的瓶瓶罐罐稀里嘩啦的掉落下去,一地狼藉,她更害怕了,手肘撐在他的胸膛開始抗拒。

    但是安德魯像是入了魔了,狂暴的撕碎她身上那件令他刺眼到憤恨的外套,就像是在撕碎一個人的身體,他的理智被她的話,逼得徹底崩潰。

    無關……那他就把一切無關都變成有關。

    他已經分不清,他到底是把她當成代替品,是對摯愛的最後一絲執念促成了今日的渴望,還是真的已經動了心,卻清楚,他不想放過她,不管她是誰,他現在只想的得到她。

    這種感覺如同當年,他想要得到慕容悠的心情一樣。

    他放不開,無論如何都放不開。

    衣料碎裂的聲音在空氣中清脆的響起,他將她的雙手反剪在身後,抗不過爆發的慾望,也抵不住猛烈的情慾,粗暴的將她壓在梳妝枱上,那雙線條美麗的卻顫抖的雙腿,讓他整個人都已經瘋了。

    千色拼命掙扎,卻敵不過他的力氣,她的左手被他牢牢鎖住,動彈不得,無力之下,她被他的狂暴,逼出了眼淚。

    她閉上眼,睫毛沾染了濕霧。

    就這樣吧,她又何須反抗,這不正是BOSS要的嗎?不需要親自勾引,就將任務完成了一半,這也不是她要的嗎?

    她僵硬地接受他的撫摩,心已經不再能感覺痛楚,但是仍能清晰地聽到到心臟快要破裂的聲音。

    如果就這樣……這樣……她是不是該好受點,可以不用踐踏自己的自尊去主動獻身,可以不用撕碎她的驕傲,去完成任務。

    有……什麼不好?

    可從心底升起的恐懼,讓她無法接受,這種恐懼好似以前也有過,讓她絕望,讓她崩潰,讓她碎得什麼也不剩,像是世界都崩離了。

    她害怕到寧願死了也比活着好。

    她抽泣一聲,渾身繃緊,水漾漾的雙眸淚似滂沱。

    她不要,不要這樣!!

    “不要!!”

    她驚恐的尖叫,將所有的恐懼都呼喊了出來。

    安德魯一震,望向她時,所有的瘋狂和粗暴都冷卻了。

    她的臉色慘白到近乎透明,他都能看見她太陽穴那裏急促跳動的血管,那薄薄的皮膚似乎不勝負荷,隨時要破裂的樣子,她像瞬間石化的娃娃,美麗而空洞。

    這種空洞,讓他心驚的熟悉。

    他抬起手顫抖的摩挲了一下她蒼白的嬌嫩臉頰,像是在試探她有沒有……有沒有……

    他的心都涼了。

    他在幹什麼!?他在心裏對自己怒吼。

    逼瘋過一個還不夠,還要在逼瘋另一個嗎?

    他懊惱的想要殺了自己,灰眸裏的沉重,壓得他無法喘息。

    曾犯過的錯,歷歷在目,卻在今天又重蹈覆轍。

    他慌亂了,不敢去叫她的名字。

    怕聽到那句……撕碎他靈魂的控訴。

    惡魔!!

    “對不起!!”他重重的喘息,將千色緊緊摟入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他在説給她聽,也是在説給另一個人聽。

    往事和此刻已經重疊,如果時間能夠倒回,他絕對不會再傷害她,不管這個她是哪一個。

    窗簾外漸漸透進青蒙的光,卻無法拂去他心裏的暗影。

    曾有的愧疚,曾有的悲傷,曾有的難受,曾有的絕望,全都化為這一句對不起,只期望她千萬不要出事。

    他把嚇得發不出聲音的她一把抱起,輕柔的安置在牀上,可她閉着眼睛,好像是已經死了。

    他整個人都亂了,跪伏在牀邊,握緊她的手,彷彿想要將生命力全都輸送給她,五內俱焚的悔恨,讓他連一句安慰的話也吐不出。

    千色緩緩張開眼,那嚴重染了水色的黝黑,淚珠仍在緩緩聚集,彷彿可以吞噬一切絕美的哀慼小臉,也吞噬了安德魯的靈魂。

    那雙水意盪漾的黑眸,在極其幽淡的陽光下閃爍着令人心酸的星點,那張哀慼的小臉更是他心憐,柔弱的得如同一朵嬌弱得必須有人悉心呵護的雅麗蘭花。

    他怎麼能夠捨得傷害她。

    這一秒,這一刻,他突然有了砰然心動。

    他以為這輩子不會再有心動的感覺,此刻卻清楚的意識到,他心動了。

    心動的無比狂烈,也心動的即時會再次墜入地獄,他都會甘之如飴。

    看着她長睫上的盈盈珠淚,他像羽毛般輕柔的抬手拭去。

    她的眼神漸漸回覆了清明,轉頭看他時,水汪汪的眼睛裏氏無法言説的哀愁和驚懼。

    他被這眼神又一次刺痛了,甕聲甕氣的問道,“好……好點了嗎?”

    千色下意識的縮起身子,扯過被子將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的,然後躲避他。

    “別怕,我不會……不會再做什麼了……”他説得小心翼翼,口氣也輕的不能再輕。

    她仍是躲避,下意識朝裏退縮。

    看得安德魯一陣難受,“真的,我發誓,不會再碰你一分一毫。”

    雖然她並不完全相信他的話,可他眼瞳深處的不忍和愧疚卻十分清楚的暴露在她面前。

    “我知道,你現在不會相信我,可聽我把話説完,好嗎?”為了説這句話,他還特地離開牀邊,和她保持一段距離。

    他的遠離,讓她的身體不再緊繃,半含譏誚半含警惕的看着他,“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可説的。”

    她強裝着淡漠和冷靜,不想讓他看出她還沒從剛才的事情中恢復。

    雖然那雙強作淡定的眼瞳冷漠地看着他,可他輕易的發現她暗藏的一絲害怕,那種愧疚和憐惜又擭住了他的心。

    他不能讓她與自己的關係,就此結束。

    他咬了下牙,或許這會讓他的驕傲破碎,但此刻,他不敢用假話去搪塞,他的機會……從來就不多。

    “給我一個機會!!”

    她皺眉,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的説道,“給我一個讓你愛上我的機會。”

    她水光流轉的眼睛頓時一愕。

    他在説什麼?

    “給我一個機會,一個讓你愛上我的機會。”他重複道,像是知道她的愕然。

    她不敢置信看着他。

    “不要現在就説不,考慮一下,好嗎?”他口氣柔和的就像棉絮,正將她一層層的裹起。

    他雖然已經不年輕,可依然俊美出眾,依然會是萬千美女心儀的物件,他竟然拿對一個身份是酒家女的女人説這種話。

    更不可思議的是,他在之前還想強暴她。

    他瘋了嗎?

    還是……

    她冷下眼,“我不是代替品。”

    她不該説這句話,她明明有任務在,她卻説了這句最不該説的話。

    因為,她不甘心總被人當成代替品。

    她有她的驕傲,即使是為了任務,她也要保存着,哪怕最終只會是那麼一絲絲。

    安德魯明白她的意思,但是現在他無論説什麼都不會讓她相信,在這之前,他一直在拿她當代替品,這是事實,她也定是感覺到了,才會這麼説。

    他喟嘆,“那麼,就讓我們重新來過。”

    他眼裏明顯有着請求,讓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重新來過……

    他是真的在向她示愛。

    這個認知,讓她惶然。

    愛情對她來説,是一件奢侈的皮草,她早已習慣自己獨自熬過寒冷,所以它並不必須。

    但任務,卻讓她被迫接下這件不太必須,卻又奢侈的東西。

    這份奢侈一半來自她自己,另一半則是來自目標對感情的專一,因為那種專一,讓她幾乎不可介入。

    而現在,其中一個目標,卻給了她機會。

    若是接受了,她就等於在傷害他。

    傷害這個正鼓足勇氣,將手緊握到顫抖的男人的心。

    她別過頭,不忍正啃噬着她的良心。

    “不能嗎?”他語氣哀然。

    不能被原諒,也不能被接受。

    她轉頭看他,想必她的不回應,已帶給他傷害,那份傷害變成了晦暗佔據了他的眼眸。

    “我……”她未來得及説,手機的鈴聲便突然響起。

    是她的,這鈴音也只屬於一個人。

    她看向因之前他暴行下,那支被甩落在角落的手機,正不停震動和歌唱。

    “去接吧!”安德魯讓開路。

    她趕忙下牀,將它拿起,然後接聽。

    電話另一頭,是唐的聲音,他正關切的詢問她,“千色,你在哪裏?”

    這聲音即使透過手機,她都能感受到他有多關心她。

    猝然的BOSS的話在耳邊響起,每一個字都是寒徹入骨。

    她不能不顧……

    這世上,她還有一個要保護的人。

    她突然清醒,就像從地獄裏解脱出來的幽靈,不管出賣的是什麼,都在所不惜。

    她按斷通話鍵,並且關機。

    轉身,雙目驟然一深,若這世界真有地獄,她甘願再次墮入,但只期望,只有她一個人。

    “好!”她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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