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米婭便醒了,撲閃著一雙美麗的眼睛,正疑惑自己是怎麼了,就見一群人宛若她死而復生似的,個個神情激動的對她又摟又親。
等她沾了一臉的口水,才有機會出聲詢問。
他們卻沒有回應,視線齊刷刷的朝狄克看去。
他是她的親爹,自然是由他說比較妥當。
狄克也沒想隱瞞,覺得女兒有權利知道,便就將事情的始末籠統的敘述了一遍,雖說籠統,那也就籠統夜家的事,關於慕容悠怎麼被夜家欺負的,可說得格外清楚,說完還對夜家大加詆譭了一番,言詞間更是充滿了對夜家的憎恨。
米婭聽了,小嘴張得圓圓的,眼睛也就撲閃的更厲害。
鳳凰涅槃?鳳指?夜家?
她今年雖然只有十六歲,但因為父兄的關係,世面已見得十分廣了,可乍聽之下,還是吃驚不小,下意識的看向自己的左手,沒覺得有什麼不一樣啊。
確切的說,她是有聽,沒有懂。
"這麼說,我還有個表姐嘍……"這,她倒是聽明白了
狄克厲色呵斥道,"你沒有表姐!!"
米婭從小就沒被狄克說過一句重話,連她要強行加入WFP829小隊時,他都沒這麼疾言厲色過,冷不丁被嚇到了,嚇得還不輕,臉都白了。
自知話重了,狄克很懊惱,連忙將她摟在懷裡,輕聲安撫,"小悠,爸比不是氣你,是氣夜家,那夜家實在可惡。"
米婭乖乖的窩在他懷裡點頭,"我知道,我知道,是小悠不對,小悠才不要當什麼宗主呢,也不要認什麼表姐,小悠有爸比和哥哥就好了。"
她是見識到爸比有多討厭夜家了,再不敢亂說話,只要爸比討厭的,她也討厭。
狄克甚是窩心,想起差點就失去這個可愛的女兒了,摟得也就更緊。
"乖,是爸比不好,嚇到小悠了。"
米婭搖頭,親暱的用小臉蹭著他暖烘烘的胸膛,"小悠不怕,知道爸比是最愛小悠的。"
狄克突然想到她從昨天中午開始就滴水未進,關心的問道,"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米婭乖巧的點頭,的確是覺得餓了,肚子空的難受。
聽她說餓了,四個超級戀妹情節的哥哥,爭相沖出病房,直奔WFP醫療中心的餐廳,沒過幾分鐘,就見他們像火車頭一樣衝了回來,懷裡抱滿了各種食品。
光是牛奶就拿了不下五種口味,考慮到她身體剛復原,比較適合吃流質的食物,便又拿了好多種粥品。
米婭從小被這四個哥哥養刁了,有挑食的毛病,看來看去,就挑了兩樣,他們當然不許,硬是讓她再多挑兩樣,然後四人分別拿一種,圍在床邊,伺候她吃飯。
她又不是手廢了,自己能吃,可他們不許,非要喂她,她沒辦法拒絕,因為他們又有那種含著一泡淚的眼神看她,她只好乖乖張嘴。
等米婭吃完,羅馬斯為了保險起見,又替她做了一些檢查,發現除了體力消耗太大引起的疲倦之外,其他一切正常,休息個一天就能出院了。
狄克這才真正放下心來,一放鬆,他這個本來就是病號的人,體力也到達了極限,看上去極為憔悴。
三胞胎見了,立刻就趕他回去,理由是免得到時候米婭出院了,他卻進醫院了。
他沒反對,米婭已無礙,有兒子在這裡照顧,他也放心。
他親了親米婭的小臉蛋,囑咐道,"要聽話,知道嗎?"
"嗯!爸比回去要好好休息哦,有哥哥在,小悠沒事的。"
狄克又親了一記,這才不舍的離開。
大家都以為他會乖乖回去休息,也就沒人陪他一道走,哪知他的心思可全然不是這麼回事。
出了病房,他憔悴的神色立刻肅穆起來,走得也飛快,到了電梯口,剛按了按鈕,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他回頭,"卡爾?"
卡爾放下手,與他並排站著,一同等電梯。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你想去見八老,對嗎?"
卡爾臉上有著瞭然,認識幾十年了,就算稱不上是他肚子裡的蛔蟲,對他要做的事情也能猜了個十之八九。
只要有關悠的事情,他都會第一考慮,他現在最迫切的就是想知道她的左手是怎麼受傷的。
被看穿了,狄克也不見惱色,就是默認了。
"狄克,拜託,你不年輕了,你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有多差嗎?"
作為朋友,他不得不提醒他,他要再這麼不顧死活的操持下去,早晚要了他的命。
或許,這本就是他想要的,可站在朋友的立場上,他絕不容許。
"我有我自己的考量。"說白了,就是不領情。
卡爾是氣不打一處來,但他也不會氣得破口大罵,他是什麼人,人稱笑面虎一隻。
"你有你自己的考量,我也有我的,我跟著來,就是要送你回家。"就算要用武力把他打暈,才能送他回家,他也會去做。
狄克眉頭皺得死緊,眼神也逐漸嚇人起來,一如年輕的時候狂猛。
這種好像瞪誰,就能把人瞪死的眼神,卡爾是習以為常了,一點都不怕,好似覺得送他回去是件十分有挑戰性的事情。
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了,可兩人誰也沒動。
"你可別想打暈我,論搏擊,我是贏不了你,可那是在你狀態好的時候,現在,我可以很自信的說,你準輸。"
莫說打架了,他估計連站穩都很費力。
狄克自知無望,氣餒至極,眼神也不再嚇人,只得憤恨的進入電梯。
卡爾竊笑,也跟著走了進去,然後按了地下車庫的按鈕。
電梯門一合上,卡爾說道,"你先好好休息,見八老並不著急,他又不會跑,今天不見,明天也可以見嘛,你先養足精神,其他的我來安排。"
狄克正在氣頭上,任是不搭理他。
卡爾倒很自在,又道,"還有皇妃暗殺案,你也先緩緩,又不是機器人,總要喘口氣,辦案的前提是什麼,是健康!!"
狄克用鼻孔哼了哼。
"你呀,都這把年紀的人了……"
"卡爾!!"狄克見他喋喋不休,有點毛了。
卡爾知道分寸,停住了嘴。
兩人一前一後就到了地下車庫,既然是有人送,狄克就不用自己開車回家了,不情不願的坐上卡爾的座駕。
關了車門,發動了引擎,狄克心裡仍有些不甘心,"八老的事情我可以暫緩,但土耳其親王和皇妃的案子,我不能答應。"
這案子關係太大,他不管,不放心。
卡爾轉動方向盤,將車子駛離了車庫,似乎早知道他會這麼說,沒直接反對,只說道,"行,前提是你必須經過羅馬斯同意,否則一切免談。"
即是說,他起碼要休息半個月才行。
"三天!!"這是他的底線。
"好啊,既然這樣,我這就回去跟米婭說,你想米婭會怎麼樣?我篤定她會哭哦。"卡爾作勢打方向盤,打算來個原路返回。
他這招直擊狄克的軟肋。
狄克氣得直冒煙,可一想到寶貝女兒,硬是給忍了下來,牙齒咬得格格響,憤恨道,"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
卡爾知道奸計得逞,方向盤又轉了回來。
早怎麼說不就成了,非要他用陰的。
*
位於紐約曼哈頓島上第五大道49-50街的華爾道夫酒店堪稱世界上最豪華、最著名的酒店之一。美國自30年代胡佛總統第一次下榻此酒店後,歷任總統只要訪問紐約,華爾道夫酒店幾乎是首選,若是各國政要和元首時逢聯合國大會期間或來紐約訪問下榻的地方也大多會選擇鼎鼎有名的華爾道夫酒店,可見它的身份和地位象徵。
因此,WFP在安排阿爾緹尼斯和薩魯下榻居所的問題上也毫不猶豫的選擇了華爾道夫酒店的帝王套房,因為絕不會有人蠢到在這家接待過無數政要的酒店裡下殺手,這裡警備足夠嚴密,專用於接待各國元首政要的華爾道夫塔樓裡,每個擁有三臥室的帝王套房都會擁有世界最頂尖的監視系統,不要說人了,就是一隻蒼蠅估計也很難飛進去。
這樣不僅能保證他們夫婦二人生命安全,在保護人員方面也能儘量縮減到最少,在追查上便可以有更多人力參與,儘早解決此案。
但,前提是她必須足不出戶,直到案子了結為止,這不僅是WFP的要求,也是薩魯的要求,對於好動的阿爾緹尼斯來說,這不能不說是一種精神上的折磨。
只過了幾天,她就有些熬不住了。
為了能確實保證到她的安全無憂,WFP不只安排了一間帝王套房,而是三間全包下,每隔兩天都會無規律的換一間,真正做到萬無一失。
反正不用她動手,只要人跟著走就行,她是不會感到麻煩的。
轉眼又到了換房間的時間,阿爾緹尼斯很無奈被薩魯牽著手走,到了另一間帝王套房,即使和前幾天所見到的又不一樣(這就是豪華酒店,同一間房,每天的擺設和顏色都不一樣)她也沒興趣看,憤憤地走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下。
薩魯就不同了,只見他上樓下樓的來回查看,櫃子、更衣間、桌子底下,門板後面,只要可能藏人藏物的地方他都不會放過,看得WFP的保護人員個個臉色發黑。
這個親王每次換房間都要這麼做一次,他這是擺明了不相信WFP的能力,弄得他們心裡極度不爽,可礙於他的身份,也不敢明說,看在他有個漂亮老婆的份上,暫且忽略不計。
房間一換好,他們就趕緊走人,免得被氣得口吐白沫。
檢查完所有可能藏人藏物的地方後,薩魯還得環視一週,直到滿意為止。
阿爾緹尼斯看了直嘆氣,加上心情不好,沒好氣的說道,"薩魯,你還可以看一下花瓶裡面。"
她指向茶几上那隻雕花的銀質花瓶,也就三十釐米高,十釐米寬,插滿了保加利亞的玫瑰,還沾著露珠呢,可見是剛採摘下來的。
是人都知道,她在說氣話,耍耍小脾氣而已,只會覺得好笑,花瓶裡能藏什麼,貓還是狗?
可親王大人似乎不這麼認為,不知道是不是聽了她的氣話故意的,還真走到茶几旁,拿起那隻花瓶作勢要檢查,昂貴到千金一枝的玫瑰立刻遭到蹂躪,被扔到了地毯上。
阿爾緹尼斯驚見,伸手阻止他這可笑的舉動,"薩魯,你見過有人可以藏在這麼小的花瓶裡嗎?"
莫說成人了,嬰兒也未必能塞進去。
他不以為意,往花瓶裡瞅了一瞅。
"我有說看人嗎,人藏不進,炸彈總能藏吧。"他說得義正言辭。
阿爾緹尼斯的嘴角直抽抽,"那你看……看到什麼了?"
"唔……"他真的很用心的在看。
末了,眸色一沉,"太深了,看不到底……"想了一會兒,對留下貼身保護他們的土耳其皇家侍衛吩咐道,"去,給我找隻手電筒來。"
侍衛聽了啊了一聲,還沒啊完,被他嚇人的厲眸一瞪,趕緊去找手電筒。
阿爾緹尼斯搶過他手裡的花瓶,把它重新放回茶几上,腮幫子氣得鼓鼓的說道,"薩魯,別鬧了!!"
"鬧?"他眸色比剛才還嚇人,臉色也很難看,"不是我鬧,是你在給我鬧彆扭。"
她縮了縮脖子,呃……踢到鐵板了,他看出來了。
看來,他真的是故意的,氣她這幾天憋的慌沒理他,也氣她總想著去冒險。
腮幫子鼓不起來了,像只被放了氣的氣球很快癟了回去,她坐回沙發,瞅著他一臉的鬱色,滿腹的怨氣也漸漸消去。
可她總覺得有那麼一點點不甘,嘴裡輕輕的嘀咕道,"我是來查案的,又不是來被保護的……"
薩魯的耳朵簡直就像狗耳朵,她說得極輕,可他還是聽見了,臉色更是難看了三分,又捨不得罵,又捨不得打,只能氣得用鼻子直哼哼。
阿爾緹尼斯到底是明事理的人,也熟悉他的脾氣,知道他現在這個模樣是氣上頭了,她要再不說些軟話,甜話,他就會拿旁人來當出氣筒。
正這麼想著,剛才奉命去找手電筒的侍衛回來了,"殿下,手電筒。"
說曹操曹操就到,這麼大個出氣筒自動送上門了。
薩魯艴然不悅到頭髮都豎起了幾根,眼神像要射出火花一般,臉上的邪佞和暴怒,一如當年被太陽神種下詛咒的暴風雨神。
侍衛捧著電筒的手都開始抖了。
薩魯盯著他,就像是獅子盯著獵物那般,讓人心裡直發毛。
阿爾緹尼斯深覺不妙,趕緊擋在薩魯身前,對著侍衛說道,"下去吧,沒有傳喚誰都別進來。"
侍衛僵在那,本來動都不敢動,聽到她的話,捧著手電筒撒腿就跑,跑到門口不知被什麼絆倒了,沒顧著起來,直接滾出門外。
偌大的客廳因侍衛們的離去,出現一種沉寂狀態,阿爾緹尼斯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來讓薩魯消氣。
倒是薩魯先主動了,不見了出氣筒,他還有其他宣洩途徑。
他的手在她的頰邊流連不已,往下滑到她白皙透明的脖頸處,感覺那裡的脈動,絲滑的皮膚帶著溫暖,更有一種誘惑,讓他感覺就像一隻吸血鬼,正貪婪的覬覦著她脖頸處的甜美,猛的勾住她的脖子,然後他前傾,低頭吻上那思念了幾天的的紅唇。
阿爾緹妮斯被頸部力量所牽,錯愕間,溫溼柔軟的感覺已經在嘴裡融化開。
他的吻帶著一絲不容拒絕的霸道,更帶宣洩,力道很重,像是碾磨,讓她覺得火辣辣的疼,她有點想躲開,卻被他發現了意圖,兩隻手牢牢扣住她的腰。
在她快要窒息時,他才鬆開,她急忙深呼吸,補給氧分,一聲輕吐後,他卻又來了,親暱地再次與她唇碰唇,將她剛補給的氧氣又一盡吞噬。
他霸道的吸吮,讓她酡紅了雙頰,本就極美的臉,在他糾纏不清的折騰下更是綻放出無與倫比的風華。
薩魯看著這樣的她,似乎像第一次見似的,不肯輕易放過任何一個細節,再次把她烙印在心中。
空氣中帶著讓人沉醉的甜膩感,裹得她全身都在發熱,卻聽到他說道,"早知道,我就不該聽阿爾瑪的話,忘了你算了。"
他的聲音在深吻之後還沒有平復,略帶沙啞,卻透出濃濃情慾。
她聽了,錯愕的有些發僵,什麼濃情蜜意都沒有了。
什麼意思?
後悔了!?
她猛的抬頭對上了那雙深邃,幽沉,複雜難解的眼眸,裡面似乎還氤氳著層層迷霧,縷縷柔情……絕不像是有後悔的意思。
薩魯清清沙啞的喉嚨,抬手溫柔至極的撫觸她細膩的臉頰,輕嘆道,"也免得現在這樣牽腸掛肚,為你操心的好。"
阿爾緹妮斯的身子輕輕一震,心裡陡然發酸。
他又嘆,"露娜,你說,我該拿你怎麼辦?我能熬,我能受,我能苦,只願你是平安的,你說,我該怎麼辦?"
這一副受創的模樣,幽苦的讓她心裡發緊,更酸的想掉淚,趕緊雙手一張摟住他,"你什麼也不用做,我就在這裡,乖乖等在這裡,再也不想去查案了,薩魯,別這樣……對不起……"
她現在是悔死了。
她哪裡能想到薩魯這一手純粹是苦肉計,聽到她說會乖乖的在這裡等,哪還見得著他受創的模樣,眼神里精光一抹,狡黠非常。
他腦子裡思量著,短時間內,她是不會想著出酒店了。
聰明如她,自己不想點狠招,是制不住她的,可見她被自己弄哭了,心裡也不是個滋味,心疼的胸悶。
到頭來,還得他去哄她,哄著哄著就哄到床上去了。
這,他倒是樂見其成。
於是,這一日也平靜度過。
*
日落西山,黑幕降臨,紐約的紅燈區又迎來了一個糜爛的夜。
照舊是門庭若市的豔后,照舊是黑衣保鏢圍護的包間,也照舊是安德魯包下了午夜幽香的整夜。
只是今夜,他沒有點一瓶酒,可這種場所不點酒,人家還有什麼賺頭,靠的就是這酒水錢。
於是,安德魯豪爽的開了支票,請在場所有的客人喝最貴的酒,且是論瓶算,而他卻是喝茶。
如此大手筆,讓即使有心想跟他一爭午夜幽香的人,也自動打了退堂鼓。
燈光昏暗的包間裡,他不抽菸,也不喝酒,僅是來看人的。
在那一夜有了片刻的意亂情迷後,他矛盾了。
他幫她,是因為她長得像慕容悠,看著她,他就會覺得舒服,除此,便沒有了其他。
而最近,他發現,他似乎有點心動了,如同死水微瀾,圈圈漣漪在時間的推動下正不斷的擴大。
心動了,也更罪惡了。
名為背叛的罪惡,曾一度讓他不敢來見她。
嘴角扯出一抹若有似無的笑,他,安德魯也有不敢的時候。
千色見他許久未說話,又突兀的笑得那麼嘲諷,不禁問道,"怎麼了?"
她的氣色並不很好,顯得有些憔悴,這一點安德魯早就注意了,只是隔了一段時間不見她,只想好好看看她,每一個細節都不放過,看著看著就忘了。
聽她說了話,這才想起,便說道,"你臉色不好!"
"是嗎?可能最近睡得不好。"
最近,她的確有些無法入眠,一半是由於那夜WFP元帥給予的驚懼,另一半則是她手腕上的傷。
快好了,卻是因為破皮新長,癢得難受,為不讓他發現,更是為了不節外生枝,她還特地穿了長袖的連衣裙。
"不想和我說說,是為什麼嗎?"對她的感覺矛盾歸矛盾,他卻開始希望能更瞭解她一些。
他和她,除了在這裡談些不知所謂的話題外,不曾有過更一步的交往,他對她的瞭解也只到她叫什麼名字,住在哪裡。
而她也從未問過,他是誰,身份又是什麼?
每每想起,他竟有些生氣。
見他問,她也不知道該怎麼答,只好借拂頭髮的舉動來掩飾。
卻不知,她這樣拂弄頭髮,自然優雅的動作,絕美動人的容顏,真是芙蓉面,玉柳姿,說不盡的風情,看不厭的絕代風華。
除了美,她還有更加深刻的東西,她淡然,高貴,還有一種神秘。
安德魯臉色雖然波瀾不驚,可眼神是燙熱的。
她的袖子雖長,但抬手間,還是露出了端倪,儘管燈光昏暗,安德魯還是驚人的發現了。
那帶著炙熱溫度眸子,頃刻間冷了下去,伸手將她未來得及放下的手攫獲,力道很輕。
"你的手怎麼了?"他皺眉拉高她的衣袖。
他曾不止一次在心裡讚歎過她的手,如玉如絲,柔軟無骨,蘭指,粉甲,皓腕纖細,像是這世界上最美的藝術品,然而一圈淤青卻讓著最美,顯得有駭人。
千色訝然,連忙抽回手,將衣袖拉回,再用另一隻手捂住。
"自己不小心弄上的,已經快好了。"
安德魯手裡似乎還能感覺到先前觸碰她那隻手時沾到的餘溫,乍然被她抽回手,那餘溫變成了一絲空虛。
他握拳,眉頭皺的更緊。
"別老是說我,說說你吧。"她將溫好的茶,放到他面前。
安德魯卻是森冷的一句,"你當我是傻子嗎,我問你,你是怎麼弄傷的,跌傷?燙傷?"
那分明是被人以指捏傷的。
千色見他緊盯這個問題不放,心裡直髮憷,臉上卻未表現,只想趕緊把這個話題結束。
"我不想說。"
淡然一句,讓安德魯有失望,也有怒氣,他本就是個極為魔魅的人,眸色頓時冷凝。
"你不想說,便不說,可女人太要強,苦的最終是自己。"
若是以往,有人惹他生氣,他再氣,也是抿嘴不語,陰冷笑睨,但對這個女人,他卻是氣得想吼人。
千色原以為他是個生氣也不露色的人,怎知他也會因生氣而喋喋不休,反而不知該怎麼去回應。
仍見他不語,安德魯冷冷的眸子便燒了起來,踹開包房的房門,就大步走了出去。
他明明是隻狼,如今卻像獅子一樣暴躁。
出了包間,保鏢也不敢多問,緊跟在他身後,過了稍許,又傳來一聲玻璃破碎的聲音,七零八落的聲響不絕於耳。
接著,就聽聞老闆拉尖了嗓子在嚎,"我的大門!!!"
千色坐在沙發上,耳邊還回蕩著他冷颼颼的話語。
她無奈一笑,若是不要強,她如何能活到現在。
戲子帶著面具是為了唱戲,她戴著面具卻是為了活。
戲中的喜怒哀樂皆是戲,博人笑,取人憐。
她面具下的喜怒哀樂呢?
誰能憐見……又讓她情何以堪……
*
日子顯得有些平靜,米婭出院,狄克休養,阿爾緹妮斯安分,就連安德魯也沒出來嚇人。
卻是平靜的詭異。
這日是WFP總部的棄物日,所謂棄物日,指的就是將不用的文件物品清理、打包、封箱,因為即使是廢品也有可能會影響WFP的權益,所以這些東西都會送往專屬地直接焚化。
這種時候,WFP警員都會整理自己的物品,將不要的,不用的各自打包好然後放進每個部門統一的大箱子裡,等著焚化公司的人來搬走。
今天的箱子似乎比往年多不少,焚化公司的搬運工搬得氣喘吁吁,上接不接下去,有六個箱子特別沉,又大,也不知道里面裝了什麼。
經濟不景氣,公司為了開源節流裁了不少人,以往是10人負責一層,現在一半都沒有,兩個人搬一個箱子,上上下下的跑,沒多久,就疲乏了。
下樓梯的時候,前頭的人一時不小心,拐了一下,後頭的人來不及護住箱子,地心引力的催使下,箱子直接沿著樓梯滾了下去。
兩個搬運工趕忙跑下去,箱子滾了一層,總算卡在拐角處停了下來。
兩人慌忙將它抬起,卻不料箱子有個角破了,反正是不要的東西破了就破了,也無所謂,哪知一晃動,裡面東西靠著傾斜角度滾向了破損的角。
其中一人不經意間看了一眼,頓時驚恐失色。
那是一張蒼白的人臉,不是人體模型,是真的人。
那裡面裝得竟是一具屍體,嚇得他們趕緊鬆手,那箱子又滾了下去,破損的地方因摩擦,破損也就越來越大,直到無法承受屍體的重量,將它摔出去。
那屍體已經僵硬,筆直的滾落在樓梯通道一隅。
驚恐的尖叫頓時響徹整撞WFP大樓。
第一時間趕來的是卡爾和娜娜,因為樓層離他們的辦公室最近,一聽到聲音就趕了過來,一見這情景,卡爾直接僵在那裡,不是因為怕屍體,而是那屍體的長相。
正是他們一直在追查的那失蹤6人之中的其中一個。
他們查了那麼久沒查到,卻在自己的大本營發現了,還是以如此詭異的方式。
卡爾頓覺不妙,立刻封鎖整個WFP大樓,把廢棄品的所有箱子全部打開。
驚悚的事情變又發生了。
還有五個箱子,裝著五具屍體,加上最早發現的一具,那失蹤的6人算是全部找到了。
消息一散開,整個WFP籠罩上一層陰影。
是誰,如此大膽,又是誰如此神通,能將屍體神不知鬼不覺的裝進箱子,若是那兩個搬運工沒有不慎將箱子弄破。這六具屍體將會直接焚化,連渣滓都不會剩下。
真正做到了毀屍滅跡。
狄克不在WFP總部,地位最高的就是卡爾,他立刻下令徹查此事,尋遍各部門核查箱子的所有人,六具屍體被移到了專用的房間。
他們的死讓案子變得更棘手,這些來自各國政要委託保護的人,死在WFP的總部,WFP警員卻連兇手是誰都不知道,這不是奇恥大辱是什麼?
這甚至是在公然挑戰WFP。
卡爾想到當務之急就是解剖屍體,查出蛛絲馬跡,時間一長,有用的證據便可能會消失,但是WFP雖然有法醫,但這樣國際性的案子,不能光有WFP的法醫,還需要有鑑證法醫,也就是確保WFP不會為了私利,隱瞞可能會有影響到WFP的證據。
如果去找鑑證法醫,第一選擇就是FBI,但是就算現在馬上就去,按照流程,最快也要兩個小時,這六具屍體明顯有被冰凍過的痕跡,在常溫下已經開始有融化現象,兩個小時候,或許有效的證據就會隨著冰化消失也說不定。
卡爾再冷靜,這下也有點急了。
娜娜突然想到了一個人,"卡爾,有一個人絕對有資格充當鑑證法醫。"
"誰?"
"阿爾緹尼斯,她就是法醫權威。"還是HarvardUniversity法醫學專業法破格錄取和最小年齡通過考核的人。
卡爾頓時眼睛一亮,他怎麼忘記這位土耳其王妃了。
事不宜遲,他立刻聯繫保護她的WFP警員,讓他們飛車趕到這裡。
阿爾緹妮斯自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薩魯本不許,但她說,若是沒有她在旁邊,他們錯過了最有可能破案的證據怎麼辦?
薩魯是瞭解她能耐的。
這個理由太充分,他都找不到駁反的話,便與她一起沖沖趕到WFP解剖房。
阿爾緹尼斯見到這些屍體的時候,就已經覺得詭異之極,連續7小時的密集解剖,饒是她這個見慣屍體的人也被嚇到了。
不是因為屍體的腐爛程度,也不是因為他們破損程度,他們甚至是她學法醫以來見到的最"好看"的屍體。
嚇到她的是他們的死因。
她從解剖房出來的時候,臉色煞白,驚魂不定。
薩魯以為是她累了,急忙上前扶她,跟在他身後的WFP法醫官樣子比她還難看,都像經歷了最恐怖的事情,比死人還像死人,其中有一個突然像是精神崩潰了,尖叫著逃離。
被薩魯抱在懷裡,阿爾緹妮斯沉默了許久才開口。
"我終於知道我們之間的共同點了。"
她所說的共同點是指為何她會和那些學者一樣遭到同一批歹人襲擊。
"是什麼?"卡爾謹慎的問。
阿爾緹妮斯發抖道,"是大腦,活著的大腦。"
這些屍體全是一個死因,那即使在還活著的情況下被麻醉,然後活生生的被人用手術刀切割腦殼,將完整的大腦取出來,最後還被縫合,冷凍。
兇手是想要大腦,這是無疑的
而這些大腦只有一個共同點,它們的所有者全部是這世界上高智商的人。
這太恐怖了!!
是誰,如此殘忍,將活人的大腦完整取出。
又是出於什麼目的?
聽她解釋完,所有人都是進氣多,出氣少,驚恐萬分。
阿爾緹妮斯猛的感覺到手上一緊,薩魯正大力的握緊的她的手,她吃痛的回望他。
他用最不容駁反的語氣說道,"露娜,從這一秒開始,你半步都不準離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