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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幕 安德魯 塔克 雷蒙特

    離醫院東二十公里的紐約華倫公園裡,是一座面積為三百英畝的中央公園,可以算是紐約市的大花園,許多人常來此觀鳥、賞景、騎自行車、野餐、騎馬、慢跑、溜冰、散步等,有時也會演出莎士比亞劇及舉辦搖滾、民族、古典等音樂會。不管天氣好壞,或是一天中的任何時候,都可以看到慢跑者從大街上不同的地點進入中央公園。

    此刻,正是下午七點多,在這還算隆冬的季節,寒風瑟瑟的風吹過光禿的樹木,然後捲起地上的塵土在空中打著圈圈。

    在經過安科拉露天劇場時,只見一個漂亮的男孩正在噴泉池畔來回踱步著,他的視線一直停留在不遠處的紅色電話亭,根本沒有注意到來往人群對他注目的視線。

    他就是從醫院狂奔而出的卡奧利,他手中緊捏著一張灰色的電話卡,似乎猶豫著是否該打電話。

    終於,他邁開腳步衝進電話亭,把所有的雜音隔絕在這棟小建築外,他踮起腳插入電話卡,顫抖的手指按下那熟悉的號碼,等待電話聽筒的迴音。

    “您好,雷蒙特府邸,請問哪位?”有些蒼老但不失威嚴的聲音傳進卡奧利的耳朵內。

    “是我!”

    頓時從聽筒內傳來一陣抽氣聲,接著對方激動異常地喘息著,有些顫抖的聲音響起,“小主人,是小主人嗎?老天,您沒事吧,主人發了瘋的在找您。您在哪,我馬上派人去接您。”

    “告訴他,我在紐約華倫公園,我要見他,馬上!”說完他便不等對方回應便掛上電話,抽出電話卡,推開門走了出去,他仰望著灰濛濛的天空低喃著:妳會沒事的,他一定會救妳的。隨後,他找了張偏僻的木椅安靜的坐下,等待著他的出現……

    晚上十點,公園裡安靜的彷彿墓地,只有寒風在空中肆虐著,倫敦煤油燈造型的路燈將有些枯黃的草坪照得格外透亮。

    卡奧利坐在木椅上,朝凍僵的雙手哈著氣,呼吸伴隨著白霧在沒有人的公園裡顯得格外孤寂,或許是太過寒冷了,他站起來來回的轉著圈,偶爾也會跳動兩下,以此希望能讓身體暖和起來。

    安靜得夜,寂靜的天空,所有一切都太陽落山後迴歸溫暖的巢穴,只有他仍在那裡耐心的等待著。

    猛然間,遠方傳來直升機的引擎聲,巨大的螺旋槳和空氣劇烈的摩擦著,發出陣陣轟鳴,兩盞白如晝的探照燈鎖定了卡奧利小小的身影。

    因為螺旋槳的運作聲,無法聽見直升機上人頭攢動的聲音在說些什麼,只見直升機慢慢降低高度,從上面滾下一截雲梯,同時由於機身的降低,在地面上颳起一陣強風,吹得卡奧利無法睜開眼睛,只能無助的用纖細的手來阻擋它的肆虐。

    倏地,沿著雲梯爬下三個身穿黑色風衣的男人,烏鴉般的黑色比天空還要沉悶,隱隱約約可以感到從他們身上散發出陰冷的氣息,特別是站在最前面的那個男人。

    月光下,那頭及腰的銀髮隨著強風而紛亂,剛挺的鼻樑、堅厚的嘴唇在古銅瘦削的臉龐上,顯出冷然的剛毅,一雙深邃的星瞳帶著懾人心魄的威嚴,以及冰冷的殘酷,讓人不禁不寒而慄,而此刻這雙銳利的鷹眸在掃射到卡奧利身上時,全化為溫柔的凝視。

    他是地獄裡的撒旦,更是人世間的惡魔,凡是見到他的人都無不為他的殘忍血腥而震懾,他的名字更是世界追緝令排行榜上的第一位,這個擁有全世界百分之七十軍火、毒品掌控權的魔王——安德魯-塔克-雷蒙特。

    安德魯在強風中看著眼前這個讓他擔憂了半年的小男孩,心中懸掛的石頭終於落了地。

    老天!他平安無事!比起半年前他又長高了不少,也健壯了許多,那雙如黑耀石般的星眸更是璀璨奪目。

    安德魯暗歎著:他越來越像她了!就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樣。

    末了,他的視線移至那本該如絲綢般的披肩長髮,怎料,他卻什麼也沒看見,只看見他可愛的腦袋上頂著一個西瓜太郎的髮型。

    怒火猛然從他的丹田一路竄上胸腔,溫柔的視線瞬間轉為駭人的利刃,他倏地一個健步跨到他面前,粗魯的巨掌撅起卡奧利耳邊的短鬢,冰冷的聲音如鬼魅般響起,“是誰?是誰剪了你的頭髮!”

    卡奧利毫無懼意的甩開耳邊的手,倒退了一步,臉上那抹稚嫩的的表情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超乎年齡的深沉,他挪動了一下嘴皮子,淡淡的說道,“你還會關心我嗎?”

    他的抗拒無疑激起了安德魯更為炙熱的怒火,他將他一把拉了回來,巨掌牢牢的扣住他幼小的肩膀喝道:“說,是誰剪了你的頭髮,是誰!?”

    雖然處於暴怒的當口,但是他仍然控制了自己的力道,扣住卡奧利的手並沒有實質性的傷害,只是讓他無法在掙脫開罷了。

    而卡奧利也只是象徵性的掙扎了幾下便停下扭動的身子,然後抬首直視進他冰冷的眸子,人人都視眼前的這個男人為惡魔,地獄的主宰者,但是他不怕,確切的說是從來就沒怕過他,隨即,他昂首吐出了一個字,“她!”

    英語裡的她,無疑的是個女性,即使只有性別,安德魯也很清楚那個她是誰,他殘酷嗜血的眼睛閃過一絲苦楚,如鐫刻的五官明顯的抽搐了一下,深藏腦海裡的那抹靚麗的倩影如同翻湧的海水不斷席捲著他。

    無論過了多少時間,她依然在他記憶力最深處映刻著,如同他身體的一部分揮之不去,即使有再多的女人供他發洩也替代不了她,只會更加難以忘了她。

    慕容悠——這個讓他瘋狂愛戀的女人,也是被他傷害的最深的女人。

    冷酷的眼神依然凜冽,但凜冽中充徹著更多的痛苦,他不自覺地鬆開大手,踉蹌的倒退了一步說道,“你見過她了!”

    卡奧利毫無表情的看著他的表情,用力的點了一下頭。

    隨之響起的是震懾心魂的吼叫聲,“為什麼,為什麼去見她!”他厲聲責備著,猙獰的神情比起地獄裡的惡魔更要駭上百倍,站在他身旁的兩名黑衣保鏢在見此情況後,也不由得膽戰心驚,連大氣都不敢喘。

    “我有這個權力!”卡奧利鎮定自若的置若罔聞。

    “權力!?”安德魯像是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滲著哀傷的笑聲在空氣中猝然響起。

    那笑聲彷彿是地獄裡的哀嚎,讓人恐懼的可以膽肝碎裂,強風中散亂的銀髮更是讓他的張狂達到了極致,笑聲漸歇,他凜冽視線射向奧利,“這個世界上只有你和我是最沒有權力去見她的。”

    “不!!”卡奧利激動的尖叫著,他稚嫩的雙肩因為他的話而劇烈的抖動著,“我有權力去見她,因為她是——”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安德魯揮起的手掌給打斷。

    力道之猛讓卡奧利踉蹌了幾步摔倒在地,他的嘴角溢出血絲,他捂住熱辣滾燙的臉頰,刺痛陣陣的向他襲來,眼睛裡也因為這一巴掌有片刻的黑暗。

    安德魯硬生生的收回僵在空中的手,他握緊拳頭任由指甲戳刺著掌心,臉上有著衝動的後悔,但只是一瞬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片刻後,他冷聲的命令道,“帶小主人回去,沒有我的命令不准他離開房間一步。”

    “是!”站在他身後的保鏢沒有絲毫的遲疑,疾步跨上前去將卡奧利挾持在中間。

    “不,放開我,放開我,我命令你們放開我!”他激烈的扭動著身軀,企圖從這兩個彪形大漢手中逃脫,甚至在無奈之餘用牙齒撕咬著其中一人的手臂。

    可惜,被他張口咬住的人絲毫不為所動,即使他的肉很可能脫離他的身體,他也依然沒有鬆手的打算。

    見狀,卡奧利停止撕咬的舉動,大聲地朝著眼前的男人叫道,“救她,只有你能救她,她病得很重,可能會死的,她可能會死的。”

    他的叫聲猛然間讓安德魯回首看著他,只見他驚恐萬分的抓住他的肩膀搖晃著,“你說什麼?再說一遍!她怎麼了?”

    卡奧利知道自己話起到作用了,他放棄掙扎的手段重複道,“她病得很重,她快死了!”

    這句話彷彿萬道利劍直刺入安德魯的心臟,扣住卡奧利肩膀的手渾然不知的加重,使得後者疼痛難忍的輕叫出聲。

    安德魯見狀連忙鬆開自己的手,示意手下放開他,然後蹲下身子迫切的問道,“她怎麼了?為什麼會生病,他不是應該好好照顧她的嗎?”

    說道最後他的神情越發的激動,那模樣好似要將他口裡的那個他生吞活剝一樣,他捧起卡奧利漂亮的臉蛋,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但在猛然見到他嘴角的血絲後,心裡泛起愧疚的痛楚,“寶貝,對不起,我不該打你的!”

    他粗糙的手指拭去那抹猩紅,輕柔的撫觸著卡奧利臉頰上的紅痕,因他的碰觸而感到疼痛,他不由得蹙起眉,晶亮的眼睛更是因疼痛而閉上。

    “很疼嗎?”安德魯眼見他疼痛難當,才意識到剛才暴怒下的力道有多大,他作勢想要抱起他。

    卡奧利猛然搖了搖頭,張開眼睛急急得拽住他的袖子,“不疼!一點也不疼!”

    但是沒說一個字都抽動著臉頰刺痛的肌肉,他下意識的捂住臉,但是儘管如此,他仍是拼命的說著話,“叫鬼醫叔叔來,是他的話一定可以治好她的。”

    “她到底怎麼了?她應該很幸福不是嗎?”安德魯將他努力忍痛的表情盡收眼底,心疼得感覺淹沒了他。

    “我也不知道,她一直都很健康,但是今天下午,她上樓去拿東西,突然就吐血了,一直都昏迷不醒,我害怕會失去她!!”

    堅強獨立的卡奧利從2歲開始就沒有掉過眼淚,可是一思及躺在病床上的她,他的淚水瞬間沾溼了面頰,溫熱的眼淚滴落在安德魯的手背上,他猛然抬起頭看著他,霎那間她哭泣的神情和眼前的小男孩重疊,痛楚向驚濤駭浪般席捲了他的心。

    但是,他答應過不會在出現在她的眼前,他不能不遵守約定,如果她看到他,他無法相信她會有麼害怕,六年前那種的驚恐的眼神,他不想再看到了。

    “阿洛拉-伊迪絲,一定可以治好她的。”他壓下心中的刺痛,冷硬的說道。

    “鬼醫叔叔在的話,一定更有把握!”卡奧利見他不為所動,小手更是用力拽住他的衣袖,彷彿要將它扯下來才甘心。

    “我什麼都可以答應你,唯獨——”

    “父親!!!”

    這聲父親讓安德魯從拒絕中震醒,他驚訝的看著眼前的小男孩。

    有多久了?他有多久沒叫過他了,一年還是二年,自從他知道她的存在後,在他拒絕讓他見她後,他就不曾再叫過他。

    “你終於肯叫我了!”殘酷無情的他竟也會為這小小的稱呼感動得雙眼迷上了一層霧氣。

    “父親!”卡奧利又叫了一次,隨即幼小的身體撲入他的懷裡,尋求著父愛的溫暖。

    安德魯緊緊地抱住懷裡的小身體,他的兒子,他與她的兒子。

    卡奧利在他的懷裡不住的咕噥著,“救她,我想救她。”

    安德魯聽著他無助的央求聲,心中最柔軟的那處被侵襲著,他頹然的閉上雙眼再睜開,然後他抱起懷中的卡奧利說道,“我答應你!!只要你想要的,我都答應你。”

    但他只會派鬼醫前去,他不會出現在她的面前,也不能出現。

    卡奧利聽聞他的承諾,終於安心了,長時間的等待,再加上寒冷的溫度,他心情一放鬆便昏了過去。

    安德魯意識到他的虛軟立刻驚叫出聲,“怎麼了?”

    但被沉入黑暗的卡奧利已無法回答他了,見狀,安德魯向身邊的保鏢吼道,“命令鬼醫立刻滾到紐約,不管在哪,我只給他3個小時,否則後果自負。”

    他鬼魅般陰冷的吼聲,讓身旁的彪形大漢奉若聖旨,連滾帶爬的離開這裡去傳命。

    而此刻遠在夏威夷的鬼醫——米修-埃萊特正在最豪華的總統套房裡享受著軟玉溫香的美好滋味,正當他急不可耐的想要疏解yu望的時候,褲頭還來不及拉下,猛地背脊就傳來比芬蘭冰山還要冷上千百倍的寒刺。

    同一時刻,他扔在地上的行動電話唱起了熟悉的暗語。

    他哀叫一聲,頹然的倒在床上——該死!!!BOSS的指令來了。

    寂靜的WFP醫學中心特等病房裡,仍就傳來心律檢測儀那‘嘀!嘀~’的聲音,閃著綠光的顯示屏暗明交接的跳動著……

    她還活著,但還能活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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