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香武抱定了浴血搏殺猛獸們的決心,雖然猛獸上百隻,他都仍然不懼死。
其實他也想到了,萬一力氣快放盡,萬一自己受了傷,留點力氣飛上樹。
楊香武站在樹下等着殺,猛獸們可也圍過來了。
於是,另一種奇事出現了。
那真的是出乎任何人的意料之外事情。
只見那麼多猛獸們圍在山坡附近抬頭坐下來了,沒有一頭往楊香武奔咬。
楊香武雙手揮刀厲吼:
“來呀,來咬我呀,看我怕不怕你們,快過來呀。”
只不過他再是喊,羣獸沒有一頭有反應,就好像人獸之間劃定了一條鴻溝界限似地靜下來了。
樹上的小雀兒也吃驚,她低頭對樹下的楊香武,道:
“香武哥,他們怎麼不咬我們了?”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不咬過來,真奇怪。”
“可是它們卻把我們包圍在這荒坡上,怎麼辦?”
楊香武遙看四方,嘆口氣,道:
“我又懷念丁雲昌那批強人也。”
“香武哥,他們是鬍匪也,殺人不眨眼的強盜也,想念他們幹什麼?”
“有了丁雲昌那批鬍子,他們來對付這批猛獸呀,如此我們就可以溜之乎也。”
“即是鬍子們打跑這批猛獸,他們也不會輕易地放過我們。”
楊香武卻嘿嘿笑笑,道:
“對付鬍子,我有辦法,可對付這批猛獸,我好像計窮了也。”
小雀兒也無話以對了,她無語問蒼天,坐在樹上直瞪眼地一付乾着急樣子。
於是,雙方就這樣對峙着直到天色將晚,夕陽紅遍大地,楊香武忽然發覺羣獸有一半退走了。
這樣更令楊香武不解其意,只不過就在天快黑的時候,那批退走的猛獸們又回來了。
回來守在原地未走開,換了一批又退走。
小雀兒在樹上對楊香武道:
“香武哥,上來吧,我……也餓了。”
“我也早餓了。”他看看圍在附近的猛獸,又道:“我得想個辦法殺一頭野狼山豬什麼的,咱們在樹下烤着吃。”
“那你要小心吶。”
“我會的。”
楊香武不去殺虎豹,握刀走向狼羣。
不料他逼近狼羣的時候,狼羣也會往後退,那麼幾十頭大野狼竟然怕了他。
火大了,楊香武發一聲喊。
“殺呀。”他縱身撲殺而上。
羣狼回頭就逃,楊香武無奈,他不近殺了,因為他不能跑得太遠,小雀兒還在樹上等着。
楊香武往回轉,怪了,羣狼立刻又回頭圍上來了。
羣狼只圍到原地就不再接近楊香武了。
楊香武再試着奔殺豬與熊,可也一樣的情況,就是不能追遠。
楊香武無計可施地站在樹前動心眼,天就快黑了,他與小雀兒二人正在無計可施的時候,忽見一隻好大的靈猿搖晃着身子向他走過來。
再細看,只看這靈猿雙手捧着新鮮山果,走過楊香武不足五丈遠,便拋下了手上捧的山果往地上一摔,回身揚長而去。
這光景看得楊香武與小雀兒二人感到意外。
小雀兒驚呼:
“香武哥,他們還有送我們山果吃呀。”
楊香武尚未回應,忽見一頭野豹口叼一塊肉奔過來,那塊馬肉有五六斤,送在山果一邊也逃走了。
為什麼肯定那是馬肉?
只有馬肉才會那麼厚又粗。
於是楊香武也不客氣了,他拾了山果提馬肉,馬上堆在樹前面,山果拋給小雀兒。
“你先吃吧,我這就生火烤馬肉。”
楊香武附近拾乾柴,堆在樹前面,他是隨時往樹上躍自己絕不拋下小雀兒。
要知道,如今楊香武的功夫高,如果他想逃走,這批猛獸也不能把他怎樣,楊香武不逃,實在是為了小雀兒,他不能拋下小雀兒不管。
小雀兒死了姥姥,夠可憐的了。
懷中取出火種來,楊香武樹下烤馬肉。
烤好的馬肉他與小雀兒二人撕着吃,妙了,附近的猛獸們在歡跳,好像它們也有嘉年華會似地正仰着尖叫。
它們那種不分旗羣的尖聲叫,跑又跳,宛如真他孃的大同世界了。
世界永遠不會大同的,就如同誰説的那句話,“樹林子太大了,什麼樣的鳥也有,馬多嘴雜”還有人説,“一樣的世界百樣的人,多了人便爾虞我詐”。
説穿了一句話,世上人都死光,只留他一個才太平。
山坡上飄下了馬肉香,山坡上也傳出了野獸在發狂,楊香武心中不愉快,他對小雀兒,道:
“這批畜牲太可惡了,它們讓我二人吃飽了再吃我二人了。”
小雀兒道:
“猛獸也懷有這般心思呀,我只覺得人才會為了自己有此惡毒之心。”
二人剛吃飽,楊香武舉了一支火把,他對小雀兒,道:
“小雀兒,你也下來吧,我們總不能永遠在這荒坡耗下去,你舉着兩隻火把,我們往外衝去。”
“往那兒衝呀,香武哥?”
“最好跑到河邊,咱們下水逃。”
小雀兒下了樹,他剛拾起兩支火把在手上,便在這時候,忽聽遠處傳來了尖尖的胡笛聲。
先是羣獸不逃也不叫了。
楊香武與小雀兒抬頭看過去,黑幕中有一條碩長的身影飄過來了。
笛聲不斷,笛聲也把猛獸們驚閃出一條路來任由那人穿過。
漸漸地,楊香武看清楚了,那是個道士。
老道士揹着一把寶劍,手中拿的是一支拂塵,另一手上胡笛吹起來,目下斜視地走到了楊香武與小雀兒二人的面前。
這道士看上去仙風道骨,山羊鬍子半尺長,雙目精芒閃耀在楊香武與小雀兒二人的身上,表露出一付吃驚的樣子,半晌才開口:
“難怪,難怪呀。”
楊香武也吃驚地道:
“道長,你不怕猛獸呀?”
“貧道會獸語,所以不怕。”
“什麼?你會獸語,沒聽過有人會獸語。”
“貧道的笛聲便是獸語”他頓了一下,又道:“小友聽過公冶長這個人嗎?”
“公冶長?誰是公冶長?”
“公冶長是個會聽鳥語的人,貧道卻會獸語,小友今天開了眼界了吧。”
“真奇人也,道長助我。”
“要我帶你二人出去?”
“我二人快被圍兩天了也。”
“二位,它們是不會吃二位的,而且還保護二位。”
楊香武半信半疑地道:
“它們是沒有攻擊我二人,而且還送來山果與馬肉,真奇怪呀。”
“不奇怪,事情説穿了不奇怪了。”
“請道長指教。”
“小友,你二位身上體味充滿了仙氣,百毒不懼,百獸不侵呀。”
楊香武一呆,道:“道長知道這些?”
“貧道一見二位便明白了。”他逼近楊香武與小雀兒二人仔細地看了又看又道:“二位服下了什麼寶物?難道是千年參寶?”
“道長法眼靈光呀。”
“二位造化呀,服了千年參寶之人,活着百獸不侵,死了百獸爭食。”
楊香武立刻想到文大娘的墳,他便也相信這道長的話是真的了。
火把舉的高,小雀兒道:
“道長,你能帶我們脱離這批猛獸的包圍嗎?”
那道長撫髯道:
“貧道有條件。”
楊香武一呆,道:
“道長,我有厚贈,送你兩錠金元寶,如何?”
“貧道不貪財。”
“可是你談條件呀。”
“談條件並不一定索財。”
“那就説出道長你的條件吧。”
“我的條件很簡單,由貧道守緊在二位身邊。”
“幹什麼?”
“要貧道坦白説嗎?”
“你明言。”
“觀二位的氣色,貧道以為一年之內有厄運,貧道守在二位身邊,一旦二位有難,二位的這身皮肉骨頭便由貧道帶回白雲觀去了。”
“白雲觀?”
“貧道飛雲道長。”
“要我二人的屍體做什麼?”
“那可是丹爐中最妙的聖藥妙品,煉成的丹丸能救無數人的性命。”
楊香武聽得頭皮發麻,心中不快。
小雀兒已冷冷道:
“連你一個出家人也想我們屍體呀。”
飛雲道長一笑,道:
“二位放心,一年之後若無事,貧道自會飄然而去,併為二位施主祝賀。”
楊香武有些冒火地叱道:
“道長,你對我二人有企圖,你不會在有機可乘的時候對我二人下手吧。”
“貧道何等身份,豈會乘人之危。”
楊香武手拉小雀兒,深深嘆了一口氣,道:
“哎,小雀兒呀,咱們服了千年娃娃參寶,到底是福還是禍呀?”
小雀兒眨動美眸,道:
“香武哥,我娘生前一句話,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飛雲道長淡淡地道:
“二位小施主,此地不宜久留呀,還是快下決定,是否跟貧道走?”
“如果我二人在此地,猛獸會吃了我們?”
“不會。”
“怎麼説?”
“二位的身上流出一般仙氣,百獸不侵,且會全力保護二位,但如果二位喪失了那股仙氣甚至死亡,二位便會被羣獸爭食,發骨不留。”他頓了一下,又道:“貧道再説明白些,二位已是仙體,萬獸捧之為神,原因就是二位服了仙物,要知高山峻嶺上出現了參寶之類的稀世瑰寶,便是再兇猛的野獸也會為此寶而守護,且不遺餘力地捨命保護,眼下這些羣獸,便是如此。”
楊香武心中一喜,忙又問道:
“這話可是當真?”
“貧道從不打誑語。”
“能經過考驗嗎?”
飛雲道長一呆,道:
“何需考驗,眼下就是證明。”
楊香武忽地大吼一聲:
“道長接招。”
楊香武突然對飛雲道長出刀,他的動作令飛雲道長不解其意,忙以拂塵揮過去,且大叫:
“為何對貧道下手,貧道是來救二位的呀。”
但楊香武不開口,出刀凌厲地灑出一片極光罩上了飛雲道長,逼得飛雲道長中途拔劍相向。
一時之間,二人在坡上狠幹起來。
小雀兒閃在一邊也呼叫:
“香武哥,小心吶。”
忽地,楊香武厲吼大叫:
“殺呀,咬呀,快咬呀。”
他只呼叫了五七遍,有猛獸呼吼着衝過來了。
楊香武拔身閃開來,他刀指吃驚的飛雲道長,對撲擊過來的猛獸叫:
“去,咬死他呀,快咬。”
果然,猛獸們聽楊香武的話,就好像這批猛獸是他們楊香武養大的寵物似的咬向了飛雲道長。
飛雲道長見這光景,知道自己上當了,也不及取口哨忙着騰身上了樹。
他在樹上取口哨,羣獸在樹下等咬人,有幾頭野豬在啃樹幹,虎豹樹下直吼。
楊香武拉了小雀兒便往黑夜的大道上奔去。
楊香武與小雀兒一口氣奔出五十里,他才對小雀兒道:
“小雀兒呀,我們怎麼能叫一個等着取我二人屍體的有心人跟我們在一起呀,那會叫我二人寢食難安的。”
小雀兒道:
“那老道被困在樹上了。”
“放心,他會獸語,不久便會脱困的。”
這二人正説着,忽聽身後有聲音,天才剛亮,這聲音來得太突然了。
二人回頭遙遙看,看得二人心尖一個緊。
楊香武低呼:
“天爺,猛獸們又追上來了也。”
小雀兒接道:
“好像那個老道人也來了。”
“快跑,找個地方去躲藏。”
這二人拔腿跑,一口氣跑了七十里,前面出現一條大河,那條河夠寬夠大,河岸邊立了一塊大石碑。
“青龍河。”
楊香武一看就苦笑,因為……
因為當年他幾乎死在青龍河上。
當年他是被神偷夫妻二人救下時,這算一算日子,轉眼幾年過去了。
就這幾年,人世的變化太大了。
楊香武繞了多大的圈子呀,如今又到了這條青龍河,他真的是感慨良多呀。
楊香武問小雀兒:
“小雀兒呀,你會游水嗎?”
“河口無浪,我就只會浮起來。”
“太好了,我幫你下水過河去,你只要伸一手我拉住就行了。”
二人再往後看去,三里遠有雜聲,想是飛雲道長帶領着猛獸們追來了。
原來飛雲道長也上了楊香武的當,他在坡上同楊香武過招搏鬥,楊香武就是聽了飛雲道長言及他與小雀兒二人已是仙體,人若不死,百獸不侵,甚至還會加以保護。
楊香武再想及有人猿送山果之事,便已相信一大半飛雲道長的話,但為了想及早脱身,楊香武便引誘猛獸們去對付飛雲道長,是以他舉刀殺向老道長。
果然,雙方拼搏中,羣獸已撲向飛雲道長。
楊香武的計謀得逞,便拉了小雀兒拼命地逃走,留下了飛雲道長與猛獸們撕殺起來。
飛雲道長知道上當了,他爭忙飛身樹上,取了口哨猛烈地吹起來,先平息了羣獸的情緒,然後再加以安撫,這才率領着猛獸們追上來。
此刻,楊香武伸手拉住小雀兒,兩個人緩緩地下了河往河口漂過去。
小雀兒很合作,用力地拉住楊香武她還説:
“香武哥,我想對你説句話。”
“這時候你想説什麼話?”
“我愛你。”
楊香武心中一緊,回頭一笑,道:
“我是個山賊呀。”
“我愛你。”
“你愛一個小賊,而且還是在此緊要關頭?”
“就是在這生死邊緣我才會説出我內心的話,香武哥,我愛你。”
“我……我……”
“你愛我嗎?”
“你既然如此誠心地愛我,我便只好也愛你,可是……”
是的,如果丁玲咚在此,他就拿不準決心了,因為實際上他愛的是丁玲咚。
只不過當紅衣女俠對他説出丁婆子曾在大漠帶走了一個女娃,那個女娃又是七王妃的女兒時候,他便想到了既是七王妃的女兒,她必然也姓朱,一個宗族,如何聯姻?
楊香武在內心深處尚抱着一線希望,那便是丁玲咚不是七王妃的女兒。
楊香武希望丁玲咚的脖子後面缺少個紅痣。
楊香武與文小雀兒二人漂在青龍河上,二人已漂上三五里了,楊香武使盡力氣往對岸遊,可天下的奇事真不少,就在二人水中吃力遊的時候,忽見上游漂來一個大棺材,那棺材一沉一沉的漂過來,可也看到棺材內坐了兩個人,楊香武的眼光好看得遠,他也抬手在呼叫:
“乾爹呀,快把棺材弄過來。”
説來也巧,棺材內不是別人呀,棺材坐的是兩個老賊楊得寸與琴痴婆二人呀。
琴痴婆抬頭看水中,不由吃吃冷笑,道:
“淹死你個小兔崽子。”
楊得寸卻嘆口氣,道:
“不,還是快救他。”
“盡給我二老惹麻煩。”
楊香武大叫:
“二位老人家呀,如果沒有我,二老往後怎麼過生活?幾路人馬找上青龍山上了。”
楊得寸與琴痴婆忙拋繩索,楊得寸還大叫:
“不能入棺,拉了不會沉入水中了。”
楊香武伸手拉繩子,他與小雀兒便隨着漂流的棺材往下游漂去了。
至少二人不會沉入水中了。
那棺材一沉又斜的真危險,楊香武就在水中問:
“二位老人家呀,怎麼弄個棺材當小船呀?”
楊得寸聽了吃吃笑起來。
琴痴婆忽地自棺材內舉出個金盆至少有十斤重,她對楊香武笑笑,道:
“瞧瞧,這是金的聚寶盆呀,乾兒子。”
楊香武驚喜地道:
“大山裏,我為二老與丁婆子母女四人解了圍又化解了四人身上的毒,二老真有辦法,竟然會弄了這個金光閃閃的聚寶盆,要得。”
楊得寸小心地收回金盆,他得意地道:
“我二人逃出鬍匪們的手掌之後,深山崖邊正自找渡河工具,不料附近出現個大陵墓,我老人家有經驗,找到了陵圓中的正中一個大墓,我二老開墓只一看,乖,墓中金銀銅器真不少,我二人撿最好的,拖了個桐木大棺材下了水,便順流而下地過來了。”
“為什麼找桐木棺呀?”
“桐木棺材不會沉,浮力大呀,小子。”
小雀兒低聲問:
“香武哥,這二老……”
“乃我乾爹是也。”
“我也叫他們乾爹了。”
忽聽棺材中的琴痴婆問道:
“小子,跟你一起的不是那個丁玲咚呀,她是什麼人,怎麼同你在一起?”
楊香武還正在想問二老賊,丁姑娘去了什麼地方。
楊香武救出四人,其中二人便是丁大娘與丁玲咚。
他對棺材的二老賊,道:
“二位幹老子呀,我還正想知道丁姑娘她母女去了什麼地方了?”
楊得寸道:
“她們回去丁家堡了,我問你,這個女人她是誰?”
“她叫小雀兒,乾爹,是個孤女啊。”
“這年頭孤兒孤女太多了,上了岸叫她走。”
“不,她姥姥幫過我,幫我除掉一張老人面,是有恩於我的,我不會叫她去流浪。”
“她姥姥是誰?”
“她們姓文,她姥姥死在山中了。”
琴痴婆叱道:
“你小子不是有個丁姑娘嗎?如今又勾引個文姑娘,看來你是個小色狼呀。”
楊香武大叫:
“我不是小色狼,我是個小賊。”
楊得寸一聽之下大怒:
“還有大叫自己是小賊的呀,去你的吧。”
他老人家一個發了火,吭哧一聲斷了繩,楊香武與小雀兒便又往河心漂去了。
楊香武還聽到楊得寸的吼叱:
“你個不成材的小子,有他跟在身邊,我老人家就覺着有點不太平。”
楊香武在水中大叫:
“千年參寶我替二位吃掉了也,忘了這碼子事嗎?”
此言一吼,立刻引起棺材內二老賊的驚惶。
琴痴婆大叫:
“怎麼會忘了這件事,留他身邊也是活寶呀,每個月放他血一次,滋補我二老呀,快,快去救他們。”
楊得寸已用力地以木板划着,大棺材已接近水中的楊香武與小雀兒二人。
這時候從棺內拋出一根繩索,楊得寸對楊香武道:
“你二人拉緊了繩子別上來,小心弄翻這棺材。”
楊香武與文小雀兒只得拉了繩子跟着棺材往下游漂,楊香武的心中不愉快,他以為,至少應叫小雀兒上去棺材內歇着的。
楊香武也舉頭看後面,他看後面河岸邊,隱隱地看到猛獸在岸邊跑,他笑了。
他也想到那位白雲觀的飛雲道長,真奇人也。
楊香武在水上高聲問:
“我親愛的乾爹呀,咱們應該往岸邊靠過去了吧。”
楊得寸的手上捧着金盆,他笑笑,道:
“這個何用你操心呀。”
“原來二位老人家已有了目的地了。”
琴痴婆伸頭一笑,道:
“我的乾兒子呀,乾孃想同你打個商量,你看可以不可以呀?”
這一段河水流得急,浪花翻騰三尺高,河浪發出轟轟隆隆響,那棺材也搖得快翻身了,只因為棺中坐的二人會功夫,硬生生地壓平了棺材未翻轉。
楊香武聽了琴痴婆的話,水中他開了口:
“乾孃呀,什麼事你只要吩咐就行了,又何需對乾兒子打商量。”
吃吃一聲怪笑,琴痴婆道:
“我可愛的乾兒子呀,聽聽你的回答是多麼地體貼孝順呀,真的令我二老感動了也。”
“你老吩咐吧,水裏火裏乾兒子我不能拒絕。”
琴痴婆忽地在棺內取出個大餅吃力的遞給楊香武,道:
“吃,吃,你二人一口一口地吃。”
“乾孃呀,你真好,我二人正餓着吶。”
笑笑,琴痴婆又遞出一塊肉,道:
“再吃些肉管飽的。”
楊香武忙又接手中,他與小雀兒在浪濤中吃着。
琴痴婆這才在棺內笑道:
“乾孃對你如何?”
“恩同再造。”
“你乾爹對你如何?”
“也是恩同再造。”
“那麼,你小子以後跟在我二老身邊,我二老不求你什麼回報,但只有一事,希望你答應。”
楊香武抬頭急問:
“乾孃,是什麼事情呀?”
“乾兒子,你先答應了我再説。”
“行,乾兒子我答應。”
“就是每個月圓夜,放你身上血兩碗,由我二老服用,一個月只一次,你不會拒絕吧。”
楊香武在水中一個呆,身邊的小雀兒大怒:
“可惡,還有想喝我香武哥身上血的呀,即是我香武哥答應,我也不會答應。”
棺材內的二老聽得大怒,楊得寸忽地出刀,他斬斷了繩子大聲吼叫:
“去你娘,每次給老夫惹麻煩,喝點血也拒絕,不如淹死,我除後患。”
楊香武本想以緩兵之計暫時答應的,可小雀兒已發了火回拒了。
這二人剎那間又被河浪捲開了。
小雀兒在水中猛掙扎,楊香武拼命遊近她,二人又手拉手地連在一起了。
前面是個大石灘,浪花雖大水卻淺,楊香武與小雀兒困難地爬上岸,再看河中央,只見那棺材撞在大石上碎裂了,兩個老賊拼了命地抱住一塊木板往下游漂遠了。
楊香武看得心頭不悦,他對小雀兒道:
“走吧,咱們去青龍山。”
“青龍山有多遠?”
“五十里不到就是青龍山”他看看小雀兒的口袋,又道:“小雀兒呀,你身邊的毒還管用嗎?”
“如果濕了,太陽曬了還可以用了。”
“行,咱們找個有陽光的地方,儘快把你身上帶的毒藥曬乾。”
“香武哥,曬乾毒藥幹什麼呀。”
“用處可大了,以後你更知道了。”
這二人匆忙地找到一處山崖上,那地方也清靜,小雀兒便把袋中的毒藥攤開曬起來。
小雀兒還把那把見血封喉的小刀,那是老屠夫李大年的殺人利器。
這時候,楊香武登到了附近的高山頂,他遙遙地看着屋巒疊嶂的遠山,那可是青龍山主峯,那兒也有個大山洞,二老賊的寶物就在山洞中。
如今楊香武雙目看得遠,聽得更遠,隱隱約約地他看到不少人在山中活動。
楊香武心中明白,這批人無事不上山,他們都是為了幹老子的寶物而來。
小雀兒很小心地把曬乾的毒藥粉包妥當,她對楊香武道:
“香武哥,咱們可以走了。”
楊香武正在觀遠方,他幾乎沒有聽見小雀兒的話。
楊香武忽然吃驚地對小雀兒,道:
“快看,有人在山中殺起來了。”
小雀兒跳到楊香武身邊看向遠方。
“在哪兒?”
“你看,真的有很多人在打鬥呀。”
“香武哥,可要過去看看?”
“我們也要經過那裏的,走,快去看看什麼人在那兒殺起來。”
小雀兒伸手拉住楊香武:
“走吧,且看……噫,喊殺的聲音我聽見了。”
“我也早已聽見了。”
這二人飛一般地翻山越嶺往青龍山的主峯奔去,又翻了三座高山,這二人看得吃一驚。
楊香武低呼:
“小雀兒呀,咱們快找地方躲起來。”
“好像幾百人在砍殺呀。”
“是的,那麼多的清兵呀,怕不下千人之多。”
這二人忙着找到一棵老松樹,踞高臨下地看向大山溝裏,只見——
只見近千名清軍圍緊了鬍匪們正殺得慘烈。
鬍子們也不少,好像聚集了三百多。
三百多人對付近千名清軍,鬍匪們便只好拼命了。
楊香武與小雀兒在樹上觀看這場搏鬥,他很想看到鬍匪頭子丁雲昌,只不過那是一場亂殺,一時之間找不到姓丁的人。
山溝裏殺聲震天,刀光霍霍中還有火炮也用上了。
楊香武知道丁雲昌也有幾支火筒子,雙方既幹起來,便什麼殺人利器全用上了。
冷不丁山溝裏傳來了狂吼聲:
“兄弟們,往谷口衝呀。”
這是誰在叫?這人就是丁雲昌。
那面,戈佔山與徐大山二人帶着近百鬍子們聽了丁雲昌的喊,便猛往丁雲昌這面衝來。
楊香武在樹上吃吃笑,丁雲昌果然出現了。
這段時間姓丁的一心想弄到寶物,他不死心地拉了人馬就在這一帶活動,可怎麼也想不到他會被清軍圍在這兒,戈佔山像受了傷,有個大個子鬍匪扶着他。
這一股鬍子剛集中,忽聽一聲號炮響,從兩邊山林中殺出四百多清軍。
這些人一旦出現,喊殺之聲狂野,丁雲昌大叫:
“快出谷口呀。”
他是當先往谷口奔,手上的砍刀虛空掄,只不過剛剛衝到谷口地,忽地三排弓箭在谷口迎上了。
這批弓箭手是早已埋伏的,光景是今天一個鬍子也不放過。
一排排的利箭射過來,丁雲昌首當其衝地中了七支利箭在身上。
丁雲昌宛如刺猥一般地直衝到弓箭手面前揮刀殺,口中厲烈地狂吼:
“殺。”
叫聲中被他砍死三個傷了五個。
最後一刀舉得高但卻無力地砍下,他仰天集中最後一口氣狂吼:
“殺……啊……”
唿嗵一聲丁雲昌倒在一個弓箭手面前,弓箭手的臉也嚇得刷白。
戈佔山與徐大山二人見這光景,徐大山大叫:
“兄弟們,為頭兒報仇呀。”
戈佔山更是厲吼:
“兄弟們,回殺呀。”
鬍匪們拼上了,忽聽大炮聲再起,清軍集中力量往鬍子們全力包圍起來。
鬍匪中有人厲吼:
“殺呀,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殺。”
“殺。”
清軍中也有吼叫,長槍長矛也衝上來了。
就在戈佔山被長矛破肚皮的剎那間,附近有個管帶人物在吼叫:
“留下他們的頭兒。”
戈佔山一聽,他最後一口氣是大罵:
“去你媽的……”他倒下去了。
徐大山厲叫:
“殺呀。”
這時候雙方死傷大,清軍也死了二百多,鬍子們再細看,大概尚有五十多。
突然,徐大山跳上大石頭他吼叫:
“老子就是二當家。”
那管帶人物冷冷道:
“你叫什麼名字?”
“徐大山就是爺的名,兒。”
那管帶大叫:
“把他們圍緊了,我問問這姓徐的。”
徐大山吼道:
“要殺,來呀,問什麼?”
“看看,你們已快死絕了,還狠呀。”
“你想怎樣?老子們不怕死,當上鬍子,爺們早已不把生死放在心上了。”
管帶卻淡淡地道:
“我可以放你們走人。”
“必有條件。”
“那當然。”
“説出來聽聽。”
“實告訴你們,咱們是洪帥的禁衞軍,從范文程部下人得知,這兒青龍山有寶物,這件事你們早兩年就在活動,咱們洪帥決心得到寶物,你能帶我們找到寶物,之後,不但放你們走人,還有賞金相送。”
徐大山一聽嘿嘿冷笑,道:
“原來是大明叛將洪承疇呀。”
“什麼叛不叛的,咱們洪帥識時務。”
徐大山頓了一下,道:
“行,但徐大爺也有條件。”
“你説。”
“先放走他們,老子留下來帶你們去找寶物。”
“行,就這麼説定了。”
管帶手上刀一揮,大叫:
“放他們走。”
谷口閃出一條路,徐大山厲吼:
“兄弟們,你們快走。”
不料五十多鬍匪並不走,有人大叫:
“二當家的,死要死在一起,咱們不走啦。”
徐大山大怒:
“走,快走。”
就在這時候,忽地閃出一批殺手,很快地把徐大山圍在刀叢中,那管帶冷冷道:
“姓徐的,你想當英雄嗎?哈……”
徐大山一見這光景,他改口了:
“兄弟們,咱們誰也別走了,一同去找寶啦。”
五十多名鬍匪還弄不清楚二當家的什麼意思,不料大批清軍已撲過來,一個一個地上了繩拴了個結實。
徐大山也被拴起來了。
徐大山在這時候想到了一個人,那個人便是楊香武。
他為什麼會想及楊香武?
徐大山以為如果想逃走實在不容易,如果此刻楊香武出現,他就有辦法叫楊香武救他。
這一場搏鬥死了幾百人,那年頭便是死的人再多也不會引起人們的注意,只因為活人也不容易。
這一幕搏殺早被楊香武看到了。
楊香武對小雀兒,道:
“小雀兒呀,我們暫時躲起來。”
“咱們要躲多久呀?”
“也許很快。”
就在這時候,遠處忽然傳來了口哨聲。
這口哨聲來得太突然了,楊香武吃一驚。
小雀兒也吃一驚,她問楊香武道:
“香武哥,會不會是那老道士找來了。”
“可能,真奇怪,老道怎麼也會找來了?”
漸漸地,口哨聲大起來了,隨之又聽得猛獸吼聲,再細看,乖,大批猛獸過來了。
楊香武呵呵地笑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