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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岳陽樓上

    黃藥師心下大奇,尋思:“這書呆子幹麼說來日在岳陽樓相會?那是什麼道理?”一時不明所以,卻也無瑕細想,心道:“我還是先去見馮姑娘罷,免得她擔心。”當下展開輕功,徑向先前跟馮阿衡一起的所在飄去。

    待得他回到原地之時,卻見只乘下兩匹馬,馮阿衡已自不見蹤影,黃藥師大驚失色,心道:“難道馮姑娘已然遭人毒手?這可糟了。”但他轉念又想:“倘若馮姑娘當真遭人毒手,屍身該當留在此處才是,既然不見屍身,想來她尚在世上。”想到這裡,心中略寬,當即四下搜索馮阿衡的蹤影,卻如何找得到?

    黃藥師灰心失望之際,耳邊忽然響起那書生的話來:“黃公子,咱們今日暫且別過,來日再在岳陽樓相會。”登時恍然大悟:“是了,原來那書呆子故意將我引開,然後由他的同夥將馮姑娘抓了去,他定是想利用馮姑娘逼我交出經書,如此說來,他是約我到岳陽樓見面了,好,事不宜遲,我這就去岳陽樓救馮姑娘。”

    當即黃藥師上了馬,便即馬不停蹄地奔回嶽州,唯恐稍有差池,馮阿衡姓命不保,過了一日,已回到嶽州,他出隨即直奔岳陽樓,上得樓來,見四周牆壁上有范仲淹的岳陽樓記,卻也沒心思細看,忽聽東北角有人叫道:“黃公子!”黃藥師一凜,只見東北角的飯桌旁坐著五人,說話的正是馮阿衡,其餘四人均是他在路上遇到的漁人,樵子,農夫,書生,黃藥師一見這四人便即氣往上衝,正要喝問,只聽得那書生說道:“黃公子,你果然來啦!”黃藥師怒道:“馮姑娘果然給你們抓了來!還不快將她放啦!”那書生道:“黃公子不必動怒,我們此舉也是迫不得已而為。”黃藥師厲聲道:“放屁,快快將馮姑娘放了!”那漁人忍不住大聲道:“要我們放了這位姑娘,那也不難,只要你先將經書交出來。”

    黃藥師還未答話,只聽馮阿衡道:“黃公子,你不必來理會我,有一件事我我一直瞞著你。”黃藥師一怔,問道:“什麼?”馮阿衡道:“我留在你身邊其實不懷好意,我也是為了那兩卷經書。”黃藥師道:“怎麼?”馮阿衡道:“那晚你從表哥手裡奪去經書之後,表哥說說他瞧出你對我有意,便要我利用美色引誘你,從你手裡騙取《九陰真經》,我我對你不住!”黃藥師道:“馮姑娘,你什麼都別說啦,我不會怪你的。”馮阿衡道:“黃公子,你你當真不怪我麼?”

    黃藥師正色道:“不錯。”

    馮阿衡道:“不過,有一件事我卻沒有騙你。”黃藥師道:“什麼事?”馮阿衡俏臉一紅,低聲道:“便是那日在路上我跟你說過的話。”黃藥師一呆,想起那日在回桃花島的路上,馮阿衡對自己說,她是真心真意跟他在一起的。這時只聽她又說道:“黃公子,你相信我的話麼?”黃藥師道:“為什麼不信?你說什麼話我都相信。”馮阿衡心中一陣感激,一時說不出話來,只是怔怔地瞧著黃藥師。

    那書生道:“黃公子,我們一心一意想奪到經書,確是為了救一個人,這才出此下策,真是對不住了!”言語間顯得甚是誠懇。黃藥師哼的一聲,喝道:“你們要用經書去救人也好,去殺人也罷,跟我全不相干!”說著伸手入懷,取出那兩卷《九陰真經》擲到桌子上,向馮阿衡道:“馮姑娘,咱們走罷。”那漁人大聲道:“且慢,這經書是真是假還未可知,這位小姑娘還不能走!”黃藥師大怒,道:“你當我黃藥師是什麼人?會拿假經書來換人麼?”隨手拉著馮阿衡便走,那漁人慾待上前阻攔,卻被那書生阻住。

    原來這漁樵耕讀四人乃是大理國皇帝段智興身邊的四大護衛,只因段智興之父段文忠練功走火入魔,以致四肢癱瘓,段智興聽說《九陰真經》中記載有一門心法,只要依照這門心法修習,便能治癒治癱瘓之症,他盼望父親早日康復,這才命漁樵耕讀前來中原尋找這部經書,待得漁樵耕讀趕到寒梅山莊時,得知經書已被黃藥師奪去,是以在黃藥師返回東海途中向他索要經書。

    黃馮二人下了岳陽樓,馮阿衡道:“黃公子,你總是待我這般好,倒教我不知怎生報答你才好。”黃藥師搖頭道:“馮姑娘,我黃藥師便是為你赴湯蹈火,那也是心甘情願,豈是為了這‘報答’二字?”馮阿衡道:“是,是。是我不好,我不再提這兩個字啦。”她語音一頓,說道:“黃公子,我這一生一世都跟著你,你肯麼?”她說到這裡,不由得低下頭來。

    黃藥師知她這句話中包含著對自己的無限愛意,心中一陣激動,說道:“為什麼不肯?

    馮姑娘,我這一生一世都會好好待你的!”馮阿衡道:“黃大哥,事到如今,你還叫我馮姑娘麼?”黃藥師道:“是,我錯啦,我叫你阿衡,好不好?”馮阿衡道:“嗯,你不叫我馮姑娘,我也不叫你做黃公子啦。”

    言語之間,迎面走過一夥人,馮阿衡面色微變,叫道:“表哥!”來人正是慕容國及他的四名下屬,還有青碧二女,慕容國走近前來,說道:“表妹,你跟黃公子到哪裡去了?這些日子總是找你不到。”馮阿衡道:“表哥,我要跟黃大哥回桃花島去了。”慕容國一怔,道:“怎麼?你要跟黃公子去桃花島?”馮阿衡點頭道:“正是。”慕容國道:“好,不過我交代你的事,你可別忘啦!”

    黃藥師道:“慕容國,真有你的!阿衡待你這般好,你卻來利用她,你還要臉不要?”慕容國道:“黃兄這話小弟可不大明白了。”黃藥師哼聲道:“你會不明白?真是笑話!”馮阿衡嚮慕容國道:“表哥,我我什麼都跟黃大哥說了,你要怪便怪我罷。”慕容國臉色大變,哼了一聲,說道:“我怎麼敢來怪你?只不過我料不到你竟然

    哼哼!”馮阿衡道:“你想說我朝三暮四,是不是?我就知道你會怪我的,不過,黃大哥待我好,我我也喜歡他,我這一輩子都要跟著他。”

    慕容國面色愈來愈是難看,只聽他嘿嘿一笑,向黃藥師說道:“黃兄,這可恭喜你啦!”黃藥師道:“恭喜我什麼?”慕容國道:“你跟我表妹結成秦晉之好,豈不是該大大恭喜一番?”黃藥師聽他言不由衷,哼的一聲,不加理會。

    包是非大聲道:“馮姑娘,這姓黃的小子不是好東西,你當真要跟他走?”馮阿衡正色道:“是。”包是非道:“我們公子爺比這小子好千倍萬倍,你幹麼一定要跟這小子走?他有什麼好了?”黃藥師道:“阿衡,不要跟這人羅索,咱們走。”攜著馮阿衡上了馬。

    風無向厲聲道:“姓黃的,你要帶走馮姑娘,那也成,不過你須得將經書留下!”馮阿衡道:“風叔叔,那部《九陰真經》已不在黃大哥身上了。”風無向冷笑道:“馮姑娘,你一跟我這姓黃的,便事事偏向著他了,經書不在人身上,會在誰身上?”馮阿衡還未答話,黃藥師便道:“經書在誰身上,我倒知道,你們卻休想要我說出來。”風無向道:“你不說出來,那便休想回桃花島去!”黃藥師道:“好啊,你們便是將我殺了,還是別想知道經書的下落。”

    慕容國道:“表妹,瞧在咱們是表兄妹的份兒上,你告訴我經書的下落好不好?”馮阿衡最是心軟,這時聽得表哥軟語哀求,只得說道:“好罷,黃大哥為了救我,他將經書交給岳陽樓上那四個人了。”慕容國大喜,道:“好極了,表妹,謝謝你啦!”馮阿衡不再答話,當下跟著黃藥師同剩一騎,向嶽州城外而去。

    慕容國望著黃馮二人的身影,也說不清楚究竟是羨慕,還是嫉妒,但在他心中隱隱覺得自己似乎做錯了什麼事。

    鄧天靈見他神色有異,忙道:“公子爺,馮姑娘既已跟了姓黃的,那也不必去想她了。”慕容國道:“似表妹這等水性楊花的女子,自是不值得我留戀,我又怎麼會去想她?”包是非道:“不錯,世間美貌女子又何止馮姑娘一人?待得公子爺日後成了大事,還怕沒有三宮六宛?”慕容國面上色變,說道:“包三哥,這事不可胡說!”包是非道:

    “是,適才是屬下多嘴了。”

    慕容國道:“表妹既然說經書在岳陽樓上的四個人手中,咱們上去瞧瞧。”當下七人一齊上了岳陽樓,這時對面走過四人,正是漁樵耕讀。

    慕容國向這他們打量了幾眼,尋思:“難道表妹說的便是這四人了?”便道:“四位且住!”那書生道:“這位公子有何指教?”慕容國微微一笑,說道:“據在下所知,有一件物事就在四位手中,是也不是?”他這話只是試探對方而已,是以口氣並不十分肯定。

    漁樵耕讀聽了,盡皆臉上色變,均想:“這人多半是從黃藥師口中得知經書落在我們手裡。”那書生即轉寧定,說道:“閣下這話是何用意?在下可不明白了。”慕容國發覺這四人神色有異,心中更無懷疑,道:“兄臺何必明知故問?”那書生道:“非也,非也,並非在下明知故問,而是閣下言而不明,既然閣下說得不明不白,在下也就答得不清不楚了。”包是非道:“你這臭窮酸,來我們公子爺面前羅嗦什麼?我們公子爺問話,你便須老老實實回答。”那書生道:“原來閣下嫌在下臭,好,在下這就告辭啦!”說著便要走。

    慕容國豈肯轉易放過?當即喝道:“且慢!”

    那書生眉頭一皺,問道:“公子又有什麼指教?”慕容國道:“那件物事確是在四位身上了,是不是?”那書生道:“公子說的究竟是什麼物事啊?”包是非忍不住說道:

    “我們公子爺說的那物事便是《九陰真經》,這可明白了麼?”那書生道:“什麼九陰真經十陽假經?在下可是全然不知。”慕容國冷笑道:“事到臨頭,兄臺何必裝模作樣?”那漁人大聲道:“不錯,經書在我們身上,那又如何?”

    風無向道:“那便請你們將經書交出來。”那漁人怒道:“真是笑話!我們幹麼要將經書交出來?”風無向道:“你們若是不交出來,那便休怪我們不客氣啦!”那漁人哼的一聲,喝道:“你道我們會害怕麼?”風無向道:“你既然不怕,好啊,老子便跟你鬥上一鬥!”說著大手一揮,便是一招“指揮五絃”,向那漁人後腰“鳳尾穴”和“天突穴”點到,招式極是怪異。

    那漁人身形晃處,奇速無倫,左手一揚,攔住風無向的點穴手法,右腳跟著勾出,腳尖勾擊對方腿上“伏兔穴”,風無向斜身躍出,避開敵足,反腳踢那漁人膝蓋,那漁人右手發拳,往風無向腿上擊落,拳勁剛猛非常,風無向避讓不及,腿上中拳,只覺劇痛難當,他怒吼一聲,雙手成拳,連環箭般擊出,一時間逼得那漁人堪堪後退。

    那樵子見勢不妙,立即搶了上去,揮舞斧頭,朝風無向砍將過去。

    正在這時,斜刺裡又有一人搶到,卻是鄧天靈,只見他飛起右腳,向那樵子面門踢到,那樵子吃得一驚,後退一步,隨即揮動斧頭朝鄧天靈右腳砍到,鄧天靈已然擬到這一著,他立即收腿向後躍開,倏地搶到那樵子身後,呼呼呼,三拳連環打他背心,那樵子一哼,提斧回身,呼呼呼,三斧砍出,直逼鄧天靈的三記拳頭,鄧天靈一驚,情急之下,倒躍一步,右手探處,抓住旁邊一張飯桌,擋了過去,那樵子的斧頭砍將過來,登時將飯桌砍了個四分五裂。

    鄧天靈心下駭然,眼見那樵子又復欺到,一斧接一斧地砍來,急忙又抓起一張飯桌,向那樵子擲去,那樵子反手一掌,立時將飯桌拍得飛了出去。

    包是非忽然叫道:“兀那王八糕子,吃老子一掌!”話音剛落,一掌已擊中那樵子後背,那樵子大怒,回身揮斧,向包是非猛砍過去,包是非遊身疾走,身法如飛,那樵子竟是砍他不中,焦臊起來,斧頭更是猛砍猛劈。

    那書生恐那樵子不敵,當下搶了上去,發招向包是非攻去。包是非喝道:“你這臭窮酸也活得不耐啦!好,老子送你見閻王爺!”那書生笑道:“這句話須得由我來說。”

    包是非一怔,隨即罵道:“放你奶奶的臭狗屁!”那書生道:“閣下原來是狗,難怪放出來的屁這般臭。”包是非氣往上衝,罵道:“賊書生,真正是不知死活!”他口中說話,下手卻是絲毫不緩,兩人一邊罵一邊打,傾刻之間,已拆了三十餘招。

    惡鬥方酣,突然間啪的一聲,一件物事從那書生懷中掉了下來,慕容國一見,不禁大喜過望,那物事正是那兩卷《九陰真經》,他欣喜之下,正待伸手去撿起經書,驀地裡,兩個人影搶到,其中一人已將經書拿到手中,慕容國一驚,定神向那人看去,認出是歐陽龍,另一人自是歐陽鋒了。

    歐陽龍一奪得經書,兄弟兩立即從樓頂躍落。

    慕容國喝道:“站住!”話音剛落,已自躍下樓去,鄧天靈等人及漁樵耕讀紛紛罷鬥,隨即從樓頂躍落。

    慕容國走在最前面,眼見便要追上歐陽龍和歐陽鋒,正在這時,從斜刺裡走出十幾名僕人,正是歐陽龍兄弟倆從白陀山莊帶來的僕人,他們立即攔住慕容國的去路,慕容國大怒,喝道:“滾開,滾開!”雙掌飄動,噼噼啪啪,片刻間將十幾名僕人盡數打倒。

    但歐陽龍和歐陽鋒已然不知所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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