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蜒向上延伸的這條小路上,不一會已經傳來隱隱的腳步聲,還夾雜着時高時低的人語,片刻後,五條身影出現在查既白與影子的視線裏——兩個一着金衫,一着銀衫的人物,以及另三個金身短打裝束的角色。
查既白側着向影子露齒一笑,兩人默不作聲的目送着這一隊小小行列消失在那片翠綠著鬱的竹林深處。
影子悄聲道:
“我先摸過去?”
查既白道:
“老法子一一看我的行動配合行事。”
只是那麼輕輕一晃,影子業已蹤跡不見,真好像一抹觸不着,抓不到,有形無質又隱現不定的影子。
後面,谷瑛有些忐忑的問:
“老查,看樣子你們還有戲目要上?”
查既白道:
“這就要開場了,谷瑛,你在此地待着,謹慎點別露出行藏,用不了多久,我即回來接你上路。”
谷瑛吸了口氣,神色間顯得惶惶不寧:
“你們可是要去對付週三禿子和曹大駝?”
查既白眯着眼道:
“果是水晶腦子玲嚨心肝,叫你一猜就着!”
苦澀的笑子笑,谷瑛又道:
“可別再搞出更多麻煩來,老查,你麻煩已經不少了……”
查既白安詳的道:
“你寬唸吧,這在我不是麻煩,而是財路,其實事情不攪和我們又到哪裏去找財路?所以越攪翻了越妙,再退一步説,週三禿子和曹大駝亦不該如此輕饒,別叫他們把咱的行情看低了!”
谷瑛小聲道:
“你們要早去早回……”
查既白飛身而起,語聲飄曳於淡淡的山嵐裏:
“孫子王八蛋才願意和那幹熊人去耗……”
金衫人陰沉着一張長長的馬臉,臉上似能刮下一層霜來,穿銀衫的那個則兩手叉腰,瞪眼咬牙,圓敦的面孔氣得通紅,在他們三位跟前,則是週三禿子與曹大駝——脅肩哈腰,形色極度狼狽惶恐的週三禿子與曹大駝。
四周肅立着近百名青衣短打的漢子,卻個個屏息如寂,哄若寒蟬,他們人多是不錯,可也全知道眼前那金銀燦亮而裹的兩人不是善與的角色,他們當家的業已如此低三下四就差沒趴在地下,他們又敢有什麼皮調?
金衫人額心正中的月牙形痕跡宛似在微微蠕動,他像是在極力抑制着自己的火氣,每一句話都是從齒縫之間冷冷迸出:
“週三、曹大,你們兩個這樣戲弄於我‘丹月堂’,我兄弟二人縱能忍受,恐怕‘丹月堂’的威譽卻不能任由污衊,這件事,你二人若是沒有個確實交代,我可以肯定的説一一你們往後的好日子約莫就不多了!”
週三禿子光亮的頭頂上油汗隱現,他抹着臉,氣急敗壞的道:
“李老兄,李大執事,就算我哥倆生了十個膽,也不敢開貴組合的玩笑,這完全是意外,天大的意外,誘擒姓查的這檔子事,不論頭尾表裏我們都算計得天衣無縫,有絕對的把握可以拿住他,只在一個時辰之前,姓查的還罩在鐵籠機關裏——”
那銀衫人重重“呸”一聲,氣沖牛斗的大吼:
“不要談一個時辰以前,只問現在,週三,人呢?現在人在哪裏?我操你的娘,你們跑到‘丹月堂’去通風邀功,求賞求酬,我們老當家勉為其難的派我兄弟二人下來等着看你們的成績,就在那荒村陋店裏,我兄弟寢難安枕,食不下咽的苦熬了十多天,好不容易巴巴盼到你的消息,待我們拼命趕來,你二人卻竟推説人已跑了?這可真是稀奇事兒,週三,你們把我兄弟,把我‘丹月堂’上下當做什麼白痴愣頭青來戲耍?耗瞭如許時日,費得恁般功夫,只説人跑了就算完事?他孃的皮,你們做得好一場輕鬆夢!”
這狗血淋頭的一頓好罵,週三禿子固是心裏在詛咒對方的祖宗十八代,表面上卻半點怨憤不敢帶,他急得汗出如漿,連舌頭都發了直:
“魏大執事……我説魏大執事,這全是誤會,你可要明察秋毫……我哥倆確是設計擒住了那姓查的,卻萬沒料到姓查的暗裏帶了幫手,吃他破除機關壞了我們的好事,魏大執事,你想想,如果一個時辰前人不在我們手中,我們如何敢派手下去向二位傳告?只怪我哥倆百密一疏,才叫那姓查的制了機先,害得我們人財兩空不説,更憑白背上這口黑鍋……”
姓魏的銀衫人暴烈的道:
“不要妄想推卸責任,江湖有江湖的規矩,我‘丹月堂’也有一貫的傳統——既定的承諾決難譭棄,雙方的約定必須履行,我們答允的絕對做到,你們保證的亦應該信守,三言兩語就能推翻一項重大的承諾,‘丹月堂’不知道有這回事!”
乾咳一聲,曹大駝笑道:
“魏大執事,人跑了,當然是我哥們的不對,是我們的疏忽,不過呢,我哥們也並不願發生這樣難堪的意外,更不願二位大執事妄生無名,在這裏我要特別向二位大執事聲明,酬金我們自然不敢收受,另外再向二位大執事賠罪道歉,務乞包涵則個……”
姓李的金衫人冷冷一哼,道:
“就這麼簡單?”
那姓魏的銀衫人修養可是十分的欠佳,聞言之下,越發暴跳如雷:
“交不出入來你們還想要酬金?當然是分文俱無,而你兩個如此不守信用,把約定當成放屁,害得我們大失顏面,難以肆應,更不是空口道歉就能了事的,將來設若人人循而效行,大家全他孃的空口説白話,一切的承諾都可以這樣輕描淡寫的推翻,我們還有什麼威信可言?又何以立霸於江湖?……”
金衫人重重的道:
“此例決不可開!”
週三禿子臉色泛灰,驚惶莫名:
“那……那該怎麼辦呢?”
湊上幾步,曹大駝放低了聲音:
“二位執事,只要二位高抬貴手,回堂之後多為我哥倆美言幾句,我們這裏還有點小小心意,聊為補報,二位……”
銀衫人突的目瞪如鈴,聲似霹靂:
“住口——曹大,你居然膽敢收買我們?你把‘丹月堂’的金牌與銀牌級執事看成那類貪圖小利的下三濫?我們赤誠為組合,丹心向首領,豈會落人你這卑鄙無恥的圈套之中?”
金衫人陰沉的道:
“竟想陷我們於不忠不義之地,其行可惡,其心可誅!”泥菩薩也有三分土性子,曹大駝委實是按捺不住了,他多皺的面孔表皮在抽搐,掙出一片紫紅:
“二位大執事,我和週三兩個,在道上也混了大半輩子,並非那初出茅廬的雛兒,更不是捧着人家腳底板當差的小角色,提起名姓,多少還上得了枱盤,二位大執事卻把我兄弟當孫子一樣呼來叱去,絲毫不留臉面,這樣咄咄相逼,未免欺人太甚……”
冷悽悽的笑了,金衫人道:
“命都快沒有了,還要什麼臉面,曹大,你以為今天的事就這麼算拉倒?不給你們一次教訓,何以明示江湖兩道記取‘丹月堂’的傳規?”
猛的哆嚏了一下,週三禿子怪叫:
“什麼?只為了這件事,你們便要取我兄弟性命?”
金衫人木然道:
“完全正確,不守信諾,徒言誇大的無能之輩,本來就不該留在這個人間世上,那不但給他們自己增麻煩,也是別人的一項累贅!”
週三禿於恐懼的叫道:
“二位大執事,你們要講點道理,我兄弟這乃是無心之過,我們已經道歉賠禮,已向二位再三解釋,你們怎能如此不留餘地?”
銀衫人叱道:
“給你們留餘地我們就沒有退路!週三,‘丹月堂’從來不能容忍發生錯誤,你兩個不幸觸犯這條忌諱,只好認命!”
滿頭的白髮無風飄拂,曹大駝握拳透掌,切齒如挫:
“殺人不過頭點地,是可忍孰不可忍,‘丹月堂’如此狂妄囂張,刻毒寡義,以小過施酷罰,半步活路不讓,我們卻也不是算盤珠子,能任由人家撥弄!”
金衫人古怪的笑了起來:
“好,很好,曹大,難得你還有這麼一股硬氣,但願你不只是口舌逞強,要經得起我們的稱量才好!”
曹大駝紅着眼吼:
“李衝,任你是‘丹月堂’的金牌執事,在我兄弟的地盤裏,卻由不得你撤野,我倒要看看你是什等樣的三頭六臂!”
那叫李衝的金衫人卓立如山,好整以暇的道。
“你以為在你的老窯裏,我們就無可奈何了?曹大,你實在天真得可憐,就憑你,週三,以及你們手下那幹不入流的小混混,便能擋得住我們?曹大,這點陣仗在我們早年經歷的時候,恐怕你還在山窩裏當個剪經敲悶棒的小毛賊呢!”
曹大駝努力向上挺胸仰臉,一副豁出去的架勢:“頭可斷志不能屈,寧死也要爭這口氣,我與你們拼了!”
姓魏的銀衫人碟碟怪笑:
“孃的,還真像有那麼回事,曹大,馬上你就將體驗到‘丹月堂’的金衫銀衫,是要具備什麼功夫才配穿上去的!”這時,週三禿子靠近曹大駝,嗓眼發抖的問:
“曹老大……你,你可是真要幹?”
曹大駝悲憤填胸,仰天長嘯:
“退此一步,再無死所,兄弟啊,人家業已斬釘截鐵的表明了要你我二人的老命,委屈尚不可求全,我們除了一拼,莫不成任由宰割?”
週三禿子心腔收縮,唇口發乾,背脊上部一片冷濕,他直着眼道:
“但……曹老大,他們乃是‘丹月堂’的殺手……單憑我們這點力量,鬥得過麼?”
猛一咬牙,曹大駝壯烈的道:
“拼一場是死,不拼更是死,我寧可裝條漢子也不能扮那孬種!週三,我們豁上了,説不定拉他們一半個墊背!”
把粘膩的雙手用力在褲管上擦拭着,週三禿子呼吸粗濁,神色悽槍,用那種帶笑的腔調道:
“也罷,是好是歹,我就跟着你挺上……都是查既白那王八蛋害慘了我們,恁情是死,我變了鬼也不會放過他……”
曹大駝氣湧如山,雙目赤紅:
“不要怨天尤人,週三,好漢做事好漢當,就算是那萬刃山牆倒下來,你我兄弟也使頭頂着,怕他個鳥!”
李衝揹着一雙手,慢慢走出幾步,陰惻惻的笑着道:
“好一個剛烈義士,不屈英雄,今朝有幸得遇,倒是不可不加瞻仰請教,我説魏尚堯,你還等在那裏看什麼光景呀?”
那銀衫人魏尚堯猛的一聲暴喝,雙手齊出——一雙又厚又粗,膚色隱泛紫黑的大手!
攻勢是衝着曹大駝而來,別看曹大駝是個彎腰駝背的羅蝸,反應之快卻是出入意料,他身形疾旋,反拋臂,就像變戲法一樣,手上已經多出一柄晶芒耀眼又鋒利無匹的如帶緬刀,現在,這柄緬刀正加上他的臂長,斜肩劈向魏尚堯,動作之迅速凌厲,簡直令人驚異!
魏尚堯似乎也有點意外,他口中怒罵,閃電般貼地掠出,卻在掠出的一霎又反彈而回,雙掌在須臾間幻化成漫空的飛鳴,交只迸射,呼嘯穿舞,照面裏已把曹大駝逼出了五六步!
週三禿子把心一橫,振吭大叫:
“兒郎們,給老子往上抄!”
叫聲裏,他虎撲向前,別在腰後的一把雙截套槍也在抖手問上下連結,奮力刺向魏尚堯的心窩!
怪笑有如狼啤,那魏尚堯風車似的輪轉,兜頭十九掌招呼回去,十九片掌影還在掣閃翻飛,他已連連讓過曹大駝演斬數次的緬刀。又是十九掌奉送給曹大駝。
百餘名大漢爆出一陣震耳的吼叫,就像潮水一般湧了過來,各式各樣的武器煙增生光,從各個不同的方位角度集中到李衝的身上。
金衫暮地炫映為一抹流虹——卻直射向天,那燦亮的金輝還在人們的眼睛裏晃閃,像狂沙驟雨也似的點點寒芒已凌空灑落。
每一點晶瑩都是一枚其薄如紙、利比鋒刀的魚鱗鏢,半圓形的,大小隻若半個制錢的魚鱗鏢。
這小小的一點晶瑩卻帶着猛烈的勁力,更有着無可比擬的準頭,它們自空中尖嘯着射落,不是穿進人們的咽喉。就是透人人們的胸膛,於是,血花彷彿奇幻的圖案在不定形的冒升迸濺,此起彼落,那種能以撕裂心肝腑臟的號叫便擠迫自人們的胸腔,鬼哭似的糾纏成一片!
李衝鷹隼般由上撲下,在金衫的炫曄裏他左右兩手之上的七寸牛角刀藍光透寒,幾乎就似八臂神魔的騰躍旋舞。如此充滿邪厲又如此洋溢着死亡氣息,伸縮翻飛仿若石火一刀鋒進出於人肉內,一股股猩紅的鮮血競相標射,偌大的個頭便泥捏的一樣紛紛東倒西僕,軟弱得甚至發下出最後的那聲呻吟。
金鐵撞擊墜地,悠長的慘嚎與突短的哼晦串連不息。人屍疊着人屍,鮮血和着鮮血,只是這眨眨幾次眼的功夫,百來名人高馬大的漢子,業已躺下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人沒有再躺下,因為他們早就破了膽,喪了魂,同他們原先衝上來的情形相同一一又如潮水般退去,而且這一退就退得不見影子。
類似的光景是怎麼個形容來着?對了,真他奶奶恨爹孃少生了兩條腿。
李衝倏然晃閃,人已來到週三禿子身邊,滿頭油汗的週三禿子亦是心魄早寒,他嘴裏亂叫亂吼,惶急交加的回槍挺刺,冷不防捱了魏尚堯一掌,槍尖歪斜向側,李衝的左手牛角短刀正好在他厚實多肉的肩頭揚起一溜血水!
曹大駝喘息如牛,仍能口沫四噴的嘶叫:
“撐着,週三……挺起脊樑一一”
牛角短刀的森藍光芒有如兩道無聲的詛咒,更似那索命的幽靈,難以捉摸的淬而逼上曹大駝的要害,他口裏不停的叫罵,一面蹦跳如一頭馬猴,邊狂亂的揮動他的緬刀攔截,於是,魏尚堯的兩掌便十分穩當的印上他的駝背,打得他一個狗吃屎僕跌向前,又連連在地下翻出幾個跟頭。
週三禿子躺在那裏不動,曹大駝也趴在那裏不動,只聽到這一對難兄難弟時時的喘籲聲和乾嘔聲——他們不是不想動,是虛脱得動不了啦。
李衝輕輕的用手拂拭衣襟,宛若這場殺伐只如撣去一抹灰塵般的平淡無奇,他目光環顧四周,安閒自在的道:
“好些日子不曾鬆散鬆散筋骨了,今天活動一下也好,就是不算過瘤,才剛上勁頭,居然場子就散啦……”
魏尚堯大笑道:
“李哥,你早該料到過不成癮,和這些二混子、濫癟三動手腳,還能玩多久,有兒個圈子給咱們轉,業已算他們抗得住。”
冷冷一笑,李衝斜眼瞄了瞄地下的週三禿子和曹大駝,不屑的道:
“在我們面前充好漢、逞英雄?真正魯班門外弄大斧,不知自量,‘丹月堂’靠的什麼起家?耍狠賣狂到我們頭上,就有人要倒邪黴了!”
魏尚堯搓着手道:
“這個破窯,已經搗翻,李哥,姓周與姓曹的兩個要怎麼處置?他們還續着一口氣哩。”
李衝慢吞吞的道:
“當然不能容他們活命。”
嘻開大嘴,魏尚堯道:
“這是最簡單不過的事。”
李衝又道:
“但是,卻也不能讓他們死得大痛快!”
魏尚堯笑了:
“這也是最簡單不過的事。”
揹着手走了兩步,李衝道:
“要叫這兩個王八羔子受點活罪,一丁一點,零零碎碎的磨死他們,也好叫他兩個來生記住——對‘丹月堂’的承諾永遠不能失信。”
魏尚堯一副躍躍欲試之態:
“他們來生一定會記住,李哥,在這一方面,我自有獨傳心法,一經試過的人,漫説只是來生,包管投胎三次,輪迴五轉,也全忘不了!”
忽然,週三禿子像頭捏着鼻子待宰的豬一樣嗚嗚叫了起來:
“天打雷劈啊……你兩個狼心狗肺,不是人種的東西……折騰畜牲也沒有這麼個折騰法……你們竟盤算如此糟蹋我兄弟……江湖有道,你們就不怕引起公憤,招致眾怒,總有人會站出來懲治你們的……”
大吼如雷,魏尚堯吹鬍子瞪眼的咆哮:
“死到臨頭,還敢他孃的尖舌硬嘴?週三,你就等着吧,看老子們活剜了你兩個之後,有誰會站出來包攬,你説江湖有道,‘丹月堂’的行事法則才是江湖之道,好叫你認明白了!”
週三禿子在地下掙扎着想坐起來,他仰起那張滿是血污灰土的臉,提着一口氣,悲憤交加的呼號:
“你們殺……我叫你們恁情的殺好了……老天有限,斷斷下會少了你們的報應……我,我就算變為厲鬼,也要找着你們索命……”
先前週三禿子業已説過成鬼也不會輕饒查既白,現在又表示變鬼之後要向這兩個‘丹月堂’的殺手索命,一邊的曹大駝雖是傷得頭暈目眩,血氣翻動,神智倒還清靈,他聽在耳中,不禁又是悲哀,義覺好氣一一人活着的當口無能籌思報復雪恨的門道,卻屢屢藉着渺未可知的鬼魂來恐嚇泄憤,這樣的心理,只是更露骨的表現出黔驢技窮般的無奈與低能,實在不值一笑……
那魏尚堯忽然格格怪笑:
“週三禿子,我們很想看看你變鬼之後的那副德性,不過我毫不們心,因為我確信,你如真能變鬼,也一定只是個窩囊鬼罷了!”
週三禿子扭曲着臉,嘶啞的叫聲:
“姓魏的……到時候你再看我是不是個窩囊鬼……我會拉着你個狗操的生魂朝十八層地獄裏闖,纏着你的幽靈往血池中跳……我必定同你這千刀殺的畜牲同歸於盡
李衝搖頭冷笑:
“人快死了,可真也帶着幾分陰氣,不但像煞鬼頭鬼臉,就連開口亦鬼話連篇,尚堯,辰光不算早,便送他們上道應卵吧!”
魏尚堯大聲道:
“好,我這就叫這兩個從人變鬼——先上黃泉路,再過奈何橋!”
此刻,曹大駝已經半撐着腰側斜坐起,白髮散亂,氣色灰敗,他沉重的呼吸着,一雙瞳孔中宛似閃流着赤漓漓的血光:
“李衝……你們是真要零碎折磨我哥倆?”
李衝生硬的道:
“不錯,原本我只打算要你兩個自絕謝罪,但你們不識好歹,非但出言無狀,任意底毀本堂,更且聚眾頑抗,如此一來,便要留你們的全屍亦不可能了!”
曹大駝咬着牙道:
“只為了這一件事,你們便下此等毒手?”
李衝漠然道:
“‘丹月堂’行事規律一向如此——誰犯了錯,便必須付出代價,非以嚴懲不足立威信,曹大,這不是下毒手,是給活着的人一個警惕,好叫他們深切明白,與本堂交易來注,要絕對言行一致,沒有折扣可打!”
喘了口氣,曹大駝暗啞的道:
“我們業已傷亡慘重,辛苦創立的這點根基眼看是散潰了……我兄弟也受創不輕,這樣的折損,難道抵不上你們的懲罰條件!”
李衝冷峻的道:
“殺人殺絕,刨草刨根,曹大,從哪一方面説,也不能容你們活卜去,你就死了心吧!”
魏尚堯也暴烈的道:
“方才還他孃的充硬扮好漢,現下居然像條軟鳥似的又耷位下來啦!曹大,你説的,挺起脊樑,別裝孬種,死算什麼,這輩子拼不過,來生再和我們豁上!”
閉了閉眼,曹大駝沙沙的道:
“千怪萬怪,只怪我們走錯了一步……”
李衝談談的道:
“一失足就是千古恨。”
搖搖滿頭的白髮,曹大駝側臉過去:
“週三……他們是豬八戒吃秤砣——鐵了心,咱哥倆也不用怨嘆,誰叫我們事前沒算計清楚?也罷,只消挺上一陣,就全過去了……”
週三禿子憋着聲呻吟:
“孃的……”栽在這兩個狗操的手裏,我是不甘心啊……”
李衝陰沉的道:“尚堯,動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