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望着山下那一帶青綠的草原道:“其實安心魔主早知我會來,只是沒料到我會來得這麼快而已。”安心忙躬身低頭道:“聖主聖明!”朝陽望着山下的草原,沒有説話。
驚天忍不住道:“聖主這次親身駕臨北方邊界,有何打算?”朝陽沒有回答,卻道:“驚天魔主知道下面那一帶草原是什麼地方麼?”驚天往下看了一眼,道:“屬下當然知道,靠我們這一邊,修建了防護城牆的,是屬於怒哈鎮守的北方邊疆,而城牆之外則是屬於妖人部落聯盟的沼澤之地。”心中卻不明白朝陽為何會問這眾人皆知的常識問題。
朝陽繼續問道:“那驚天魔主可知在妖人部落聯盟的另一邊是屬於誰的疆土?”驚天心中雖然不明白朝陽為何會問這樣的問題,可又不得不答道:“是屬於西羅帝國的。”朝陽道:“到達西羅帝國有兩條路徑,一條是穿越變成一片荒漠的幻城,另一條便是眼前妖人部落聯盟的沼澤之地。兩條路都充滿了死亡的威脅,大軍若想通過,簡直難如難天。這就是為何數千年以來,西羅帝國與雲霓古國之間相安無事,從無戰事的原因之一。而大軍要想通過幻城,不可抗拒的自然因素讓這種想法等於零,而眼前的妖人部落聯盟是我們惟一的前進之路。但妖人部落聯盟的兇悍與危險絲毫不比幻城的惡劣自然條件遜色,長期以來,妖人部落聯盟從未被任何勢力消滅過,就算千年前一統幻魔大陸,通過妖人部落聯盟,只是政治策略的成功,而並非軍事上的成功。因此,對於這次通過妖人部落聯盟的危險,兩位魔主可要有充分的認識。”驚天這才明白朝陽想説的是什麼,不敢絲毫怠慢,連忙稱“是”。
安心這時道:“聖主所擔心的是不是樓夜雨?”朝陽望着下面妖人部落聯盟的所在地,悠然道:“樓夜雨已經不再是千年前的樓夜雨了,妖人部落聯盟也不再是千年前的妖人部落聯盟。”説完這話,朝陽記起了要見樓夜雨妹妹的承諾,眼前不由重又浮現出一個女人站在櫻花樹下等待他的身影。
片刻,朝陽回頭望向安心,道:“現在這裏情況怎樣?”安心答道:“現在怒哈那邊沒有什麼動靜,藉助着連雲山的天險死死防守,而屬下與驚天魔主一直都在等待聖主的示下,休兵養息,戰士狀態十分飽滿。”朝陽道:“我們現在的兵力有多少?”安心道:“屯積於邊界線的有三十萬,後繼等待支援的有四十萬,另外,還有云霓古國其它各地可以調動的有二十萬,一切按照戰事的發展進行調配,兵援、糧草、武器都很充足,只待聖主的示下!”“那怒哈那邊情況又如何?”“怒哈的親系部隊現在已經不足十萬,這其中包括原先秘密藏於北方邊界的四萬,及新招募的三萬,剩下的不到三萬是隨着怒哈進攻退回的殘兵。不過,這些只是怒哈的親系部隊,妖人部落聯盟對他的支援數目卻是不清,我們曾經派人暗中調查過,但派去的人卻是有去無回,因為一直等待聖主的示下,不敢有大的調查行動,而且他們在有意製造虛實的混淆,軍隊每天進進出出,難以定數。”安心答道。
朝陽道:“那妖人部落聯盟的兵力又有多少?”“曾傳隨怒哈一起進攻雲霓古國的有八十萬,但據我們與他們交手的情況探出,真正去的只有二十萬左右,而且在多次交鋒作戰中,其整體實力沒有受多少影響,退回邊界的至少有十五萬。而妖人部落三大聯盟整體擁有的兵力不少於一百萬,因為他們每一個人都是可以上戰場作戰的,長期在戰爭中成長,具有豐富的作戰經驗,決不亞於我們的族人。”安心心中不無顧忌地道。
朝陽默然不語,他心中當然知道妖人部落聯盟的厲害。妖人部落聯盟有三大部落,分為神族部落、魔族部落、人族部落,相傳是由人、神、魔各族的叛逆者逃離到此地發展起來的,而且這裏不再有什麼人、神、魔三族之分,且三大部落互為通婚,現已分不清誰是人族,誰是神族,誰是魔族了。所以,對於幻魔大陸其它的國家,都稱他們為妖人,妖人部落聯盟也是因此而來。
但真正對於妖人部落聯盟,沒有一個人有真正的瞭解,所聽到的都只是傳説。幻魔大陸每一個國家都視他們為天生的敵人,他們也拒絕與任何國家往來,其骨子裏透着的是戰性。否則,他們根本就沒有可能在幻魔大陸眾多國家的仇視中生存下來。
朝陽知道,這百萬妖人部落聯盟的戰鬥力遠比他所擁有的九十萬大軍的戰鬥力要強得多,硬碰硬作戰絕對沒有任何便宜可揀,且妖人部落到處都是天然的沼澤,大軍若想依靠衝殺通過妖人部落,根本沒有可能,何況,打死仗從來就不是朝陽的選擇。
朝陽看了看天色,夕陽西垂,紅霞映滿天際,他道:“現在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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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偌大的軍營一片靜謐,只有來回的巡衞不斷地在軍營之中巡視着。
軍營連綿數里,建在連雲山下一大片空曠之地,軍營後是連雲山的峭壁,左右是一條大道,前面二里外是一個隘口,隘口的另一端是怒哈的北方邊界所在地。怒哈正是靠此隘口方保北方邊界不失。
朝陽走出了中軍營,他望了望天,天上的星星稀稀落落,卻是分外晴朗。
軍營四處,不知名的蟲子發出此起彼伏的叫聲,與寂靜的夜相映成趣。
黑白戰袍沿着朝陽的身子筆直垂地,將他的身形襯托得神聖不可侵犯。
來往的巡衞見到朝陽遠遠站立,肅然敬禮。
聖魔大帝的故事深深印在他們的腦海中,此刻,他們終於見到了這像神一般的人物出現在他們的面前,不禁讓他們湧起陪着他征戰天下的豪情,成就轟轟烈烈的一生。
朝陽來到一座軍營前,他站在門外沒有説話。
裏面傳來無語蒼老的聲音:“聖主來了就請進吧。”朝陽並沒有掀簾進去,只是道:“我想邀大師一起看星星。”無語是隨着朝陽一起來到北方邊界的,隨行來的還有以靈魂複製的法詩藺。
……
朝陽與無語並排而立,望着深藍的夜幕,身後是連綿一片的白色軍營和燃起的火盆。
朝陽望着夜空道:“有一件事情我想請教大師。”無語心平氣和地道:“既然我已經答應了聖主的事情,聖主有什麼話就不妨直説吧。”他臉上無悲無苦的神情已表明任何事情都無法引起他心靈的波瀾。
朝陽道:“我想知道星咒神殿及占星杖的事情。”無語平靜地道:“無語早在等待聖主問這個問題。”頓了一下,無語彷彿陷入了另一種沉思,道:“星咒神殿在幻魔大陸的最東方,在我很小的時候,我總是能夠第一個感到太陽光照在我身上,那是最温暖的一種光。當我在占星台占星,成為一名占星師離開星咒神殿之後,我再也沒有感到這麼温暖的太陽光了。這些年來,我一直在尋找着這種光,可尋遍幻魔大陸的東方,包括幻魔大陸其它的任何地方,都沒有再感受到這麼温暖的太陽光。”停了片刻,又道:“星咒神殿牆壁上刻劃着天上星象的圖案,小時候我的手曾在上面觸摸過,那些圖案是會隨着天上星象的變化而變化的,它的背景也是深藍的夜空的顏色。在外面看上去,星咒神殿是按照六芒星的形狀建造的,中間是大殿,六角是六個相襯的小殿,裏面黑乎乎的,像夜一樣,沒有什麼光,只有星象圖才有着微弱的光。”説到這裏,他又停了下來,彷彿是在將那曾經有的破碎的片刻連續起來,而大腦卻又一時反應不過來。
無語這些語無倫次的話不是朝陽想要的東西,但朝陽並沒有打斷無語繼續説下去。他知道,無語已經老了,這是一個老人對遙遠記憶的一種幽思。只有老人常常説話停斷,他其實並不是在説話,而是在追憶,對一個願意聽他講話的人追憶曾經的往事。
忽然,無語望向朝陽,道:“聖主是不是覺得我説的這些很可笑?”朝陽道:“一個老人總是要找個人説説話的,能夠與大師一起分享曾經的往事,我感到很榮幸。”他並不想打擊這個老人。
無語道:“謝謝聖主聽我囉嗦,還是讓我來告訴聖主,聖主想知道的東西吧。”他的神情又恢復成了平時的模樣,接着道:“星咒神殿在幻魔大陸的最東方,卻沒有人知道它的確切所在。自從離開星咒神殿之後,我一直都在尋找,卻沒有找到可以通往星咒神殿的路,因為雖然它同屬幻魔大陸,卻處於不同的空間層次,平凡之人根本就不知道它的所在,除非有辦法破除空間結界,才能夠真正進入星咒神殿。而主持星咒神殿的人,或者説是神,所擁有的力量對星咒神殿空間的維護沒有人可以隨意破除,除非擁有比他還要強大的力量,但在我的認識中,還沒有人所擁有的力量比他更強大。在我小時候的記憶中,他完全可以將天上的星象改換成另一種情況,他所擁有的力量彷彿可以伸展到無限的虛空,他是占星家族至高無上的權力象徵。這是我小時候對他的認識,雖然現在我不認為他擁有完全改變天上星象的力量,但他至少可以改變一部分人的命運,這種力量遠非我所能及。”對於無語所擁有的實力,朝陽是清楚的,他並不會比自己弱多少。無語話語中的敬畏之意,讓朝陽認識到了這個人的可怕。
朝陽道:“那大師見過他嗎?”無語搖了搖頭,道:“沒有,占星家族的人都稱他為星咒神殿的王者!”朝陽道:“你們占星家族也是生活在星咒神殿嗎?”“不,占星家族住在星咒神殿山下,只有當一個人要通過占星師資格考核時,才有機會進入到星咒神殿,在占星台上占卜星象,然後經過他的考核。”無語回憶着道。
朝陽又道:“那占星杖呢?占星杖代表的又是什麼?”無語道:“占星杖是占星師占星時的法器,但不是每一名占星師能夠擁有的,占星師只有通過考核,進入幻魔大陸歷練,然後回到星咒神殿,再經過考核,成為星咒神殿的護法,才有資格擁有占星杖。而占星杖不但可以占星,而且可以讓占星師的力量提高十倍,預知十天以前及十天之後的事情,在靈力所及的空間範疇內,可以製造與現實一模一樣的幻境,難以分出真假。”朝陽想起了樓夜雨手中所持的占星杖,道:“那是否説明,只有星咒神殿的占星護法才有資格擁有占星杖,而其他人根本不可能擁有占星杖?”無語點頭道:“是的,而且擁有占星杖的占星師不是很多,只有六位,只有當六位中的一位占星護法離開的時候,才有另一位占星杖更替接位。”朝陽道:“那是否説明,這些擁有占星杖的星咒神殿護法們是不可隨便離開星咒神殿的?”無語道:“不錯,六位護法每人守住星咒神殿的每一小殿,是不可能輕易離開星咒神殿的。”朝陽又道:“如果説,現在幻魔大陸有一個人手持占星杖,不知大師相不相信?”“這不可能!”無語斷然道。轉而彷彿又明白了些什麼,望着朝陽道:“這才是聖主今晚找我的真正目的?”朝陽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一個人,他手中持着上面繡有六芒星的占星杖,而且他現在不會離我們很遠,説不定此刻正在窺視着我們的一舉一動。”無語手指快速捻動,當他手指停下的時候,臉色變了,變得有些不可思議。是的,無語已經證實了朝陽所説的話,一個擁有占星杖的人正距離他們不遠處,占星杖靈力所涉的空間可以完全將他們囊括其中,也就如朝陽所説,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在對方的窺視之中,而無語直到現在才發覺。
無語道:“原來聖主早已知道他的存在了。”朝陽道:“而我卻沒有辦法對付他,這一切全得依仗大師了。”無語眉宇輕鎖,道:“他所擁有的靈力遠比我強。”這是他千年來第一次鎖住眉頭。
朝陽毫不介意地道:“大師一定會有辦法的,一個敢於叛離星咒神殿的人又豈會是一個讓人失望的人?我相信大師。”無語沉吟着不語。
朝陽續又道:“對了,差點忘了告訴大師,這個手持占星杖之人是千年前我的敵人樓夜雨,大師應該認識他。”“樓夜雨?!”無語驚訝不已,道:“他怎麼會成為星咒神殿的六大護法之一?”無語感到一時之間竟然無法理清頭緒,他不明白樓夜雨怎麼會擁有占星杖。
而這時,朝陽已經走了,留下無語一人在凝望星空,星空數以千計的流星正在飛逝……
他的眼中浮現出了久未有過的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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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雲山脈最高的落崖峯,樓夜雨站在峯頂,他的手中正持着占星杖,雙目凝視着夜空中的星象。
夜風拂在他有些女性化的臉上,顯得異常冷毅。
占星杖頂端的六芒星向虛空散發着隱隱的淡芒,藉着占星杖的靈力,他的思感已經延伸到朝陽所在的軍營駐紮地。
他“看到”朝陽離開無語向中軍營走去。
他的注意力轉往軍營的左邊,那裏是連綿一片的戰士的營房。
靜夜無聲,所有戰士都酣然入睡,惟有一隊巡衞剛剛走過。
樓夜雨這時口中念道:“以無盡的野火,燃燒夢幻的世界,破除一切視覺的障礙,燃燒吧!”“着火了!着火了!着火了……”三十萬大軍駐紮的軍營頓時一片火海,所有沉睡的戰士都從夢中驚醒,衝出營帳外,看到其它的營帳到處都是火光沖天,惟有自己所在之地沒有被大火燃燒。
於是連忙衝出營帳救火,可剛到別處,卻又發現自己剛才所在的營帳燃燒了起來,同樣是火光沖天,而他們所到的地方卻又不見營帳燃燒起來的跡象,忙又往回跑,可跑回來一看,自己的營帳根本就沒有燃燒起來,相反,仍是其它的營帳在燃燒,只得又跑到另外的營帳救火,可跑來跑去,火總是燃燒在其它的營帳,雖然火光沖天,卻沒有任何燃燒的跡象,什麼物什都沒有燃燒起來。
三十萬大軍唏唏嚷嚷一大片,來回到處奔波救火,只跑得汗流浹背,而火總燃燒在另一個營帳。三十萬大軍根本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又沒有人告訴他們是為什麼,該怎麼做,慌張驚恐不已。
連綿數里的軍營駐地,猶如煮沸了鍋的粥。
無語見勢,知道是樓夜雨用占星杖的靈力製造軍營被火燃燒的幻覺,才使人人看到到處火海一片,卻什麼都沒有燃燒起來。
驚天與安心從營帳裏跑了出來,亦感到了情況不對勁,可三十萬大軍的混亂局面,讓他們一時之間無計可施。
驚天雖然聲嘶力竭地吼着,卻沒有人能夠聽見他的話,抑或聽到又根本無法執行,只是亂中添亂,無濟於事。
只有朝陽呆在中軍帳中沒有出現。
驚天與安心欲進見朝陽。
驚天站在營帳外剛欲開口説話,卻傳來裏面法詩藺的聲音:“聖主不在,你們不用擔心什麼,自然有人會解決。”驚天與安心不知法詩藺口中的“人”指的是誰,卻又不敢開口相問,只得悻悻然站在營帳外,望着“火光沖天”的營帳。
無語閉上了眼睛,他知道自己必須儘快將這製造的幻象破除掉,而要破除這幻象,他必須依借兩人的力量——驚天與安心。只有驚天與安心兩人的力量,再加上他自己的力量,才可以與樓夜雨的強大靈力進行對抗,才有可能破除樓夜雨製造的幻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