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名黑衣劍手跟紅衣劍手迎了上來,道:“少俠,總管,找到什麼沒有。”
齊北辰道:“有不少飛禽走獸,打下來醃醃下酒可真不錯。”
那些個劍手都笑了。
李劍凡心裡不由為之一鬆。能說笑就好辦。
只聽齊北辰又道:“都跑得沒影兒了,我回去馬上下令撤椿收卡。”
他跟李劍凡走了。背後傳來了一陣歡呼。
進了司徒世家,看不出有什麼變化,“老主人”似乎仍在密室裡。
迎面來了個紅衣劍手,齊北辰攔住他問道:“老主人找我沒有?”
那紅衣劍手恭聲應道:“沒有,前頭正等著您回來撤椿收卡呢。”
李劍凡又暗暗鬆了一口氣。
兩個人到了前頭,齊北辰又問了一遍,證實還沒有見“老主人”的動靜之後,馬上下令撤椿收卡。
一名紅衣劍手領命而去。
齊北辰轉望李劍凡:“少俠一夜沒睡,太辛苦了,請安歇去吧,我要去見老主人報告昨夜的戰果,並把師巧巧三人押呈老主人,蕭老主人定奪。”
李劍凡心裡一緊,道:“我陪齊總管走一趟吧,我也要看看司徒老爺子好一點了沒有?”
齊北辰看了他一眼,吩咐一名紅衣劍手把師巧巧等幾人帶到密室前去,然後偕同李劍凡往後行去。
走了幾步之後,齊北辰低低說道:“看來少俠是不大放心?”
李劍凡笑笑道:“還真有點。”
齊北辰道:“也好,有少俠陪著也可以幫我剋制剋制自己。”
說話間,兩個人走畫廓,過庭院,進了一間敞軒,敞軒裡套著一板書房,齊北辰沒進書房去,卻伸手轉了轉敞軒一張石椅的把手,然後道:“這個把手連著密室裡一個鈴鐺,一轉把手老主人就知道有人來見了。”
步履響動,幾名紅衣劍手抬著師巧巧、莫三冷,白飄靈三個人進來了。
齊北辰往下一指道:“放在地上吧。”
幾名紅衣劍手把人放下了地,然後垂手退立一旁。
很快地,書房裡也響起了步履聲。
齊北辰臉色馬上不對了。
李劍凡輕輕咳了一聲。
齊北辰的臉色很快又恢復了正常。
書房裡走出了司徒英奇,他的氣色好多了,他出門就是一怔:“怎麼少俠也來了?”
李劍凡抱拳道:“特來看看前輩的玻”
司徒英奇忙道:“不敢當,謝謝,少俠應該看得出,我已經好多了?”
旋即,他的目光落在地上師巧巧三人身上:“北辰,這是……”齊北辰居然很平靜,當即把李劍凡擒獲三人的經過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司徒英奇臉上色變,道:“原來他們三個跟卜南山竟是那惡魔派來的,好險哪好險,要不是少俠發覺得早,昨夜讓他們來個裡應外合,那後果豈堪設想,我原想用他三人以邪制邪,卻不料竟是引狼入室,開門揖盜,這真是一念之誤險些鑄成大錯,少俠……”衝李劍凡一抱拳道:“我謹此謝過。”
李劍凡道:“晚輩不敢當,這完全是前輩的洪福。”
司徒英奇道:“少俠這是令我汗顏,以少俠看,這三個人應該怎麼處置?”
李劍凡道:“自當由前輩作主。”
司徒英奇道:“既是這樣我就擅專了,上天有好生之德,儘管他三人來此是為臥底,但要不是我延聘,他三人也進不了司徒世家,白、莫二人已死,那就算了,至於師巧巧,廢了她的武功把他們一起扔出去吧。”
齊北辰立即彎腰出指,在師巧巧身上各點了一下,道:“抬出去。”
幾名紅衣劍手抬起三人退了出去。
司徒英奇這才問齊北辰道:“北辰,怎麼樣,昨晚可有太大的傷亡?”
齊北辰掏出那張單子,雙手遞了過去,道:“您請先過目,詳情容屬下後稟。”
司徒英奇接過那張單子一看,神色馬上一黯,嘆道:“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這些弟兄都是在司徒世家待了多少年的,不知道為司徒世家流過多少血,流過多少汗,我也一直視他們如親子弟,如今,唉!北辰,他們的後事務必要……”齊北辰道:“屬下已經交待下去了。”
司徒英奇道:“那麼等一切就緒後,我親率所有弟兄致祭。”
齊北辰恭謹答應了一聲,然後把昨夜的戰況詳稟了一遍。
司徒英奇聽畢對李劍凡再致謝忱,並道:“他們雖然撤走了,我卻不能放過那以鷹為號的惡魔,等安葬了弟兄們之後,我要親率司徒世家的大半人手搜尋那惡魔的蹤跡,這惡魔一天不除,武林便一天不得安寧。”
齊北辰欠身道:“何勞您大駕親出,屬下願帶二十名紅衣劍手誅除此獠。”
司徒英奇擺手道:“到時候再說吧,到時候再說吧,對了,北辰,白少堡主呢!他帶的人有沒有什麼損失?”
齊北辰為之一怔,道:“對了,屬下大半夜沒見白少堡主了,難道……”司徒英奇忙道:“怎麼說,你有大半夜沒見白少堡主了,你真是,怎麼這麼不留心,還不趕快去找找去。”
齊北辰恭應一聲要走。
司徒英奇旋又轉望李劍凡,道:“如今強敵已退,少俠辛苦了一夜,請去安歇吧。”
李劍凡道:“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一抱拳,偕同齊北辰退出了敞軒。
走完了一條畫廊,齊北辰長長吁了一口氣,道:“差點沒把我蹩死。”
李劍凡笑笑道:“難為齊總管了,先我還不放心,如今麼,可以放心地睡一覺去了。”
齊北辰道:“少俠請安歇去吧,東西到手之後我自會去找少俠。”
兩個人正要拱手而別,一陣急促而雜亂的步履聲由遠而近,隨見白玉璞神-飛揚地帶著他“白衣堡’健兒行了過來,身後兩名“白衣堡”的健兒架著一個人,身上有血,昏迷不醒,正是“十三邪”裡的“惡師爺”餘必訟。
齊北辰一怔道:“原來少堡主行獵去了,老主人揪心,我正要去找呢。”
白玉璞朋笑一聲道:“劍凡兄,幸不辱命,小弟帶著人找了一個更次,追出幾十裡去方始擒得此獠。”
只聽一聲輕咳,司徒英奇的話聲遙遙傳了過來:“玉璞,你上哪兒去了,害得我在這兒揪心了。”
白玉璞揚聲笑道:“伯父,小侄已把餘必訟擒回來了!”
司徒英奇道:“怎麼說,你把餘必訟擒回來了,太好了,人呢?”
說話間他已走了過來。
白玉璞一揮手,身後兩名“白衣堡”健兒架著餘必訟上前!
司徒英奇看了餘必訟一眼道:“這下我那歐陽兄的仇可報了,玉璞,拍開他的穴道,我要問問他。”
白玉璞恭應一聲,抬手一掌拍了過去。
一掌拍實,餘必訟沒睜眼,卻張了嘴,張嘴噴出了一口鮮血,四肢抖動了一下,頭往後一仰,不動了。
大夥兒都直了眼。
白玉璞驚聲叫道:“這,這是怎麼回事,我只用了三成力……”李劍凡一旁看得很清楚,白玉璞確只用了三成力,而且解穴的手法也沒有錯,怎麼說餘必訟也不可能受這一掌就噴口血死了。
他道:“責不在少堡主,恐怕……”
就在這一瞬間工夫裡,餘必訟的膚色已微泛紫意。
李劍凡接著說道:“我沒有料錯,餘必訟事前又中了毒,少堡主帶他返來途中毒便已發作,所以沒死是因為穴道被制,血脈受阻,如今少堡主解了他的穴,血脈活開……”司徒英奇雙眉聳動,雙目放光,一點頭道:“對,少俠說得不錯,我也認為是這樣,也就是說有人假玉璞之手殺餘必訟滅了口,這一著夠狠毒,也委實高明。”
白玉璞跺腳說道:“早知道我當時就問問他了。”
司徒英奇道:“何必再問,很明顯的,歐陽巧手是餘必訟所殺,而且是受人指使,要不然不會有人假玉璞之手殺他滅了口,北辰,把餘必訟的屍體帶到靈堂去,我要祭祭歐陽巧手。”
齊北辰恭應一聲,向著“白衣堡”那兩名健兒道:“二位請跟我來。”
轉身行去。
司徒英奮望著李劍凡道:“少俠要不要同去看看。”
李劍凡道:“理所應當,前輩先請。”
司徒英奇一聲“有僭’,邁步先行。
到了靈堂,齊北辰已準備好了香,司徒英奇先上香,行禮如儀,然後望著歐陽朋的靈柩肅然說道:“歐陽兄,毒害你的兇手已然擒獲,英靈不遠,想已見到他了,小弟事先未能盡到護衛之責,事後也只能盡這一點心力了,那張‘菩提圖’我一定會妥為保管,將來也必把它派上正用,請瞑目吧?有緣咱們來生再見。”
行一禮之後退向後去。
李劍凡突一抱拳道:“歐陽前輩,英靈不遠,請保佑我們早日擒獲元兇。”
司徒英奇道:“對,元兇定是那以鷹為號的惡魔,還望歐陽兄佑小弟早日將他擒獲。”
轉身行出靈堂。
齊北辰跟上一步道:“老主人,餘必訟的屍體……”司徒英奇道:“要論他的作為,跺碎了餵狗都不為過,但人死一了百了,就把他埋了吧。”
齊北辰恭應了一聲。
白玉璞對那兩個“白衣堡”健兒道:“跟齊總管去,把人抬上後山。”
齊北辰帶著人走了。
司徒英奇衝李劍凡一抱拳道:“諸事巳了,少俠請歇息去吧。”
李劍凡沒再說什麼,抱拳一禮走了。
※※※※※※
李劍凡剛回到住處,探春、迎春、玉秋、吟秋四婢就來了,探春進來便道:
“少俠,您去過沒有?”
李劍凡道:“謝謝四位姑娘,我昨兒晚上去過了……”迎春忙道:“我家姑娘怎麼說。”
李劍凡道:“我見著司徒夫人跟司徒姑娘了,但卻跟沒見著她兩位一樣。”
迎春道:“您這話……”
李劍凡把昨夜暗探祠堂下密室的經過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四婢無不詫異欲絕,探春叫道:“有這種事,老主人這是什麼意思。”
吟秋道:“許是老主人怕夫人跟姑娘聽見什麼,受了驚嚇,乾脆讓她兩位來個昏睡不醒。”
探春道:“嗯,一定是這樣!”
目光一凝,望著李劍凡道:“少俠,不要緊,等夫人跟姑娘出來之後,婢子四個再想辦法讓您跟姑娘見上一面。”
這四位姑娘可真都是古道熱腸。
李劍凡道:“那真是太謝謝四位姑娘了……”微頓話鋒接道:“我再跟四位姑娘打聽一件事。”
探春道:“您要問什麼事!”
李劍凡道:“四位姑娘都是司徒世家的老人,在司徒世家待了近廿年了,是麼?”
探春道:“是啊,怎麼?”
李劍凡道:“這麼說四位姑娘當初到司徒世家來的時候還很校”迎春道:
“是很小,還不記事兒呢。”
李劍凡撒手一笑道:“那我就沒辦法問了,我問的事四位一定不知道。”
探春眨動了一下美目道:“少俠,究竟是什麼事?”
李劍凡道:“我是想知道一下,當日司徒老爺子跟白衣堡的白堡主是不是曾經有過指腹為婚麼!”
他臨時編了個謊。
四婢卻信以為真,探春“哦!”的一聲笑道:“原來是這個事兒呀,您放心,據婢子們所知,根本沒有指腹為婚這一說,不信您過兩天可以當面問我們姑娘。”
李劍凡輕“哦!”一聲道:“沒有就好。”
迎春道:“您是聽誰說老主人跟白堡主曾經指腹為婚。”
李劍凡道:“沒有聽誰說,我只是問問。”
迎春道:“那您放心吧,婢子們可以擔保,絕對沒有。”
李劍凡沒再說什麼。
四婢也只是聽說李劍凡回來了,過來伺候的,話說到這兒,倒倒茶,打打水之後也就退了出去。
幾天來一直沒睡好,夜裡也都這麼折騰,李劍凡還真累,擦了把臉,喝了口茶之後也就躺上了床。
※※※※※※
這一覺還真好睡,醒來日頭已偏了西。
李劍凡睜開眼便聽見外頭有動靜,他一凝神問道:“外頭是哪位?”
只聽外頭響起了探春的話聲:“少俠,是婢子們,給您送晚飯來了。”
李劍凡忙挺身下床走了出去,可不?飯菜都已經擺上了。
迎春笑道:“您可真能睡,一覺到了這時候。”
李劍凡笑笑道:“熬了一夜嘛。”
吟秋道:“您快洗把臉吃飯吧,飯菜都快涼了。”
司徒世家一直是用銀筷子,有一雙銀筷子在手,儘可以放心大膽吃喝,李劍凡洗了把臉走了過去。
吃過了飯,四婢撤走了碗盤,給他新沏了一壺茶,這時候天雖然還沒黑,但屋裡已經暗了,李劍凡點上了燈,一個人燈下默默獨坐。
齊北辰到現在還沒消息,看樣子想拿到那種藥物的解藥並不容易。
也許那種解藥藏在那間密室裡,齊北辰進不了密室,根本就沒機會。
要萬一拿不到那解藥該怎麼辦。
這位司徒英奇絕口不提“接”他的夫人跟愛女,看情形在李劍凡他沒離去之前,這位司徒英奇不打算“接”他的夫人跟愛女回來。
那麼,如今來犯之強敵已撤走,司徒世家已經平安無事,李劍凡他還有什麼理由再在司徒世家打擾下去?
一旦離開了司徒世家,又怎麼再偵查這幾件疑案。
當然,離開了司徒世家並不是就此束手無策,但遠不如就近來得方便,這卻是不能否認的實情。
怎麼辦?怎麼辦?
想著,想著,李劍凡不由急了起來,一急之下心裡也就不免燥了起來,他站起身揹著手在房裡來回踱步。
踱著,踱著,外頭傳來了一陣急促步履聲,一聽就知道是齊北辰。
李劍凡心頭猛一陣跳停了步。
齊北辰進來了,手裡握著個個白瓷瓶。
李劍凡一喜忙道:“解藥拿到了?”
齊北辰臉上無喜色,道:“拿到了,但不能給少俠,就是給少俠也沒有用。”
李劍凡一怔道:“齊總管這話……”
齊北辰一揚手中白瓷瓶道:“這是他給我的,要我拿去給夫人跟姑娘服下,然後讓夫人跟姑娘馬上動身到白衣堡去住一陣子……”李劍凡雙眉一揚道:“好厲害,看來我只有跟齊總管跑一趟祠堂,搶這個機會了。”
齊北辰一搖頭道:“不行,少俠,白玉璞已經先去祠堂等我了,少俠要想見夫人跟少姑娘只有一個辦法,一兩天內潛進白衣堡去,我自會不動聲色等少俠的消息,我不能多待,少俠最好等明早再告辭。”
說完了話,他匆匆的走了。
李劍凡皺了眉,右手握拳在左掌心猛擊了一下。
眼看要成的事敗了。
看來這位司徒英奇是有心不讓司徒燕跟他見面。
是什麼用意?
是怕司徒燕陷得更深,抑或是怕李劍凡發現歐陽朋被毒害的真象。
應該是兩者都是。
李劍凡巴不得現在就走,可卻不能,要是現在告辭,這位司徒英奇一定會起疑,還不知道會把那母女倆弄到哪兒去呢,那麼一來要找那母女倆就更難了。
沒辦法,只有耐著性子等明天了。
明擺著的,這一夜不好過,一定是最漫長的一夜。
他懊惱地又坐了下去。
沒多大工夫,他聽見了輪聲跟蹄聲,由近而遠。
他知道,白玉璞保著那母女倆走了。
沒見探春等四女前來,顯然這件事連她四個都被蒙在了鼓裡。
過沒多久,齊北辰又來了。
李劍凡站了起來,道:“走了?”
齊北辰點了點頭道:“我沒機會跟姑娘說一句該說的話,不說也好,免得姑娘露出聲色,萬一姑娘再不跟到‘白衣堡’去,那事情就弄僵了。”
李劍凡道:“她始終不知道我到‘司徒世家’來了?”
齊北辰道:“是的。”
李劍凡沉默了一下道:“‘白衣堡’較諸‘司徒世家’怎麼樣?”
齊北辰道:“不相上下,難分軒輊。”
他從袖子裡抽出一卷紙,道:“我給少俠帶來了一張‘白衣堡’形勢圖……”
他把那捲紙攤在桌上,確是‘白衣堡”形勢圖,很詳細,也很複雜,一圈圍牆裡的房舍密密麻麻的。
圖上有幾處打著個紅色的“X”記號,齊北辰指著那幾處紅“X”記號道:
“以我推測,夫人跟姑娘到了‘白衣堡’後可能住在這幾個地方,偏東這地方叫竹樓,為了蓋這座樓,‘白衣堡’特地從南海運來大批的好竹子,這一帶是‘白衣堡’景色最美、最雅,最幽靜的地方……”他手指挪向第二處紅“X”記號,道:“這地方叫石屋,全是運自‘雲南’的大理石砌成的,平頂、屋裡間隔,總有十幾間之多,裡頭跟迷魂陣似的,這是‘白衣堡’的中心重地,禁衛森嚴崗哨遍處,您要小心。”
李劍凡道:“我省得,謝謝。”
齊北辰的手指又挪向第三處紅“X”記號,道:“這地方叫‘百花園’,顧名思義,它是一個花園,裡頭種滿了重金購自各方的奇花異卉,園裡亭、臺、樓、榭一應俱全,這地方的禁衛雖不如石屋,但也遍處明樁暗卡,少俠也該小心……”
吁了一口氣接道:“據我推測、可能的地方就這三處了,進出的地方我也標得很明白,少俠只照圖上所標進出,應該不會被他們發現。”
他把圖捲起來遞給了李劍凡。
李劍凡道:“真是太感謝了。”
齊北辰道:“少俠這是臊我,身為司徒世家的總管,如今我都只能做這麼一點,唉,不提了,我不能在少俠這兒多待,少俠一個人在這兒坐著吧。”
他一抱拳,轉身行了出去。
李劍凡沒說話,也沒送,燈下又展開了那張圖。
※※※※※※
這一夜委實漫長。
但再漫長的夜總有個盡頭。
這一夜也委實難過。
但再難過的夜也總有過去的時候。
昨兒晚上是有事兒不能睡。
這一夜是心裡急睡不著。
好在漫長的到了盡頭,難過的也就終於過去了。
第二天,李劍凡想起個大早,但是不行,他起得早,這位司徒英奇未必也起得早,只有耗到了天大亮。
他這裡剛起床出屋,探春等四婢端水的端水,端飯的端飯,也到了。
“喲,瞧,”探春笑吟吟地道:“婢子四個來得正是時候,少俠,您早啊!”
李劍凡含笑點頭,道:“四位姑娘也早。”
吟秋道:“少俠,您漱洗漱洗吃飯吧!”
李劍凡巴不得趕快把飯吃了,答應一聲走了過來。
探春眼尖,也有一顆玲瓏心竅,看了他一眼道:“少俠,昨見晚上沒睡好!”
李劍凡一邊漱洗,一邊道:“嗯,睡得晚了點兒,昨天白天睡得太多了。”
探春道:“我說嘛,您那兩眼怎麼會紅紅的。”
李劍凡目光一凝道:“怎麼,紅得很厲害麼?”
探春道:“厲害倒不厲害,可是看得出來紅。”
迎春道:“少俠,您請過來吃飯吧。”
李劍凡謝一聲過去坐在了飯桌上,抬眼一掃道:“謝謝四位,這幾天也給四位添了不少麻煩,吃過早飯之後我就要跟司徒老爺子告辭了。”
四婢一怔,齊聲叫道:“您要走了?”
李劍凡道:“是的。”
探春忙道:“那,您,您不等見我們姑娘了。”
李劍凡淺淺一笑道:“司徒老爺子不張羅讓司徒姑娘出來,如今強敵已退,我怎麼好老在這兒耗著,只有等過些日子再來了。”
探春一噘小嘴兒道:“也真是,風險已經過了,老主人幹嘛還不讓姑娘出來。”
迎春哼了一聲道:“以我看哪,老主人定是別有用心。”
玉秋道:“我也這麼想,我就瞧不出那位白少堡主有什麼好,偏偏咱們老主人中意他。”
探春道:“我不管,今兒晚上我到祠堂去,背也要把它背出來跟少俠您見一面……”李劍凡暗暗好生感動,道:“姑娘的好意太讓我感激,我不能讓姑娘為我冒這個險,我自己也能到祠堂去,只是司徒姑娘醒不過來有什麼用……”迎春道:“我去找解藥,找到就把它偷出來。”
李劍凡忙道:“別,姑娘,四位為我做的已經太多了,我絕不能再讓四位為我冒這個大險,萬一四位有點什麼,我會歉疚一輩子,還是讓我過些日子再來吧。”
四婢都陰沉著臉不說話。
李劍凡急著走,根本就沒心情吃,胡亂吃了點站了起來,道:“麻煩四位姑娘了,我這就走,等司徒姑娘出來之後也請四位代我致意一聲,就說我過兩天會再來。”
探春忙道:“少俠,過兩天您可一定要再來啊?”
李劍凡道:“姑娘放心,我一定會再來,還有重要的事沒辦,我焉有不來的道理,四位姑娘對我這麼好,我衷心感激,永誌不忘,告辭。”
帶上他的劍走了。
剛出小院子,齊北辰迎面走來,一怔道:“您起來了,我還當您沒起呢。”
李劍凡道:“昨兒晚上我一夜沒閤眼。”
齊北辰道:“我看得出……”
壓低話聲道:“我來告訴您一聲他已經起來了。”
李劍凡道:“那正好,走。”
兩個人並肩往前走,李劍凡道:“探春這四位姑娘人不錯,齊總管要好好照顧她們。”
齊北辰微愕道:“怎麼,您告訴她們了。”
李劍凡道:“那倒沒有,不過她們挺幫我的忙,祠堂下那個地方就是她四個告訴我的。”
齊北辰“喔”地一聲道:“原來如此,我明白了,您放心就是。”
李劍凡轉了話鋒道:“那張圖昨夜我已看了幾遍,如今已經熟記在心裡了,齊總管別掛念我,在沒得到我的消息之前,千萬別輕舉妄動。”
齊北辰道:“小不忍則亂大謀,您放心,我知道輕重利害的。”
李劍凡還待再說,忽聽齊北辰輕咳一聲,他立即住口不言,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前面已出現了幾名紅衣劍手,一見齊北辰跟李劍凡走過來,紛紛見禮打招呼。
李劍凡也一一含笑答禮招呼。
含笑答禮招呼間,兩個人已到了敞軒門口,齊北辰道:“少俠請稍候。”
他先進去了,一轉眼工夫便聽得司徒英奇的話聲傳了出來:“李少俠要走,那怎麼行,你怎麼不知道代我挽留。”
齊北辰道:“屬下留了,奈何李少俠去意甚堅。”
隨著這話聲,司徒英奇帶著齊北辰急急行了出來。
李劍凡搶先一抱拳道:“前輩,晚輩特來告辭。”
司徒英奇道:“我聽北辰說了,那怎麼行,少俠義伸援手,幫了我司徒世家這麼大的忙,我連謝都還沒謝呢……”李劍凡含笑道:“前輩這麼說就見外了,咱們是同仇敵愾,福禍與共,晚輩這助人就等於自助,怎麼敢當前輩這個謝字。”
司徒英奇道:“少俠……”
李劍凡道:“前輩的好意晚輩心領,晚輩還要遍踏江湖找那以鷹為號的人去,他活在世上一天,晚輩恩人的仇便一天不能報,晚輩也一天不能心安,前輩既然這麼垂愛,容晚輩誅仇之後再來拜望。”
司徒英奇沉默了一下道:“既是這樣那我就不便再留少俠了,好在過一兩天我也要到江湖上去,咱們就江湖上再相見吧,走,我送少俠出去。”
李劍凡忙道:“這晚晚輩怎麼敢當……”司徒英奇伸手抓住了他,道:“我已經很不好意思了,別再讓我不安了,不管怎麼說,我是一定要送的。”
他這麼堅決,而且這麼誠懇,李劍凡只有由他了。
到了大門,李劍凡停了步,道:“前輩跟齊總管請留步吧。”
司徒英奇還要再送,李劍凡說什麼都不依,只有作罷,司徒英奇道:“那就恕我不遠送了,咱們就此別過,江湖再見,少俠請保重。”
李劍凡道:“前輩跟齊總管也請保重。”
遲疑了一下,接道:“司徒姑娘回來還請代晚輩致意一聲。”
司徒英奇道:“這她就當不起了,不瞞少俠說,我本來是打算接她回來的,可是北辰卻說外頭還不怎麼安寧,讓我再等兩天,我一想也對,只有過兩天再接她回來了。”
李劍凡暗暗罵了一聲,口中卻道:“對,齊總管說得對,是應該等外頭確實平靜以後再接司徒姑娘回來,免得變生肘腋,功虧一簣。”
司徒英奇道:“怕就是怕這個。”
李劍凡道:“那就請前輩代我致意一聲吧,前輩跟齊總管請回吧,我告辭了。”
一抱拳,轉身行去。
只聽齊北辰道:“少俠走好,異日咱們江湖再見。”
李劍凡回身揚了揚手。
※※※※※※
“白衣堡”在“司徒世家”北邊,所以李劍凡離開“司徒世家”之後便直往北走。
從“司徒世家”到“白衣堡”,約摸有半天的路程,李劍凡腳下快,晌午還不到,他已經望見“白衣堡”了。
“白衣堡”座落在一座大山的半腰。
那座大山林木茂盛,樹木森森,人在山下無法窺及“白衣堡”的全貌,只能看見幾處白色的石塊。那些石塊的顏色不但白,而且雪白,看過“白衣堡”全貌的人都說它是粉-玉琢似的一座堡了。
李劍凡看見“白衣堡”的同時,也看見那座山的山腳下有一片村落,人家相當多,應該說它是一個小鎮。
這座小鎮相當熱鬧,而且賣什麼的都有,李劍凡一到小鎮口便看見了鎮裡有不少家酒肆茶館的。
他要往裡進,一眼看見幾個穿白衣的漢子進了一家酒肆,他馬上想到“白衣堡”近在咫尺,“白衣堡”的人一定經常到這個小鎮來,不能讓他們發現有他這麼個扎眼的人進了這個小鎮,所以他臨時改變主意停止不前。
不進小鎮到哪裡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