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樓上打出了二更。
“司徒世家”內外的夜色還是很安靜。
但有時候太過安靜並不是好兆頭。
李劍凡到了探春跟迎春約他見面的地方“七寶樓”下。
這座“七寶樓”建築得不錯,外表全是五彩琉璃瓦貼的,名雖為樓,其實像寶塔,高處幾個角掛著風鈴,一陣風來,脆響叮咚,煞是好聽,不知道為什麼叫“七寶樓”,外頭沒看見有什麼出奇之處,也許裡頭藏著七樣寶物。
李劍凡剛到“七寶樓”下,就聽見“七寶樓”後暗影中傳來幾響彈指甲聲,李劍凡閃身掠了過去。
一到“七寶樓”後他就看見了,探春跟迎春都在,兩個人各以一塊青布包著頭,一塊紗巾蒙著半張嬌靨。
他當即道:“二位姑娘久等了吧。”
探春跟迎春都相當緊張,探春道:“不,婢子兩個也是剛到,咱們這就走吧。”
她一拉迎春要走。
李劍凡伸手一攔道:“二位,容我問一句,二位要帶我去的地方,是不是司徒家的宗祠?”
探春、迎春雙雙一怔,訝然道:“您怎麼知道……”李劍凡道:“一時說不清楚,不過我可以告訴二位,今夜還有別人要到那兒去,他們是要劫擄司徒夫人跟司徒姑娘,為防暴露身份,二位還是不要去了,好在我已經知道地方了,二位就此請回吧。”
迎春忙道:“少俠,您說他們要劫擄……”李劍凡道:“事不宜遲,這種事不能讓人著了先鞭,詳情如何,等我回來再告訴二位,我去了!”
探春忙拉住了他,道:“少俠,那地方在祠堂地下,暗門在香堂神位一帶,可是婢子兩個不知道確實所在,也不知道怎麼開啟。”
李劍凡道:“有這些就夠了,我會慢慢去找的。”
他閃身掠去。
李劍凡消逝在夜色裡。
探春、迎春二女也消失在“七寶樓”後。
李劍凡知道“聽濤軒”的所在,他很容易找到了“聽濤軒’,裡頭靜悄悄的,聽不見一點聲息,他料想莫三冷跟白飄靈已經早他一步去了祠堂,他提一口氣如飛趕去。
能找到“聽濤軒”,自然也就能找到那片梅林。
李劍凡老遠就望見了那片梅林,但是他不走前面,繞到梅林後撲進了梅林。
這時候不是梅樹開花的季節,枝椏光禿稀疏,進梅林就看見了那座祠堂。
師巧巧沒說錯,這座祠堂是不怎麼大,但是有一圈不算低的圍牆,從外頭往裡看,只能看見房頂。
李劍凡輕捷異常的翻牆進入了這座司徒家的宗祠,點塵未驚,而一進圍牆他就聽見了動靜,動靜來自前後三間屋居中一間裡。
李劍凡提一口氣,摒息竄了過去。
他到了中間那間屋後,屋後牆上有兩扇小窗戶,在後牆一人多高處,他一到屋後便聽見小窗戶裡傳出了低低的話聲,先聽一個低沉話聲道:“白兄,看樣子這一趟要白跑了,怎麼一點蛛絲馬跡都找不到。”
隨聽另一個冰冷話聲道:“今兒晚上這一趟絕不能白跑,要是今兒晚上這一趟落了空,咱們兩個就有得受的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那藥物的厲害。”
李劍凡一聽就知道先說話那人是“笑面人屠”莫三冷,後說話那人是“活弔客”白飄靈。
他這裡心念甫動,只聽莫三冷又接著道:“可是……”“別可是了,”白飄靈冷冷道:“只要工夫深,鐵杵也能磨成繡花針,耐著性子找吧,就是把地皮都翻開,咱們也要找那母女倆,別跟咱們自己過不去。”
“我知道,我是怕咱們找錯了地方,白費工夫瞎費心,你知道,咱們只是覺得這地方可疑,可沒有一點把握準知道那母女倆藏在這兒。”
“我也明白,可是我敢說這地方準錯不了,你想嘛,那姓齊的沒事兒往這兒跑幹什麼,進來就沒了影兒,這座祠堂裡要是沒毛病,我把吃飯的傢伙割下來給你。”
莫三冷吁了一口氣,道:“頭一間屋咱們找過了,這第二間屋眼看也找遍了,且看那第三間吧,要是第三間裡再沒有……”白飄靈冰冷道:“咱們就翻地皮,別廢話了,找吧,你要明白,今兒晚上不是那母女倆遭殃,就是咱們倆倒黴,人沒有不為自己打算的,懂麼?”
沒聽莫三冷再說話。
李劍凡陪忖:要想進入香堂找那處通往地下的暗門,非先制住莫三冷跟白飄靈不可,以一敵二,他有把握勝,但是想制住他倆得費一番手腳,而且過久的搏鬥一定會驚動今夜戒備森嚴的“司徒世家’其他的人,那怎麼辦,只有各個擊破,出奇制敵了。
一念及此,他彎腰拾起顆小石子,抖手往後第三間屋打去,發出“叭!”地一聲響,此時此地聽得特別清晰。
只聽莫三冷詫聲道:“白兄,聽,後頭有聲響。”
白飄靈道:“我聽見了……慢著,咱們再聽聽看。”
李劍凡沒動。
有頃,莫三冷道:“怎麼沒聲響了。”
白飄靈道:“許是狐鼠一類的東西。”
李劍凡一個箭步竄到第三間屋前,抬手推開了門,“吱呀”一聲,他閃身進了第三間屋。
進第三間屋點破窗戶紙外望,兩條黑影繞過第二間屋如飛撲了過來,前頭一條黑影瘦高,後頭一條黑影粗壯。
兩條黑影一閃便到第三間屋前,那粗壯黑影急道:“白兄,快看,門開了。”
是“笑面人屠”莫三冷。
那瘦高黑影道:“或許這間屋的門原就開著,剛才是一陣風!
是“活弔客”白飄靈!他兩個居然秤不離鉈,不單獨行動。
他兩個就站在滴水簾前,離李劍凡相當近,李劍凡摒住了呼吸,這兩位名列“十三邪”的大凶巨惡居然沒發覺咫尺距離內躲的有人。
由於雙方距離近,李劍凡也清楚地看見了這兩個大凶人的面貌長像。
“笑面人屠’莫三冷胖胖的,穿一件黑袍,長眉細目圓胖臉,臉上似乎老掛著笑意,但是笑意後頭卻隱藏著一股暴戾凶煞之氣,名符其實的“笑面人屠”。
“活弔客”白飄靈可真是個活的弔客,瘦高的身材穿一身白,一雙八字眉,眼角往下掉著,扁扁的鼻子癟癟的嘴,臉上一點兒血色都沒有,那對眼珠子發綠,不住的閃動著綠光,膽小的在這時候這種地方看見他,準能嚇昏過去,而且他身上透著一股子冷意,李劍凡跟他隔著一道木板都能覺得出,可知他練的準是邪惡的陰毒功夫。
只聽莫三冷道:“進去看看?”
白飄靈冷然一點頭邁了步。
他兩個不單獨行動不好對付,只有暫時不動他們了,一念及此,李劍凡身法若電,在莫三冷跟白飄夏剛邁步之際就從後頭一扇窗戶中穿了出去。
他看過了,這第三間屋不是香堂。
容得莫三冷,白飄靈進了第三間屋,他擦著屋角騰身一掠撲向前頭第二間屋。
進第二間屋看,這才是香堂所在,暗門就在這間屋裡,可惜白飄靈跟莫三冷剛才沒找到。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探春、迎春二女只告訴李劍凡暗門在神位一帶,不知道確實的所在,也不知道如何開啟,李劍凡他是不是能找得到還未可知,即使能找到暗門,找不到開啟暗門的樞紐也是枉然。
李劍凡到了供著司徒家列租列宗神位的長案前,屋裡儘管黑,但距離近,李劍凡他內功精湛,目力超人,勉強可以看見個七八分。
一條長案,靠裡是層層的神位,神位前一隻香爐,一對燭臺,別的什麼都沒有。
暗門在哪兒?
李劍凡的目光落在長案兩端那兩塊黃綾般的綾幔上,他心裡忽然一動,一步跨過去撩開了一塊綾幔。
他失望了,綾幔後緊挨著牆,而且狹窄一塊地兒,不像,也不可能是暗門所在。
他放下了綾幔,目光又落在長案上。
凝目看了一陣之後,他突然伸手抓住了那隻香爐,試著往起一拿,他又失望了,香爐拿得起來,拿得起來自不會是機關稍息的樞紐所在。
放下香爐,拿起燭臺,仍然不是。
就在這時候,他聽見一陣衣袂飄風聲從後頭掠了過來,心知是白、莫二人在後頭無所獲又折回來了,他忙放下燭臺,提一口氣竄上房梁。
他剛躲好,香堂裡一前一後進來兩個人,正是白飄靈跟莫三冷。
只聽莫三冷嘀咕著道:“真他孃的玄了,明知道這兒有鬼,可就找不到鬼在那兒,二更已經過了半天了,這可怎麼辦。”
白飄靈站在長案前,一語未發沒說話。
難怪莫三冷急,連李劍凡這個知道暗門在香堂裡的人一時還找不到暗門所在呢,何況是瞎找瞎碰的白飄靈跟莫三冷?
隨聽莫三冷冷哼一聲道:“真要再找不到,說不得只有在那姓齊的身上下手了!”
白飄靈仍沒說話。
莫三冷又說了話:“你練就一雙夜眼,能在暗中視物還不要緊,可苦了我了,一進來就跟瞎子差不多,火不敢點,偏偏今天晚上又沒月亮,真……”白飄靈突然邁步上前,伸手去抓香爐。
李劍凡暗笑道:“我早就試過了,還輪得著你?”
只見白飄靈抓起香爐又放了下去。
莫三冷嘆了一口氣:“害我空歡喜了一陣,哼,今晚上找不著那母女倆,咱倆倒黴,可是我也不會讓司徒老鬼舒服,我要把他這些祖宗神位全毀了!”
白飄靈跟沒聽見似的,沒答理。
莫三冷忍不住道:“白兄,我看咱們別在這兒耗了,遠是趕緊找那個姓齊的狗腿子去吧。”
白飄靈一抬手,忽然開了口:“有了。”
李劍凡心頭一跳。
莫三冷-怔道:“什麼有了?”
白飄靈道:“你站到我身邊來。”
莫三冷忙一步跨到白飄靈身邊。
白飄靈抬手往長案上一指道:“你看得見麼,那一塊,最中間那一塊,上頭寫著:“‘司徒世家第三代主人靜熙公之神位’?”
李劍凡忙往白飄靈所說處望去,他找得到最中間那方神位,但從上往下看卻看不見上頭寫的字。
只見莫三冷往前走了兩步,伸著脖子看了看,道:“看見了,嗯,不錯,‘司徒世家第三代主人靜熙公之神位’,一字不差,怎麼樣?”
白瓢靈道:“你再仔細看,這一塊跟別的有什麼不同?”
李劍凡自認看不出有什麼不同,但他卻知道這方神位跟別出神位一定有所不同,因為白飄靈練就一雙夜眼,暗中視物跟大白天一樣,看得清清楚楚,儘管他目力也超人一等,但畢竟不如白飄靈,這一點他吃虧不少。
只見莫三冷搖頭道:“看不出有什麼不同,只是字不一樣!”
“廢話。”白飄靈道:“這供的又不是一個人,當然每塊神位上字都不同,你難道看不出這一塊神位上端比別的神位光滑,比別的神位亮,而且也沒有塵土?”
李劍凡馬上明白了,心頭一陣猛跳。
莫三冷霍地轉過身輕叫道:“我懂了,你是說……”白飄靈冷然道:“過去抓著那塊神位的上端動動試試看!”
莫三冷霍的又轉了過去,伸手抓住那方神位,不知道他是怎麼動的,那長案忽然移動了,往左移動,很快,但一點聲響都沒有。
很快地,長案整個兒的移到了左方,原來長案處露出了一個半人高,兩人寬的洞穴,微有燈光騰起。
暗門,這不就是暗門麼!
莫三冷猛擊一掌興奮欲狂地道:“到底找著了,司徒家的人可真夠鬼的……”
白飄靈冰冷一哼道:“要不是我,令晚上你我這兩條命……還等什麼?”
莫三冷矮身就要往裡鑽。
李劍凡豈容他們倆先進去,時間急迫,容不得他再想別的辦法,他暗一咬牙從樑上躍下,一腳正踹在莫三冷的脖子後頭。
莫三冷做夢也沒想到上頭會來這麼一擊,矮身往裡鑽,就跟伸著脖子等著踹似的,他沒吭一聲的就爬下了。
李劍凡速戰速決,迅雷不及掩耳,腳踹在莫三冷的脖子上,同時探掌抓向白飄靈的咽喉。
他夠快,但白飄靈遠比莫三冷機警,他覺出頭頂風生就知不對,馬上吸氣飄退。
前後只差一剎那,李劍凡的右掌抓住了他的衣領,兩下里這麼一扯,“嘶!”
的一聲,白飄靈的一件白衣被李劍凡從衣領到下襬扯下了一幅,整件衣裳算是開了膛。
白飄靈兩眼中綠芒暴射,厲聲喝道:“你是什麼……”李劍凡道:“李劍凡,聽說過麼?”
白飄靈登時一怔,詫道:“你就是李劍凡,你沒有……”李劍凡道:“我命大,師巧巧現在我那兒睡得正甜。”
話落,欺身,揮掌襲了過去,出手便是凌厲無比的絕招,立即罩住了白飄靈前身諸大穴。
白飄靈一驚旋身,揚起鬼爪般一隻手抓向李劍凡左手腕脈,李劍凡冷笑一聲,方位忽變,左掌扣向白飄靈右腕脈,右掌突出一指點向白飄靈心窩,一招兩式,快捷無倫。
白飄靈自是識貨,抽身疾退,滿頭長髮一張,兩眼綠芒大盛,揚手一掌拍了過來。
他這一掌不見勁氣,也沒有掌風,但卻有一股腥臭味跟冰冷刺骨的寒意。
他以為仗這一掌可以取勝。
其實他錯了,他絕不該用這種陰毒的掌力對付李劍凡,絕不該。
李劍凡挺掌迫了上去。
白飄靈冷笑一聲又添三分真力。
兩掌接實,砰然一聲,白飄靈只覺一股炙熱的勁力襲上掌心,硬把他施出的真力給逼了回來。冷熱交逼下他忍不住機伶一顫,那股子炙熱順臂而上,跟著被逼回的真力直攻體內,胸腹間猛然一陣劇痛,他忍不住悶哼一聲,腳下踉蹌往後退去。
也還沒弄清楚為什麼他那歹毒霸道的獨門功力未能奏殺敵之效,反為敵所傷,李劍凡像一陣風,已到了他面前,一指點上他喉結,他只覺氣一閉,眼前發黑,馬上就人事不省了。
李劍凡沒制莫三冷的穴道,用不著了,莫三冷的脖子即使沒斷,恐怕也差不多了。
李劍凡一點也不多耽誤,轉身便撲進暗門,暗門設有一道石梯,他順石梯快步走下。
石梯盡頭,有一條甬道,燈光就是從甬道深處透射出來的。
他進甬道放步疾行,走約近十丈,兩扇半開的石門呈現眼前,此刻燈光已經相當亮了,從那兩扇半開的石門中射出。
他推開了石門,他馬上就看見司徒夫人跟司徒燕了。
石門後是一間不太大的石室,一看就知道是間臥室,擺設極其奢華,紗幔後兩張八寶軟榻上分別躺著一位中年美婦人跟司徒燕。
兩個人穿得都很整齊,頭髮也一點不亂,靜靜地躺著,跟睡了似的。
李劍凡進石室,掀紗幔,到了兩張軟榻之間,他叫了司徒燕兩聲,司徒燕沒勁靜,母女倆都呼吸均勻,狀若酣睡。
李劍凡這才看出來,這母女倆不是讓人制了穴道,而是服了一種能使人酣睡不醒的藥物。
這是誰給她母女倆吃了能使人酣睡的藥物?
又為什麼要給她母女倆服食這種能使人酣睡的藥物?
前者,恐怕不會是別人。
後者,一時還不得而知。
不過很明顯的,李劍凡好不容易地找到了司徒燕跟她的母親,想證實司徒燕是不是歐陽朋的愛女,想從地母女口中問出這位司徒英奇究竟是何許人,但結果卻跟沒找著她母女一樣,這一趟是白來了。
這種藥物或許是藥效持續一定的時辰,或許是非服解藥才能醒,不管是哪一樣,李劍凡都沒有辦法讓她母女醒來跟他說話。
李劍凡曾經目光四掃,希望能在這間石室裡找到解藥,可是他失望了,他連一個瓶子也沒看見,偏偏他又不能在這兒多待,他好懊惱,一咬牙,轉身要走,卻一眼瞥見司徒燕腰帶處有點銀白的光亮一閃。
他一怔停身,定睛望去,司徒燕腰帶裡微露一角閃閃發光的銀白東西,而且腰帶裡鼓鼓的,似乎那銀白的東西大部份塞在腰帶裡。
那是什麼!
他遲疑了一下,俯下身伸手過去把那銀白色的東西從司徒燕腰帶裡取了出來。
入目那銀白色的東西,他猛然一怔,繼而全身熱血猛往上一湧。
那竟然是一隻展翅欲飛的鷹,用純銀打造的鷹。
這不是那隻“鷹”的信符麼?
司徒燕何來此物?
他真想弄醒司徒燕問問。
但是,他沒有辦法弄醒司徒燕!
他懊惱極了,猛一跺腳,轉身掠出石室。
奔出甬道,登上石梯,那暗門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合上了,也就是說那長案已移回原處。
李劍凡不由一驚停步。
這是誰合上了暗門。
不可能是白、莫二人,莫三冷今生今世再也起不來了,白飄靈喉管已斷,也不可能自己醒過來。
難道說是司徒英奇或齊北辰到這兒來看見了?
心-邊揣測,腳下邊移動,一級一級地往上走。
突然,那長案移動,暗門又開了。
李劍凡只以為上頭來了人,忙往石梯一邊的壁上靠去,他怕突如其來的襲擊從上而下。
可是他人貼向石壁半天,居然一點動靜都沒有。
李劍凡猛悟這一定是他剛才下來的時候,無意中觸著機關消息,使得長案移動,合上了暗門,如今他要出去了,當是又觸著了開暗門的機關消息。
由於悟出了這一點,他又悟出那機關消息一定在石梯的哪一級上,這樣才能在上下進出的時候很自然的關閉暗門!
他暗笑自己的緊張,也暗贊機關的巧妙,挪離石壁奔了上去!
出了暗門再看,奠堂裡一切如故。
莫三冷爬在暗門前,白飄靈倒在丈餘外!
他一手抱起莫三冷,一手抱起白飄靈,騰身掠離了香堂。
李劍凡同到了他住的那個小院子,二更才過半,他把莫三冷跟白飄靈放在了臥室裡,旋又行了出去。
※※※※※※
“司徒世家”的夜色仍然很寧靜,到處燈火通明,顯得很安祥,當然,“司徒世家”外弛內張。
“司徒世家”上下,今夜似乎沒一個人閒著,除了那位司徒英奇有病在身,遷入密室靜養外,總管齊北辰以下,紅、黃,黑三級劍手,家盯婢女都隨身帶著兵刃,也各有自己的崗位。
李劍凡一邊走一邊打聽,終於在東南角那座瞭望臺上找到了齊北辰。
大敵當前,搏殺在即,齊北辰卻顯得鎮定異常,坐鎮瞭望臺上居高臨下觀敵動靜以便指揮阻攔截殺。
瞭望臺上沒有一點燈火,齊北辰帶著四名紅衣劍手,還有兩名瞭望臺值班的兩名家丁,靜靜的站在黑暗中。
李劍凡的到來,使得齊北辰有點意外,他道:“少俠還沒睡呀。”
李劍凡道:“今夜非比尋常,怎麼能睡。”
齊北辰道:“怎麼敢勞您熬夜,您請儘管睡您的,有了緊急情況我自會派人請您去,不過以我看您準能一覺睡到大天亮。”
李劍凡道:“謝謝,但願如此,等困了我自會去睡。”
頓了頓道:“怎麼,還沒有動靜麼?”
齊北辰搖了搖頭道:“奇怪,應該有動靜了,您看,夜色這麼濃,他們還等什麼?”
李劍凡淡然道:“他們許是在等消息!”
“等消息,等什麼消息?”
李劍凡道:“等‘司徒世家’裡送出的消息,我提醒過齊總管,他們想兵不刃血,大搖大擺的進入‘司徒世家’。”
齊北辰笑道:“少俠,我已經把您的看法稟報我們老主人了,我們老主人也頗有同感,命我嚴加防範,而事實上到如今還沒人找上我……”李劍凡笑笑道:
“齊總管可否麻煩哪三位到我房裡去一趟。”
齊北辰微愕道:“怎麼,您……”
李劍凡道:“等齊總管派出的三位回來之後,齊總管就知道了!”
齊北辰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往後一擺豐,三名紅衣劍手轉身走向樓梯。
李劍凡道:“麻煩三位把那三個人帶到這兒來。”
三名紅衣劍手答應一聲很快的下去了。
齊北辰訝然道:“三個人,少俠是指……”李劍凡道:“齊總管何妨耐著性子等等。”
齊北辰詫異欲絕地看了他一眼,沒再說話。
那三名紅衣劍手去來極快,一會兒工夫三個人已上了瞭望臺,一個人抱著一個,最前頭一名上來便道:“總管,是三位供奉。”
齊北辰這時候也看清楚了,一怔霍地轉望李劍凡,道:“少俠,這是……”
李劍凡道:“記得我提醒齊總管的時候已經暗示過齊總管了,是不?”
齊北辰道:“可是我沒想到會是老主人請來的這三位供奉。”
李劍凡道:“齊總管你沒想到,我可留意上他們了,別過齊總管之後我回到了房裡,這位女供奉竟先我而至……”他把智鬥“千手觀音”的經過,毫不隱瞞地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齊北辰臉上變了色,急道:“您制住師巧巧之後就去了祠堂,結果真在祠堂看見了莫三冷跟白飄靈?”
李劍凡道:“不錯,他兩個在祠堂三間屋裡來回找,我隱身在香堂大梁,等他倆二次進香堂的時候,我從大梁上躍下,先踹倒了莫三冷,然後又制住了白飄靈。”
他隱下了莫、白二人找到暗門事,莫、白二人已遠赴了枉死城,不怕齊北辰能把他倆叫回來問問。
齊北辰聽完這句話,肅然抱了拳:“謝謝少俠,是齊北辰無知,儘管他們當日沒找著我,會錯了意,以為祠堂裡另有什麼隱密處所,但若非少俠及時發現,讓這三個人潛伏在司徒世家,尤其是在強敵來犯、搏殺在即的今夜,那定是大禍害,這件事我定當稟明老主人,讓老主人好好謝謝少俠,現在容我先把這三個押下去,等渡過今夜之後再行請老主人定奪。”
衝三名紅衣劍手一擺手道:“押下去,派人看好了。”
李劍凡道:“只看好師巧巧就行了,莫、白二人已死了多時了。”
齊北辰為之一怔,旋即說道:“那也一併押下去,請示過老主人後再行處置。”
三名紅衣劍手應聲而去。
到如今齊北辰還硬說祠堂裡沒有秘密處所,還想瞞人!
李劍凡暗暗好笑,但表面上卻不動一點兒聲色。
只聽齊北辰道:“想不到,太想不到了,那隻鷹竟連派了四名‘十三邪’中人物到‘司徒世家’來臥上了底,而‘司徒世家’上下竟茫無所覺,想想真讓人捏一把冷汗……”忽地一怔接道:“不對啊,少俠,那卜南山既然也是他們的人,他是死在什麼人之手?”
李劍凡沒想到這一點,聞言不由暗暗一怔,好在他極具才智反應快,當即輕咳一聲道:“這個麼,或許這次來犯的人不止他們一夥,卜南山可能是死在另一夥人手裡。”
齊北辰點頭道:“對,這倒不無可能……”一頓,話鋒忽轉,道:“少俠,外頭的人既然等不著他們三個的消息,會不會放棄今夜的進襲?”
李劍凡搖頭道:“恐怕不會,‘菩提圖’對他們的誘惑太大,以我看無論他們是否等得到消息,三更一到,他們照樣會採取行動。”
齊北辰道:“那就讓他們來吧,希望經過這一場搏殺之後,能給武林中人造成一個警惕,讓他們知道‘司徒世家’萬萬碰不得。”
李劍凡道:“但願如此了,齊總管該知道,世上冥頑不化的人太多。”
李劍凡道:“齊家跟‘司徒世家’也應該有過命的交情。”
齊北辰微一點頭,莊容道:“那是一點都不錯的。”
李劍凡點了點頭,心裡暗想:“要揭穿這位假司徒英奇,這位總管齊北辰應該是個很好的幫手。”
只聽齊北辰道:“有件事齊北辰本不便說,可卻又如鯁在喉,不吐不快。”
李劍凡道:“什麼事。”
齊北辰道:“就是關於我家姑娘、少俠跟白少堡主的事!”
李劍凡心頭猛然跳了幾跳,道:“齊總管這話……”齊北辰道:“我知道,我家姑娘屬意少俠,其實少俠無論那一方面都是白少堡主難以企及的,可是我家老主人卻屬意白少堡主,只因為‘司徒世家’跟‘白衣堡’是世交,‘白衣堡’富甲天下,要不是先父臨終之時一再交待,要我把自己當成‘司徒世家’的人,主人的心意就是我的心意,我早就勸我家老主人了,其實,這倒也不是說我家老主人嫌貧愛富,那個做父母的不希望自己的子女舒舒服服過一輩子?這件事還望少俠能夠諒解。”
李劍凡道:“天下父母心,這原是人之常情,無可厚非,只是司徒老爺子恐怕沒想到,這種事無法勉強,勉強的結果其痛苦猶勝於貧困日子的千百倍,而且只要男女雙方有真情愛,貧困的日子雖苦也甜。”
齊北辰呆了一呆,方待再說。
驀然地,兩三里外夜空裡一道五彩光華沖天而起,到半空裡爆為一蓬,像滿天花雨般冉冉下降。
光華一閃之際,可以看見兩三里外有不少黑影在動,隨聽慘呼遙遙傳來,有的黑影立即栽倒在地。
齊北辰雙眉一揚道:“他們發動攻勢了,而且敵我雙方已有了接觸。”
李劍凡道:“齊總管,莊後的防務是不是也跟莊前一樣堅強?”
齊北辰道:“少俠的意思我懂,請放心,倘不支,他們會告急,我另派有增援的人。”
李劍凡口中應道:“那就好。”
心-卻想,這位齊總管不但是位高手,也的確是位能獨當一面的大材。
心念轉動間,前方兩三里外又一連竄起幾道五彩光華,到空中爆為數蓬,在很短的時間內,把地面照耀得清晰可見,心知這是“司徒世家”用以照明以便卻敵的手法。
接著左、右、後三方面都有了動靜。
齊北辰冷笑一聲道:“看來這隻鷹麾下的人不少啊,且看他們能不能強過‘司徒世家’這些訓練多年的劍手。”
李劍凡道:“齊總管,這些劍手都是誰訓練的?”
齊北辰笑道:“少俠別見笑,我。”
李劍凡道:“齊總管客氣,名師出高徒,強將手下無弱兵,齊總管的桃李可不少埃”齊北辰笑道:“少俠別誇了,我訓練的這些人行不行,今夜就要面臨考驗了……”忽見左方一道赤紅光華沖天而起。
齊北辰雙眉揚起,淡然一笑道:“他們竟能衝破頭一道樁卡,不差。”
就這說話工夫,四面慘呼之聲迭起,讓人簡直不忍聽。齊北辰吁了一口氣接著道:“天亮之後再看,莊外恐怕伏屍盈野血流漂杵了,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吃了幾十年飯才長大,下了多少年苦功才學了這麼一身功夫,這是何苦埃”莊後方向一連竄起兩道赤紅光華。一名家丁急道:“總管,後方告急。”
齊北辰道:“我看見了,增援的人也看得見的。”
李劍凡道:“齊總管,我到後方看看去。”
齊北辰道:“偏勞少俠了,少俠也用不著出莊……”李劍凡沒等他把話說完就拾級而下。
下了瞭望臺,李劍凡提一口氣往莊後撲去。
他身法疾快如電,一轉眼工夫便已到了後頭,他騰身拔起,落在那高高的後牆之上。
一名紅衣劍手掠了過來,道:“少俠。”
李劍凡道:“後頭的情形怎麼樣?”
那紅衣劍手道:“不太好,來敵相當強。”
李劍凡道:“知道都是些什麼人麼?”
那紅衣劍手道:“不知道,天太黑了,看不見。”
李劍凡道:“來敵可是從後山進襲?”
那名紅衣劍手道:“不錯。”
只見一條黑影從後山下衝了下來,五六條人影攔截都攔他不祝李劍凡雙眉揚處,一聲長嘯騰離牆頭撲了過去,半空中沉喝道:“司徒世家的人閃開。”
長劍出鞘,疾撲那條黑影,寒芒閃處,慘呼響起,那條黑影飛起丈餘,砰然一聲捧落在附近草叢之中。
只聽那五六條人影叫道:“少俠。”
李劍凡長劍歸鞘,道:“麻煩哪位去看看,來人是誰。”
一名紅衣劍手掠了過去,很快地又掠了回來,道:“少俠,是個老道。”
李劍凡聽得一怔,飛身掠了過去,到了那處草叢中俯身凝目一看,果然是個道裝全真,長髯垂胸,手握長劍,看年紀大約在五旬上下,但卻面目陌生,不知為何人。
只聽身後有人說道:“看樣子像是‘嶗山七子’裡的人。”
李劍凡站起來道:“嶗山七子?”
一名紅衣劍手道:“‘嶗山’的高手,少俠沒聽說過麼?”
李劍凡道:“久仰,只是沒想到而已。”
另一名紅衣劍手道:“少俠請回莊吧,這兒有我們幾個把守。”
李劍凡道:“‘嶗山七子’不可能只來一個,其他六個可能也在附近,諸位小心了。”
騰身掠回莊院圍牆之上。
按理,“嶗山七子”要來絕不可能只來一個,但事實上自那“嶗山七子”之一傷在李劍凡劍下之後,並沒有再見到其他六個裡的任何一個。
身旁那名紅衣劍手道:“看樣子不是‘嶗山七子’只來了一個,便是那六個讓少俠的神劍嚇破了膽。”
李劍凡道:“或許他們七個分散在不同的方向進襲。”
那紅衣劍手道:“不會吧,沒見別處示警告急嘛。”
這句話剛說完,只見正西方向冒起了一道赤紅的光芒,直上夜空。
那名紅衣劍手急道:“西邊告急了。”
李劍凡一句話沒說,拔起往西撲去。
他剛到西邊圍牆上,兩條人影如飛從十來丈外撲了過來,眼看便要撲近護莊河。
只聽弓弦響動,“嗤”,“嗤”連聲,密集的羽箭飛了出去。
那兩條人影手裡似乎拿有盾牌,輕易地擋住了這一陣密集的箭雨,騰身掠起,就要飛渡護莊河。
李劍凡大喝一聲:“不要射箭。”
他拔劍出鞘,騰離圍牆撲了出去。
李劍凡起步較遲,但是他的身法快速,在護莊河上空截住了那兩條人影,他看出來了,又是兩個老道。
兩個老道先出劍,一左一右攻向李劍凡。
李劍凡猛吸一口氣,身軀橫移躲過右邊一劍,長劍振腕抖出,疾襲左邊老道。
兩劍相擊,金鐵交鳴,火星四射。
半空中搏鬥全仗一口真氣,李劍凡懂得取巧,藉兩劍相擊之力換一口氣,身軀又往上拔了半尺。
那老道似乎沒想到這一點,兩劍一碰之後他卻往下落去。
李劍凡把握這一瞬良機,抖手出劍,疾快如電,老道來不及出劍封架,被李劍凡的劍尖點中頭頂“百匯穴”,只聽“噗”地一聲,他一個身軀斷線風箏般往下落去。
這時候那另一老道真氣又盡,折轉身軀打算回到對岸去再次騰撲。
李劍凡自不會放他走,塌腰、橫身、伸臂一劍揮出。
那老道背後受敵,但卻無力回身禦敵,匆忙間只有一洩真氣讓身軀往下落去。
李劍凡明白他的心意,也知道不能再追,再追勢必跟老道一樣落在那護莊河裡,他猛抖長劍,藉著那一抖之勢掉頭折了回去,落在岸上。
幾名弩箭手跑了過來,照準護莊河-拉弓就射。
只聽護莊河裡響起一聲大叫,隨即寂然。
出家人本與世無爭,深山修行,永伴三清,有什麼不好?卻跑來此處丟了性命跟幾十年修為,這是何苦。
李劍凡心裡感觸良多,一句話沒說,轉身掠回了司徒世家。
就在這時候,司徒世家四周的叱喝喊殺之聲突然減少了,不過一轉眼工夫之後便變得寂靜無聲,靜得跟死了一般!
李劍凡為之一怔。
這場搏殺是完了呢,還是隻是暫時停頓一下?
李劍凡要弄清楚,飛身往齊北辰坐鎮的那座瞭望臺撲去。
上了瞭望臺,齊北辰還在,李劍凡道:“怎麼樣,齊總管,來敵是撤了還是……”只見四面夜空冒起四道紫色光華,拖著光尾,直上夜空。
齊北辰道:“他們撤了。”
李劍凡道:“應該是知難而退了。”
齊北辰道:“怕只怕只是暫時的。”
轉臉吩咐道:“傳令下去,再等頓飯工夫,若是還沒有動靜,要他們清點敵我的傷亡。”
一名紅衣劍手領命而去。
齊北辰命家丁搬過兩張椅子跟李劍凡坐下,道:“少俠,後頭的情形怎麼樣?”
李劍凡把“嶗山七子”中三人闖過樁卡,最後兩名毀在他劍下,一名傷在弩箭之下的情形告訴了齊北辰。
齊北辰一抱拳道:“多謝少俠,要不是少俠神劍展威,只怕‘嶗山七子’裡那三個已然闖進莊裡了。”
李劍凡謙遜道:“算不了什麼,齊總管別客氣。”
一陣衣袂飄風聲傳了上來,適才那名紅衣劍手登上了瞭望臺,一欠身道:
“稟總管,令已傳下,正面頭一道樁卡有敵情稟報。”
齊北辰道:“你說吧。”
那名紅衣劍手道:“據頭一道樁卡發現,今夜來犯之敵是一夥兒的,並有人發號施令。”
齊北辰道:“這原是意料中事。”
李劍凡道:“弟兄們可有人看見那發號施令之人?”
那名紅衣劍手道:“看見了,是個黑衣蒙面人,他距一道樁卡約摸有二三十丈遠近,而且沒有參與進襲行動。”
李劍凡又問道:“可知道來犯之敵撤往何處去了?”
那名紅衣劍手道:“不清楚,反正是往後撤了。”
李劍凡站了起來,道:“齊總管,擒賊要擒王,射人先射馬,如果能擒住那發號施令之人,蛇無頭不行,樹倒猢猻自散,定可一舉擊潰他們,我想出去看看……”齊北辰忙跟著站起,道:“不,少俠,這是‘司徒世家’的事,怎敢過於偏勞……”李劍凡道:“我懷疑那發號施令之人就是那個以‘鷹’為號的人,齊總管知道,他可能是殺害我恩人夫婦的主兇,即使不是主兇,他也是個極重要的關鍵人物,找他不容易,既然他來了,我又怎麼能當面錯過。”
齊北辰道:“既是這樣,我不便再阻攔,我派十名紅衣劍手跟少俠去。”
李劍凡攔住了他道:“不,我能照顧自己。如今大舉進犯雖停,卻應嚴防偷襲,莊裡需要人手,還是讓他們留在莊裡吧,天亮之前我會趕回來的。”
一抱拳,轉身下樓而去。
李劍凡下了樓,從莊前翻出去,掠過護莊河往正南方疾奔,沿途但見死傷遍地,血腥撲鼻,好不悽慘。
“司徒世家”的人都認識他,暗樁卡不會攔他,明椿紛紛跟他打招呼,沒多大工夫,他已抵達了“司徒世家”布在外圍的頭一道樁卡處。
他打算找一個人問上一問,那知剛停身,一聲冷叱傳入耳中,一條黑影自不遠處一片矮樹叢中竄出,帶著一陣金刃破風之聲襲到。
李劍凡看不清是敵是友,急道:“來人可是‘司徒世家’的弟兄。”
那黑影沒答話,也沒收勢,疾撲而至。
李劍凡只當是敵非友,揚起帶鞘長劍揮了出去。
來人撲近,帶鞘長劍直指要害,來人居然不躲不閃,硬往劍上碰。
就在這時候,李劍凡看出來人是個滿身浴血的黑衣劍手,他忙收劍旋身,讓過那黑衣劍手的撲勢,探掌抓住了那黑衣劍手的右“肩井”,喝道:“你不認識我李劍凡麼?”
只見另一條人影掠了過來,道:“少俠,龍中揚在此。”
來人掠到,果然是龍中揚,他也一身是血。
李劍凡道:“龍領班來得正好,這位弟兄……”龍中揚一指閉了那名黑衣劍手的穴道:“他受了傷,殺紅了眼,冒犯之處還望少俠諒宥。”
李劍凡道:“好說,既是受了傷,怎麼還不把他後送?”
龍中揚道:“他的傷不怎麼重,已經給他上過藥,包紮過了。”
招呼兩名黑衣劍手過來架走了那受傷的黑衣劍手,然後衝李劍凡一抱拳道:
“少俠不在莊裡,怎麼出來了?”
李劍凡把他的來意說了一遍,最後道:“龍領班可曾看見那發號施令之人?”
龍中揚道:“看見了,就是我看見的。”
李劍凡道:“可曾看清楚是怎麼樣個人?”
龍中揚道:“只是藉煙火升空的一瞬間,看得見他黑衣蒙面,別的沒看清楚,再有煙火升空的時候,他已經不見了。”
李劍凡道:“那麼龍領班可知道他們往那兒撤了?”
龍中揚抬手往正南一指道:“那個方向,至於什麼地方就不清楚了。”
李劍凡道:“我這就去找找看,請嚴防偷襲,咱們一會兒見。”
一抱拳,飛身掠去!
李劍凡一邊在濃濃的夜色中往前掠進,一邊用他那敏銳的耳目竭力四下搜索。
剛走了半里之遙,只聽一個低低話聲從左前方不遠處傳了過來:“老二麼,我在這兒。”
李劍凡不由心頭一跳,往那話聲傳來處撲了過去。
迎面矗立著一方巨石,他料定那人藏身在那方巨石之後,他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身法撲了過去。
剛撲到巨石前面,倏聽一聲驚喝:“你不是老……”一把大刀劈了過來。
李劍凡早就防著這一著了,閃身避過大刀,一劍鞘敲了過去,一聲悶哼刀掉了,李劍凡劍鞘貼著那人的手臂上滑,一下點在那人喉結之上,“噗通”一聲,那人倒了,是個黑衣大漢,滿身是血,胳膊斷了一條。
李劍凡伸手一掌想拍醒他,一掌拍下去卻沒反應,伸手再一摸,他不由一怔,敢情那黑衣壯漢已經沒氣了。
他明白了,黑衣壯漢受了重傷,本就苟延殘喘支撐著,哪還經得起他這一下。
他不知道這黑衣壯漢受了重傷,要不然他就不會來這一下重的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人,卻又不小心把他毀了,李劍凡正自懊惱,忽然一陣衣袂飄風聲傳了過來,隨聽有人低低叫道:“老大、老大,你在哪兒。”
李劍凡心頭猛的一跳,忙弄出了些聲響。
只聽那人又道:
“不要動,我來了。”
一條人影帶著一陣風掠了過來。
李劍凡連站穩都沒容他站穩,伸手便抓住了他的喉管。
那人大驚,要掙扎。
李劍凡五指一緊低喝道:
“老實些,要不然我捏斷了你的脖子。”
那人只覺氣一閉,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他那還敢再動,一對眼珠子骨碌碌直在李劍凡臉上轉,帶著乞求神色。
李劍凡另一隻手製了他四肢的穴道,然後放倒了他,道:“你老老實實答我問話,我絕不難為你。”
那人道:
“你是‘司徒世家’的人?”
李劍凡道:“我不是‘司徒世家’的人,我也不是要跟你過不去,只希望你老老實實答我幾問……”那人道:“你要問什麼?”
李劍凡道:“你們是自己來的,還是受了誰的指使?”
那人道:“你問這……”
李劍凡道:“很要緊,答我問話。”
那人道:“當然是自己……”
李劍凡道:“那麼你自己跟‘司徒世家’的人說話去。”
那人慌忙道:“好吧,我實說,我是受人指使。”
李劍凡道:“那你就用不著自己跟司徒世家的人說話了,你們是受了誰的指使?”
那人道:“一隻鷹。”
李劍凡道:“剛才他是不是也來了?”
那人道:“不錯,他剛才在這兒。”
李劍凡道:“如今呢?”
那人道:“這就不知道了,他行動神秘得很,跟鬼一樣,當真是來無影,去無蹤。”
李劍凡道:“你可知道他是誰?”
那人道:“不知道,我們根本看不見他的臉孔。”
李劍凡道:“他的話聲是怎麼樣的,是不是能從他的話聲中聽出他有多大年紀?”
那人道:“他的話聲很低沉,永遠是冷冰冰的,就跟從冰窖裡出來的一樣,至於他的年紀,恐怕有四十多快五十了。”
李劍凡道:“你們為什麼聽他的?中了他的毒,受了他的控制,是麼?”
那人道:“不錯,是這樣,要不然誰會聽他的?”
李劍凡道:“別的那些人呢?”
那人道:“都撤走了,我這個老大受了重傷,一時走不了,所以才留了下來。”
李劍凡道:“他們都撤到哪裡去了?”
那人道:“不知道,或許都走了,聽說不打算再攻‘司徒世家’了。”
李劍凡呆了一呆道:“不打算再攻‘司徒世家’了,難道就這麼算了?”
那人道:“大概是吧。”
李劍凡道:“想要的東西沒拿到手,指使你們的那人會死心?”
那人道:“朋友,奪東西的辦法不只一個啊,明的不行來暗的,硬的不行來軟的,辦法可多得很哪。”
李劍凡微一點頭道:“說得是,我說過不難為你,可是要委曲你片刻,你四肢的穴道半個時辰之後自己會活開,你先在這兒躺著兒吧!”
話落,他飛身又往正南撲去。
他往南一口氣奔出了三四里去,不要說人了,便連一點風吹草動也沒看見,看來來犯之敵真已全撤走,真不打算再攻了。
而且,照這麼看,那以鷹為號的人在“司徒世家”外頭,並不是在“司徒世家”裡頭,那麼,司徒燕身上那隻鷹是哪兒來的呢?
※※※※※※
李劍凡帶著滿腦子疑問回到了司徒世家,莊院裡有的地方已經掛起了燈,齊北辰就在大門裡,一見他回來,忙迎了過來:“怎麼樣,少俠,有什麼發現麼?”
李劍凡把他的所遇告訴了齊北辰。
齊北辰沉吟說道:“那傢伙奸滑,儘管他們說不打算再攻了,三道樁卡我還是要等天亮以後再撤,而且從今後更要嚴防他用別的陰手法。”
李劍凡道:“這個,我想只要不再讓生人進‘司徒世家’,應該就不礙事了。”
一頓凝目問道:“齊總管,‘司徒世家’的飲水從哪兒來的?”
齊北辰道:“這個少俠放心,‘司徒世家’自己鑿的有井。”
“那麼糧食、菜蔬、油鹽一類的東西呢?”
齊北辰神情一震,道:“傳令下去,從現在起,凡外頭買回來的東西,不管什麼,一律得先經過檢查。”
一名紅衣劍手領命而去。
齊北辰嘆了一口氣道:“鬼蜮伎倆,防不勝防,這樣不知道有用沒有用。”
李劍凡道:“這是治標,不是治本。”
齊北辰道:“少俠的意思我懂,只是一時半會兒……”住口不言。
李劍凡沉默了一下,道:“齊總管放心,這件事自有我去辦?我是無時無刻不在找他。”
齊北辰道:“‘司徒世家’的事,太麻煩少俠……”李劍凡道:“這不單單是‘司徒世家’的事情。”
一名紅衣劍手走過來,雙手遞給齊北辰一張單子。
齊北辰看了看,吁了一口氣道:“傷亡清單,少俠請過目。”
李劍凡接了過來,那張單子上寫得很清楚,黑衣劍手傷亡最慘重,共為二十名,黃衣劍手五名,紅衣劍手則只有兩名,而四下裡尋獲的敵屍,卻有三十具之多,在江湖上的搏鬥來說,可以說是相當激烈的一次“戰役”了,他把單子遞還給齊北辰,道:“看起來咱們並不吃虧。”
齊北辰接過單子,吩咐那名紅衣劍手道:“明天看情形派出人去訂購上好棺木,等老主人病好之後擇期厚葬。”那名紅衣劍手領命而去。
齊北辰黯然又道:“在敵我傷亡的人數上,咱們雖沒吃虧,可是我卻……少俠知道,這些弟兄都是經我一手訓練出來的,司徒世家上下幾百口雖不同姓,但大傢伙處得跟一家人一樣,如今弟兄們有了傷亡,叫我……”他眉宇之間突現懍人煞氣,道:“該死的匹夫,別讓我碰上,‘司徒世家’招誰惹誰了。”
李劍凡抬手拍了拍他道:“瓦罐難免井上破,將軍不離陣前亡,江湖生涯刀口舐血,本就是這麼回事,能有人收屍,有具棺木已經是很不錯的了!”
齊北辰倏然強笑,兩眼之中卻閃動著淚光,道:“少俠別見笑,我身上流的是江湖人的血,平日也夠硬夠狠,那知事情一臨到自己頭上,卻……”帶著強笑,搖搖頭住口不言。
李劍凡目光一凝,道:“齊總管現在走得開麼?”
齊北辰道:“少俠有事?”
李劍凡道:“咱們四處走走去。”
齊北辰轉過臉去吩咐一名紅衣劍手道:“我就在附近,不會遠離,有事隨時找我。”
轉過來道:“少俠,咱們走。”
兩個人並肩往東行去。
走了一陣之後,看看四下無人,李劍凡突然道:“齊總管對‘司徒世家’的忠貞怎麼樣?”
齊北辰一怔道:“少俠這話……”
李劍凡道:“請答我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