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詆譭先人的名譽,先父是個自律甚嚴的將領,一生剛正不阿,絕非雞鳴狗盜之徒。」
她的指控簡直荒謬到極點。當年皇室那場兄弟鬩牆的內戰導致餘波不斷,爹為了兄弟情誼兩不偏袒,寧可離皇城戍守邊城也不願介入皇位之爭。
他的行事光明磊落眾人皆知,一絲不苟地力求百姓生活安穩,儘量做到不擾民,以他們的福祉為第一優先,當時曾獲不少好評。
生前義風可行,死後史籍留名。他唯一放不下心的是單氏血脈的分崩離析,希望有一天後代子孫能聚合起力量,共創天龍王朝的太平盛世。
胸口的龍刻玉-是父親臨終前給他的遺物,傳說他得尋找持有鳳刻玉-的女子為侶才能獲得幸福,並且開創天龍王朝的太平盛世,所以父親才會為他與鎮國公主指婚,只因鎮國公主有塊雕鳳的玉-傳說只傳女,型式與他的龍-有幾分相符。
然而,龍鳳玉-的傳說不過是一則故事,他與蓮姬的玉-不但不能相合,而且未出現任何字。
傳言中龍-會出現「在野」,鳳訣則是「戰龍」,合起來即為「戰龍在野」,指的就是他現今的狀況。
「我不曉得是誰給了你錯誤的訊息,先父不可能做出有違天理良知之事,他是守正嚴明的將領。」
好個守正嚴明的將領。「死人的話會有錯嗎?姑姑死前明白地指證單驍光是兇手。」
「姑姑?!死的是你的家人?」會不會搞錯人了?爹征戰沙場多年,然而老弱婦孺絕不殺戮。
「一家九十六口人的命,你認為我能信口雌黃嗎?」褚-霓的雙眸中佈滿小女孩面對悲劇的死寂與恨。
為之一驚的單破邪有說不上的心疼。那時她才多大,就要面對天人永隔的悲慘,若是無人可恨,她要如何支撐空洞的未來?
「九十六條人命不是件小事,地方官應該有跡可查,何不……」他發現他說不下去,因為她的恨意正席捲而來。
「官、官、相、護,誰、敢、得、罪、五、皇、爺——」褚-霓咬牙切齒地道。當年的單驍光是正德皇帝的第五子,貴為皇親誰敢動。
單破邪急了,「我敢保證此事絕非先父所為,定有人假冒。」
「多麼冠冕堂皇的藉口,令尊的官印也能假冒得了嗎?」她丟出一張血跡斑斑的公文,紙頁已泛黃。
「這是……」看了公文內容和末尾的印漬他暗驚在心,「的確是先父的官印。」
「罪證確鑿,你引頸就死吧!」碧血劍一現,逼近他的胸膛。
單破邪動也不動地看著她,用自己的命賭她僅剩的良知,紅線女劍下不留生靈,對她已認定的假象他無從辯解,但自始至終他都相信父親的為人。
「為什麼不還手?」劍鋒一偏,刺向胸口的鋒利在他胸上劃下一口子。
他笑了,「你甘心讓真兇逍遙法外嗎?」
「單破邪,你想混淆我的判斷為你父親脫罪?」真兇昭然若揭,無庸置疑。
太可恨了,居然避也不避地迎向她的劍鋒,當真不怕死?
「官印雖然做不了假,但若是有人私蓋則不無可能,先父隻手是撐不了天。」真相總會爆發。
「你的假設能成立嗎?隨便編個莫須有的人物就想要我放棄仇恨。」她不屑地持劍停在他的眉心。
「我沒有要你放棄家仇,而是找出真相。」正義是需要伸張。
「真相?!」她的家人回得來嗎?
「你不願瞭解慘案發生的始末,為什麼有人要滅了你全家?」十分令人髮指,九十六口冤魂。
眼中一慟的褚-霓握緊手中的劍。「你憑什麼讓我信服?」
「就憑這個。」單破邪雙手一出地抓提她的劍注胸口一刺。「我的命是你的。」
「你……你瘋了。」只要再深一寸,大羅神仙怕也救不了他的命。
「讓我幫你找出事實的真相,若真是先父所為,不用你動手,我自會在你家人墳前一死以謝罪。」好美的眼。
單破邪暗嘲自己,死到臨頭最在意的還是她那雙充滿靈性的水眸。
「信你好難……」她的停滯教他跌入不見底的深淵。「我一定會後悔。」
她口中的無奈教他重燃起希望,「我的命就握在你手中,只要你稍微使點勁。」
「你是我見過最瘋狂的男人,居然拿命來賭父親的榮譽。」真要開打他不一定會輸,頂多兩敗俱傷。
他卻選了最笨的方法來死諫,而她更不爭氣地信服了他,兩個蠢人。
「不只是為了先父,還有你。」為她美麗的瞳眸著魔,不惜代價。
「我?!」
「我要救贖你心中的恨,它不該蒙上灰塵,明珠在櫝終會發光。」經由他的手磨亮。
震撼不已的褚-霓抽回劍。「你贏了,我給你一個月時間。」
血像湧泉般噴了出來,單破邪迅速地點住傷口四周大穴跌坐草地,防止因失血過多而亡,他還有事情末了。
「告訴我,紅線是你的名字嗎?」一個月內受兩次傷,喬老肯定樂歪了。
「不是。」
「可否告知……」他還沒說完她已先行回答。
「不,你自己去查。」
單破邪失望地壓著傷處,「讓我看看你的真面目,醜嬸兒。」
「所以你試探我?」她就知道他看穿了她的偽裝。
他苦笑,「下錯了棋,驚走了綵鳳。」
「我只是隻流離失所的孤雁,承不起鳳的高貴。」看不下去的褚-霓走近他的身側一蹲。
碧血劍的鋒利她最清楚,掌肉的單薄是受不住寒光沁骨的刺痛,兩手流的血怕是和胸口的傷一樣嚴重,他的蠢行教人心沉重。
「孤雁南飛只為尋伴,你找著心中的人嗎?」多溫柔的五指,她並非心冷之人。
她執起他的手上著藥,直覺他意有所指。「等雁啄了獵人的眼再說,不然它連冬都過不了。」
「你把心鎖得很緊,沒人進得去嗎?」他是雁還是獵人?
「等我清出心中的恨,否則容不下其他。」揹負著血海深仇,她是沒資格談論未來的人。
「唉!你很固執,偶爾讓人來關心你不為過。」心牆築得高又厚,該如何攻破?
「把腦袋看顧好,等我月後來取。」她撕下他的衣襬成條狀包紮他手上的傷口。
她沒那麼傻,犧牲自己的衣物去救仇人之子。
單破邪反手抓握她的柔荑,「你不和我一同努力,不怕我反悔?」
「要你的命並不難,我會隨時在你四周監視著,反悔只會讓你死得更快。」該死,她抽不回自己的手。
他不痛嗎?
「我不叫你紅線,因為我有信心能查出你的真實姓名。」到時會有一個他專屬的小名。
「拭目以待,大話將軍。」她也希望能還給爹孃公道,不致平白受死。
拭目?單破邪邪邪一笑。「我正好瞧瞧你的真實面……」說著手一提已掀開她的面巾,「天呀!你比我想像中還要美上數倍。」
她的美無從形容,讓他目瞪口呆地怔了一會才有力氣發出聲音,呼吸幾乎停滯。
瑤池仙子之姿,集天地萬物之靈性,冰眸媚而豔,菱唇潤如紅玉,雪膚猶勝白梅三分,削頰甜似蜂兒蜜,玉鼻俏挺映紅顏,好不醉人。
他沉溺了,久久回不了神,何時手中的玉人兒悄然縮回柔荑而不自知。
啪!
重重的一巴掌才喚回他的神智,但依戀已種下,她將是他唯一的愛戀。
「無恥,堂堂的威武大將軍竟成了下流的登徒子。」褚-霓急切地蒙上被他扯落的面巾。
他受蠱惑了,無法忘記她的美麗。「何必遮住你的絕色姿容,這裡又沒外人。」
「很不幸的,你便是其中之一。」不該濫施同情心,他活該受罪。
絕色容貌代表的不是一生順暢,備受親恩,而是顛沛茫然,招禍惹難。自古紅顏命皆坎坷,能有幾人未在急流中沒項,迴歸平靜呢?
禍水之名不就由此而來。
相信他的代價是紅線女的失敗,從未示人的真面目有了例外,她不曉得此舉是對是錯,信任他的程度越來越稀薄,是否在走向自我毀滅的懸崖邊?
他的執著一揭壞了她對他的信服,褚家的冤真能藉他的手昭雪嗎?
還是他只是在為他的父親掩飾,拖延真相的殺傷力,以免毀了一個戰功彪炳的知名將領,邊城人民眼中崇拜的守城將軍?
「我不喜歡你水媚眸中的疏離和防備,我不會傷害你。」他都用生命做了保證還不夠?
「傷害往往是無形的,無心比刻意更傷人。」她已經傷痕累累,放不下保護自己的戒防。
一陣抽痛襲上單破邪的胸口,額頭的冷汗已浸溼發,猶自逞能。「我心疼你。」
「不。」咬起下唇,她禁止受波動,儘管心口一酸。「紅線女不需要仇人之子的憐憫。」
「是憐惜,一字之差心意天南地北,我想我是愛上你了。」他想要天天看到她,相伴一生。
愛,多空泛。「人人都愛膚淺的表面,看來將軍也是紅塵中人。」
褚-霓輕輕發出笑聲,可是聽來卻令人覺得心酸,笑中含著近百人的血淚,她用淒冷的笑聲來取代哭不出的眼淚,滿是悲痛地比哭泣更讓人不捨。
紅線之女,線牽幽冥河兩端,一是生、一是死,奈何橋上分陰陽。
「別再笑了,你真以為我是現在才為你動心嗎?」這些年她到底是怎麼虧待自己的?
她不能心動。褚-霓低頭一視滴著血的劍鋒,「一個月,別讓我瞧不起單氏一族。」
說完,縱身一躍,兀自離去。
「你在逃避自己的情感還是逃避心魔?」他朝著湖面飄躍的人影一喊。
遠遠傳來淡淡的迴音,「遠離你——」
楊柳湖上泛起一圈圈漣漪,孤寂的暈開無數的圓,秋風蕭颯。
一山綠意,水色輕漾,置身於天地間的單破邪有一絲落寞,刺眼的紅染深了一件罩袍,心口的痛猶勝於冷冷的一劍。
「將軍,你怎麼又受傷了?」喬老肯定會抱怨個沒完,怪他找麻煩。
「右副將,如果你是來補一腳最好動作快些,不然過來扶我。」他到底看了多久?
陳威暗忖,向天借膽也不敢呀!即使腳丫子發癢。「看來她是來過了。」
「她?!」
「馬婆婆。」將軍命真大,三番兩次都能死裡逃生。
「馬婆婆?!」
「咳!將軍是傷了腦子嗎?幹麼重複我的話。」是將軍暗示他要注意生面孔,不分性別及老少。
單破邪在他的撐扶下才有力量站直,「馬婆婆又是何人?」
「她是這幾天在營外擺攤的老婆婆,那份清冷的性子和醜嬸兒如出一轍。」他懷疑根本是同一人。
今早他試圖去跟蹤馬婆婆,可是僅僅一轉彎,人不見了不奇怪,至少熱湯的香氣應在,不應該人連同攤子在一瞬間完全消失,無半點蛛絲馬跡可循。
她太詭異了,武功高得出奇,所以他急忙策馬奔向楊柳湖,卻只見她縱身而去的背影,實在教人扼腕。
好歹讓他見識見識紅線女的傳奇是否屬實。
「原來她在。」單破邪會意地一笑,隨即痛得兩眉下垂。
自作孽,不可活,沒事拿命開玩笑。
「將軍是她所傷?」咦?怎麼兩手都掛彩,該不會是不規矩吧!
「不。」單破邪懶得解釋,省得浪費一番口舌。
「不?」傷得這麼重是有幫手?
「扶我上馬。」他想他撐不了多久。
「是。」
一上了馬,兩人快馬加鞭的回到營區,單破邪一身的血漬引起諸多猜測,軍心惶惶地憂慮有外敵進犯,個個表情戒備地握緊兵刃準備上陣殺敵。
臉色有些泛白的單破邪強撐著虛弱的身子,故作沒事地說是射了雁,濺到血,要眾將士勿多想,腳步穩定的走過教練場以安軍心。
但是一進入寢居,人未靠近內室就向下一傾,陳威及時扶住他,焦灼地送他上床並請來喬逐,威武大將軍出水痘的流言足足傳了三天。
沒人得知真或假,也許去問問賣湯圓的馬婆婆吧!
她會回說:「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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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婆婆!來碗暖心窩的紅線湯圓。」
爽朗低沉的笑聲傳來,正在盛湯的褚-霓真想一瓢子往他臉上潑去,好毀去那張令人心慌不已的俊顏。
「將軍的水痘好得真神奇,老婆子當要舉城哀喪,戶戶吊白幡了。」是她洩了底?
仔細一想,右副將陳威的嫌疑最大,是他在閒聊中透露了將軍去向。
嗯,不錯,一個卑鄙的陷阱。
「感謝冰婆婆的溫柔關心,人如湯圓細滑可口。」單破邪有意無意的逗弄。
煩。「老婆子夫家姓馬不姓冰,將軍貴人多忘事。」
給他的湯圓中除了湯圓還是湯圓,平凡得就像……湯圓,未加任何佐料和薑糖。
「是嗎?冰婆婆的夫家與將軍我是本家吧!單婆婆更合適於五十年後的你。」一群兒孫繞膝。
褚-霓木板子一拍,炒熟的花生頓時成粉末,看得四周的士兵大為驚歎,瞠目結舌地暗贊好手藝,只有單破邪看出她眼底細膩的慍意。
她被激怒了,好現象。
「一將功成萬骨枯,五十年後老婆子成了仙,會上亂葬崗弔祭將軍。」他的骨頭適合挖墳。
單破邪呵呵一笑地將她的白髮擦向耳後。「仙姿仙骨仙人兒,你已一身仙氣,何需再等五十年。」
「將軍有調戲老婆子的習性嗎?」她反手用木勺子敲他的手背骨以示警告。
「如果老婆婆的白髮之下是妙麗小姑娘的話又另當別論。」他意有所指地以舌舔脹紅的手背。
褚-霓臉一赤地橫瞪他,「你真是十成十的登徒子。」
「十天前你說過這句話了,小紅線。」可惜的是還沒查出她的真實姓名。
那一劍刺得深,讓單破邪足足昏迷了三天三夜,為了穩定軍心,他不得不抱傷上教練場校閱,在躲避一位冒失士兵的矛頭時不慎扯裂傷口,又得在床上躺三天。
到了第七天,他實在定不下心地溜下床,偷偷觀察湯圓婆婆的一舉一動,他敢肯定那張老臉下有雙熟悉至極的眼睛。
連續三、四天他都會來喝碗不加料的湯圓,一喝便是五個時辰不走,順便幫她賣賣湯圓,磨磨花生粉。
有點進步的是這次她未乘隙遁走,依然日日在辰已交接時分推著攤子來上工,申酉時分收攤,悄然地離去。
好幾次他刻意要跟蹤,總是功虧一簣讓她在眼前失了身影,遍尋不著絲毫線索。
陳威的才智應該不辱使命,能在限期內查到當年事件的來龍去脈,洗刷父親的汙名還她公道,不致讓仇恨困住一生。
而王大海悶得慌,塞拉族人死性不改,活動範圍又向前推進一里,食髓知味地洗劫天龍王朝的商旅,因此派他出兵討伐,近日內必傳捷報,他的蠻力沒幾個人擋得了。
「單破邪,你真不是好人。」分明要她自曝身分,引來殺機。
「本將軍允許你直接喚我名字破邪,畢竟你是『年歲已高』的老人家。」他取笑地輕觸她眼角的皺紋。
真實,他幾乎分辨不出真假,若不是他知曉真正的她,定會被矇騙過去。
褚-霓微惱地一閃。「欺負老婆子很樂吧!大將軍。」
「不,調戲小姑娘才是我的興趣,紅線妹妹。」單破邪有模有樣地學煮起薑糖。
「想必將軍看老婆子不順眼,用盡心機要老婆子和家人『團聚』。」左一句小紅線,右一句紅線妹妹,怕人不知她是殺人無數的女殺手——紅線女。
「紅……馬婆婆何出此言?」保護她尚且不及,怎會成為陷害者。
「殺人者,人恆殺之。惡人奸徒亦有親友,你何不昭告天下,紅線女在此。」武林泰斗也難敵蝗蟲湧肆。
單破邪為之一頓地凝重了表情,「你說得沒錯,無心比有心更傷人,我絕不再犯。」
「褚-霓。」
「嗄!你說什麼?」是他聽錯了吧?
太過痛責自己疏忽的單破邪隱約聽見褚什麼你,有點類似……人名?
「褚-霓,我的名字。」她恨恨的說道,為個營區附近的小孩舀碗料多湯濃的湯圓。
「為什麼要告訴我?」他小心地藏起眼底的愉悅,不動聲色的問道。
「因為你還沒死。」所以她不能死,得留著命在二十天後殺了他。
真不可愛的姑娘!單破邪氣悶的為一位受寵若驚的士兵加薑汁,天冷了多添些才不致受寒,朝廷需要的是精兵不是病夫。
一連好些天他日日來報到,由旁觀到插手煮湯圓、賣湯圓,好奇的士兵和百姓聞風而至,排長隊一嘗馬婆婆的湯圓,讓他們倆忙得像平凡夫妻……呃,是平凡婆孫。
旁邊蹲了個洗碗小廝,兩隻手都洗到起水泡了,雙肩酸得抬不起,快沉進冷水裡。
「將軍,我們可以收攤了嗎?」累得快睡著的何青苦苦哀求著。
沒用的缺腳蝦。「你去問馬婆婆。」
「啊!問她呀!」他馬上喪氣地捶捶肩。「她不損我一頓才怪。」
「明白就閉嘴,後邊還有一堆碗沒洗。」單破邪不負責收碗,吃完湯圓的人看他的神色,就主動把碗放進木槽裡待洗,哪敢要他洗他們的髒碗。
「哪有一堆……」何青頓時瞠大眼快哭了,中元節不是早過了,怎麼餓死鬼還沒歸隊。
好高的碗山,快堆到他眉心了。
「小青子,你手斷了是不是,客人等著用碗。」慢吞吞地不知在磨蹭什麼。
「在洗了,馬婆婆,我在瀝乾。」何青無力的回喊,加快動作地搓洗。
「瀝乾?!」倒扣著就成了,三年伙伕是幹假的嗎?
單破邪好笑的俯在她耳邊低喃,「你不覺得他很可憐嗎?」
「他八字不好。」關她什麼事?不幸的人是她,老是擺脫不了他。
「喔!那要怎麼辦?」他打趣地橫睇一臉苦命兮兮的何青。
「排隊投胎。」改運太遲了,三歲訂終身。
「好很呀!小霓。」單破邪大笑地揉揉她的銀絲,一副很親密的模樣。
若兩人年歲相當,倒是個令人會心一笑的小動作,偏偏看在眾人眼中是將軍和這位老媼之間古怪得教人納悶,不免好奇的多瞄兩眼。
不過沒人會聯想到另一層關係上,只當是將軍體恤老人家的辛勞,撥空來幫個小忙。
褚-霓冷眸一瞪,「將軍,你想讓老婆子晚節不保嗎?」
居然喚她小霓,也不瞧瞧她現在的裝扮。
「營區中有得是空房,不缺一副碗筷。」他希望她搬回軍中,但是不敢用強烈的手段逼她。
她太剛烈又固執,一個不夠圓滑反倒讓仇恨加深,想挽回也來不及。
「小青子,將軍缺碗筷,拿一疊來。」她更不缺,層層碗疊碗,筷成綁。
「喔!」何青跌跌撞撞地一打滑,整疊碗往前傾倒,差點砸到人。
自然反應,只見七旬白髮老婦雙足一蹬旋踢,勾、轉、擲、拋,一個個碗整整齊齊的疊放在湯鍋旁。
「小霓兒,你露底了。」很想大笑的單破邪一本正經地幫她接住兩隻碗。
「噢!我的老天,瞧我做了什麼蠢事。」她撫額一呻,臉上的皺紋更深了。
他順勢摟著她的細肩一撫,「沒關係,將軍令一出,沒人敢作聲。」
淡淡的蘭芷香味由她身上飄向他鼻間,威武的將軍氣勢蕩然無存,沉醉地細聞,臉上的表情充滿對心愛女子的憐寵。
他的異樣很難逃過眾人的眼,全都掉了下巴傻了,凸了眼珠子直盯著瞧。
「將……將軍,你幹麼抱著馬婆婆不放?」傻愣愣的何青不解風情地問道。
「你……」他才想好好開罵一頓,好不容易癒合的傷處傳來劇痛。
「單、破、邪、你、去、死——」敢光明正大佔她便宜,而且她現下還是個老媼面容。
「霓兒——」偷香不成的單破邪有點無奈,他正想偷吻她的發呢!
「別叫我!好好過完你短暫的生命,二十日。」
話一完,褚-霓拔空凌風而去,宛如一道虹橫過天際,留下無聲的驚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