陀螺谷就在西口鎮北面五十里地三尖山後面,若論八百里伏牛山區險峻之最,陀螺谷應首屈一指,那不僅環繞陀螺谷的四周高峯峭立千仞,主要是在這層巒疊嶂中山道繞着懸崖盤,曲折迴旋如迷宮,最奇怪的,莫過於每日午時三刻以後,谷中颳起一陣勁風,吹得滿谷荒草樹木擺動不已,直如山搖地動,隱隱然似鬼哭神號,十分恐怖!
距離陀螺西北二十里地方,一處叫景陽莊的山,住了三十多户人家,原本是過着山園恬靜生活,不料一年多以前,陀螺谷來了一批強人,雖説未曾騷擾景陽莊,但景陽莊的人卻再也不敢往陀螺谷那裏狩獵!
與強盜為鄰,日子過的可不舒坦,相反的還有些提心吊膽,不過有人説,強盜也知道“兔子不吃窩邊草”,他們要幹殺人越貨勾當,絕不會在自己門口乾,可是誰又能提出保證説陀螺谷的強盜頭子“陰陽麻面”不會拉着他的五六十個殺人不眨眼的土匪卷向景陽莊?
提起這“陰陽麻面”來,不少人知道他是這伏牛山區八大強盜之一,這人原本有些本事,只為參加行伍卻因長的醜陋,所以雖有功勞,卻難獲上能擢升,一氣之下就在一年多以前與曹大鬍子,趙長腿,李大鼻子等八個武功不俗的大盜,拉桿橫行在伏牛山區裏,八個大盜一方面聲勢漸大,怕引起大隊官兵圍剿,另二方面八個大盜都想為王而各不相讓,於是就在花家莊一次大屠殺之後,八個人各自領着自己的親信紛紛流竄在山區裏,荒年亂世,他們製造了生存與發展的有利條件,一時間官家對他們無可奈何,如今“陰陽麻面”就盤踞在這陀螺谷中。
常言道:
“十個麻子九個俏。”
如今的“陰陽麻面”自也例外,自己既已佔山為王,首先就得找個壓寨夫人,於是他派出人到附近各村莊打探,久久卻得不到消息,一氣之下,“陰陽麻面”準備親自出馬,他要來一個挨家挨户搜呢,這天正是八月中秋,景陽莊上的人全到莊前土地公廟上香呢,不料“陰陽麻面”突然出現,膽小的早嚇的落荒而逃,躲到附近樹林子裏,廟門口突然出現兩個丫環陪着一個大姑娘,只見這姑娘看上不過十八九歲,生得可真是一付好容貌,明眸善睞,齒若編貝,芙蓉如面,體態輕盈,款款蓮步,露出一付弱不經風嬌羞樣子,正由廟中走出來,不料巧遇上“陰陽麻面”,只見他雙手叉腰,仰天哈哈大笑,道:
“夠格當我‘陰陽麻面’壓寨夫人的,也只有你這種俏模樣夠格,哈……”
姑娘嚇的往後退,心想大白天會遇上鬼,怎麼這人長的這般嚇人……
只見這“陰陽麻面”的右半邊臉上,長了一塊生毛青痣,大蒜鼻子厚嘴唇,雙眼凸出似金魚,滿面綠豆麻子長到脖子根,稀疏的頭髮上挽了個青巾,一身短衫褲,攔腰一條粗布帶,三十多歲的年紀,嘴巴上看不到幾根鬍子。
就在大姑娘退向廟裏的時候,“陰陽麻面”已大步登上青石板台階,邊咧嘴笑道:
“你是誰家大姑娘,可真長的不賴,你長的美,我也長得不俗氣,正可跟着我回陀螺谷去拜花堂!”
“陰陽麻面”伸手抓過去,突然灰影一閃,土地廟裏的老和尚橫身一擋,道:
“阿彌陀佛,施主這是要做什麼?”
“陰陽麻面”一僵,但旋即怒道:
“老和尚,你可是在玩火燒身呢!”
老和尚依然挺身擋着,道:
“施主,佛門淨地,不容褻瀆,還請施主自重。”
“陰陽麻面”冷冷罵道:
“老禿驢,我看你真是活膩了。”話聲中,就見他躍身退到廟門階下的場子上,大手一揮,對他的手下四人沉聲道:
“他孃的,給我拖出來打!”
立刻就聽四個大漢吆喝一聲,往廟內衝去,四個人尚未登上台階上面呢,就見那老和尚大步走出廟門,四個大漢也不多説,一擁而上,拳風腿影,四面八方向老和尚狠命圍撲而上,光景還真的一付揍活人架式!
卻不料老和尚十分了得,擋拳盤腿,閃展騰挪,一掄推撞中,四個大漢竟然一拳也未打到老和尚身上……
“陰陽麻面”虎吼一聲:
“真是一羣飯桶,全給我退下來!”
四個大漢目露兇芒,邊罵着退下到一邊,一個個雙手叉腰,準備再戰呢。
這時候“陰陽麻面”背上拔下砍刀,交給一旁的手下,冷笑着對老和尚道:
“我‘陰陽麻面’為了圖個吉利,不想在景陽莊上製造血腥,既未帶多人來,當然更不願動刀子,老子剛才見你露了幾手,想來必是個練家子,待我‘陰陽麻面’向你討教幾手拳腳功夫!”
老和尚年近六十,如今面對身高六尺年才三十幾歲的“陰陽麻面”,自也不敢大意,面對逼近的“陰陽麻面”,他心中相當明白,因為早聽人説,陀螺谷中強盜頭子“陰陽麻面”十分兇悍,看來今日難免一場拚鬥!
老和尚正在思忖,“陰陽麻面”悶不吭聲突現掌形,乍見雙掌交搓,倏忽間雙掌分上下兩路疾迫近身,剎時帶起兩股氣漩,發出“噗嚕”響聲,氣勢驚人!
老和尚袈裟飄動中,運起雙臂,借力卸力,就在“陰陽麻面”暴彈雙腿前掌後拳奮力下擊中,老和尚不看雙方只注意“陰陽麻面”雙腳尖方向,就在一股強大拳力前方,立刻雙肩搖晃,全身神奇的橫移五尺而躲過“陰陽麻面”千鈞一擊!
“陰陽麻面”雙腳落地,不由冷笑道:
“你該反擊了吧,我的大和尚。”他話聲中,轉身一挫,忽的一個大回身,右腿車輪似的暴漩橫踢。
老和尚專心對敵,口不出聲,身手矯健,只見他打橫拔空,雙掌交錯,仍是疾閃敵人橫掃一腿!
卻不料“陰陽麻面”右腿橫掃中途,突然中途拄地,藉着老和尚身在空中無處閃躲,倏然擰腰疾揮八掌,掌掌挾排山倒海嘯風,狂飆而上!
老和尚知道上當,就在避無可避之下,奮起雙掌迎去,於是,空氣中爆裂一聲“砰”!就像斷線風箏般,老和尚就在空中連翻三個空心筋斗,三丈外落下地來,蹬蹬蹬連退七八步,才一跤跌在地上!
雙手叉腰,“陰陽麻面”冷哼道:
“招式不錯,可惜勁頭缺缺,老和尚,你坐那兒歇歇,知道厲害,就別上來!”“陰陽麻面”朝廟中走去!
突然間,老和尚緩緩爬起來,沉聲道:
“‘陰陽麻面’,你不能進去!”
“陰陽麻面”回頭望,立刻露出一口黃板牙,笑道:
“真有你的,看來你還是不服氣嘛!”另外四個嘍兵早哈哈大笑起來!
斜着肩頭,歪着身子,老和尚莊嚴的道:
“你不能進去!”
“陰陽麻面”肚皮一頂,搔搔面上稀疏的幾根小胡,道:
“如果我‘陰陽麻面’大王非要進去呢!”
老和尚毫不遲疑地道:
“得先把我老和尚撂倒!”
突聽“陰陽麻面”高聲對四下躲藏的朝陽莊上人道:
“眾家鄉親們,我‘陰陽麻面’今日是來串門子的,不合興殺人,再説我也是以赤誠之心來找門親戚,如果順利成功,往後你們朝陽莊過日子,過的就是平安日,非但如此,逢年過節我還會孝敬一些,如今這個老和尚竟然非要以死耍賴,這可不是我‘陰陽麻面’的初衷本意,他一定要為寺廟盡忠,‘陰陽麻面’這就成全他!”説着一伸手,又道:“刀來!”
於是,就見一把冷紫砍刀,刀把上絹帶淨紅似血,在刃芒的閃耀中散發出懾人的彩芒!
“陰陽麻面”握刀在手,迎面“咻”的一掄,有着一股氣吞河嶽之氣勢,冷笑道:
“老和尚你快抄傢伙呢!”
老和尚搖搖頭,道:
“不!出家人只救人不殺人!”
“陰陽麻面”大怒道:
“你是在找死!”砍刀一掄就要斬去呢!
突然自樹林中急匆匆跑來三個穿着十分體面老者,迎着“陰陽麻面”噗通跪下來,道:
“大王,今天是八月節,最好不要在神前殺人呀,你知道那位姑娘是誰,她有個哥哥在西口鎮上當團練,你若搶了他妹妹,楊團練同你就沒完沒了,可是你如果找媒提親,雙方如果都有意,你再用花轎來抬過門,這要比你搶人可體面多了,大王爺,你可得三思呀!”
“陰陽麻面”哈哈大笑,道:
“真是我陀螺谷里好鄰居,每句話都是替我想,好,我這就暫回陀螺谷,三天以後媒人上門就是,哈……”
在距離朝陽莊尚有一個時辰距離,遠從荊紫關過來的黑牡丹與周通,已攀登上景陽莊對面的石盤嶺上,遙望景陽莊,如果不疾不徐的走,趕到景陽莊正好吃午飯!
從插天老柏樹上隙望向天空,秋陽火傘高張,行路人汗出如水,甚至黑牡丹胯下的黑馬也噴出一口熱吐沫!
石盤嶺上,黑牡丹把繮繩往驢脖子上一搭,對隨後跟上來的周通,道:
“嶺上風大涼快,咱們就在這兒歇上一陣子再走。”
周通把哨棒往樹幹上一靠,找了一塊岩石坐下來,取下草帽扇着涼,邊笑問道:
“姑娘,大青河還有多遠呀!”
黑牡丹也把草帽摘下來,道:
“也快到了,走的快,明晚一定能到。”
二人正在涼快呢,遠處石盤嶺下邊有了聲音,那是一陣銅鈴聲,黑牡丹與周通望下去,林深密青,陡崖峭立,除了聲音漸近以外,什麼也看不見,不過是往嶺上來,應不置疑的!
不旋踵間,從斜道上登上來兩匹健騾,馬騾見面,雖不相互踢彈,卻也會敞起喉管,呼喝的窮叫一陣……
黑牡丹望過去,只見騾子上騎着兩年青人,前面一個騎在騾上,灰衣短襟,頂着破草帽,帽帶垂到胸前面,手臂臉蛋全都發出黑紅色,背上背了一把砍刀,猴兒精般的一雙眼睛,早盯着黑牡丹與周通望不停……
跟着上來的年青人,裝扮的十分體面,瓜皮緞帽,天藍長衫,燈籠褲子黑緞鞋,腦後垂着亮光光的長辮子,雙目精芒畢露,稍翹的鼻尖下面,一張吃四方的大嘴巴。
二人本要繼續往嶺下走呢,突見後面的年輕人問道:
“二位這是要上那兒呀!”
周通坐在地上應道:
“去大青河!”
青年人濃眉一緊,道:
“要去大青河,為什麼不繞繞道,從荊紫關往南,再去內鄉往北,從魯山入山不是也可以嗎?”
黑牡丹笑道:
“那要多繞三天腳程,直着走我們明晚就到了!”
青年人立馬回頭道:
“姑娘,如果你要直着走,只怕這一輩子也不一定會到大青河上!”
黑牡丹望望周通,不由一笑,道:
“這是為何?”
青年人直起身子,手中皮鞭指向遠處道:
“二位,你們順我的手往東南方看,二十里地方有個陀螺谷,那兒住了幾十個凶神惡煞的強盜,他們在那兒經營陀螺谷已有一年多,平日裏把谷中山道東改西岔,不明道路的人,一進入谷中,休想走得出來,你們要去大青河,就必須走過陀螺谷,想想看那夠多危險!”
前面的青年人也道:
“回頭吧,聽我們大少爺的話是對的,若沒有急事,多走個兩天山路,又有什麼不可?”
兩個騎騾的年輕人邊走,就聽後面的青年又問道:
“出門在外,應知趨吉避凶之道,平安第一啊!”
只見兩騎緩緩往陽莊那面下去……
也就在兩騎才走出不到五丈,騾背上的青年人問道:
“那‘陰陽麻面’真的會在今天派人到莊上提親?”
“‘陰陽麻面’是這麼説話的!”
“‘陰陽麻面’!‘陰陽麻面’……”
黑牡丹陡然熱血沸騰,心中在想,原來八大盜中的“陰陽麻面”會窩藏在這陀螺谷中,倒是令人想不到的事情。
只見黑特丹對周通道:
“走!咱們先到前面朝陽莊去。”
周通早扛起哨棒,咧着大嘴笑罵道:
“孃的,什麼樣的‘陰陽麻面’,我賽周倉倒要見識一下,看誰先把誰嚇倒!”説着跟在小黑馬後面往石盤嶺下面走去!
才走了一半,半山腰裏,前面的青年人早擋住他二人去路,道:
“怎麼?是我説的太清楚了?還是二位聽了糊塗?那我就直接了當的説,要上大青河,請繞內鄉過魯山入山,這兒有強盜,行了吧!”
黑牡丹一笑,道:
“你説的也清楚,我們聽的也不糊塗,強盜也是人,只不過手裏多了一把殺人刀而已,有什麼好怕的?”
青年人道:
“你這位姑娘忒也大膽了,陀螺谷中全是殺人不眨眼的強盜,你最好別拿自己開玩笑,回頭吧!”
“好意心領了,不過如今快吃午飯了,我們先到貴莊叨擾一頓,完了立刻上路!”
青年人沉思一下,輕點着頭,道:
“嗯!這倒可以。”説着撥馬往嶺下馳去……
順着山徑,一行人到了朝陽莊上,黑牡丹發現這莊上的房子全都是向東而建,最東面一個廣場,場子一邊一間大地廟,沿着廣場四周,種着一圈老桑樹,原來這兒是養山蠶的地方,如今年頭不太平,附近山上已空下來,沒有人敢在夜裏守山了。
青年人騎騾子走在前面,側面進入廣場,他沒有先回家,而是到了土地廟,廟門口老和尚早迎了出來:
“是楊團練回來了嗎?”
“大師你還好吧!聽説你同‘陰陽麻面’對招較量過。”
老和尚嘆口氣點點頭,道:
“傳言不假,那人是有一身功夫,貧僧不是他對手!”
青年人一驚,道:
“合我二人之力呢?”
老和尚搖搖頭,道:
“事情不是那麼簡單,要知他手下尚有五六十個惡煞,認真幹起來,就不是朝陽莊之福了!”
青年人怒道:
“總不能眼看我妹妹被那惡魔拉去陀螺谷糟蹋!”
老和尚道:
“你還帶有朋友,那就先回家去吧,也許就在這一兩天裏,陀螺谷就會有消息了。”
回頭看看黑牡丹與周通二人,姓楊的青年並無太大好感,原因是一個長的美,卻一身黑漆漆的衣裳,另一個大漢卻又驪身是毛,就算不穿上衣,準也是一肚皮粗毛,這時聞言,才接道:
“他們二位是過路的,吃過午飯就回頭走了,陀螺谷就算他們要走,我也不會答應他二人去送死的。”
周通望望黑牡丹,只見黑牡丹笑笑,道:
“如果説我要去找那‘陰陽麻面’呢?”
“姑娘你最好別找他!”
“為什麼?”
“因為俏麻子迫不及待的要找個壓寨夫人,我看你長的不輸我們莊上的楊姑娘,你若被他碰上,準難逃出他的魔掌,楊團練説的不錯,你還是吃完飯趕西口鎮去吧!”
黑牡丹一聽,也不多説,跟着楊團練來到一處高大莊門樓前面,六層青石台階上面,望進去,門正口有個屏風,繞過屏風,一個院子,裏面十幾雙大白鵝,有幾雙厲害的看了人平着翅膀伸長脖子,哈着大氣在廳咬人的模樣!
一個夥計把二人引進客廂,楊團練卻挺胸往堂屋那面走去,只見他走至堂屋門口,立刻又回過身來交待那夥計道:
“馬上送些吃的,不論麪條電好包子也罷,一定要有湯有菜,盡着客人吃飯,完了請他們原路回去,就不用再來打擾我了。”説完他進到大堂屋中,然後從堂屋後屏走入後院,繞過迴廊走向後面堂屋……
聽得有人尖聲道:
“大哥回來了,大哥趕回來了!”
原來這伏牛山區鬧土匪以後,大的鎮甸開始想組織着地方武力自保,西口鎮的人就把附近年輕人集中起來,成立團練,這朝陽莊的楊定邦,因為從小練過武術,所以被選為團練,地方武力才在成立沒有多久,如今還是在西口鎮操練呢,不料楊定邦得到消息,土匪要搶他妹妹,這才跟着家裏長工急急的趕回來!
楊定邦手裏提着馬鞭子,走入堂屋,才叫了一聲:
“爹!媽!”猛抬頭看到自己的妹妹,不由怒道:
“一個姑娘家,燒的什麼香?土地廟這麼近,你又刻意打扮,如今可好,正碰上‘陰陽麻面’,這事如何得了,你説怎麼辦!”
只聽老太太道:
“定邦,回來大家想辦法,合着不該先把你妹妹大罵一頓,又有什麼用呢!”
又聽一聲蒼老語音道:
“芍藥無心,強盜有意,合着這是在劫難逃了!”
突聽芍藥道:
“哥哥,如今你只有一人回來,絕不是那鬼強盜的對手,不如我同哥哥連夜往西口鎮姑媽家躲一陣算了!”
楊定邦道:
“能躲一時也躲不了永遠,如果惹惱了‘陰陽麻面’,他來個血洗朝陽莊,連爹媽在內,一莊之人全得遭殃!”
突聽芍藥哭道:
“媽,這可怎麼辦,我可是寧死也不嫁那個醜鬼怪物!”
楊定邦深長一嘆,道:
“我手下訓練的人,是有一百多,但他們家都在西口鎮上,如果因為我的私事,把他們拉過來替我拚命,在公在私,全説不過去,再説他們才練了幾天把式,運馬劈砍還差的遠呢!”
老太爺捋須説道:
“咱們朝陽莊上也有三十幾個年輕力壯的,真要幹起來,我老頭子也算一份!”
楊定邦道:
“爹,你……”
“我怎麼樣,總不能把我們芍藥變成強盜婆吧!”
楊定邦的媽也頓腳道:
“他們要搶我的女兒,得先殺了我!”
走進楊家三個長工,一個老媽子兩個小丫環,全集在後堂屋裏,在家無計可施呢,不料周通大踏步走到後面來道:
“大爺,不好了,我們姑娘突然有些不舒服,想在你們前面廂房裏多歇一會呢!”
楊定邦不高興的道:
“最好是快一點,完了不要連你們也拖進去,想走就走不掉了!”
老太爺道:
“還有兩個過路的?那要好好照顧人家,缺吃缺喝什麼的不要慢待人家!”
周通謝了,回頭走向前面,對微笑的黑牡丹道:
“這家人是好人呀!”
當天午飯不久,東南方的陀螺谷那面,牛嘴炮斷斷續續的響着,‘陰陽麻面’也不知從那兒找了一面大銅鑼,一路上“框框框”的敲不停。
有人站在莊外高處看,好傢伙,山溝那面出來一幫人,算一算足有二三十,一個個穿着紅坎肩,胸前兩個繩釦結一雙,一把大刀明晃晃,全都一致的背在後背上,抬頭,挺胸,比肩,齊步,朝着朝陽莊而來,隊前面,牛嘴炮打鼓手,隊後面,兩匹馬上面,一匹會着人,另一匹上面馱的全是禮物,光景是來説媒提親的。
一眾人到了楊家大門口,只見後面騎馬的,是個中年文士模樣,下得馬來,立刻吩咐把馬上禮物全解下來,一溜四個,就跟在文士身後往楊定邦家中走去!
迎面楊家長工伸手攔住,道;
“各位是幹什麼的?”
中年文士哈哈笑道:
“好小子,天大的喜事送上門,你竟還打哈哈,那我就明説了吧!俺們這是代表大王來下聘的,小子,下聘你該懂得吧!”
“給何人下聘?”
中年人笑道罵道:
“怎麼的,我看你小子是吃了迷魂藥了吧!除了給你家叫芍藥的小姐下聘,總不會給你下聘吧!”
那夥計仍然攔住道:
“可是我們姑娘已經有了主了!”
“叭”好響的一個大嘴巴,中年人怒道:
“你他孃的絕不是一條好狗,好狗是不擋道的!”説罷,向後面四個扛禮物的一罷手,大擺大搖往裏面走去!
就在前面廳上,楊老太爺與夫人,一旁還坐着楊定邦,三人望着中年文士走進來,只有楊定邦起身抱拳,道:
“請問兄台高姓大名?”
“在下董文,忝坐陀螺谷第二把交椅,今日前來叨擾,為的是大王的親事,自從大王見過小姐以後,真的是茶飯不思而又無心外做買賣,如今特命董某前來下聘,只要這檔子事一成功,咱們這近鄰又加上近親,往後大家算是自己人了,哈……”
董文才笑了一半,發覺廳上沒有人附合,只得乾嚥一口吐沫,坐了下來!
楊定邦冷然一哼,道:
“娶親也得兩廂情願,再説我妹妹早已許配西口鎮了,那能再嫁給你們大王,這事還望你董兄回去周全!”
董文冷然一凜,道:
“你是什麼話,東西全抬進門了,合着叫我們全抬回去不成?”
楊老太爺也怒道:
“你們殺人越貨,幹些盡是傷天害理的事,可也不一定非把事情做的太絕,連一個女孩子也要強搶,那會遭到報應的呀!”
嘿嘿一聲笑,董文道:
“報應?我們今日披上強盜皮,就是報應,什麼時候脱去這層皮,才算完事,如今説句心裏話,大王是真心要結交朝陽莊,否則這小小朝陽莊早就不是這樣子了。”
楊定邦道:
“要想洗劫朝陽莊,他也得付出相當代價!”
董文一笑,道:
“各位,我今日來是下聘禮的,來的時候大王已經説了,山寨上陽氣盛,不作興選什麼日子講什麼時辰,準在三天一過,花轎就來抬人了!”
説着就要起身離去呢,不料楊定邦暴伸右手向董文抓去,看似平淡的拉手,卻是五指如勾的擒向姓董的腕門……
姓董的左手後甩,右手疾快的迎上前去……
於是雙掌對撞對握,如挽布條一般,掌風呼嘯中,誰也沒有扣住對方的手腕!
董文哈哈一笑,道:
“大公子的武功不俗,在下領教了!”説完一擺手,招呼四個嘍兵,走出楊家莊門,一聲招呼,先是三聲牛嘴炮震天價響,然後鑼聲倏揚的向四山飄去,陀螺谷的嘍兵們,還真是興高采烈的“班師回寨”,就等着寨主一成親,大夥就會痛喝一頓了!
前面走了董文一眾,大廳上楊老太爺大怒,起身把四箱禮物踢翻一地,邊破口大罵道:
“咱們同他們拼了!”
就在這天晚上,整個朝陽莊全在發愁,因為楊老爺子不答應這門親事,而事實上任何朝陽莊的人,也都不會答應這件婚事,但為了應付“陰陽麻面”到來一拼了!
就在第二天一大早,黑牡丹才剛剛起身,周通早走進來,低聲道:
“姑娘,人家莊上出了這般大事,已經無暇照顧我們,連夥計們全集中在廟前面,樣子是準備拚命了!我看咱們走吧!”
黑牡丹一笑,收拾已畢,拉過黑馬,與周通二人緩緩朝着東南方向行去,那可是朝着陀螺谷去的方向!
突然間,就在黑牡丹與周通二人走出不到十丈,楊定邦一聲怒喝,道:
“回來!”
“馬背上的黑牡丹回眸一笑,道:
“大公子是叫我們?”
“不是叫你是叫誰?”
黑牡丹道:
“可有什麼指教?”
楊定邦面色一整,道:
“我不能看着你二人去送死。”
黑牡丹一笑,道:
“楊大公子,你把話説反了,是我不忍看你們找死,才往陀螺谷走去的!”
黑牡丹話説完,所有的人全都一驚,再細看這馬上女的,傲骨英姿,不失國色天香,一把長劍,何異紅妝季布,説不定就是劍俠之流人物。
楊定邦一聽,微微一笑,道:
“姑娘能説此話,必然深藏不露,可否説出退敵之策,如若可行,楊某人願做姑娘馬前卒!”
黑牡丹調過馬頭,與周通緩緩又來到廣場上,只見她環視眾人一眼,而使得老和尚輕點着頭……
“如果你們信得過我,大夥先散去,我同大公子屋裏説去,記住,莊上多了我二人,可千萬別説出去!”
透着莫名其妙的神秘,黑牡丹往回走向楊家莊門前,楊定邦回頭對老和尚道:
“大師,你看成嗎?”
老和尚道:
“此女雙目含威,神光炯炯,武功一定不弱,何妨聽聽她的主意再做道理!”
輕點着頭,楊定邦把二十幾個年輕人解散回,叫大夥守在家裏,隨時準備集合拚殺!
於是,他快步走到黑牡丹身邊,道:
“昨日怠慢,望姑娘海涵!”
黑牡丹一笑,道:
你們莊上出了這種事,哪還有心情照顧別人,能留我們住一宿,已經是夠仁至義盡了!”
於是這一次大公子把黑牡丹二人領進後堂屋,先是見過自己父母,然後又把妹妹叫出來!
黑牡丹一見楊家這位妹子,心中十分歡喜,再問姓名,知道她叫芍藥,這下可好,芍藥與牡丹,全是富貴花,不由令黑牡丹更喜……
就聽老太太道:
“聽我兒子定邦説,姑娘有退敵良策,不知是真是假!”
黑牡丹一笑,應道:
“我叫黑牡丹,在這伏牛山區前後走了一年多,為的是找八個人,也可以説是八個大盜,‘陰陽麻面’就是其中一個,過去我在赤眉寨殺了曹大鬍子,算起來尚有七個,如今正被找遇上‘陰陽麻面’,各位想我會饒得了他!”
楊定邦精神一振,道:
“這麼説來,姑娘該是近來山中盛傳的女俠了?”
黑牡丹笑笑道:
“女俠二字實不敢當,只是做些應該做的事罷了!”
楊定邦一聽大喜過望道:
“有女俠趕到,我妹有救了,甚至朝陽莊也救了!”
楊老夫婦一聽黑牡丹成了救星,再想到人家在自己家裏住了一晚上,自己連見也未見人家,心裏着實過意不去,聞言當即請到內屋上座來,面露尷尬的道:
“老朽不知是女俠駕到,多有失禮之處,還望女俠多多原諒。”
黑牡丹一笑,道:
“在這亂世年代,貴莊能收留我們二人在此住了一宿,已經算是難能可貴了,那還敢另有奢望。”
楊定邦忙招呼長工,交待廚上整治一桌酒席,又着人把土地廟老和尚請來,連周通也應邀入席。
酒席上,大公子誠惶戾恐的對黑牡丹道:
“女俠到此,必有破賊之計,尚請女俠明示。”
老和尚驚喜道:
“原來女施主正是近來山區傳説的黑衣女俠,貧僧真是失敬了。”
黑牡丹一笑,道:
“大敵當前,大家也不用客氣。”説着緩聲對楊定邦道:
“如果依我的意思,三日後‘陰陽麻面’花轎來抬人,我們就該事先去告知他們,迎親當日,做新郎的應該來岳家叩頭,然後新人才能上轎,如果他不來,新人絕不上轎。”
楊老太爺忙問道:
“萬一那狗東西來了呢?”
黑牡丹一笑,道:
“我們這裏的新人馬上登轎!”楊老夫人道:
“這麼説來不是要我們芍藥去拜花堂了!”
黑牡丹一笑,道:
“用不到芍藥妹上轎。”
老和尚笑道:
“聽你這麼説,好像是女俠自己要假扮新娘子了!”
黑牡丹搖搖頭,道:
“用不到我來扮新娘,我請周兄扮新娘。”
一旁正喝酒的周通一聽要自己扮新娘,一口酒被他噴出一大半,嗆的兩隻鼻孔也在滴酒,粗着聲音,道:
“黑姑娘,你説啥呀,我沒有聽清楚,你可不可以再説清楚些!”
黑牡丹道:
“我請周兄暫扮新娘,可以嗎?”
周通一聽,哈哈大笑,道:
“黑姑娘,你看這付尊容,臉蛋黑裏透青,一臉毛幾乎長到鼻樑上,臂粗腰圓,活像個人熊,怎麼也不像個新娘吧!”
黑牡丹道:
“這你就甭管,由我同芍藥妹替你裝扮,準錯不了的!”
周通一聽,哈哈直笑,道:
“好,新鮮事,新鮮事,我周通扮了!”
於是黑牡丹定下了巧安排,為了取吉利,當然她也會逼迫“陰陽麻面”答應的,要不然新人不上轎,看他又能如何!
黑牡丹除了安排周通扮新娘外,自己早對楊大公子道:
“我現在算是你們家丫頭,到時候新人在堂屋上轎,你得提醒‘陰陽麻面’,我這是陪嫁的丫頭,希望他要好好的待我。”
楊定邦道:
“女俠,那會有你這麼漂亮的丫頭哇!”
黑牡丹道:
“這個你就不用發愁,我只要在面上塗些黑點,嘴巴翹起老高,兩鬢再貼上兩張膏藥,不就成了個標準丫頭嗎?”説得幾人全笑了……
黑牡丹又道:
“大公子,有件重要的事,你卻必需注意!”
楊定邦道:
“女俠你請吩咐!”
黑牡丹皺着眉道:
我在擔心,你的可用之人究竟有多少?”
楊定邦道:
“過早我算了一下,能衝鋒砍殺的有二十八個。”
黑牡丹點頭,道:
“出奇制勝,應該是夠了。”
楊定邦道:
“姑娘可有勝把握?”
黑牡丹道:
“如果以不變應萬變,除非是養之有素,否則就必須隨機應變了!”她一頓之後又道:
“首先芍藥妹要做的,是自己先扮成新娘,當天‘陰陽麻面’進來行禮,必須是芍藥妹親自出面,然後‘陰陽麻面’出門上馬,咱們就把花轎抬入內屋門前,等一切安排妥當,再由陀螺谷的人來抬轎,這時候上轎的就由周兄上,我則陪着往山寨去。”
説到此,她這才對楊定邦吩咐道:
“就在這兩天,你要他們多備弓箭,設法在陀螺谷附近,多備滾木擂石,若見谷中火起,立刻吆喝殺進谷中,看人少,速戰速決,見他們人多,切莫硬拚,快快退出谷來。”
楊定邦道:
“這事容易,一定不成問題。”
突又聽老和尚道:
“不知姑娘對這陀螺谷中地勢是否熟悉?”
黑牡丹笑道:
“這點倒是尚未想到呢!”
楊定邦道:
“女俠,我不説你還不知道呢,那陀螺谷形同螺絲,上寬下窄,山道險惡,最下面有一深潭,潭的兩邊各有山洞兩座,洞口全都是怪石嶙峋,荒林遮住在半個谷底,有三條山徑繞行,一不小心又回到原地,有時候迎面看着一人走來,不料四丈餘地方,各自又分道而去,或走向上或順道往下,尤其過午有怪風,行在懸崖邊,慎防被吹落谷底,女俠,你要涉險而往,實在令人擔心之極了。”
黑牡丹一笑,道:“時間還長,大公子等一會兒替我找來一位熟悉谷中形勢的人,由他詳細告訴我就可以了。”
楊老太爺道:
“姑娘,你這是為我楊家去拚命,來,我老夫婦敬你一杯,願蒼天有眼,多多保護你平安無事!”
黑牡丹淺酌一杯,另一面芍藥也端酒走向黑牡丹,道:
女俠姐姐,小妹芍藥敬你一杯!”
黑牡丹一笑,輕拍芍藥,道:
“我叫牡丹,你叫芍藥,兩種富貴花湊在一起,怎好恁人摧殘?妹妹放心,有姐姐在,‘陰陽麻面’該他倒楣。”
芍藥一禮道:
“全仗姐姐!”
這時楊定邦對芍藥道:
“你得替這位周大哥準備新嫁衣,免得到時候露出馬腳,難免一場撕殺了!”
只見芍藥望望周通,不由一皺眉道:
“周仁兄這麼大個子,那有這種新人衣服可穿?”
黑牡丹笑道:
“一個大紅蓋頭,再裹上一身紅衣裙,只要擠上花轎一切就沒問題了!”
於是,丫環與芍藥等全笑了,連老太太都笑道:
“這好辦,沒問題!”
就在二天一大早,一匹快馬,馳向陀螺谷中,除了四色薄禮之外,又帶了一些女方要求的話,當然,每一項要求就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圈套!
從二十里處來的一頭牲口,牲口背上馱了兩隻箱子,朝陽莊楊定邦家最是機伶而又年輕長工大順子,右手緊握牲口攏口,快步向東南方的陀螺谷口行去……
只見他繞過桃樹坡,走向陀螺谷口,那谷口前面一大片荒林,如果不順小道走,幾乎疑無山路可可通!
大順子是個獵户出身,十來歲就進過陀螺谷,長大以後也經常來這陀螺谷中打野豬山蟑黃鼠狼什麼的,地形上他是相當清楚,只見他拉着牲口往谷中從左面開始向上盤,已經是半個時辰,還未碰到有人來問,但大順子明白,自己是來回話的,而且是滿口應承這門親事的,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才是!
這時他沿着一條兩尺寬的懸崖邊緩緩呈半圓形向深谷中繞去,陡然間,他發現有幾處全用索繩搭着竹子木板把塌方的山道接連着,人走上去,一閃閃的十分嚇人!
大順子想,一年多未曾來,山道也全變了樣!
就在他緩緩走到第二處缺口處,遙望谷底,也不知是炊煙還是雲霧,把個深谷瀰漫起來,有幾棵巨樹也只露了個樹梢。
轉角處,突然衝過兩個嘍兵,各拎着鋼刀,道:
“幹什麼的?是不是想從這兒往大青河那邊走?”
另一個拎刀往軟轎這邊過,邊説道:
“先讓老子看看,牲口上馱的啥!”
大順子哈哈一笑,道:
“二位,我可不是往大青河去的,呶!這些全是我們家老爺交待送來的回禮。”
兩個嘍兵一聽,哈哈大笑,互拍一掌,叫道:
“我就知道會成功的,別看大王右臉青痣一大塊,上面還帶些黑毛毛,相書上説那就叫桃花斑,你想想,他臉上有了桃花斑怎能不走桃花運,哈……”
於是,其中一人領着大順子朝向谷中盤繞下去……
一路上大順於十分奇怪,原本是向谷底旋去,卻又反朝上峯盤,然後再由另一坳處旋迴來,由反方向往谷中旋去,難道這幫傢伙又把山道全改了不成!
約摸又跟着那嘍兵走了近一個時辰,才在一處山洞邊停下來,早見那中年文士董文呵呵笑着迎出來,道:
“小夥子,你是打從那兒來呀?”
大順子一咧嘴:
“昨日還看到你呢,怎麼今天就把小的忘了,可真是貴人多忘事呀!”
董文一皺眉,道:
“你是……”
“我是我們東家的小長工,我叫大順子,昨天你們送的那些禮還真叫我們老爺開心呢!”
董文一聽,嘿嘿一陣笑,道:
“姓楊的改變心意而前倨後恭,八成沒有安下什麼好心眼吧!是不是……”突見他一把抓緊大順子衣領,一手指着丈外的懸崖又道:
“説,姓楊的絕不會這麼輕易答應這門親事,一定你們有了什麼陰謀,快説,否則非把你踢落前面無底洞,摔死你這小王八蛋!”
大順子一驚,旋即笑道:
“二大王,朝陽莊就那麼幾户人家,老的少的比年壯的多,任何一家死個人全得哭上好幾天的,世代同住一莊,就算不同姓也成了一家人,如今不能為了一個姑娘家,而使朝陽莊遭到血腥屠殺,所以老太爺為了息事寧人,甘願自我犧牲,派我來的時候,老夫人同七八個莊上的老人家還在解勸我家小姐呢!”
董文一鬆手,哈哈笑着替大順子拍整衣衫,一面領上大順子道:
“走,跟我來,咱們去見寨主去!”
由這個沿口往谷底,你要走上半個時辰,中間甚至還要跨過一處山溪,然後沿着突出的山崖下面,向谷底走,直到一個巨洞前面,大順子一見這個巨洞,立刻想起年前在這個洞中十多個獵户圍殺一頭花豹的情形,不料今日這個洞中住了個比花豹還狠十分的“陰陽麻面”!
牲口留在洞外面,董文領着大順子走入洞中,山洞並不太深,約摸着只有二十丈,但在山洞兩邊,各有兩間石室,“陰陽麻面”在洞壁上插上松枝火把,底處設有粗製長桌椅凳之類,兩邊的房中,大概就是他的住處與積藏的東西。
董文把大順子領到洞內一張椅子上坐下來,當即右面石室中叫道:
“寨主起來了嗎,董文來請安了!”
厚木門掀處,“陰陽麻面”挺着肚皮走出來,一見大順子,笑道:
“怎麼啦,來了小客人?”邊説着,合上房門,大擺着一屁股坐在正中一張凳子上。
大順子立刻起身抑拳道:
“俺是朝陽莊楊家長工大順子,特有事前來稟報!”
“陰陽麻面”咧嘴笑問道:
“你説你叫什麼來着?”
“大順子!”
“陰陽麻面”一拍巴掌,道:
“好名字,一開始就大順,這是好兆頭。”突然他提高聲音叫道:“錢貴呢!”
就見另一山室內走出一個八字鬍中年人,中等身材有點胖,急步到了“陰陽麻面”身邊,恭謹的道:
“寨主爺你有何吩咐?”
“陰陽麻面”指着大順子道:
“看賞!”
錢貴不敢做主,當即又問道:
“寨主爺要賞他多少?”
“陰陽麻面”搔一搔臉上麻子,道:
“多了這小子不會用,少了咱們又拿不出手,乾脆給他一兩銀子吧!”
大順子喜的直眯眼,直叫“謝謝!”
於是,“陰陽麻面”這才沉聲問大順子道:
“楊老爺子可是答應了我的親事?”
大順子點點頭……
“陰陽麻面”一高興,幾乎從椅子上跳起來,口中連叫着:
“錢貴!看賞!”
錢貴抖動着山羊鬍子,伸手懷裏摸出一兩銀子,又塞在大順子的手裏。
這時“陰陽麻面”把大順子當成了自己兄弟般,摸着大順子小聲道:
“我原準備明日領着人馬去搶親的,這麼一來,我這個醜女婿就不好意思了。”
董文道:
“萬全之策還是要準備的。”
“陰陽麻面”道:
“那是自然,咱們可不能上洋當!”
董文立刻問大順子,道:
“明日算是個好日子,老爺也答應我們小姐午時三刻上轎,只是先要你們小兩口向我們老爺老夫人跪拜,然後你在前門騎馬,我家小姐二門上轎……”大順子説着,還擠出一點眼淚,道:
“我知道我家小姐是不願上轎的,可能還有一陣哭哭啼啼的,所以你在前門等,可要耐心呀!”
“陰陽麻面”笑道:
“這是常情,我理會得!”
大順子又道:
“來的時候,我好像聽老爺説,要花轎大些,因為老爺準備了四個銀箱,各裝二百兩白銀放在花轎四角,為的是震邪去惡,好叫你們白頭到老的意思!”
“陰陽麻面”一擺大腿,笑對董文道:
“你看看,一旦攀上親家,比我親老子都想得周到。”
董文皺眉道:
“昨天我在朝陽莊,幾乎有開打趨勢,怎麼一夜之間全變了樣,我説寨主,事情太順利的話,可得防其有詐!”
“陰陽麻面”捧腹笑道:
“管他使出千計,老子們背上大刀去結親,陀螺谷中是咱們天下,陀螺谷外咱們把眼線拉長,單就一個朝陽莊,諒他們也不敢造我‘陰陽麻面’的反!”
這時董文一擺手,把兩箱東西搬進洞來,大木桌上一放,打開來一看,麻面全變成了紅色,眼也眯成一條線:
“我的兒,這套行頭可花了我老丈人不少銀子吧!你看這頂新郎冠,還綴着金片呢!”
兩個箱中可不正是一整套新郎裝,連一雙緞面鞋也全在裏面!
董文這才對大順子道:
“我們不留你了,一準明日去迎娶就是!”
洞口的嘍兵,立刻領着大順子走向谷口,大順子在想,怎麼連頓飯也不管吃呢?
不料他拉着牲口來到谷口,那嘍-右手鋼刀正放在馬背上,邊伸手道:
“小兄弟,我可是從你一進谷一直侍候你到出谷,這一路可真夠平安的吧!”
大順子直叫“謝謝”“辛苦”!
那個嘍兵磨菇半天,仍然還是那句話:
“小兄弟!挺熱的天,我可是忙得連口水也無暇去喝,盡在小兄弟前後侍候着呢!”
大順子依舊是連聲道謝!
一個是不好明説……
一個是真糊塗……
一陣哈哈的結果,那嘍-刀背拍在牲口背上,幾乎把牲口彈落崖下,破口罵道:
“我操,你小子可真不上路,説了半天,你是鐵公雞,敢情是一毛不拔呀!”
大順子不由哈哈一笑,道:
“兄弟,你何不直説,我是個老實人,別人説話拐個彎,我一聽就迷了向。”説着,伸手懷裏摸出兩錠銀子,擺開手來,道:
“這是你們寨主一高興賞我的二兩銀子,呶,你拿去一兩,算我請客!”
卻不料那嘍-一抓,全抓在自己手中,笑咧開嘴,道:
“一兩算是我陪你的辛苦銀子,另外一兩你一定也不會放在心上,那裏不是交朋友的,你説呢!”
大順子順利的走出陀螺谷來,也靠他潑皮膽大,至於銀子,他原本也沒有這麼想,一路還是喜喜哈哈的回到了朝陽莊上。
於是,大順子就在後堂屋裏,把陀螺谷所見,詳細的説了一遍,只是藏在各處要道的土匪,他倒是未發現有幾個,甚至陀螺谷底各洞中,他頂多只看到十幾人而已!
楊定邦一聽,立刻就覺着陀螺谷中充滿危機,如果以黑牡丹的想法,只要她與周通二人混入,就可以設法搏殺“陰陽麻面”與董文等幾個頭目了,如今這樣看來,一旦外面武力攻不進谷中,而深入谷中二人又如何抵擋眾土匪的一掄圍殺?加上地勢不熟,脱身必難,這事情有待商議的必要了。
在座的老和尚也是這般想法!
楊老夫婦二人更是不願自己兒子涉險前往,實在説一兒一女,任誰也不願他二人前去的!
為了安慰客人黑牡丹沉思良久,這才緩緩的道:
“如果要我們的人進入陀螺谷中,也只有一個方法。”
楊定邦道:
“姑娘請説!”
黑牡丹道:
“挑選幾個健壯的大個子,由他們每兩人抬上一罈酒,只要十壇酒,就有二十人混進谷中,如果一時間沒有那麼多大壇酒,也可以叫他們抬着箱櫃之類,説是姑娘嫁妝,這些人一樣也可以進入谷中去的呀!”
黑牡丹説出心中計謀,在座皆表同意!
楊定邦立刻走出去安排,看得出一切籌備就緒,甚至連東風也不欠,就等順理成章的洞房見了!
第二天還真是個大晴天,連西邊那個缺一塊的月亮還懶懶的賴着不肯下山呢,東邊的日頭已灑下一片金陽……
一大早,朝陽莊上的楊家小姐,再一次花枝招展似的由兩個丫頭陪着上土地廟去上香,這一上直到快過午,這時候又見五十個赤背穿紅坎肩燈籠褲薄底快靴嘍兵,右手砍刀抗在右肩上,“沙啦啦”的一齊步走向朝陽莊上而來,隊前面又是咚咚響的牛嘴三眼子炮,不時的朝天放兩聲,震得附近雞飛狗跳,大銅鑼敲的“框框”響。
朝隊後看,兩匹馬上兩個人,一個是中年文士模樣的董文,另一人可不就是滿面麻光的“陰陽麻面”,只見他天藍天褂藍長衫,肩上斜把大紅綵帶,連他騎的那匹馬耳上,也掛着紅布條子,光景可真是充滿了喜氣!”
由於“陰陽麻面”也算是個行伍出身,所以他的嘍鑼,全得有軍伍動作,這時候五十個扛刀大漢,分兩旁在楊家大門口系列有序的站好,早有兩個嘍兵迎着兩匹馬!
於是,就在董文的引導下,“陰陽麻面”走路有方的進入楊定邦的家中,前面堂屋叨拾得大紅大綠,一片喜氣,只見董文回頭叫道:
“把花轎抬進來!”
早見一頂八抬轎緩抬進前院來,迎着正廳門停下來,也就在這時候,土地廟上香的芍藥姑娘已經到了大廳上,這時兩張太師椅上面分別坐着楊老爺夫婦二人,只見芍藥向前叩頭道:
“孩兒不孝,這就要走了,還望二老自己要多保重!”緩緩站起來又道:“我回房穿霞披,轎口迎着我的閨房放。”
楊老夫人道:
“卻是為何?”
芍藥道:
“女兒廟中求籤,上面是這樣説的!”
楊老太爺道:
“已經委屈她了,隨她吧,只要去到陀螺谷,賢婿好生待她,老夫也就安心了!”
一旁的“陰陽麻面”起身忙趨前施禮道:
“岳父大人你放心,你女兒跟我山裏過日子,不出一年,準叫岳父大人抱外孫,哈……”
“陰陽麻面”還真跪着叩了三個頭,這才一揮手,又道:
“岳父大人,三天回門,小婿必親送你女兒回來的!”
楊老夫婦當即道:
“那就好!”一邊叫道:
“來人呀!”
突見自一邊走來四個長工,各抱着一個黑漆盒子放在地上,董文一個個打開看,全是銀子,合起來正是八百兩。
就聽楊老爺道:
“四盒銀子八百兩,是給我女兒的陪嫁,取其四平八穩,往後過日子就平安如意了!”
於是四盒銀子全放在轎的四角。
楊定邦指着門外,道:
“我陪妹妹去一趟陀螺谷。”邊又對董文道:
“二寨主,我這裏送給貴寨幾壇酒,算是對兄弟們一點敬意。”
董文心中在想,好小子想在酒上下功夫,不是想叫我們幾十人醉倒,就是想毒殺我們,孃的,有老子在,這些茶樣就別想使出來!心念間,哈哈一笑,道:
“大公子真體諒他們,我董文代表收下了!”
主尖大公子在前廳招待中,磨蹭到日偏西,花轎才由楊家後院抬出來!
可真是新人上了轎,一切全是好!
只見一個俏不俏,醜八分的女子,手抓住轎杆隨着行,董文過來,道:
“俏丫頭,你去哪裏?”
那俏丫頭嘴角好大一顆黑痣,眯臉一笑比哭還難看道:
“我同我們小姐從小一起長大,她過門,我陪嫁,這是天經地義的事呀!”
董文道:
“陪嫁也陪個順眼的嘛!”
俏丫頭雙手叉腰尖叫道:
“什麼順眼不順眼,大王可順眼吧!”
董文冷哼一聲,早騎馬往前走去!
那花轎抬出大門,連轎簾子全用針線連上,怕的是陀螺穀風大,把轎簾吹掀開而嚇了新娘子!
八個人在大門外咬牙抬起大花轎,聳聳肩,轎杆壓的吱丫響,有人説這位小姐可真重,不料一旁的董文早笑道:
“八百兩紋銀在裏面,豈有不重的道理,兄弟們起轎了,寨主今晚拜過堂,明日大家全有賞!”
董文那裏一聲喊,前面的三眼牛嘴炮迎着土地廟那個方向一連就是三聲炮,鋼鼓點點敲的震天價響,五十名半赤臂大盜,扛着明晃晃的大刀成兩行在轎前護着,看上去殺氣騰騰不足,威風凜凜倒是有餘!
男方除了大舅子楊定邦騎馬跟着外,在他的後面,十六個大漢抬了七八壇酒也跟着往陀螺谷走去!
轎旁俏丫頭一路往陀螺谷走,不遠處,“陰陽麻面”早在馬上看個飽,在他想來,這個俏丫頭其實長的也不賴,但看她那種身段,兩個屁股像搓湯圓似的把個柳腰拉的一閃一閃,從後看可真叫妙妙妙,只是由前看,那長臉蛋實在像癩蛤蟆皮,令人不敢恭維!
從朝陽莊到陀螺谷,正好整二十里,然後進入陀螺谷,繞過崖邊山道行,從環繞上面直到繞向峯底過山溪,也足足有十里那麼遠,花轎裏的賽周倉周通,早被晃的七葷八素,好幾次從裏面傳出鼾聲來,還是外面俏丫頭及時叫道:
“小姐!累了吧!小姐路遠耐着點!”
這才及時把周通喚醒過來!
尤其在山道上,周通坐在轎裏真想往外伸腿,不料竟然一腿踢在轎門旁的抬轎的,抬轎的正要回頭看呢,早見俏丫頭一巴掌拍在抬轎屁股上,道:
“有個大蒼蠅落在你屁股上呢!”
抬轎的衝着俏丫頭笑笑道:
“沒關係,下回你着勁打!”
自從茶轎抬到陀螺谷中,董文得意道:
“寨主,到眼前,你算是當定了新郎官了,起初我還真擔心朝陽莊上會玩什麼奸詐呢,看來是我董文多操心了。”
馬上的“陰陽麻面”哈哈大笑,道:
“二寨主有此一慮,我十分安慰,這叫做小心沒大錯,咱們小點心,總是對的。”
董文道:
“所以我們這次盡出精鋭,真要開打,吃虧的可是他們朝陽莊上人,谷中留不到二十人,一半準備吃的,一半把守要道,足可無憂……”
突然間,一股怪風吹來,樹搖山動,怪風呼嘯,懸巖上正一溜的站着人,早聽董文叫道:
“大家快貼住裏面蹲下來呀,不要亂跑,也不要驚慌,過一陣子就好了,抬轎的要把轎抓緊呀!”
怪風呼嘯中,只見人影晃動,馬兒亂蹄,轎幔鈴鈴響不停,天昏地暗,滿天灰沙樹葉飄,一個個雙手抱頭坐着不動……
眼看着又是半個時辰快過去了,董文蹲在馬邊罵道:
“他孃的今天這囝風來的可真慢,經往常要晚到一個時辰,非但來得晚,去的也晚,怎麼現在還在刮?”
俏丫頭尖叫道:
“嚇死人了,這是什麼妖風旋風,吹的人眼皮也睜不開來,鬼才住這種鬼地方呢!”
董文怒道:
“丫頭片於,今天是大喜日子,你怎麼口沒遮攔的亂説一通,也不怕閃了舌頭!”
俏丫頭一憋嘴,道:
“喲!我説二寨主呀!幹強盜也忌諱什麼呀!”
突聽“陰陽麻面”道:
“董老弟,依我看這俏丫頭也滿不錯的,過兩天我同夫人講,就把這俏丫頭給你算了!”
董文偏臉斜眼,仔細的在風沙滾中看了個仔細,只把個俏丫頭看的直冒火,道:
“你看什麼?”
董文搖頭,道:
“寨主,你的好意我董文心領了!”
“陰陽麻面”急問道:
“你看不上?”
“辣椒味太濃,再加上二百五,我看我還是抱着我那牀老棉被睡大覺,還舒坦的多!”
突聽俏丫頭“哦呸”一聲,道:
“什麼玩意兒!”
早引起幾個人哈哈大笑起來!
不旋踵間一陣怪風吹過,所有的人重又端正自己站起身來,夕陽已在峯頂了。
於是八抬大轎小心翼翼的被抬起來,繞着山道往谷中進,盤旋而下直到谷底洞邊!
轎子放下來,“陰陽麻面”也下得馬來,就要過去攙扶新娘子呢!不料楊定邦早走過來笑道:
“妹夫,我倒忘了告訴你,我們為了你二人成其好事也曾特別到土地廟上香禱告,廟裏老和尚説,這樁婚姻有煞氣,新人不上牀,最好先不見面,只等這第一天過了,以後全好了,這就是為什麼你二人在拜堂的時候沒有叫你二人一齊拜的原因!”
“陰陽麻面”一聽,哈哈大笑道:
“我的大舅子啊!我這裏還沒有入洞房呢,你已經在替我着想了,沒話説,一切全聽你的安排了!”
於是,花轎被抬進大山洞中,直到洞底,才由俏丫頭把右面的石門推開來,發覺裏面擺設的可真齊全……
也算是象牙牀,紅羅帳,鴛鴦枕頭兩邊放,火紅的棉被有兩牀,牀邊四隻大木箱,壓地三寸晃不動,裏面準是金銀沒有錯,一張桌子擦的亮,四張椅子還帶椅背,桌面上好大一隻亮銀盤,杯壺全是錚光亮,乍看起來,雖不算是珠簾銀燈,錦衾繡榻,但也足可以當那温柔之鄉,銷魂之地!
俏丫頭把閒人轟出洞外,口中叫道:
“這兒沒有你們的事了,前面快喝酒去!”她這一吒唬,連抬轎的全跑到洞外面了……
俏丫頭這才急忙擋住燈光,小心翼翼把個頭碩大無比的新娘牽進石室中,邊笑道:
“新娘子,直到目前,一切還算順利,你坐着,我把轎內的東西搬進來。”
俏丫頭手腳可真快,掀轎簾,馬上把放在四角的八百兩銀子全搬到石屋裏,其實她心裏明白,如果真以為是八百兩銀子,那才叫驢呢,因為銀子早就被楊家調了包,如今差不多有千斤的石頭四箱!”
俏丫頭走至洞口,尖着聲音把幾個抬轎的找來,道:
“你們抬轎十分辛苦,快去找二寨主,每人賞銀十兩,要他一定馬上給啊!”
其中一個轎伕道:
“如果二寨主不給呢!”
俏丫頭雙手叉腰道:
“是新娘子賞的,叫他馬上給,如若不然,新娘子可要生氣了,你們知道,我家小姐如果一生氣,今晚寨主這洞房就別想進來!”
八個抬轎的一聽,吆吆叫着跳出山洞去,當然是去找二寨主要賞銀的!
這時候二寨主董文還在動腦筋呢,因為他絕對不相信憑他“陰陽麻面”會這麼容易的娶到這般花不溜丟的絕色女子,如果真是這樣,連他董文也要為楊家姑娘喊冤,因為那不僅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既然連他二寨主都難以相信,這裏面當然有陰謀!於是他首先望着主壇酒冷笑,孃的,這酒裏一定有鬼!
就在一個既寬敞又深大的山洞裏,沿着洞邊擺着十張粗木桌子,董文先招待楊定邦與他的十六名手下圍坐在三張桌子上,也不客氣的叫人把八壇酒全打開,這時天色已黑,也是吃喜酒的最佳時刻……
於是,一溜的十六盞松支火把與油燈高高的點上,照得陀螺谷另是一番世界!
先是,董文着人在每壇酒中舀起一部分,裝滿三壺,送到楊定邦十多人的桌上,連杯子也替他們斟滿!
楊定邦看的真切,當即舉杯站起來,道:
“今天是大喜日子,我們孃家人沒有什麼陪嫁的,一杯水酒,希望兄弟們喝個痛快!”説完叫自己的人全站起來,雙手捧着,把酒喝乾!
半天未見反應,而使得董文陷於迷惘,不過他想的周全,也許女方想用這八壇烈酒,把兄弟們醉倒再下手吧!
心念間,不由一拍巴掌,道:
“對!一定是這樣!”
就在這時候,八個抬轎嘍-過來,一齊向董文一禮道:
“新娘親xx交待,要賞我們每人十兩銀子,説是我們一路辛苦,如果不給,新姑爺今晚就別想進洞房。”
董文罵道:
“王八蛋們敲詐的倒是時候!”
一旁大椅子上坐的“陰陽麻面”早嘻嘻笑道:
“應該的,這個銀子一定給!”一面高聲叫道:
“錢貴呢!孃的皮!錢貴到……”
“寨主,我就在你身後呢!”
“去,給他們一個人十兩銀子,把稱稱高一些。”
於是,董文舉杯站起來,高聲道:
“今日是我們寨主大喜日子,大家乾一杯!”
這時外面的樹葉嘩嘩響,山洞中大家舉杯歡飲,陀螺谷可真夠熱鬧的!
不過眾人正喝在興頭上!突然董文叫把酒抬庫裏收起來,以後慢慢喝!
當時連“陰陽麻面”都高叫不過癮,但卻拗不過董文的堅持,他甚至當眾宣佈,為了谷中來了客人,各處要道加強戒備,如有差錯,小心腦袋!
楊定邦立刻覺得,陀螺谷能有這號人物,早晚必成氣候,地方上就難以太平了!
於是,楊定邦起身抱拳,道:
“寨主,如今我們也已酒醉飯飽,很想連夜回去,往後還望寨主多照顧舍妹了!”
“陰陽麻面”一聽,連骨頭全酥了,心裏一高興,馬上對董文道:
“我的二寨主,咱們能半夜三更的讓咱們的嬌客上路,那往後我‘陰陽麻面’就別在這八百里伏牛山混了!”
董文一笑,道:
“寨主説的也是,老實説直到吃酒以後,我老董還在以小人之心度君之腹呢?”只聽他幹聲一笑,又道:“沒得説的,靠一個山洞,那兒稻草厚,棉被多,地方也乾燥,楊兄就同你的人住那邊吧!山中簡陋,一切還望包涵一些!”
就在各人散去的時候,董文陪着“陰陽麻面”兩個人七分醉意的晃着兩肩往大山洞中走去……
“老二呀!今晚我這做大哥的可是要冒雨登陽台了,倒是這時候我也在想,什麼時候也幫你弄上一房!”
董文笑道:
“自從花家莊弟兄們分散以後,我可是一直忠心不二的追隨着大哥,只要大哥過得舒適,我董文同一幫兄弟們就會打心眼裏高興,至於替小弟弄個女的,那是以後的事,慢慢來!”
突聽“陰陽麻面”嘿嘿笑道:
“他奶奶的,我倒忘了那俏丫頭,兄弟,你管她的長相怎麼樣,脱了褲子全一般,你今晚先湊和着,等以後遇上好的,我一定幫你弄到手!”
董文哈哈笑道:
“反正我總是聽大哥的!”
於是兩個人就在大山洞中哈哈大笑起來……
洞裏,右邊石室中,俏丫頭貼着門口往外看,從松枝火把下,她可看的真切,那不正是“陰陽麻面”正大步向這裏走來嗎!而姓董的,卻雙手挽在兩肋下,似乎在等着俏丫頭被趕出來呢!因為只要俏丫頭走出洞來,他就會像老鷹抓小雞似的,把俏丫頭提到半峯腰他住的山洞中!到了那時候,管什麼履深意遠的,折騰了完事!
山洞的右石室門上,“陰陽麻面”伸手拍門,不料由裏面伸出一個小手來,道:
“紅包拿來!”
一聽是俏丫頭的聲音,不由笑道:
“小丫頭,可真有你的,盡在節骨眼上伸手!”説着在懷裏一陣摸,一錠銀子塞在俏丫頭手上,於是,木門啓開了,只見“陰陽麻面”雙手直搓,哈哈笑的走到牀前面,不料俏丫頭反把木門關的嚴。
一回頭,“陰陽麻面”笑道:
“你要銀子我要人,咱們已經各投所好,你還賴在這洞房中幹啥子?”
俏丫頭笑道:
“姑爺,我得看你掀起親孃蓋頭來,俏丫頭才放心的離去呀!”
“陰陽麻面”笑罵道:
“別逗了,外面還有人在等你呢!”
“誰?”俏丫頭一驚。
“陰陽麻面”笑道:
“當然我那猴急的二寨主了!”
俏丫頭一憋怒道:
“原來你們真的沒一個好人呀!”
這時“陰陽麻面”早迫不及待的走到新人前面,特大的一個蓋頭於是被他掀開來了……
“他奶奶的,你是哪裏冒出來的大狗熊,你比老子還醜十分!”
賽周倉周通伸手剝去新娘衣,罵道:
“奶奶的,老子這是來同你入洞房呢,你怎麼罵起來了呢?來吧,咱二人牀上來折騰!”
“陰陽麻面”自然想起俏丫頭,猛回頭,不料銀芒一閃,一把短刀已抵在喉頭上,他心裏明白,只要自己稍動一下,喉管馬上就會被人挑斷!
俏丫頭冷冷一笑,道:“王幹,你可識得我嗎?”
“你是誰?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俏丫頭可不正是黑牡丹所扮,只聽她忿怒的道:
“花家莊你們八人乾的好事,以為從此就完事?”
“陰陽麻面”王幹驚道:
“你是誰?”
黑牡丹冷笑道:
“你到閻王殿去問吧!”她話聲中,短刀一送斜撩,冷芒抖動中,帶起一蓬血雨……
“陰陽麻面”也夠狠的,就在他斷喉的時候,竟仍能踢出三腿,搗出五拳,但卻全被黑牡丹伸手化解於無形……
黑牡丹殺了“陰陽麻面”王幹,輕搖手叫周通在內等着,自己像是被人推出門般的口中道:
“小姐,我不侍候你了,一切你自己小心呀!”
黑牡丹才走到洞口,不防黑影中竄出一個人來,一把可抱了個結實!
“走吧!我不跟你走還能跟誰走?”黑牡丹無奈的説。
董文大樂,還真怕黑牡丹跑了似的,右手緊抓黑牡丹手腕,直往半山上的洞中行去,一路上不少嘍兵全嘻哈笑,有些還開心的叫着雙喜臨門呢!
一人才走入董文那間石室中,董文回身關上房門閂,剛回頭,一把鋒利的尖刀已抵在他的肚子上……
“你……”
黑牡丹哈哈一笑,道:
“王乾沒有走遠,你這時候正好趕得上他呢!”
董文大驚,道:
“你是誰,怎麼會知道寨主的大名?”
“聽人説你跟了王幹幾年,花家莊的事你應該知道吧!”
董文更驚,道:
“那你是……啊……”好長一聲淒厲,但卻引不起守在門外兩個嘍兵的注意,因為就在那聲淒厲慘叫後面,黑牡丹及時的一聲長笑……
於是,就聽一個嘍兵嚥着吐沫,道:
“這是達到神仙境界的應有現象,老夥計,二寨主正是在欲死欲仙呢!”
於是石門開了,而黑牡丹幽靈似的一閃而出,只見她就在兩個嘍兵一怔之間,銀芒連閃如電掣一般,早把兩個嘍兵劈倒在地,緊接着谷底的大洞中有了火光,那看上去直如燎原般的大火,在這種秋末乾燥的季節裏,有如火山噴口一般,挾着“嘟嘟”與“劈啪”,是那麼的驚心動魄,而使得陀螺谷中幾成了火窟一般!
“火從哪裏來的?”
“一定有人放火!”
“快逃哇!”
於是周通早會合楊定邦等十多人,一直攀到半峯腰處,在那兒,正就是二寨主的洞窟,如今正被黑牡丹守着呢!
朝陽莊有幾個獵户對地勢十分熟悉,早領着楊定邦一眾抄近路到了半峯腰上,一見黑牡丹,楊定邦急問道:
“全解決了?”
黑牡丹咬牙,道:
“除惡務盡,咱們守在此地,來一個咱們就宰一個,來兩個咱們宰一雙,反正谷中大火,土匪們一定會往這邊逃命的!”
周通也道:
“姑娘,我看谷中火勢來的猛,不如你們先走,我周通守在這裏,諒他們一個也逃不了的!”
突然間荒林懸崖中閃出一人,眾人望去,見是土地廟裏老和尚,只聽老和尚道:
“各位施主,此處兩個惡盜已除,其餘的他們也不知是誰放的火,念上天好生之德,放他們逃生去吧!
黑牡丹道:
“天做孽尤可説,人做孽不可活,今日放了這些土匪,他日為禍更猖,大師你慈悲為懷……”
楊定邦當即道:
“好吧,咱們退出最後一道索橋去再做決定!”
於是楊定邦領頭,很快的大家舉着火把,加上谷中烈火,一行人全退出了陀螺谷外,不過奇怪的是直到天將明,谷中還未有一個強盜退出來!
於是就在二天過午,陀螺谷已成灰燼的時候,朝陽莊的人與黑牡丹周通,又摸進了谷底,發覺一幕極殘的景象,因為從谷底的大石洞中,一溜的燒死許多人,只見從一間石屋中直到外面,地上全是燒過的銀錠,原來這些人在大火的時候,全都豁上命去搶那庫中銀子去了,所以有幾個倒在水潭邊的土匪,面目全非卻兩手握着銀錠。
折騰了一天一宿,黑牡丹與周通就在朝陽莊上又住下了,楊老爺子這下可沒有把黑牡丹當外人,芍藥把黑牡丹請到房裏住着,就是不讓黑牡丹走……
這樣又住了三天,黑牡丹答應等去了大青河以後,一定會再回來住幾天的。
這時楊定邦因為西口鎮當團練,原也想邀黑牡丹去西口鎮卻不料自己不便開口,但哪裏會想得到,如今西口鎮上正在吃緊呢,因為從老鷹峽那面捲來了三百多土匪,聽説拉桿而撲向西口鎮的匪首,叫閻半仙的。
黑牡丹於是在二天一早從陀螺谷趕往大青河,她這次去大青河,為的就是把周通暫時找個安身所在,因為如今大青河上的牛大壯,一個人不是怪孤單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