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羨香肝腸寸斷,淚下如雨,她飛身縱出新舍房門,直向李嫂的房前撲去!
在這一剎那,她覺得人是不能和命運爭的,她柳羨香註定是苦命坎坷,多災多魔的可憐
人,命該如此,又怎能怨田玉雨?
由於內心的自艾自怨,她撲至李嫂門前時,突然剎住疾射般的身勢。
就在她停身的同時,寢室裏面已傳出李嫂的問話聲:“是小姐嗎?”嗎字出口,神情略
顯焦急的李嫂,已由寢室門內急步迎出來。
李嫂一見是淚痕斑斑,鬢髮紊亂,神情頹廢而慘然的柳羨香,心知不妙,脱口一聲輕“啊”,
頓時驚呆了,久久才惶聲説:“是是……柳壇主你?”
柳羨香強抑着心中的悲痛和激動,有些乏力的走進門內,話未開口,淚先湧出,期望的
顫聲問:“李……嫂……他呢?”
心情惶急的李嫂,一見柳羨香渾身乏力,斷定紀曉燕必是沒聽她的勸告,在茶水裏動了
手腳,這時見問,明知她問的是黃劍雲,但仍佯裝不知的説:“柳壇主,你要找誰?”
説話之間,發現柳羨香悲痛激動的向着寢室門前走來,不自覺的惶慌後退急忙將寢室門
口擋住。
柳羨香一見,立即流着淚,悲痛的顫聲説:“李嫂,你家小姐已經都告訴我了,我只要
再見他一面……”
話未説完,門外人影一閃,嬌靨罩霜的紀曉燕已立身門外。
李嫂一見曉燕,正待説什麼,紀曉燕已怒聲説:“讓她進去看!”
李嫂一聽,非常生氣,不由沉聲説:“小姐,你怎能這樣……”
紀曉燕未待李嫂話完,已厲聲説:“我叫你讓她進去!”
李嫂也不答話,立即側身閃開,同時望着悲忿期待的柳羨香,竭力壓抑着心中的怒火,
謙和平靜的説:“他已經走了!”
柳羨香一聽,心如刀割,飛身撲進寢室內,她第一眼便看到,脱在李嫂牀上的銀灰儒巾
和錦緞公子衫,牀前還有一雙粉底烏靴和一隻綠絨劍套。
室內已沒有了人影,後窗開着,她要見最後一面的田玉雨,早已走了!
柳羨香絕望失意之餘,神志逐漸恍惚,她拿起那襲銀緞公子衫,神情痴呆,淚如泉湧,
吶吶的自語説:“……他不是絕情寡義的人……他為我增長功力……他同我研討絕技……他
對我處處關懷注意……他為什麼要狠心拋下我呢?……”説話之間,神情慘淡,淚流滿面,
不覺已緊緊的抱住那件公子衫。
已跟至寢室門外的紀曉燕,聽了柳羨香的吶吶自語,心中既妒又氣,更恨黃劍雲,因為
他將絕技傳給柳羨香,沒有傳給她紀曉燕。
李嫂面色蒼白,暗透憂急,她立在門側,十分注意,她怕柳羨香受不住如此嚴重打擊,
而拔劍自刎。
柳羨香痴呆的想了想,繼續幽幽的自語説:“他是一個頂天立地的正人君子……他要我
死後也落個清白之身,看來,他説拜過恩師洞府後再過夫妻生活的目的就在於此……。”
話未説完,噙滿熱淚的秀目突然一亮,伸手在牀側桌上取起一團肉色絹絲,上面尚有兩
撇清秀小鬍子。
柳羨香一見,心中恍然似有所悟,放下手中的銀緞公子衫,急忙將那團肉色絹絲展開了,
竟是一張薄逾蟬翼的精巧面具!
看了面具上的那兩撇小鬍子,柳羨香已完全明白了是怎麼回事,於是嬌靨一沉,立即望
着紀曉燕,含淚沉聲説:“原來是你們師徒兩人事先安排好的詭謀!”
紀曉燕見柳羨香嬌靨一沉,立現煞氣,不由暗吃一驚,自知不是柳羨香的對手,立即昧
着良心,冷冷一笑説:“這事與我根本無關,家師至今尚不知道這件事,一切是他們安排的,
化裝由李嫂負責,所以現在也由李嫂拆卸!”
柳羨香自是不信,因而冷冷一笑説:“我不信這件事你不知情……”
話未説完,李嫂已鎮定的接口説:“柳壇主,這件事一切都由我和黃相公暗中計議,我
們小姐確不知情!”
柳羨香聽得心中一動,脱口急聲問:“你説的黃相公可是田玉雨,還是另有其人?”
李嫂尚未開口,紀曉燕已搶先譏聲説:“黃相公就是田玉雨,田玉雨就是黃相公!”
李嫂似乎已看出黃劍雲對柳羨香已有了深厚感情,因而插言説:“黃相公就是太華黃府
‘天涯三老’‘彩眉叟’黃天石老英雄的獨孫黃劍雲……”
話未説完,柳羨香突然十分震驚的望着紀曉燕,急聲説:“黃劍雲不是你親繪人像,‘二
仙會’懸影捉拿的頭號人物嗎?”
紀曉燕立即理直氣壯的譏聲説:“這正可證明黃劍雲化裝前去‘二仙會’,與我們師徒無
關!”
柳羨香對紀曉燕的話,似是沒有聽見,她雖然以茫然的目光望着紀曉燕和李嫂,但卻痴
呆的喃喃自語説:“他的確是一個有膽識、有豪氣、沉着機警,充滿了智慧的少年英才,尤
其在暴露了破綻的剎那,靈智一動,難題立解……”
李嫂立即贊聲説:“赫赫‘太華黃府’的少主人,武林未來的英明霸主,沒有驚人的膽
識豪氣,焉能勝任?”
紀曉燕一聽,立即充滿了妒念恨意的譏聲説:“還需要一位武功高絕,才華出眾,既貌
美又年青的正室少夫人,來管理近千僕婢,和環繞半山的八大莊院……”
話未説完,早已怒氣填胸的李嫂,故意贊聲説:“柳姑娘,你是‘二仙’躬親主婚,黃
相公又喜歡你,還用説,你就是‘太華黃府’名正言順的少夫人了……。
話未説完,柳羨香已戚然幽怨的説:“我已是年逾廿五,幾近徐娘的人了,怎能配得上
他黃劍雲?再説……”
紀曉燕立即冷冷一笑,譏聲接口説:“再説他的正室少夫人任玉蓉,綺年玉貌,美麗如
仙,你豈肯以老大姐的年齡屈居任玉蓉之下,甘心做他的側室如夫人?”
柳羨香聽得嬌靨一變,心痛如錐,接着含淚怒聲説:“我根本沒有這個意思,你為什麼
要如此譏諷我?”
紀曉燕冷冷一笑説:“我是為你好,要你不要着了他的迷!”
柳羨香心中一動,不由試探的問:“你怎麼知道他已有了原配妻子?”
紀曉燕哂然一笑,得意的説:“大理賓館的任館主,就是黃府‘八大金剛’的頭號人物,
也就是黃劍雲的岳父?”
柳羨香一聽,頓時愣了,同時,她也警覺到‘二仙會’恐怕已經被他挑掉了,難怪那天
在合江渡口上船時,對方大漢居然膽敢大罵她是“喪家之犬,四出逃竄”,看來“二仙會”
的命運,已經凶多吉少了!
繼而一想,又覺得奇怪;他既然挑了“二仙會”,為何在中途不將她殺掉?或廢掉她的
武功以除後患,何必又苦費心機,將她騙來終南?尤其,對她處處尊敬,事事關懷,偎依擁
抱,情意綿綿,他雖然帶着面具,但在他炙熱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他的親切真情來!
想到他自然幼稚的談笑,再待十年再傳授他延壽駐顏心法,以及方才離去時的問話,這
不是在在都證明了他是真的愛我嗎,但是,他既然家中已有了花信年華的嬌妻,何必再愛我
這個年已廿五的老姑娘呢?
心念一轉,覺得這話也許是紀曉燕另有陰謀,因而望着李嫂,謙和的問:“李嫂,黃劍
雲有妻室,這事你可知道?”
紀曉燕未待李嫂開口,已搶先回答説:“你不要問李嫂,問她也不知道,今天上午他的
另兩位妻子也來了……”
柳羨香聽得芳心一震,不自覺的脱口問:“他另外還有兩位妻子?”
紀曉燕恨恨的點點頭,説:“一個是一身鮮紅的湯麗珠,另一個是一身青衣的李鳳仙……”
話未説完,柳羨香突然似有所悟的説:“難怪午間在山前官道上,他突然使馬發驚,奔
下官道躲避,原來那兩個穿紅衣穿青衣的少女,竟是他的妻子呀!”説此一頓,突又迷惑不
解的問:“奇怪,他的兩個妻子為何找到你們這裏來?”
紀曉燕沒想到柳羨香有此一問,頓時無言答對。
一旁的李嫂,立即解釋説:“因為黃相公去年曾來此地向‘神嫗’學習‘變相奇術’……”
話未説完,柳羨香也以恍然的口吻,哂笑望着紀蹺燕,説:“恐怕是來找你要人的吧?”
紀曉燕非但嬌靨不紅,反而忿忿的説:“她們還有心情向我要人?……”
柳羨香看出紀曉燕的神色不對,不由急聲問:“為什麼?”
紀曉燕冷冷一笑,説:“他的正室少夫人任玉蓉,被自稱‘西天聖母’和‘天池仙姑’
的魔尼和鬼女,早已劫往甘西萬佛峽去了,還剩一個月的限期,他再不去,他的正室少夫人
就沒命了?”
柳羨香聽得花容一變,不由脱口急聲問:“這消息你可曾告訴他?”
紀曉燕哂然一笑,説:“説好聽的,我怕影響他對付‘二怪’的情緒,説不好聽的,我
沒有那份興趣!”
柳羨香一聽,不由急聲説:“這等重大事體,必須立刻告訴他才好……”話説之間,飛
身縱至後窗前,突然又剎住身勢,仰面幽怨焦急的自語説:“我到什麼地方去找他呢?”
李嫂深怕紀曉燕再趁機挑撥,因而搶先説:“黃相公走時曾對我説,姑娘要找他,可用
他黎明不歸的記號,自會找到他!”
柳羨香回頭感激的望着李嫂,頷首説:“李嫂,謝謝你了!”了字出口,飛身已縱出窗外,
身形一閃,頓時不見。
紀曉燕見李嫂告訴了柳羨香去見黃劍雲的暗號,更是又妒又怒,一俟柳羨香的身影消失,
立即嗔目望着李嫂,怒聲問:“李嫂,你怎能吃着我師父的飯,卻幫着黃劍雲講話,難道你
要去‘太華黃府’當女管家?”
李嫂對紀曉燕的心地為人已看了個清楚,因而譏聲説:“以前我李嫂的確有這個意思,
現在,什麼都完了!”
紀曉燕見李嫂話中另有涵意,不由怒聲問:“為什麼?”
李嫂故意無可奈何的説:“小姐您都沒有希望了,我還指望什麼……”
話未説完,紀曉燕已脱口怒聲説:“閉嘴,你怎的知道我沒有希望了?”
李嫂依然平心靜氣的一攤手,説:“好,我不説,你以為將黃相公的宿處,告訴給湯李
兩位姑娘,要他們自相殘殺一場,不管誰死誰傷,她們都無法在黃府共同生活下去了,是不
是?可惜,黃相公早已看透了你的心意……”
紀曉燕一聽,不自覺的壓低的聲音,怒聲問:“胡説,他怎會知道?”
李嫂冷冷一笑説:“黃相公不但知道,而且也洞燭你的心意,黃相公只是不説而已,就
以方才黃相公進門時來説吧,他一進門就看到你開窗偷看了,他催促我火速卸下面具,匆匆
換衣縱出窗去,黃相公並特的問我上次的‘彌佛樂睡散’如果沒有用完,要我趕快去阻止你,
他斷定你在他離去之後一定會向柳羨香下手,我剛要出去,柳姑娘就進來了!”
紀曉燕聽得嬌靨蒼白,緊閉櫻唇,但她仍恨聲説:“我不相信黃劍雲知道我對湯麗珠兩
人説了些什麼!”
李嫂冷冷一笑,説:“黃相公遇見我時的第一句話,便是問我湯姑娘找你究竟為了什麼
事?”
紀曉燕已無法抑制內心的焦急和激動,她一面蹙眉沉思,一面自語似的説:“他們既未
照面,也未交談,怎會知道是我唆使她們前去‘隆安老店’呢?”説罷,飛身縱上後窗,足
尖一點,正待馳去,李嫂已突然沉聲問:“你要去哪裏?”
紀曉燕見問,急忙剎任身勢,忿忿的説:“我去問問黃劍雲,他根據什麼説是我告訴了
湯麗珠他的宿處!”
李嫂一聽,極冷漠的譏聲説:“我勸你最好別去,去了也是送死!”
紀曉燕聽得花容一變,點足縱下後窗,震驚的問:“你怎麼説這種話?”
李嫂冷冷一笑,譏聲説:“不信你就去,假設黃相公來時,你便將任玉蓉被劫的消息告
訴他,他不但仍喜歡你,而且感激你……”
紀曉燕立即不屑的沉聲説:“誰要他喜歡,誰要他感激,憑我紀曉燕的才智美麗,我才
不甘心做他的側室如夫人呢。”
李嫂譏聲一笑説:“小姐,你就失敗在自負貌美,才智過人上,你以為湯麗珠碰不到黃
相公,讓她們盲人瞎馬去亂找,待等他們找到黃相公時,限期也過了,任玉蓉也被害了,正
室少夫人的位置也空出來了……”
紀曉燕見李嫂説破了她的“借刀妙計”,不由嗔目厲聲説:“閉嘴,閉嘴,我絕沒這個意
思,我現在就告訴他去……”
李嫂冷冷一笑,説:“現在已經遲了,你的目的想以任玉蓉氣走柳羨香,豈知,卻給了
柳羨香一個報信的大好機會……”
紀曉燕嬌靨蒼白,眉透煞氣,忿忿的閉着已無血色的櫻唇,恨聲説:“我要追上她,我
要追上她,絕不能讓她檢了便宜!”
李嫂立即警告説:“現在山上都是高手,武功都比你強,黃劍雲雖不殺你,但他手下的
‘四大金剛’和湯麗珠都不會放過你……”
紀曉燕一驚,不由插言問:“你怎的知道湯麗珠她們又返回終南山區?”
李嫂冷冷的説:“因為‘穿雲劍’和‘追風虎’四人就跟在黃相公身後一二里處!”
紀曉燕一聽陰謀完全被説破,不由心頭一橫,取下李嫂牀架上的長劍,恨聲説:“我一
定要找到他!”他字出口,飛身縱出窗外,展開輕功,直向後山馳去。
這時入夜不久,星斗尚未全出,但山風已經迎面生寒。
紀曉燕久居終南山麓,山中峯嶺及路徑,均極熟悉,是以,一登上“盤蛇嶺”,折身直
向後山如飛馳去。因為,他知道黃劍雲的計劃,他必是前去後山找“二怪”去了,只要注意
後山幾道經天巨瀑,不難找到黃劍雲。
一陣飛馳,深入山中,依然沒看到柳羨香的人影!
就在這時,四道快速人影,正由後山方向,疾如流星般,如飛馳來。
紀曉燕凝目一看,不由大吃一驚,因為如飛馳來的,正是“穿雲劍”,“追風虎”以及“百
步神彈”和“金眼雕”四人。只見“穿雲劍”四人,個個目光如電,俱都面帶愠容,根據四
人的身法,顯然都已盡展輕功。
紀曉燕看了這情形,頓時想到李嫂的警告,根據“穿雲劍”四人的神色,也許真會殺了
她。她自己心裏明白,遇到其中一人,也許尚能自保,如今遇到他們四人,自然生機毫無了。
心念間,早已閃身隱進一片矮樹叢內。
也就在她隱身小樹叢內的同時,左側斜嶺上,也馳來一道纖細人影,身法之快,勢如電
掣,較之“穿雲劍”四人的輕功,不知高出多少倍。
紀曉燕第一次見到如此神速的身法,心中一驚,急忙凝目,一看之下,心頭又是一震,
電掣馳來的纖細人影,正是她要找的柳羨香。
這時的柳羨香,嬌靨深沉,早已沒有了淚痕,唯一令紀曉燕不明白的是她嬌靨上多了一
層鮮紅如血的薄紗,上面綴滿了金銀藍三色的珠花!
打量未完,柳羨香和“穿雲劍”等人,恰好在她隱身的樹叢邊沿相遇。
數丈距離,紀曉燕自然看得清楚,只見柳羨香,首先剎住身勢,沉聲問:“來人可是任
館主和鍾執事!”
“穿雲劍”四人似是尚未發現勢如奔電的柳羨香,四人聞聲一驚,同時剎住身勢,一見
面罩紅紗的柳羨香,急忙抱拳躬身同時恭聲説:“老奴任仕昌,謝富安、趙世欽、鍾志得,
參見少夫人。”
隱身樹叢中的紀曉燕一聽,萬念俱灰,心中更是恨透了黃劍雲。
柳羨香見“穿雲劍”四人,公然稱呼她“少夫人”,深沉的嬌靨,頓時紅了,同時,珠
淚奪眶而出,她感慨的微搖螓首,悲痛的説:“我是苦命女子,不配你家少爺……”
話未説完,“追風虎”已振振有詞的恭聲説:“少夫人這話就錯了,少夫人與我家少爺,
在紅燭高燃之下,老怪主婚,二怪觀禮,雙雙交拜天地,已是我們黃府名正言順的少夫人
了……”
柳羨香未待“追風虎”話完,已黯然一嘆,流着淚説:“他那時完全是被迫無奈……”
話未説完,性情粗豪的“百步神彈”,已粗聲粗氣的説:“少夫人,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我家少爺,這一路上對你如何,你心裏比我們更清楚,現在,我家少爺又要老奴四人前來保
護你了!”
柳羨香聽得柳眉一蹙,不由迷惑的説:“為什麼要來保護我?我現在不是很好嗎?”
一旁的“金眼雕”立即解釋説:“我家少爺見到湯李兩位姑娘,相談之下,才知任姑娘
已於兩個月前被‘魔尼’‘鬼女’劫往萬佛峽蛛網崖,限期僅餘三十天了……”
粗豪的“百步神彈”立即接口説:“我家少爺機智過人,他一聽湯姑娘述説,馬上就派
老奴四人來保護你了!”
柳羨香聽得柳眉一蹙,不由關切的問:“可是湯李兩位少夫人要來找我理論?”
“百步神彈”一聽,立即解釋説:“少夫人千萬不要胡亂猜測,人家湯李兩位姑娘還是
未出閣的少女呢!”
柳羨香非常不好意思的一笑,説:“我也是方才聽紀姑娘説的……”
話未説完,“百步神彈”已忿聲説:“那丫頭肚量狹窄,心地險惡,和她那老狐狸師父學
了一肚子的機詐詭謀。”
柳羨香雖然已瞭解了一些紀曉燕如此用心的原因,但不便出口批評,只是淡淡一笑,自
然的説:“四位老英雄雖然是閲歷淵博的人,但對紀姑娘此刻的心情,也許不大清楚,我是
女孩子,我能體會到紀姑娘這時的痛苦!”
“金眼雕”趕緊恭聲説:“少夫人説的不錯,我家少爺也曾一再告誡老奴等人,如果少
夫人安全無事,任何人不準進入‘千面神嫗’的住處!”
柳羨香立即讚許的頷首綻笑説:“你家少爺説得極是,謝老英雄今後應該在這方面多下
功夫!”
“百步神彈”愉快的哈哈一笑説:“少夫人的金口玉言,老奴記住了!”
“追風虎”也趁機笑着説:“少夫人既然平安無事,就請回‘神嫗’處等候消息,我家
少爺天明前也許能夠趕回去見你!”
柳羨香毅然搖頭説:“不,我一定要去。”
“金眼雕”立即焦急的説:“塞上尊者和天南神君兩人,今夜也在後山出沒……”
柳羨香一聽,更加堅定的説:“那我更得前去,如果我先找到了‘二仙’,你家少爺,豈
不更安全?”
一直愁眉不展,擔心女兒安危的“穿雲劍”,這時才贊同的應了聲是。
柳羨香一見,立即謙和的問:“任老英雄可就是任玉蓉姑娘的生父?”
“穿雲劍”尚未開口,“百步神彈”已懊惱的説:“少夫人問的一點不錯,他現在正愁我
那位賢侄女的死活呢!”
柳羨香立即含笑寬聲説:“老英雄盡請放心,只要我柳羨香明天仍活着,好歹也要去萬
佛峽蛛網崖,將令媛救回來!”
“穿雲劍”趕緊感激的恭聲説:“全仗少夫人鼎力馳援,前去將小女救回來。”
柳羨香微頷螓首説:“這是我份內之事,理應前去,只怕我見到‘二仙’後,活不到明
天……”
“金眼雕”立即惶聲説:“既然如此,還是請少夫人回去吧!”
柳羨香毅然沉聲説:“不,我必須前去,我不但要設法救蘭姑娘,同時還要為你家少爺
暗中監視‘二仙’,他一人功力雖高,但仍難敵昔年著名的四個頂尖人物!”
“穿雲劍”四人深覺有理,因而同時關切的説:“老奴等人奉少爺之命,嚴禁前去後山,
因為‘天南神君’兩人……”
柳羨香自然聽出“穿雲劍”四人不敢深入之意,因而,淡然一笑説:“天南神君兩人雖
然厲害,但我還沒將他們放在眼內,你們只指給我方向或位置,我自會前去!”
“追風虎”看了“百步神彈”二人一眼,立即舉手一指正北,恭聲説:“少夫人可由前
面第三座高峯下,繞過一座深谷,沿着伸向後山的斷屋,即可看到一道經天而降的巨大瀑布,
我家少爺可能就在附近!”
柳羨香聽罷,會意的點了點頭,展開輕功,直向後山馳去。
“百步神彈”一俟柳羨香的倩影消失,立即望着“穿雲劍”,寬聲説:“大哥,少夫人已
答應去將蓉侄女救回來啦,你也別愁眉苦臉的啦……”
話未説完,“穿雲劍”已恨恨的説:“我的蓉兒活不了,姓紀的那丫頭也別想活!”
“百步神彈”仍記得紀曉燕偽裝黃劍雲前去松壽山莊的事,因而慫恿説:“我們現在反
正閒着無事,這就去教訓教訓那老虔婆和姓紀的丫頭一頓如何?”
“金眼雕”和“追風虎”一聽,立即搖着頭説:“要去你們兩人去,我們兩人不同意,
教訓姓紀的丫頭事小,萬一少爺責怪下來,誰擔代?”
“百步神彈”趕緊笑一笑,説:“我也不過是説説而已,誰願意作自找倒黴的事!”
隱身小樹叢中的紀曉燕,這時是痛悔交集,暗恨自己,但是,悔之晚矣!想到她自認天
衣無縫的“借刀計”、結果人人都洞燭了她的心意,這也許是給善用心術人的教訓,想想她
的師父“千面神嫗”,一生善用機謀,結果落了個綽號叫“老狐狸”。
更令她惶恐戰慄的是,她方才還想籍地形之利,暗算柳羨香,但聽到柳羨香連“天南神
君”兩人都未放在心上,武功可見高得駭人。事實上,只有如此高絕武功的少女,才有資格
去當赫赫有名的黃府少奶奶!
想想自己,除了一套奇妙的“變相奇術”,還會些什麼?難怪李嫂也譏諷她,沒有寬宏
的胸懷,當了黃府的正室少夫人,也是活受罪!
萬念俱灰之際,舉目再看,“追風虎”等人早已走得沒有了影子。於是,懶懶的站起身
來,無力的向東麓走去。
但是,絕望之後,復現生機的柳羨香,這時卻正沿着一道絕崖,機警謹慎的向着百數丈
以外的經天巨瀑處,如飛馳去。
柳羨香心情激動,極端興奮,雖然黃府的“四大金剛”,俱都恭謹的呼她“少夫人”,但
她仍不敢相信這是事實。因為,她做夢也沒想到會成為赫赫黃府的少奶奶,尤其,以她廿五
年華的女子,居然獲得年才十九歲的少年郎的歡心,這不能不令她感謝上蒼對她的愛護,她
終於獲得了良好的歸宿,而且,她還深信她會幸福。
現在,唯一的一關,也是最後的一關,就是如何救出谷師妹,同時脱離“二怪”的魔掌……
心念未完,眼前亂石藤蘿中,突然數聲低沉嬌叱,同時縱出四道纖細人影。
柳羨香急忙剎住身勢,定睛一看,她簡直愣了。
只見攔在眼前左側的四道纖細人影,竟是在紫陽渡口下船時遇到的四個紅衣金邊,奇裝
異服的什麼四仙子。
四個奇裝異服女子,分別立成一個半圓形,每人手中一柄藍光閃閃,顫顫巍巍的鋒利軟
劍,俱都望着她發呆。
柳羨香一看,斷定四女見她前來,必是大感意外,同時,她也明白了這四個異域女子,
為何在此出現。
心念未完,四個異域女子,已同時定神,紛紛扣劍,躬身行禮,説:“原來是少夫人,
大漠四婢,這裏有禮了。”
柳羨香尚摸不清“大漠四仙子”的來龍去脈,但根據她們自己的稱謂顯然是黃府的婢女。
想到黃府的四大金剛“穿雲劍”等人,尚且不準越過前面的高峯到後山來,而這四個異
域婢女,卻把守在巨瀑的數十丈外,因而警覺到,這四個婢女的功力,俱都不俗。
為了明瞭他們守在絕崖上的目的,於是,微躬上身還禮,同時和聲問:“你們四人可是
奉少爺的命令,守在此地?”
中央一人,立即恭聲回答説:“是的,少夫人,小婢四人在此的使命,一是攔截逃竄的
‘二妖’和‘二怪’,一是防止無關之人進入孤島潭。”
柳羨香深怕她自己也被禁止進入,因而關切的問:“無關之人是指的那些人?”
仍由中央的一人回答説:“當然是指黃府以外的人!”
柳羨香柳眉一蹙,不由迷惑的問:“太華黃府,婢僕近千,你們是否都認識?”
“大漠四仙子”同時搖着頭説:“我們除了少爺、少夫人,以及湯李兩位姑娘,還有四
位老總管,其餘的人,都不認識!”
柳羨香不由迷惑的問:“為什麼?”
中央的一人,解釋説:“因為我們姊妹四人曾經比武輸給了少爺,我們宣誓,如果我們
姊妹四人輸了,就服侍少爺一輩子。”
柳羨香愈加不解的問:“那麼若是少爺輸了呢?”
中央一人毫不遲疑的回答説:“那就請少爺,為我們姊妹四人,洗馬,喂草,保管鞍轡!”
柳羨香覺得這種賭法有些奇特,不自覺的“噗哧”笑了,同時笑着問:“你們姊妹四人
年齡相若,容貌酷肖,即使知道你們的名字,也不易分出你們誰是姊姊誰是妹妹。”
“大漠四仙子”一聽,同時笑了,由中央一人介紹説:“我的名字叫‘美姬’是大姐,
耳邊有粒硃砂痣……”
柳羨香凝目一看,不錯,在她的右耳下,果然有一顆黃豆般大的硃砂痣。
“美姬”一指左右三人,繼續説:“二妹‘麗姬’,面目姣好,沒有特徵,三妹‘仙姬’,
口內有四顆虎齒,不笑不會露出來,四妹‘妃姬’,左耳有一小小金環為暗記。少夫人今後
日子久了,你自然分辨得出誰是誰……”
話未説完,正西一處斜嶺上,突然響起一聲尖鋭刺耳,直上夜空的驚心厲嘯!
柳羨香心中一驚,覺得這人的功力極為雄厚,循聲一看,只見兩道寬大身影,疾如電掣
般,挾着厲嘯,直向數十丈外的巨瀑前,如飛馳去。
由於兩道身影一黑一白,柳羨香斷定是“塞上尊者”和“天南神君”兩人,因而望着“大
漠四仙子”,焦急的問:“少爺在什麼地方?”
“美姬”覺得事態嚴重,只得舉手一指巨瀑,説:“少爺追丟了‘二妖’,又找不到‘二
怪’,只得以誘敵的策略,立身在巨瀑下的孤島潭上。”
上字出口,柳羨香已展開輕功,身形逾箭,直向巨瀑前馳去。
“大漠四仙子”本待阻止,但已不及,因為柳羨香的身法太快了,而且她們奉黃劍雲之
命在此以劍陣阻止逃竄的“二妖”或“二怪”中的任何人,是以,也不敢擅離崗位去追柳羨
香。
柳羨香根據眼前情勢,斷定“二怪”必然也隱身在附近,只是他們躲身暗處,以保實力,
不願現身罷了。
心念至此,她一面飛馳前進,一面以“蟻語傳音”,望空朗聲高呼道:“師父,師父,我
是香兒趕來了。”
果然,前進僅二三十丈,即見前面無數高大巨巖間悄悄移出一道纖細人影,同時,一面
機警的左顧右盼,一面連連揮手,同時也以“蟻語傳音”回答説:“香姊姊,我們在這裏!”
柳羨香聞聲凝目一看,正是她擔心的師妹谷鳳蘭。於是,一面揮手加速迎去,一面以“蟻
語傳音”,急聲説:“蘭妹妹,快將身體隱蔽起來!”
這時,厲嘯已斂,但厲嘯的餘音,仍在夜空羣峯間繚繞未歇,加之“隆隆”的巨瀑傾瀉
聲,厲嘯似乎仍未歇止。
柳羨香來至谷鳳蘭身前,尚未開口,穀風蘭已“哇”的一聲,投進她的懷裏哭了,同時,
低聲説:“前天你就該來了!為何今天才到,兩位師父每天都焦急的怒聲罵我!”
柳羨香看見谷鳳蘭雖然憔悴了不少,但平安無事,總使她放心多了。因而解釋説:“姊
姊途中遇見大江幫的匪徒,糾纏數日才得脱身,所以來遲了。”
説此一頓,突然推開谷鳳蘭,一面為她拭淚,一面關切的問:“你們可發現了田居士所
説的清修洞府中?”
谷鳳蘭搖搖頭,仍有些抽噎的説:“後山瀑布有好幾處,只有前面的最險惡,瀑下有一
清潭,潭中有一坐六七丈大小的凸巖,據山中樵夫説,這就是孤島潭……”
柳羨香既然知道了田玉雨是黃劍雲偽裝的,瀑布後的清修洞府自然也是胡編的故事,但
她仍關切的問:“這麼説田居士恩師的清修洞府,可能就在這道巨瀑下了……?”
谷鳳蘭幽幽的説:“可是兩位師父來此的第一天,便以古木當舟,劃至小突巖上,貫注
真力,以石猛擊瀑布,但是,投了十多次石子均有阻力,顯然瀑布後沒有洞府。”
柳羨香不敢將田玉雨即是黃劍雲偽裝的事告訴給谷鳳蘭,只得佯裝迷惑的揣測,説:“也
許在別的瀑布下面。”
谷鳳蘭搖着頭説:“別處都試過,而且,除此地外,其他瀑後,都不可能有洞府。”
柳羨香一聽,只得迷惑的説:“這麼説田居士完全是虛構了?”
谷鳳蘭卻又遲疑的説:“本來兩位師父,都是這麼揣測的,但由於‘天南神君’兩人,
一直在後山鍥而不捨,監視不去,兩位師父也不願千里而來,遽然而去!”
柳羨香故意問:“那麼現在呢?”
谷鳳蘭立即正色説:“説也奇怪,一個時辰前,突然來了一個身佩金劍的黃衫俊美少年,
他在後山先繞了一週。竟以‘一葦渡江’的絕頂輕功,飛越孤島潭水面,直抵潭中的突巖
上……”
柳羨香佯裝驚異的“噢”了一聲,震驚的説:“竟有這等事?可知這個黃衫俊美少年是
誰?”
谷鳳蘭遲疑的説:“據兩位師父説,可能是我們‘二仙會’懸賞捉拿的黃劍雲……”
柳羨香一聽,故意吃驚的問:“他來這裏作什麼?”
谷鳳蘭憂鬱的説:“看來他可能與田居土的師父有什麼淵源!”
柳羨香立即關切的問:“何以見得?”
谷鳳蘭正色説:“因為他到達突巖上,立即取出一張白紙,面向瀑布,仰首隻看天上的
星斗。”
柳羨香驚異的“噢”了一聲,不由關切的問:“兩位師父有何處置?”
谷鳳蘭憂急的説:“兩位師父知道‘天南神君’兩人就隱身在孤島潭附近,如果先現身,
又怕‘天南神君’兩人撿了漁翁之利,如果等對方先下手,又怕他們得手後,無法取回寶圖,
因而兩位師父的怒火怨氣,都記在姊姊的身上?”
話聲甫落,巨瀑方向已傳來一聲啞沙的怒極厲笑,同時厲聲説:“小輩,我們是冤家路
窄,在這裏又碰上了!哈哈……”
柳羨香聽得心中一驚,脱口急聲説:“蘭妹,我們快走,這是‘天南神君’的聲音!”説
話之間,拉着谷鳳蘭,輕靈的向前移去!
前進中,又傳來黃劍雲的聲音,只聽他冷冷一笑,説:“在下念你兩人,俱是昔年成名
人物,故而在黃山破廟後放你們等逃走,饒爾等不死,沒想到你們陰魂不散又前來終南後
山……”
話未説完,柳羨香和谷鳳蘭已到了崖邊,探首向下一看,宛如一盆冷水,猛的潑在柳羨
香的頭上,使她頓時呆了!
柳羨香痴呆的望着崖下,只見一片碧水漣漪方圓約有六七十丈的大潭,中央尚有一座五
六丈大小生滿了青苔的突巖,上面赫然立着一位眉清目秀,唇紅齒白的英俊少年,一柄金劍,
光芒四射,一顆麗珠,彩毫閃爍,加上“隆隆”巨瀑濺起的飛珠水氣,在他的周圍數丈內,
幻起一團濛濛彩霧,愈增黃衫少年的威武英氣!
柳羨香知道,那就是和她沿途共同生活,關切體貼,相擁蜜語的夫婿田玉雨,本來的廬
山面目黃劍雲!
她覺得黃劍雲較她想象的年青多了,難怪紀曉燕諷譏她將被改稱“老大姐”,她幸福美
麗的遠景,就在她這一瞥之下,幻滅了,她實在配不上他。
正在發愣沉思,右臂突然被谷鳳蘭碰了一下,同時,聽她嗔聲説:“香姊姊,你怎麼啦?
小妹與你講話你也不理!”
柳羨香急忙一定心神,只得強自含笑問:“你説什麼嘛?”
谷鳳蘭有些埋怨的説:“你都看呆了,小妹説他就是‘太華黃府’的少主人黃劍雲!”
柳羨香被説得嬌靨一紅,但旋即黯然一嘆,違背心意的説:“他如此小小年紀,便有如
此驚人的武功和膽識,設非親眼目睹,誰會相信?”
説話之間,遊目一看,這才發現身穿白袍的“塞上尊者”和身穿紅袍的“天南若君”,
就立身在巖下的潭邊亂石上,一臉忿怒,目光怨毒的望着突巖上的黃劍雲。
柳羨香看了這情形,無心再聽黃劍雲與“天南神君”兩人針鋒相對的爭論,她覺得第一
件事必須設法讓黃劍雲知道,“二怪”正在附近虎視眈眈,意圖漁翁之利,讓他在心理上,
先有個應付準備!
心念已定,立即望着谷鳳蘭,急聲問:“兩位師父現在何處?”
谷鳳蘭一指半崖下的一片矮松亂石,低聲説:“兩位老人家就在那邊暗處。”
柳羨香探首向下一看,發現那片矮松亂石是距離黃劍雲立身的突巖最近之處,僅有二十
幾丈距離,如果猝然飛渡,中間僅擲一塊墊足之物,即可縱至突巖上。
看了這情形,柳羨香自然洞燭“二怪”的企圖,必是俟黃劍雲與“天南神君”兩人惡鬥
之際,趁任何一方失敗或得手的一剎那,擲物飛渡,猝然偷襲。心念間,拉着谷鳳蘭,逕向
半崖下的那片亂石處移去。
但是,到達矮松亂石之處,並未看到“二怪”的影子。
柳羨香心中一動,覺得這正是通知黃劍雲的好機會,立即以“蟻語傳音”,高聲朗呼道:
“師父師父,香兒趕來了!”
呼聲甫落,靠近潭邊處的一堆高深荒草中,突然傳來“二怪”以“蟻語傳音”的厲聲怒
喝道:“快些閉嘴,什麼地方還如此朗聲高呼?”
説話之間,想是發現突巖上的黃劍雲和潭邊的“天南神君”兩人,依然對話並未向這面
注意,這才放緩聲音,沉聲説:“快些下來,小心被他們發現你們!”
柳羨香佯裝謹慎的應了聲是,拉着谷鳳蘭再向潭邊屏息移去。
前進中,覷目關切的偷看黃劍雲,發現他俊臉上的神色,已沒有方才那麼寧靜,而眉宇
間也隱透着憂急。
但是,根據黃劍雲依然和“塞上尊者”對話,而不轉首向這邊察看來判斷,顯然他已知
道了她的居心和用意。
心念間已至“二怪”隱身的荒草後,柳羨香這才發現“二怪”兩人俱都換了一襲寬大灰
衫。
枯瘦的老怪一見柳羨香,焦急的老臉上,立即減去不少憂色,但是,肥眫的二怪,卻用
“蟻語傳音”怒聲説:“蘭兒到後面把風,香兒到前面來。”
柳羨香雖然用“蟻語傳音”説話,依然不把聲音減低,顯然有意讓黃劍雲聽得清清楚楚,
這時恭聲應了個是,謹慎的移至“二怪”身後。
肥胖的二怪,立即斥聲問:“怎的今天才到?”
柳羨香立即恭聲解釋説:“弟子到達合江渡口,與大江幫的匪徒發生爭執,沿途連番糾
纏……”
話未説完,老怪已含笑寬聲説:“孤身女子趕路,總免不了遇見歹徒,現在到達也不遲,
可説正是時候!”説此一頓,看了一眼潭中突巖上的黃劍雲,繼續問:“香兒,認得那個黃衫
少年嗎?”
柳羨香只得恭聲説:“聽蘭妹方才説,他就是我們‘二仙會’懸影要拿的黃劍雲!”
老怪“唔”了一聲,點點頭説:“以為師判斷,他可能與你的夫婿田玉雨有師門淵源。”
柳羨香聽得心中一驚,不由焦急的説:“可是玉哥哥並沒有對弟子説過,他與任何門派
或武林世家有淵源。”
二怪突然沉聲問:“你離山時他怎麼説?”
柳羨香毫不遲疑的説:“弟子向他偽稱下山督巡分舵。他還為弟子送行,神情依依不捨,
看不出有什麼意圖或舉措!”
二怪怒哼了一聲,沉聲説:“如果田玉雨與太華黃家有什麼淵源,香兒,為師的也只好
再為你選一個夫婿了。”
柳羨香只得肯定的辯護説:“弟子深信他前去‘二仙會’投效是真誠的!”
話聲甫落,潭邊的“塞上尊者”,已哈哈一陣厲笑説:“姓黃的小輩,你既然自承是黃天
石的獨孫,你手中拿的那張寶圖,想必就是你祖父昔年在老朽手中奪去的……”
話未説完,黃劍雲也哈哈一笑,説:“先祖父昔年之事,在下一概不知,如果你能説出
這強寶圖上面繪的是些什麼,有什麼用處,在下立即還給你!”
“塞上尊者”聽得一愣,正感無言答對,“天南神君”已怒聲説:“那張寶圖上,繪的就
是這片孤島潭,和那道經天巨瀑!”
黃劍雲一聽,毫不遲疑的頷首説:“不錯,正如你們所説,但是,這張圖的用途你們可
知道?”
“天南神君”沉聲説:“依照寶圖進入昔年一位異人的修真洞府!”
黃劍雲故意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白紙,蹙眉“唔”了一聲,繼續問:“你們可知那座洞府
的位置繪在何處?”
“天南神君”神色遲疑,久久不語,他老奸巨猾,深怕黃劍雲激他説出,因為他懷疑黃
劍雲並不確知洞府的位置。
黃劍雲一見“天南神君”遲疑,立即哈哈一笑説:“我這張寶圖上繪得清清楚楚,由何
處下水,什麼時候方可入洞,你們不能説出洞府的位置,足證寶圖並非你等之物。”
“天南神君”聽了“何處下水,何時方可入洞”,神色十分激動,他忿忿的瞪了黃劍雲
一眼,立即和“塞上尊者”低頭共同商議。
兩人商議數語之後,由“塞上尊者”沉聲問:“假設老夫説出正確位置,你是否實踐諾
言,將老夫的寶圖送還?”
黃劍雲毫不遲疑的説:“只要你們説的一絲不差,在下自然不會食言!”
“塞上尊者”深沉的應了一聲“好”,繼續説:“昔年異人清修的洞府,就在瀑布的後面!”
黃劍雲得意的哈哈一笑説:“你們説的一絲不差,完全與圖上繪的相符,在下雖有意將
圖送還與你,但是,你們誰過潭來取去呢?”
“塞上尊者”和“天南神君”一聽,頓時大怒,不由吼聲説:“姓黃的小輩,你難道要
食言背信不成?”
黃劍雲立即正色説:“你們不過來取,難道要在下與你們送過去不成?”
“塞上尊者”兩人一聽,頓時無言答對,久久才恨聲説:“寶圖是你祖父黃天石親手奪
去,自然應該由你親自送還,你儘可將寶圖送過來,老夫兩人,信譽保證,絕不傷你一根毫
毛……”
話未説完,黃劍雲已仰天發出一陣傲然哈哈大笑,同時輕蔑的説:“劍下亡魂,掌下敗
將,也敢大言不慚,狂言傷害在下,須知在下欲取爾等兩人項上首級,有如探囊取物,你們
不怕別人聽去,笑掉大牙嗎?”
隱身荒草後的老怪聽得心頭一震,不由望着二怪以“蟻語傳音”,問:“難道那小子早已
發現我們隱身此處不成?”
二怪緊蹙霜眉,久久才回答説:“我們較他先到此地,諒他不會察知,也許是一句詐語!”
説話之間,發現“塞上尊者”和“天南神君”兩人,果然以懷疑的目光,炯炯察看孤島
潭附近足可隱人之處。之後,由“天南神君”怒目厲聲問:“姓黃的小輩,你既不敢過來,
而老夫又無法過去,難道你就藉口不還了不成?”
黃劍雲仰面哈哈一笑,傲然朗聲説:“赫赫太華府的少主人,豈能食言背信,遺笑武林?
在下這就將寶圖送還與你,但是,在下在運功送還寶圖之際,你們必須嚴加戒備,以防暗中
有人偷襲,如果你們兩人心懷叵測,暗算在下,寶圖勢必中途落水,那時可不能怨在下食言
背信,咎在你們……”
話未説完,“天南神君”已有些迫不及待的説:“放眼當今武林,那一個大膽的鼠輩敢來
虎口拔鬚,你儘管將寶圖送過來。”
隱身荒草中的“二怪”一聽,不由氣得咬牙切齒,暗哼連聲!
這時突巖上的黃劍雲,已將白紙拿在手中,同時朗聲説:“你們兩人小心了!”了字出口,
白紙飄然擲出,接着,兩掌相併一翻,十指徐徐扇動,白紙宛如水上浮萍,徐徐向“天南神
君”兩人立身的潭面飄去!
隱身荒草中的“二怪”一見,同時大吃一驚,不由脱口以“蟻語傳音”急聲説:“咦,
奇怪,他的這項功夫,怎的與香兒的‘流水飄萍’相似!”
柳羨香見黃劍雲居然當着“二怪”之面,展露她在船上傳授的“流水飄萍”着實吃了一
驚,這時聽“二怪”説“相似”,心中一動,立即解釋説:“兩位師父看左了,香兒的‘流水
飄萍’完全是指上的功夫,最遠也不過推送二三丈距離,這個黃劍雲,卻是掌指合一,遠達
三十餘丈,只能説與香兒的‘流水飄萍’異曲同工,而且,較香兒的尤為高明……”
話未説完,二怪已緩緩起身,顯然意欲前去搶奪那張白紙。
老怪一見,伸手將二怪拉住,同時,以“蟻語傳音”低聲説:“老二且慢,這時千萬莽
撞不得,你只要一現身,那張白紙勢必落在水裏,再説姓黃的那小子,精靈多智,也許其中
有詐!”説話之間,舉目再看,那張白紙,已經飄過逾半,再有十多丈,即到了潭邊!
突然,那張白紙的幅度愈擺愈大,而且速度也漸緩慢,似是後力不繼,看看就要落在水
面上。
原已驚呆了的“天南神君”兩人一見,急忙一定心神,同時脱口焦急的説:“千萬不可
泄氣,快些凝神彙集功力!”
白紙又搖擺的向前飄了數丈,黃劍雲突然大喝一聲:“接準了!”
了字出口,雙掌猛的向前一推,白紙宛如被狂風吹的一般,一陣急烈飄擺,恰巧飄至“天
南神君”兩人的面前。
“塞上尊者”眼明手快,飛身躍起,繞腕將白紙接任。
二怪一見,再度起身就要撲出,但是,同樣的被老怪伸手攔住。
老怪冷冷一笑,以“蟻語傳音”沉聲説:“黃劍雲那小子,旨在炫露功力,以收震赫之
效,萬一寶圖是真,諒他‘天南神君’也逃不出你我的手心,這時千萬莽撞不得!”
二怪極不為然的望着老怪,焦急的説:“萬一寶圖是真,再想搶回,勢必要大費周章了!”
話聲甫落,搶到白紙的“塞上尊者”,已和“天南神君”兩人,匆匆看了一遍之後,兩
人同時抬頭厲聲問:“這張寶圖並不完整,另一半呢?”
“二怪”一聽,果是寶圖,不由十分懊惱,深悔方才沒有出手。懊悔之間,已聽黃劍雲
哈哈一笑説:“另外一半寶圖,現在昔年異人叛徒田玉雨處,你們要想拼成全圖,最好找他
去取……”
話未説完,“天南神君”已厲聲説:“這張寶圖所繪地形,雖然與此潭相似,但上面並未
繪出洞府位置?”
黃劍雲再度得意的哈哈一笑,説:“在下本來不知昔年異人的仙修洞府位在何處,這要
多謝你們兩人的告訴……”
“天南神君”一聽,頓時勃然大怒,但他尚未破口大罵,“塞上尊者”已望着黃劍雲,
急聲問:“這張寶圖旁邊的註解,似記號非記號,似字非字,究竟是什麼意思?”
黃劍雲哈哈一笑,諷譏的説:“那上邊記載的俱是象形文字,在下也不甚識,你們最好
去找一位博學多才之士,在下少陪,要進洞府研讀秘笈去了!”了字出口,身形騰空而起,
一躍數丈!
老怪一見,立即以“蟻語傳音”急聲説:“香兒快吹毫芒殺他!”
柳羨香趕緊恭聲解釋説:“二十餘丈距離,香兒焉有這等功力!”
説話之間,騰空躍起的黃劍雲,已一式‘蒼龍人海’,頭下足上,‘唰’的一聲進入潭水
內!
老怪一見,即對二怪急聲説:“老二,快去奪圖,然後再找田玉雨索另外的一半!”
話聲甫落,大喝一聲,即和二怪,飛身縱出,直向“天南神君”兩人撲去!
柳羨香一見,深覺機會難再,覺得正是逃離“二怪”魔掌的時候,是以,急忙用“蟻語
傳音”朗聲説:“請兩位師父准許弟子與蘭師妹,入水活捉黃劍雲!”
老怪不疑有他,飛撲中,立即叮囑説:“你們兩人功力相差懸殊,只可在水中纏鬥,不
可在陸上交手!”
柳羨香恭聲應了聲“曉得”,回頭一看,谷鳳蘭已聞聲趕來。
谷鳳蘭一見柳羨香,立即悄聲埋怨説:“香姊姊,以我們兩人的功力入水活捉黃劍雲,
豈不是自己找死!”
柳羨香無暇解釋,立即焦急的悄聲説:“不必多説快隨我來!”
説話之間,拉着谷鳳蘭走出荒草,極輕靈的移至潭邊,悄悄下水,立即沉氣潛進水內,
直向中央突巖潛去。
谷鳳蘭雖然知道柳羨香的水功十分驚人,常在東海入水搏魚,但黃劍雲的功力高的出奇,
水功自然也不庸俗。夜間潛游,宛如深水一般漆黑,對方萬一猝然攻擊,全靠精湛的水功,
根據水流的旋動,而判斷敵人的方位與遠近。尤其着普通勁衣,施展不便,減低不少威力,
如果能穿水靠,自然飛遊快速,靈敏似魚。
谷鳳蘭一面思索,一面潛游,揣摸將近中央突巖,依然未遇抵抗,不由機警的碰了一下
柳羨香!
柳羨香也不理睬,繼續潛游,根據浮力判斷,距離中央突巖已經不遠了。
於是,一碰谷鳳蘭,兩人同時浮上水面!
就在兩人浮上水面腳下已踏着岩石水底的同時,附近已響起黃劍雲的招呼聲音道:“喂,
我在這裏!”
谷鳳蘭聽得大吃一驚,翻腕就待撤劍!
但是,身畔的柳羨香卻含嗔悄聲問:“你喂喂的招呼誰?”
谷鳳蘭聽得一愣,只見黃劍雲正隱身在突岩石後面,並用黃衫下襬,裹住他的麗珠和金
劍。
打量間,已見黃劍雲微紅着俊面,含笑輕聲説:“自然是招呼你香姊姊!”
柳羨香見黃劍雲改呼她“香姊姊”,心中十分感慨,不由黯然一嘆!
谷鳳蘭看了這情形,簡直鬧糊塗了,愣愣的久久不知説什麼。
黃劍雲看了這情形,只得催促説:“香姊姊,快到這邊來吧,當心被‘二怪’他們看到
了!”
柳羨香和谷鳳蘭機警的轉首一看,只見“二妖”和“二怪”,早已惡毒的搏鬥在一起,
於是,一面向黃劍雲身前游去,一面嗔聲説:“他們這時自顧不暇,哪裏還有心情注意這裏!”
説話之間,已遊至黃劍雲身前,即和谷鳳蘭兩人,同時隱身在突巖後。
柳羨香見谷鳳蘭神情迷感,立即指着黃劍雲,含笑問:“蘭妹,你看他是誰?”
谷鳳蘭見柳羨香對她有些秘密,立即不高興的説:“誰知道你們玩什麼把戲?”
柳羨香輕輕一笑,説:“他就是田居士田玉雨嘛!”
谷鳳蘭心中一驚,不由脱口悄聲説:“他不是太華黃府的黃劍雲嗎?”
黃劍雲在旁對柳羨香,説:“香姊姊,還是由你告訴蘭姑娘吧!”
柳羨香點點頭,含笑望着谷鳳蘭,説:“他是黃劍雲一些也不錯,但他化裝成田玉雨前
去‘二仙會’的種種經過,姊姊現在,無暇對你詳細解説……”
話未説完,谷鳳蘭已焦急的問:“你們兩人都離開了點蒼山,整個‘二仙會’總壇,豈
不又被藍海寶一人獨攬大權,鬧得烏煙瘴氣,地覆天翻?”
柳羨香“唔”了一聲無話可答,因為她也不知道“二仙會”總壇怎樣了,但她卻有一種
預感,必是凶多吉少了。
黃劍雲見柳羨香無話可答,只得接口説:“藍海寶並非什麼異人弟子,他只不過是我大
師伯的叛徒罷了,他的妻子就是我的師妹,被他脅迫下山,威逼成婚……”
柳羨香和谷鳳蘭不由同時低聲問:“他不是説他的師父已去世了嗎?”
黃劍雲立即忿忿的説:“那是他意圖拜在‘二怪’座下,多學一些絕學的藉口而已……”
谷鳳蘭一聽,不由迷惑的問:“二怪是誰?”
柳羨香立即指了指“二妖”和“二怪”打鬥的方向,黯然説:“就是兩位師父昔年在中
原留下的惡名!”
谷鳳蘭神色驚異,愣愣的望着柳羨香,似乎還有些不太相信!
黃劍雲繼續斬釘截鐵的説:“現在不是談論這些事情的時候,我簡捷的告訴你們説,藍
海寶已被我利劍分屍,‘二仙會’早已冰消瓦解,總壇所有的房舍,俱被昔年怪傑‘魯北丐
僧’根淨禪師燒光了……”
柳羨香早已料到“二仙會”凶多吉少,但沒想到被摧毀的那麼徹底。
谷鳳蘭卻目含淚光,關切的戚聲問:“玫萍她們恐怕也都……”
黃劍雲一聽,立即“噢”了一聲,以恍然的口吻,説:“玫萍和瑩瑩她們在我離開總壇
時,已叮囑她們火遠趕來終南山東麓來會你們,我想最遲明後天就可到了!”
柳羨香和谷鳳蘭一聽,自是放心不少,同時,兩人也暗贊黃劍雲設想周到。
黃劍雲探首看了一眼潭邊激烈搏鬥的“二怪”和“二妖”,繼續説:“現在時間無多,我
就要過去了,蘭姑娘,我只問你一句話,你是願意留在中原,還是隨‘二怪’轉回蓬萊島去?”
谷鳳蘭見問,不由含淚看了柳羨香一眼,戚聲問:“我香姊姊她呢?”
黃劍雲趕緊解釋説:“香姊姊已是我們黃家的人了,她自然不能隨‘二怪’再回東海去
了!”
柳羨香雙目噙淚,嬌靨緋紅,不由握着谷鳳蘭的手,關切的説:“蘭妹妹,你瞭解姊姊
的苦衷,我除了留下來,沒有任何一條路可走,我無權堅持你不要轉回東海去,如果你留下
來,他和我都會好好照顧你……”
話未説完,谷鳳蘭已毅然流着淚説:“不,小妹一定要轉回東海去,因為小妹的雙親,
俱屆風燭殘年,而且,上無兄嫂,下無弟妹,萬一二老一病不起,何人為他們安葬入土……”
柳羨香一聽,珠淚也奪眶而出,立即寬聲説:“蘭師妹不必傷心,此番你暫且隨兩位師
父轉回東海,俟伯父伯母百年之後,你再回來……”
話未説完,岸上數聲暴喝之後,“哇哇”連聲中,至少有兩人中掌嘔血!
黃劍雲和柳羨香兩人,同時一驚,急忙探首查看,只見二怪“康藏仙師”和“天南神君”
兩人分別蹲坐地上,吁吁喘息,嘴角和袍襟上,都濺滿了血漬。
老怪“東海仙翁”怒目飛眉,揮舞一雙大袖,仍和麪色慘白,嘴角已有血漬的“塞上尊
者”,激烈的打在一起。
黃劍雲看了這情形,立即望着柳羨香,低聲説:“香姊姊,你和蘭姑娘趕快過去,僅對
老怪説,瀑布後根本沒有洞府,瀑水中也沒有發現我的行跡,但有一點請香姊姊千萬記住,
絕對不許參與他們的打鬥。”
柳羨香和谷鳳蘭一聽,立即會意的點點頭,雙雙入水,逕向岸上急急游去!
就在柳谷二女繞過突巖的同時,岸上突然一聲厲喝,接着“蓬”的一聲!
黃劍雲聞聲轉頭一看,只見老怪“東海仙翁”猛然揮出的右袖,“蓬”的一聲猝然擊在
“塞上尊者”的前胸上!“塞上尊者”拿樁不穩,悶哼了一聲,踉蹌着高大身軀,蹬蹬向後
直退。
但是,“塞上尊者”後退的方向,恰是二怪“康藏仙師”蹲坐喘息之處。
黃劍雲看得心中一驚,覺得這是一種危機,不管“塞上尊者”和“康藏仙師”兩人誰先
趁機出手,都會有一人命喪當場。
心中一驚,飛身縱至突巖上,同時大喝一聲:“不可傷人!”
但是,就在黃劍雲大喝的同時,踉蹌後退的“塞上尊者”突然發現二怪“康藏仙師”跌
坐在他的身右方,只見他毫未思索,沉勢旋身,飛起一腿,猛踢二怪的後心!
老怪“東海仙翁”一見,神情如狂,厲喝一聲,飛身前撲!
就在老怪飛身撲救的同時,“蓬”的一響,悶哼一聲,“塞上尊者”飛起的一腳,已着實
踢在二怪“康藏仙師”的後心上!
只見“康藏仙師”的矮胖身軀,宛如斷線的風箏,直向數丈以外飛去!
而竭盡所有真力踢了二怪一腿的“塞上尊者”,也“哇哇”連嘔兩道鮮血,高大魁偉的
身軀,更是搖搖欲墜!
但是,瘋狂撲至近前的老怪“東海仙翁”,卻咬牙切齒,一聲不響,一式“力劈華山”,
揮掌猛擊“塞上尊者”的頭顱!
黃劍雲一見,知道慘劇不可免,檢起預先備好的兩塊樹皮,一長身形,騰空而起,第一
塊樹皮也振腕投出!
就在黃劍雲投出第一塊樹皮的同時,岸上已“叭”的一聲脆響,血漿四射,蓋骨橫飛,
“塞上尊者”的身軀,已倒在血泊中!
老怪斃了“塞上尊者”,殺機已起,再向驚慌立起的“天南神君”奔去!
黃劍雲連投兩塊樹皮,這時一見,趁踏第二塊樹皮強起身形之際,大喝一聲:“老怪休
要傷人,在下來也!”大喝聲中,凌空躍起,直向岸上撲去。
老怪“東海仙翁”自然視黃劍云為棘手勁敵,這時一見黃劍雲凌空撲下,放下“天南神
君”立即折身迎來!同時,趁黃劍雲凌空下撲之勢,暗凝功力,大喝一聲,雙掌迎空推出!
黃劍雲既然出聲引他,自然心中早已有備,這時一見老怪發掌,也大喝一聲,左發“金
髯掌”,右彈“枯竹指”,一道滾滾狂飆,挾着五縷指風,直向老怪擊去!
“蓬”然一聲大響,勁風激旋,破空帶嘯,老怪一聲悶哼,蹬蹬向後疾退。
藉震力彈起的黃劍雲一見,疾墜身形,飛撲而下,雙足一踏地面,再度一聲大喝:“你
再接我一掌!”大喝聲中,右掌振腕劈出。
老怪已警覺黃劍雲集“天涯三老”武功於一身,尤其“反震罡炁”,更令他膽戰心悸,
這時如再出掌,勢必把老命丟在此地。
驚急間,雙袖一抖,企圖飛身後退!
豈知,黃劍雲用的是“應龍劍”人形劍式上的“疾電奔雷”身法,老怪的雙袖方自抖出,
狂飆已近身前!只聽“蓬”然一響,老怪悶哼一聲,枯瘦的身軀,揮舞着雙臂,直向身後退
去!
剛剛遊至潭邊的柳羨香和谷鳳蘭一見,一聲驚呼,同時縱出水面,雙雙向老怪撲去。兩
道纖影一閃,柳谷二女已將老怪扶住。
只見老怪,面色如紙,呼呼喘息,立即合上了眼睛,柳谷二女趕緊扶老怪坐下,讓他盤
膝調息!
就在這時,前面斜嶺上已傳來“天南神君”的聲音説:“黃劍雲,你救老夫一命,老夫
甚是感激,自愧無以回報,昔年與你祖父的仇嫌自此一筆勾消,並謹誓今後有生之年,決不
再涉足中原!”
黃劍雲一看,只見“天南神君”,身形逾箭,沿着斜嶺直奔山外!
再看老怪“東海仙翁”,在柳羨香和谷鳳蘭的雙推雙拿下,面色已恢復紅潤,急促的呼
吸也均勻下來。
老怪“東海仙翁”緩緩睜開眼睛,怨毒的望着黃劍雲,恨恨的點着頭,説:“黃劍雲,
你小小年紀,智慧便已如此驚人,別人一石兩鳥,而你卻一箭四雕,老夫明知其中有詐,但
卻禁不住寶圖的誘惑……”
黃劍雲冷冷一笑説:“這便是前輩你的失算處,你明明知道巨瀑後沒有洞府,何以還信
那張白紙確是寶圖?……”
老怪聽得一愣,不由驚異的問:“你怎的知道老夫早已知道瀑後沒有洞府?”
黃劍雲淡淡一笑説:“你遠離點蒼,前來終南,放棄重建的霸業的‘二仙會’……”
老怪聽得心中一驚,頓感不妙,不由震驚的問:“你説的‘放棄’兩字是何意思?”
黃劍雲立即正色道:“自然是指你為了貪圖毫無根據的杜撰故事,而置‘二仙會’於不
顧……”
老怪一聽,心中恍然似有所悟,不由嗔目怒聲問:“你怎的知道是杜撰的故事?”
黃劍雲哈哈一笑,説:“故事由晚輩杜撰,晚輩怎會不知!”
老怪聽得一愣,久久才顫抖着身軀,緩緩站起,激動的指着黃劍雲,顫聲問:“這麼説……
你……你是和田玉雨……事先預謀了……?”
黃劍雲未待老怪話完,頷首一笑説:“也可以這麼説。”
老怪一聽,頓時大怒,不由回顧左右,嗔目望着柳谷二女,厲聲説:“你兩人快給我將
他拿下,亂劍分屍!”
柳羨香和谷鳳蘭,這時已無選擇餘地,又無暇解釋,只得佯裝怒叱一聲,倏舉玉腕,寒
光連閃中,兩柄長劍已撤出鞘外!
黃劍雲冷冷一笑説:“前輩敢莫是怕死不成?”
老怪聽得一愣,接着,厲色怒聲説:“老夫一生,殺人無數,如今年已逾百,早已將生
死置之度外……”
黃劍雲立即譏聲説:“那前輩又何必明知令高足不敵,而強迫她們出手呢?”手字方自
出口,老怪已厲喝一聲:“老夫拼了老命不要,也要與你同歸於盡。”厲喝聲中,右手一繞,
已將谷鳳蘭手中的長劍奪過來!
黃劍雲一見,脱口一聲怒喝:道“且慢,前輩仍記得點蒼總壇,田玉雨一劍險取‘天南
神君’之命否?”
老怪聽得又是一愣,不由沉聲問:“這事你怎知曉?”
黃劍雲冷冷一笑説:“莫説此事,就是前輩在‘天聖堂’巧擺筵席,設計逼婚,晚輩也
知道的清清楚楚。”
老怪“呀”了一聲,頓時愣了!
柳羨香這時百感交集,不由掩面啜泣!
黃劍雲索性坦誠的説:“實不相瞞前輩,田玉雨就是晚輩的化身,難道前輩仍迷惑不信?”
老怪驚異的望着黃劍雲,思前想後,久久才顫抖着身軀,緩慢的説:“這中間果然有許
多破綻令人可疑,只怪老夫望才心切,急興霸業,才造成如此悲慘的結局,不過其中一事老
夫不明……”
黃劍雲立即沉聲問:“但不知是哪一件事。”
老怪毫不遲疑的説:“當時在點蒼總壇禪房,你那一劍足可將‘天南神君’斬首,為何
偏偏劃破他的胸襟。”
黃劍雲見問,反而肅容説:“四位前輩,俱是先祖父同一時代的成名人物,惡跡雖然昭
彰,但已事過境遷,此番返回中原,旨在重建霸業,並未急去鳳凰谷和太華山,雪報當年被
逐之仇,晚輩深信四位前輩,海外清修多年,俱已革心改面,點蒼出手,旨在警告,令四位
前輩驚覺中原後起有人,俾能收斂掀起武林禍端之念……”
老怪聽至此處,激動神情漸趨冷靜,因而插言説:“如果你當時一劍殺了‘天南神君’,
老夫也許會念你為‘二仙會’除去一個心腹後患,而更加重用於你!”
黃劍雲淡然一笑説:“前輩此話恐非出自本心,晚輩斗膽敢問前輩一句,不知前輩可願
答覆?”
老怪的心情已趨平靜,立即鎮定的説:“有話你儘管出口,老夫無不坦誠答覆!”
黃劍雲讚佩的點點頭,和聲問:“假設前輩與‘天南神君’交手,能否一劍將‘天南神
君’斃命呢?”
老怪見問,臉色十分難看,頓時無言答對。
黃劍雲知老怪無法答覆,因而繼續説:“所以,當時晚輩旨在將‘天南神君’兩人驚走,
俾免前輩收留兩人如虎添翼,愈增‘二仙會’的聲勢!”
老怪一聽,一陣沉默,久久才頹喪的問:“這麼説來,‘二仙會’早已冰消瓦解了?”
黃劍雲微微頷首説:“也可以這麼説,但晚輩可保證,除藍海寶外,並無一人喪生?”
老怪抬眼望着黃劍雲,關切的問:“老夫身邊的兩個小童呢?”
黃劍雲毫不遲疑的説:“晚輩已命他們返回東海,聆候前輩!”
老怪聽罷,慘然一笑説:“長江後浪推前浪,一輩新人換舊人……”説此一頓,復又冷
冷一笑説:“你雖然隻身單劍,渾身是膽,一人智破‘二仙會’,但沒有‘千面神嫗’的裏應
外合,神奇變相術……”
黃劍雲聽得心中一驚,立即肅容正色説:“前輩説法,完全是一已的揣測,晚輩與‘千
面神嫗’有拆箭之仇,斬發之恨,前輩當不會忘記‘千面神嫗’投效二仙會之初,力主懸影
捉拿晚輩之事。”
老怪微合雙目,略微沉思,倏無舉目望着黃劍雲,突然沉聲問:“這麼説你並無意攔阻
老夫離去嘍?”
黃劍雲毫不遲疑的含笑説:“當然,何以讓‘天南神君’離去,而獨留前輩於此?”
老怪聽罷,慨然應“好”,同時還劍給谷鳳蘭,並望着柳羨香,沉聲説:“我們走!”説
罷轉身,挽起柳谷二女,就待起步!
黃劍雲一見,脱口急聲説:“前輩請止步!”
老怪緩緩轉身,驚異的望着黃劍雲,沉聲問:“怎麼,難道你又反悔了不成?”
黃劍雲愉快的一笑説:“晚輩雖然年幼,尚知誓守信諾……”
老怪一聽,立即不高興的沉聲插言問:“那又是為了什麼?”
黃劍雲俊面一紅,訕訕的説:“前輩忘記香姊姊已是黃府的人了!”
老怪聽罷,神情尷尬,似笑非笑的艱澀問:“你不認為那是兒戲?”
黃劍雲立即肅容正色説:“當時紅燭高燃,酒筵當前,前輩躬親福證,儀式嚴肅簡單,
豈能視為兒戲?”
老怪慘然一笑,鄭重的問:“你確具誠心善待香兒?”
黃劍雲立即拱手肅容説:“晚輩曾跪在前輩面前,仰天重誓,怎敢冒瀆神明?”
老怪陰沉着老臉,緩緩點頭,由牙縫裏説出兩個“好”字,轉首望着柳羨香,強自含笑
問:“香兒,你可願留下服侍黃劍雲?”
柳羨香到了這般地步,已經無路可走,為了終生幸福,只得“咚”的一聲,雙膝跪在地
上,流淚哭聲説:“香兒方寸已亂,恭請師父作主!”
老怪一聽,眉間立透殺機,渾身嗦嗦只抖,兇芒閃射的雙目,直盯着柳羨香,注視良
久,倏然仰天發出一陣刺耳驚心的哈哈厲笑,聲震山野,直上夜空,歷久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