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是一場大火,烈焰騰空,火舌高捲入雲,熊熊火光,映得每人臉上通紅,就連天上雲空,也被映得赤紅如霞,霹霹拍拍燃燒之聲,更是響徹雲霄,震驚四野。
先前只是東南方起火,場中眾人都尚未能保持鎮靜,如今四周起火,而且首尾相妝,自不免人人心驚,個個膽寒,都覺自己難以倖免,所以場中秩序頓時大亂,就連十絕陣也幾乎停頓下來。
但天龍教人的紀律,當真森嚴很,場中秩序雖亂,可是在未得到虯髯蒼龍鮑金城下令之前,誰也不敢自行逃生。
火勢進展真快,眨眼之間,四周火勢就向這回馬坡的中心燒來,簡直是因風漸長,隨勢蔓延,無法阻遏。
此時四更將盡,五更稍頭,晨風呼嘯,火隨風勢,風助火威,益發燒得更快更大了。
火勢漸漸逼近,每個人都感到悶熱難當,正在大家驚恐之際,忽聞火牆這外卻有人哈哈笑道:“師弟,魯南之狼司徒兄弟,想的這人辦法,當真不錯,哈哈,最好能將這些人一火燒絕,屍骨無存。”
黃琦一聽這聲音,就知道是華山二怪中的泄機禪師,不禁冷哼一聲,暗道:“這分明是你老怪自己出的主意,卻要推在三狼身上,哼!這傢伙當真是壞。”
但聞千手羽士説道:“師兄,那兩個娃娃也被這樣燒死我真覺得可惜。”
泄機禪師接口笑道:“嘿,赤手闖惡陣,單劍鬥蒼龍,師弟,剛才你沒看到,那兩個娃娃兒,該是好蠻的打法啊……”聲音愈走愈遠,許是兩怪又到別處放火去了。
火勢愈來愈緊,眾人活動的範圍也漸漸縮小,若不趁早衝出火牆去,難免都要葬身於火海之中。
虯髯蒼龍鮑金城,見眼前情勢,氣得鬚髮直豎,最近嘆了口氣,方對神州二老説道:“今夜就便宜你了,讓爾等多活些,如果有膽,一月以後,請來本教武功山總壇決一負。”
未待二老答話,無影童子搶先答道:“咱們一言為定,到時候小爺最先取你首級。”
鮑金城哈哈一笑,道:“鹿死誰手,尚未可知,小娃娃最好不要把話説滿。”
接着,手中令旗一展,高聲喊道:“本教門人注意,各人分組開,限半月為期,務必趕到總壇報到無誤。”
話聲一落,即帶着一組人,向林木較矮之處奔去。
該教眾人,自動分成若干組數,紛紛離開。
幸喜這回馬坡上,只生青草,極少樹木,先前火勢甚大,是由於在四周林叢之中燃燒,後來火勢漸漸燃到中間,由於青草低低,所以,火勢也反而漸漸小了下來,這些人既有一身功夫,衝出矮小火牆,自非難事。
眨眼之間,天龍教人已走得一乾二淨,只可憐那些死屍和奄奄一息的重傷之人,被燒得屍骨無存。
天龍教人一走,無影童子等四人,就向先前十絕陣地望去,只見橫屍累累,鮮血遍地,傷亡很重。
可是,四人這一望之下,心頭不禁一涼,只見十絕陣中心橫卧一人,大家心知那必是嶽騰,但不知道他究竟死了沒有?
四人身形連閃,無影童子最先奔到,伸手在嶽騰胸前一探,方回頭笑道:“老前輩,幸喜他沒死,只不過氣息微弱,想必是受傷很重。”
説話之際,已將懷中羊脂小瓶摸出,拔開塞蓋,將一整瓶千年靈芝液,毫無半點惋惜,全部傾入嶽騰口中,致使神州二老都看得微微心疼了。
黃琦更是又嫉又羨,接連吞了兩口口水,連忙側過頭去。
此時巨火烈焰,漸漸燃近,中心空地最後不過十丈,每人不但被烤得渾身燥熱,額際流汗,而且將那些死屍燒得奇臭難聞,因而四人也就略顯緊張。
無影童子雙手一伸,本想把嶽騰抱了起來,但倏又縮回手來,俊臉一紅,對着純陽子笑道:“晚輩前面開路,請老前輩抱起他來,咱們走!”
話聲一落,就對着面前火焰,接連劈出三掌,頓時狂風突起,將面前火焰硬生生地壓低數尺。
就在火勢一低之際,清叱沉喝聲中,與純陽子兩人同時展身形,一式“潛龍昇天”,從火焰上掠空而過。
一滌生與黃琦兩人,也以同樣方法,衝出火牆。
幾人奔行一陣以後,來到一處墓園,純陽子方將嶽騰放下,併為其推宮活穴一番,以助長藥力速效。
這一次大戰,幾人都算是死裏逃生,想起先前情景,餘悸猶存,無影童子擦了擦臉上汗珠,笑道:“這一次當真是險,若是這場大火再遲半個時辰,讓我們與天龍教拼得精疲力竭之際,再行放火,那就糟啦。”
一滌生又恢復那種滑稽之態,抱着大紅葫蘆,連喝了幾大口酒後,對着無影童子眯眼笑道:“小娃娃,那泄機禪師素來作事,就是把好事做壞,壞事做好,凡是隻要有他插足其間,或成或敗,多少總是離些譜兒,今後還有得你娃娃瞧的哩。”
無影童子秀眉微皺,問道:“誰是泄機老怪呀?怎麼叫這樣名字?”
一滌生小眼一瞪,幾根微黃老鼠須連翹直翹道:“就是那華山派的掌門人,泄機禪師嘛,今夜若非是他,我們怎麼能活到現在,嘻嘻,這真叫做:怪人做怪事,弄巧反成拙啦。”
嶽騰的傷雖無重,但他先前服了一瓶千年靈芝液,再經純陽子運功推捏一陣,自是大為好轉,終於睜開眼來,望着無影童子等人,嘴角動了兩下,但尚無力説話,結果微微一笑。
純陽子抒了口氣道:“小英雄負傷甚重,暫且別説話。以免再傷元氣,最好能運功調息一番。”
嶽騰報以感激的一笑,立刻閉目垂眉,運起功來。
他所習大般若禪功,本是玄門正宗心法,而且他的功力,本就高不可測,這一靜下心來,認真運功療傷,自是更具奇效,所以,不久他就由渾轉虛,進入忘我之境。
一滌生見嶽騰死裏逃生,心中大為高興,抱着大紅葫蘆,接連喝了幾大口酒後,嘻嘻笑道:“我説這娃娃兒命大,是不會死的吧。”
嘻笑聲中,望着無影童子做了個滑稽的鬼臉。
無影童子年幼無知,自小又被其師寵慣,跺腳氣道:“他現在正在運功療傷,你在這裏吵些什麼?”
一滌生停下手中葫蘆,笑道:“我只是説他娃娃兒命大嘛,哪個在吵,關你屁事,你娃娃又生什麼鳥氣?”
無影童子這一下倒真是氣了,而且氣得臉色鐵青。
一滌生見無影童子,被自己氣得這般樣子,似是大為高興,不禁拍手哈哈大笑起來。但笑聲剛起,卻又倏然而止。
原來他見無影童子,在慢慢向自己走來,心頭微震之下,身形一晃,閃退四丈,接着再一縱身,已去了十丈以外,方嘻嘻笑道:“我老兒一向是笨鳥先飛,先去城中找空好的客棧。”
無影童子小嘴兒一嘟,氣道:“這老兒真精,哼!跑得好快……”
一滌生立身於一株高樹之上,仍是嘻嘻笑道:“誰在跑啊!難道我老兒怕你不成?”
這老兒的確滑稽得緊,嘴裏説得極硬,但話聲剛了,人已隨身而起,閃入林中不想已去了很遠。
無影童子本想隨後追去,但一則要為嶽騰護法,二則覺得一滌生已經去了很遠,恐怕難以追上,只有氣得忿忿的哼了一聲。
黃琦城府最深,直待一滌生已經去遠,方笑道:“他老人家最愛與後生小輩開玩笑,小兄弟別要認真……”
無影童子接口氣道:“誰是你小兄弟,簡直是胡説八道。”
黃琦討了一場沒趣,嘴角動了兩動,終於忍住未説。
但見無影童子瑤鼻兒一皺,吱了兩聲,道:“誰和他開玩笑,看他那副髒像,我就噁心,哼!偏偏他還臭美哩。”
他這話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專門講給人聽的,顯得天真活潑,稚氣未脱,致使純陽子與黃琦兩人,亦不禁為這莞爾,此時天色大明,朝陽已升,林中小鳥吱吱喳喳,充滿着一片生活氣氛。
嶽騰已功行九轉,臉色也漸漸紅潤起來。
他的功力本就甚高,所習大般若禪功,又是玄門正宗心法,再又服過一整瓶千年靈芝液,這種舉世聖藥,本就具有起死回生之效,會武之人吃了,更是錦上添花功力倍增,所以他這時只感內力充沛,精神奮發。
忽覺從丹田升起一股熱氣,直向任督二脈衝去。
他自與烈火神君一戰以後,激發天賦潛力,任督二脈已薄如蟬翼,但每次運功衝擊,卻又無法衝破,這是他近幾天來,最為苦悶的事。
如今運動行穴,只覺任督二脈較前更薄,心知自己功力,較前又高了許多,於是奮力運氣,直向任督二脈衝去,企圖於這次行動之間,發生奇蹟,能將二脈攻破。
他任督二脈雖然一通以後,本身內務即可生生不息,持久耐戰,舉手投足之間,即可克敵制勝,所以凡是一個練武的人,無不夢寐以求,誰都希望能將二脈貫通。
可是,內功一道,最講究水以渠成,必需師付,秉賦,機緣,以及苦練等,諸多條件配合而居,如果缺一,都難望有所大成,因此天下習武之人,千千萬萬但真能貫通任督者,則少之又少。嶽騰之師,乾坤一絕海天遺叟,被譽為武林中近三百年來,最為傑出之人,連四奇這首的凌宵劍客劍客,亦是出自老人家門下,所以嶽騰的師承,真可謂為得天獨厚,舉世無比了。
他不但師承特優,而且秉賦更佳,幼時又遭遇奇緣,再經十七載的苦練,以他如此之優越條件,目前都尚不能攻通任督二脈,由此可見,一個練武的人,若要攻通兩脈,該是一件如何困難之事了。
兩月以前,於中條山洞中,凌宵劍客默察他的任督二脈之時,就曾預言嶽騰可於一年之內,攻通任督二脈。
哪知嶽騰生性倔強,自與烈火神君一戰,激發天賦潛力以後體內起了極大的變化,功力卻突飛猛進,每次運功之時,就覺二脈薄如蟬翼,於是運功愈勤,而本身體力,也就愈加大進。
他的功力雖在逐漸增加,但任督二脈卻終始未能貫通,這次在天龍教十絕陣中,一場浴血苦戰,又激發了更多的潛力,所以這次運功療傷,功力進境較往日尤大,致使二脈似非通。
其實,他哪裏知道是無影童子,那瓶千年靈芝液,所賜予的功效哩。
如今他任督二脈正在似通非通之際,心中驚喜交集,但於驚喜交集之中,又含有幾分心急,於是提聚凡田所有真氣,直向任督二脈硬生生的衝去,
武功一道,與作文一樣,最講究順理成章,理順而心和,心和其理愈彰,又需循序漸進,水到渠成,千萬不可以蠻來。
如果心浮氣澡,強行蠻來,就很可能造成走火入魔,重則喪命,輕者也會落個終生殘廢。
現在他這一提聚所有丹田內力,硬生生的向任督二脈逼去,即是採取蠻來一途,這不啻是飲鴆止渴,險上加險,危機伏中。
嶽騰這一蠻來,體內立刻就有所感,只覺一股熱力,循着太陽經脈直往下降,兩腿忽生其寒,而少陽經脈則奇痛攻心,渾身血液,齊往內腑返逼。
他仍不知自己已是危機一發,仍然強忍痛苦,集中全力,向任督二脈衝去。
眼看武林一朵奇葩,即將毀在自己運功行穴之下,但純陽子和無影童子兩人,卻又不覺,自然無法搶救。
這當兒,忽聽無影童子輕咦一聲,道:“咦!怪呀!老前輩,看他面色紅潤,再以時間算來,他應該早就好啦,為何還在繼續運功呢?”純陽子望了望嶽騰,也是不解的搖了搖頭。無影童子又繼續説道:“唉!也許他的傷,的確是太重了,目前他正在緊要關頭,千萬不要驚擾於他,以免使他走火入魔。”
如果他這一口真氣,真的運出,那麼,縱然他不立刻送命,也會雙腿癱瘓,變成一個廢人。
就在這危機一發當兒,無影童子所説的那“走火入魔”四字,清清楚楚的傳入他的耳中,因而恍然大悟,連忙鎮定心神,散去那股丹田巨力,變為以一種温和、輕柔之力,向任督二脈試着緩緩衝去。
這真是懸崖勒馬,正當其時,否則絕無幸理。
其實,這還是他所習大般若禪功,乃玄門正宗心法,要不然雖是立刻回頭,也是為時已晚。無影童剛子才所言,乃是由於對嶽騰關心所至,其實她並不知道嶽騰處境之危,僅是一種偶然,湊巧言中,而將嶽騰一語提醒。天地間就有這種巧合的事,所謂吉人自有天相,此話當真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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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琦自知不論狡詐、機智,都敵不過一滌生,如今那老兒一走,這小子的心眼,卻就多了,但見他聽了無影童子的話後,立刻點頭笑道:“小英雄所説極是,如今嶽兄運功正在緊要關頭,千萬不可讓賊人闖來,可是天龍教與泄機老怪等人,未必完全散去,以再下愚見,我們三人不如分出一人,在附近林叢中,搜巡一番,以免賊人驟然發現,我們措手不及。”
無影童子年幼無知,生性坦然,首先贊成道:“我去!”
純陽子接口説道:“不!我等三人,以你最強,你最好留在他的身邊,千萬不要離開,這搜巡任務,就由貧道擔任吧!”
老道功力果然不凡,話音剛落,人已飄出七丈,接着展起上乘輕功,如一隻蒼鷹般的向四周援巡去了。
黃琦待純陽子去後,自覺詭計得逞,不由發出一聲得意的輕笑。
他這聲輕笑,雖然甚低甚微,但無影童子功力特厚,耳目靈敏異常,聽得甚是清楚,所以隨口問道:“你笑什麼?”
黃琦暗吃一驚,暗一思忖,就微笑答道:“在下是笑那些真有未長眼睛之人,若是硬要前來尋釁,在下就要他們嚐嚐我這追魂三扇,和牛毛毒刺的滋味。”
由於他先前喊無形童子為小兄弟,頓時討了一場沒趣,所以這次講話,一再只以在下相稱,不敢以兄弟或愚兄自居,可見他對無影童子,已經是相當謹慎小心了。
那知,無影童子年齡幼小,胸無城府,他不知黃琦話中另有含意,還以為黃琦是在向自己示威、呈強,所以嘴角微撇,冷笑一聲,道:“哼!憑你那兩手三腳貓的把式,也敢逞能,不是小爺誇口,只要小拇指一抬,就連你們流雲谷也要山崩地塌。”
他因年齡太小,個性又極倔強,所以説起話來,也就沒輕沒重,不曉得留人情面。
黃琦先是心頭一震,面色微怒,他一想到對方年齡,和師承武功,隨又露顏而笑,點頭説道:“在小英雄面前,黃某自是萬萬不及,但若論對付一般江湖人物,在下這追魂三扇,和牛毛毒刺,卻就有餘了。”
無影童子見他不是對自己逞強,滿意的一笑,道:“算你倒還自量……”
驀然,一陣勁風,吹得附近枝草籟籟直響,兩人都不禁一驚,向四周搜望一眼。
一陣回望,均未發現任何異樣,後來方知像是一陣晨風而罷。
黃琦見無影童子緊守在嶽騰身邊,不由心頭電轉,但想了半天,仍未思得一計,有些暗暗着起急來。
偶然,斜眼一睨,卻見一隻雪白小兔,正在左前方十餘丈處,啃食青草,隨即靈機一動,笑道:“小英雄,你即稱為無影童子,想必輕功定然很好,但不知你能否把那隻小兔捉來?”
無影童子年輕氣盛,稚氣未脱,側頭望去,只見那隻小兔白的可愛,一時童性大發,冷笑一笑,道:“這有何難。”
這句話本就極短,他剛開口之時,人才騰身而起,但話音未完,身形已如蒼鷹搏兔般的,伸手就向小兔抓去。
黃琦只覺眼前彩影一閃,而無影童子的話音,已是由十餘丈外傳來,心頭猛然一震,暗道:此人輕功當真是罕聞,高明得緊。
抬眼望去,只見無影童子站在一堆亂草之前,拍掌輕叱,臉上微泛怒意。
許是無影童子剛才那一下,雖是快逾閃電,但仍未把那隻小兔捉住,而被它躲入亂草叢中去了。
黃琦當真狡猾得很,此時卻故意哈哈一笑。
無影童子俊臉微紅,氣道:“你笑什麼?我非要把它捉到不可……”
嘿!那隻小兔卻於他不注意之間,從亂草叢的另一端,又跑了出來,無影童子顧不得把話説完,連忙躍身而起,又向小兔撲去。
可是,這裏是山野之中,又是一處荒廢的墓園,到處都是亂草荊荊,而小兔又極靈巧,每當無影童子伸手之際,它就又躲入荊棘中去。
偏偏無影童子好勝心強,自小又被乃師無相聖尼嬌寵已慣,任性已極,定要把它捉住不可,所以,人兔之間,一番追逐,與嶽騰運功之處,卻就愈離愈遠。
黃琦見無影童子漸漸離去,不由從心底發出一聲詭笑,回頭一看,只見嶽騰閉目垂眉,面色紅潤,寶相莊嚴,暗暗忖道:這小子每次運功以後,功力必然大進,真不知是什麼邪門,若不趁早除去,將來必為我流雲谷一大禍患。
想到這裏,歹念油生,臉上殺機突湧,面目猙獰可怖,一步一步的向嶽騰走去。
只因他平常對嶽騰的神勇就極害怕,故此時遲遲不敢冒然下手。
不知怎樣,他對嶽騰越看越怕,畏懼之心漸漸加重,後來竟然雙腿連抖,毛髮直豎,渾身肌膚起栗。
但他畢竟也算是後起之秀,銀扇書生黃騎之名,早已響遍大江南北,連忙定下心來,暗中自慰道:此時這小子縱有三頭六臂,也經不起我一掌之擊,我還怕他幹嗎?
這樣一想,勇氣倍增,信心大熾,又繼續向嶽騰面前走去,雙方距離極短,僅三五步就已來到嶽騰面前,於是潛運功力,聚集右臂,準備施為……
儘管到了這種地步,自然,嶽騰仍是絲毫不覺。
此時黃琦兩眼似火,兇相畢露,嘴角掛着一絲奸笑,毫無半點平時那種瀟灑,令人欽羨之態。
最後只見他雙目鬥瞪,牙關一咬,倏然舉手……
這當兒,突聞身後傳來一聲清叱:“別要動他!”
黃琦心頭一震,轉過身來,只見無影童子左手提着一隻小兔,右手長劍已逼在自己胸前,只要微一用勁,自己就必橫屍當場。
他雖是驚駭不已,但仍然保持鎮靜,但聞無影童子又向自己問道:“你想幹什麼?”
黃琦究竟是極為狡詐之人,連忙哈哈笑道:“在下因為小英雄遠去,深恐嶽兄有何不測,故來此保護於他。”
無影童子明知他所答非實,但又看不出他究竟是何用心,只得鼻中哼了一聲,道:“念你是他朋友,就饒你一次不死,滾開!”
他自小就受乃師嬌寵,頤指氣使已慣,氣勢凌人;同時他對嶽騰,不知為何,總覺相當投緣,所以對黃琦説話,也就毫不客氣。
黃琦在家也是嬌生慣養,極為任性之人,何曾被人這麼叱過,頓時面色微愠,心頭大氣,劍眉連軒,但一想到對方師承和武功,卻又涼了半截,只有暗暗想到:看來這小子比嶽騰更要難纏得多,還是讓他些則罷。
所以劍眉軒了兩軒以後,只得將這口不服之氣,硬生生的忍下,乖乖地慢慢退回原處,倒是聽話得很。
他雖己退回原處,但仍有些不服,因而微笑問道:“在下與嶽兄相交甚深,而小英雄與嶽兄,僅昨夜方才認識,你這樣説話,難道就不覺得過份了些嗎?”
黃琦這話問得極為婉轉,而且又是面帶笑容,顯見他對無影童子,確是有些忌諱,不敢開罪於他。
無影童子正將寶劍插入鞘中,卻被黃琦問得粉臉一紅,不由側過頭去,看了嶽騰一眼,暗道:是啊!我為什麼這般維護於他,莫非我真的在喜歡他麼?
想得這裏,心頭一陣亂跳,臉上又飛上一抹紅霞。
黃琦見後,心頭一驚,暗道:這小子好生漂亮,一個疑雲驀然襲上心頭,又暗中想道:“這小子説起話來,珠圓玉潤,好聽已極,而人又生得這麼漂亮,莫非……”
正思忖間,忽見無影童子俊臉一抬,説道:“你知不知道,他這條命是我救的,如果我不給他服下一瓶千年靈芝液,如今他那裏還有命在。”
原來無影童子生性好強,對任何事情非要爭贏不可,先前他被黃琦那一問,無話可答。想了半天,卻想出這麼幾句話來。
他這幾句話,不痛不癢,卻也是實情。只是有點稚氣而已。
黃琦呆了一呆,道:“與朋交友,最忌逞能,難道小英雄這麼作法,是想對嶽兄挾恩圖報麼?”
無影童子接口叱道:“胡説八道,誰在挾恩圖報啦。”
黃琦心知無影童子是在強詞奪理,硬要爭贏,所以哈哈笑道:“你不想挾恩圖報,那麼你為何説岳兄是你救的?這豈不是明明在逞功麼?其實,一瓶千年靈芝液,算得什麼。”
無影童子年幼性強,稚氣未脱,愈是無理,愈是要爭個贏,當下氣道:“哼!這種曠世聖藥,恐伯你看都不曾看過,哼!我身上多得是,豈只一瓶……”一面説話,一面從懷中摸出藥來。
他一連伸了五六次手,就摸出五六瓶千年靈芝液來,放在身旁一塊大青石上,那種情態、動作,當真幼稚得緊。
每當他摸出一瓶,黃琦的眼睛就不由睜大一些,後來,竟而睜得呆了。
要知這種聖藥,舉世難得一見,只要半滴入口,就可起死回生,如今竟有五六瓶之多,叫黃琦怎不發呆。
黃琦不只是發呆,而且口涎欲滴,頓生貪婪之念,他很想衝上前去,搶他兩瓶到手,卻又不敢。
他似乎感得對那千年靈芝液,能夠多看幾眼,就可感到滿足與安慰,所以儘量睜大雙眼,呆呆的望着。
但見無影童子又伸手入懷,黃琦奸笑道:“小英雄,你還有麼?”
無影童子見他那種陰笑,一定別有用心,但又不知他究竟是何用意,所以,略一遲疑,空手出來,笑道:“就憑這麼多也就夠了,你呢?你有沒有?”
黃琦有些暗暗後悔,心想:不該急着激將於他,讓他自己慢慢全部摸出,那該多好;看來這小子雖然年紀輕輕,但也是精得要命,如何想個死法兒,弄它一瓶才好。
黃琦對千年靈芝液,雖是貪念大熾,但在表面上卻故意顯得無動於衷,笑道:“在下雖然沒有千年靈芝液,難道就不能與嶽兄做朋友麼?”
這話説得甚是有理,致使無影童子聽得一呆。
黃琦得理不饒人,乘機又道:“無論如何,你……”
“住嘴!”無影童子喝道:“你再講我就打落你的門牙。”
黃琦定神一瞧,無影童子已兇霸霸的站在自己面前,兩人相距,僅只一伸手之間。
原來無影童子老羞成怒,竟欲逞強,只因他身法太快,到了黃琦面前,黃琦尚不知他是如何衝上來的。
黃琦倒也真是聽話,雖然嘴角動了兩動,但始終不敢吭出聲音來,只為暗暗嘆道:唉,真是倒黴,今天真被這小子欺負夠啦。
這當兒,忽聞身側有人説道:“你們在爭些什麼?能否告訴兄弟知道麼?”
兩人側頭望去,只見嶽騰容光煥發,精神奕奕,滿臉堆笑的秀立於側。
無影童子甚是欣喜,衝上前去問道:“你都好了麼?”
他這句話,字數雖少,但低沉温柔,有着無限情意。
嶽騰甚是感激,拱手笑道:“承蒙小兄弟關懷,在下已經完全好啦。”
無影童子抬起頭來,望着嶽騰微微的笑了一笑,那意思好像是説:你叫我小兄弟,我不會介意。
黃琦也上前幾步,對嶽騰拱手笑道:“恭喜嶽兄能脱大難,真叫兄弟好生高興。”
嶽騰早把黃琦視為知已,不疑有他,當下笑道:“為兄弟負傷之事,累及黃兄掛念,實在過意不去。”
黃琦兩眼眨了兩眨,哈哈笑道:“那裏!那裏!”用手一指無影童子又道:“嶽兄能得痊癒,全靠小英雄所賜,剛才小兄弟還在對兄弟炫耀,他那瓶千年靈芝液的功效哩。”
此人當真是詭計多端,滿腹禍心,居然竟欲挑起嶽騰,與無影童子之間的情意起來。
果然,嶽騰微微動容,望着無影童子冷冷説道:“在下本不願受人恩惠,雖然承恩,亦必厚報。現在就請小英雄明示,在下雖赴湯蹈火,肝腦塗地,亦在所不惜,只求提早報恩,以免小英雄再向他人大肆宣揚。”
他説話之時,神色凜然,豪氣萬千,的確有一種大俠風範。
不過,他這番話對無影童子,不絕有些冤枉,致使無影童子聽後,心頭大氣,連忙分辯説道:“我並沒有挾恩圖報之意,而是他故意……”
嶽騰淡然一笑,接口説道:“在下只是不願欠人之情,更不願授人口實,留下話柄,所以,就請小英雄提出條件來吧。”
黃琦乾咳兩聲,也説:“是呀!嶽兄從來不願平白受人之惠,小英雄有什麼條件,請儘管提出,倘若萬一有嶽兄辦不到之事,兄弟極願代效微勞。”
這一下無影童子可更氣了,氣得臉色發青,半晌説不出話來。
他昨夜為了嶽騰,差點與虯髯蒼龍拼得同歸於盡,後見嶽騰負傷,又不惜將一整瓶千年靈芝液灌入嶽騰口中,就連剛才與黃琦爭吵,也是為嶽騰而起;試想,他一心一意的在為着嶽騰,而嶽騰竟説出這番話來,真是好心沒有好報,這叫他那能不氣。
若是以他平時性情而論,怕不早已大動干戈,但現在不知怎麼,他還是在為了嶽騰,而忍氣吞聲,未予發作。
無影童子自小就被乃師嬌寵已慣,何曾受過這種氣來,氣極之下,一丟手中白兔,朝那五六瓶千年靈芝液,倏然拍出一掌。
但聞一聲巨響,還夾雜着幾聲叮叮噹噹的清脆之聲,碎石紛飛中,那五六個羊脂小瓶,也被打得粉碎,頓時馨香撲鼻,使人精神煥然一新。
這種罕世靈藥,賽過任何奇珍異寶,那知在他一揮手之間,就已全部譭棄,真是大為可惜。
黃琦看得呆了一呆,接連吞了幾口口水,側過頭去,不知他是高興?還是惋惜?但卻發出一聲詭笑。
想不到無影童子竟是這麼任性,就連嶽騰看子,也不禁輕嘆一聲,甚為後悔。暗想:我既然叫他為小兄弟,就應該對他忍讓一些,剛才的確不該説話太重,逼他過甚,而令他生出這麼大的氣來。
嶽騰本想前去道歉,但又拉不下那種臉來。
要知嶽騰雖比無影童子年長四歲,但到底也只是一個未及弱冠的大孩子而已,怎麼能做出:既氣了別人,而又立刻向別人道歉的事來。
此時無影童子兩手捧臉,雙目含淚,低聲嗚咽起來,兩腳不停的踩着那些玉瓶碎片,以發泄胸中憤恨之氣。
這當兒,忽覺有條人影,掠空飛來,此人來勢既疾且猛,使三人霍然一驚,嶽騰更是橫跨兩步,擋在兩人面前,同時力貫雙臂,引功待發。
定神一看,原來是老道長——純陽子。
無影童子一見純陽子,好似嬌兒見母,一頭竄進老道懷中,哇的一聲,竟大哭起來。
他從來沒有受過這種委屈,所以哭得甚是傷心。
純陽子莫名其妙的,一面輕撫着無影童子的肩背,一面慈藹的問道:“小英雄……”他忽然覺得這種稱呼不安,連忙改口問道:“孩子,怎麼哭啦?快説給貧道聽聽。”
無影童子摸了一把臉上淚珠,仰頭説道:“他們兩人聯合欺侮我……”
話未説完,卻又大哭起來,那樣兒的確令人心疼。
純陽子心知無影童子稚氣未脱,又被無相聖尼寵慣,如今是在撒嬌,所以微笑説道:“不會的,孩子,有貧道為你作主。”
側頭一看嶽騰,問道:“你的傷完全好了麼?”
嶽騰躬身一揖,道:“承蒙老前輩垂問,晚輩之傷,不但業已痊癒,而且任督二脈,也已貫通。”
此言一出,純陽子與黃琦兩人,大是一震,就連無影童子也突止哭聲,睜着盈盈大眼向嶽騰望去。
要知一個練武之人,貫通任督二脈,的確不是一件容易之事,純陽子已年屆六旬,仍差很長一段距離。
就連無影童子在目前數年之內,也不一定能達到這種地步,所以三人均是大吃一驚。
純陽子點頭笑道:“那真是一大幸事,恭喜小檀越,不知你現在體內有何感覺?告訴貧道聽聽。”
嶽騰拱手笑道:“晚輩只覺得精神充沛無比,內力奔騰澎湃,似欲脱潁而出,而且戰志激激昂,只希望再有個十絕陣,讓晚輩闖他一闖。”
他説話之時,神色堅毅,大氣磅薄,神勇異常,充滿無比的信心,確有一種頂天立地之慨。
純陽子又看了看嶽騰,徒生感慨,謂然嘆道:“唉!小娃娃乃天生的麗質,人間龍鳳,實叫貧道好生敬佩,今後除魔行道,全在你們年青人身上,唉!貧道是真的老了。”
嶽騰又是躬分一揖,道:“老前輩仁心俠膽,古道熱腸,晚輩在山之時,就常聽八荒神丐化子叔叔談及,衷心傾慕不已,所以恩師再三嚴令,叫晚輩下山以後,追隨二位老前輩,以便常聆教誨。”
但見他頓了頓,又道:“同時兩月以前,在中條古洞之中,巧遇師兄凌霄劍客,也是這般吩附晚輩,所以請老前輩萬千不要過謙才好。”
純陽子早就聽一滌生講過嶽騰之事,此時搓須一笑,點點頭道:“令師乾坤一絕海天遺叟,被譽為武林中近三百年來,最為傑出之人,真是一代天矯,千古絕才,貧道雖無緣拜識仙顏,但對他老人家最為敬仰;令師兄凌霄劍客。也是天生異秉,才氣橫溢,當年雄風,環宇同尊,貧道算是有幸,三十年前也曾見過一面。”
説到這裏,略一沉吟,似有所思,旋又揚眉笑道:“令師既然這樣交待,想必定有深意,貧道痴長數十年,就受你一聲老前輩的稱呼吧。”
嶽騰又是躬身一揖,説了聲是,方退立於側。
純陽子看了看懷中無影童子,又對嶽騰笑道:“昨夜你受傷極重,幸得這位小英雄為你服下一瓶千年靈芝液。不但使你起死回生,而且還助你攻通任督二脈,還不過來謝謝別人一聲。”
嶽騰一則不敢有違,二則也正中下懷,連忙跨前兩步,對着無影童子一揖倒地,肅容説道:“謝謝小英雄救命之恩,剛才嶽某冒昧,多有不是之處,請小英雄多多原諒。”
無影童子早已止住哭聲,現見嶽騰對自己行如此重禮,面上神色又極誠懇莊嚴,那裏敢當,趕緊身形一飄,閃到嶽騰右側,連聲笑道:“不敢當!不敢當!我也有不是之處……”
觸目處,見嶽騰右耳根後,有顆豆大紅痣,心頭一震,神情大為激動,旋即改口問道:“請問兄台,你既姓岳,但不知是哪裏人氏?”
嶽騰微微一笑,答道:“在下乃金陵人氏,小英雄問這個幹嗎?”
無影童子愈加激動,兩眼睜得大大的,怔徵的將嶽騰望了半天,方鎮定心神,隨又含笑問道:“那麼令尊大人,上下二字如何稱呼?”
嶽騰長嘆一聲,道:“唉!在下兩歲之時,就被歹人拐騙離家,幾經輾轉,方被八荒神丐化子叔叔所救,後又薦與恩師收歸門下,因在下離家時年齡太小,故對家父名諱,尚且不知……”
他説話之時,神色黯然,語音淒厲,尤其説到後來,更是淚光瑩瑩,話不成聲。
無影童子愈加激動不已,面色蒼白,渾身微抖……
嶽騰等人見他這般激動,都大為詫異,惑然不解。
純陽子伸手一摸,只覺他兩手冰涼,皺眉問道:“怎麼啦?孩子,你病了麼?”
無影童子搖了搖頭,強作微笑,又對嶽騰問道:“我如説出一個人的小名,不知你是否知道?”
嶽騰也強忍悲痛,勉強一笑道:“恐怕是無法知道,不過,你可説説看。”忽然心頭一動,改口問道:“咦!難道你是金陵人氏麼?”
無影童子微笑的點了點頭,問道:“在你的記憶中,可有春兒這個人麼?”
“春兒!春兒!春兒……”嶽騰喃喃的將這名字唸了幾遍,突然驚道:“呀!這好像是在下幼時小名,自從離家以後,就不曾有這麼叫過我了,不是你提起,我倒真是忘得一乾二淨啦。”
旋又改口驚道:“咦!你怎麼知道的?莫非……”
話未説完,但聞無影童子哇的一聲,撲入自己的懷中,嗚咽哭道:“哥哥!我就是你的胞妹嶽文琴啊。”
嶽騰猛然一驚,急聲問道:“什麼?你是我的胞妹?”怔怔的望着懷中少年。
這真是一件突然而來的怪事,這麼一位英氣勃勃的少年,竟是一位易釵而弁的少女,而且又是嶽騰的胞妹,致使純陽子與黃琦兩人,驚得連退數步。
無影童子從嶽騰懷中仰起頭來,淚眼盈盈的笑道:“是啊,我正是你的胞妹文琴,一點都不假。”
嶽騰見他説得認真,含笑問道:“你今年幾歲啦?”
無影童子稚氣未脱,天真笑道:“十五歲多,十六歲還未滿哩。”
嶽騰點頭笑道:“原來在我離家兩年後,你才出生,難怪我不認識哩。”
旋又皺了皺眉,問道:“你又是怎麼認出我來的呢?”
無影童子得意的格格一笑,道:“是奶媽告訴我的,她説我還有個哥哥,因是立春之日生的,所以就叫春兒,並説你右耳根上有顆紅痣嘛。”
嶽騰下意識的向右耳根上摸去,點頭讚道:“嗯!你真聰明,我真高興有你這麼一位妹妹。”
無影童子嬌憨的白了他一眼,瑤鼻兒一翹,氣道:“還説哩,剛才還説那些話來氣我,哼!別偽裝做得高興來哄我。”
骨肉之情,手足之義,乃是天性,嶽騰心知她是在撒嬌,連忙認錯,微笑道:
“剛才是因哥哥不知,以後絕不讓你再受委屈了,好妹妹,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吧。”
無影童子見嶽騰這般認錯,又格格笑道:“哥啊,看你這樣子,實在説來,我也有錯,剛才不該與你那位朋友爭吵,不過……”
她似是很想説黃琦幾句壞話,但卻又忍住未説。
他兄妹兩人,這乍一相逢,話就多了,致將純陽子與黃琦兩人,冷在一旁,半天插不上嘴。
純陽子見過這對兄妹,均是仙露明珠,瑤池聖品,內心之中,自是大為高興。
黃琦心中卻就大大不同,劍眉連皺,暗道:原來他倆竟是同胞兄妹,一個是海天遺叟之徒,一個是無相聖尼門下,他二人這一合作,只怕武林中立刻就要掀起重大殺孽,看來我流雲谷,將來也必定同毀在他二人手中,如何想個法子,把他兄妹一齊除去就好。
於是偏頭沉思起來,可是,想了半天,仍然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黃琦正在沉思之際,忽聽嶽騰問道:“妹妹,爸媽二位老人家可還好吧!”
無影童子柳眉一皺,悲從中來,眼圈兒一紅,道:“哥啊,我説了你可別傷心,二位老人家早已受人暗算,過逝多年啦。”
這妞兒真怪,她叫別人不要傷心,而她自己卻是邊哭邊講,剛一講完,就哇的一聲,捧臉大哭起來。
這真是晴天霹靂,太以令人驚心,只見嶽騰愈來愈是面如土色,兩眼也越睜愈大,最後倒地昏厥過去。
無影童子雖是大為傷心,但人卻極為清醒,現見嶽騰昏厥過去,不由急得六神無主,反而伏在嶽騰身上,愈加大哭起來。
純陽子連忙走了過來,嘆道:“孩子,別哭,他只是昏過去,讓貧道為他推捏一番。”
俯下身去,在嶽騰渾身穴道上一陣推捏起來。
黃琦心中反而特別高興,跟着邪念陡起,殺機橫生,嘴角閃過一抹猙笑,伺時左手即向袖中摸去。
恰在此時,無影童子抬起頭來,皺眉問道:“他現在這個樣子,你為何反而還笑?難道你就不傷心麼?”
她因年齡幼小,稚氣未脱,赤子之心,想到就説,未經任何考慮?所以,黃琦被問得呆了一呆,一時之間,想不出話來回答。只得略一沉思,又故意乾笑兩聲,方道:“姑娘儘管放心,嶽兄個性,在下早己深知,他因生性太強,一時之間,氣極攻心所致,立刻就會好的。”
説話之際,嶽騰已悠悠醒了過來,身子一挺,倏然坐起,拉着無影童子,滿面滂沱,嗚咽問道:“妹妹,爸媽是什麼人暗算的?快告訴我,以便為兄設法替兩位老人家報仇。”
無影童子搖頭一嘆,道:“唉!爸媽究竟是遭何人暗算,不但奶媽不知,就連奶媽和恩師她老人家,也不知道,妹子這次下山,一則是奉命解救二老危難,二則也是為了尋訪仇人下落……”
嶽騰接口問道:“如今奶媽尚在何處?”
無影童子道:“現在雲嶺,與恩師住在一塊。”
嶽騰又道:“妹妹,爸媽等人是如何受害?還有我的身世,就據你所知道的,儘量告訴我吧。”
無影童子點點頭道:“我也是聽奶媽藝娘告訴我的,你就聽着好啦。”
原來,二十年前,金陵城中有一家威遠鏢局,局主姓岳名昆字建業,為人剛直豪爽,排難解紛,仗義疏財,而又能使得一趟好刀法,所以人都稱為:大刀嶽昆。
大刀嶽昆因為人正直,急公好義,重友輕財,所以在江湖上頗有俠名,深得人緣,其妻王氏,芳名慧卿,乃河西總瓢把子王剛之女。
王氏夫人美而賢,因彈得一手好琴,和使得一手好劍,所以江湖人中,多以琴劍玉女呼之。
夫婦相敬如賓,而相愛似蜜,婚後一年即生一子,因是立春之日所生,故取名春兒,即是如今的嶽騰。
那知春兒於兩歲之時,忽然失蹤,遍尋不見,夫婦兩人自是大為悲怯,但彼此卻又互相安慰。
再二年後,王氏夫人又產一女,即是現在的無影童子嶽文琴。
此時局中生意,更加興隆,鏢師、趟子子、以及奶媽、丫環、傭人等,總共不下八十餘人。
全局之中,不論上下,不論賓主,都是融融樂樂,一團和氣,每一個人,都生活在友誼與情愛的包溶之中。
大刀嶽昆和王氏夫人,更是笑口常開,高興異常。
這當兒,忽聞純陽子插嘴笑道:
“原來小英雄,不!姑娘,是金陵嶽檀越的掌上明珠,就難怪有這樣好的奇緣厚澤了,能被聖尼收歸門下,當真是天大的福氣,令尊令堂,貧道早年也曾有過數面之緣,那真是大大的好人。”
無影童子心頭一喜,道:“老前輩見過我爹爹和娘麼?”
“見過、見過!”純陽子點頭笑道:“雖無深交,卻有數面之緣,只因那時你爹爹的名氣很大,貧道不敢高攀而已。”
旋又側過頭來,望着嶽騰問道:“你離家之時年紀尚小,你又何以知道你姓岳,而又是金陵之人呢?”
嶽騰道:“晚輩是聽八荒神丐化子叔叔講的,據説晚輩幼時是被天殘老邪拐走,後遇化子叔叔才被搶奪過來,因見晚輩資質甚好,方推薦恩師門下。”
接着,想了想,又道:“他老人家只告訴晚輩姓岳,乃金陵人氏,這個騰字還是恩師他老人家賜的,後來我逐漸長大,也曾幾次向叔叔探詢我的身世,他老人家只是嘆氣,而不回答,這次離山,由於恩師催得甚緊,説二位老前輩危機在即,偏偏我又忘了再向化子叔叔請問,不過……”
無影童子突然插嘴問道:“不過什麼?哥,你快説啊。”
嶽騰微微一笑,道:“不過,昨天晚上,我與遼東二惡和紫面如來們見面時,他們都將我認成是你,可見我兩人的確是有點相同。”
無影童子格格一笑,道:“害你為我背了黑鍋,平白無故的與他們打了起來,幸好你為我把紫面如來戰敗,否則,我恐怕還……”
純陽子唔了一聲,點點頭道:“唔!這點倒是實在,若非你倆同時出現,恐怕貧道也會認錯,再則以你倆年齡和時間計算,也的確相符。”
嶽騰笑了笑,又道:“最有力的一點證明,晚輩這春兒之名,極少有人知道,妹妹是在我離家兩年後出生,她能夠説出晚輩這個小名,可見那一定是不會錯的了。”
無影童子道:“那怎麼會錯,何況你右耳根上有顆紅痣哩。”
嶽騰道:“妹妹,請你繼續再講下去好嗎?”
無影童子點點頭道:“這一切都是奶媽告訴我的,就在我們家正興旺的時候,突然在一個深夜裏,闖來一批蒙面賊人,大肆屠殺,雖經爹孃和一些鏢師叔叔們全力抵抗,但終歸無用,而全部遭了賊人毒手。”
嶽騰皺眉問道:“那這是多少年前的事?”
無影童子道:“是十五年前的事,那時你大概離家只有兩年,我還只有四個月,奶媽藝娘,見勢不妙,就抱着我從後門逃跑,立刻就有三個賊人追來,她老人家武功又很平常,正在危機當兒,就遇見恩師她老人家啦。”
嶽騰虎目含淚,問道:“難道後來就沒有調查仇人是誰麼?”
無影童子嘆道:“怎麼沒有調查,只因爸媽生前沒有一個仇人,所以,顯然再三調查,也是毫無線索可尋,何況奶媽她老人家又是一個極少在外行走的婦道人家,而且還要照顧我,後來收老人家覺得風險太大,就帶着我隨恩師上雲嶺去了。”
但聞嶽騰又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這次他雖未昏倒,但哭得甚是傷心,真是滴滴血淚,聲聲令人心寒。
嶽文琴見哥哥一哭,她年齡幼小,最是容易感染,也跟着大哭起來。
純陽子黯然一聲長嘆,面色慼慼,顯然,連這位看破紅塵十丈的老道,也有些激動、淒涼、與悲傷。
唯有銀扇書生黃琦,不但未灑同情之淚,而且還暗暗高興;但於高興之餘,更增幾分畏懼之心。
嶽騰兄妹哭了好一會,內心的積鬱和痛苦,也發泄得差不多了,但仍在不停的抽噎。
純陽子嘆了口氣,沉聲吟道:“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睏乏其身……唉!孩子,還是振作起來吧。”
這幾句話,直同暮鼓晨鐘,嶽騰聞後不由心頭一震,暗道:對呀!爸媽的血海深仇未報,妹妹的年紀又小,如果自己不及時振作起來,徒自悲傷又有何用。
他明白了自己責任的重大,一時之間,也似乎長大了許多,連忙擦乾了臉上淚水,對純陽子躬身一揖,道:
“老前輩所教甚是,今後晚輩若不訪出賊人,報此血海深仇,定以此石為例。”
猝然拍出一掌,將身側一塊若大青石打得粉碎。
要知他在任督二脈一通以後,其功力又不知較前增加了若干倍數,舉手投足之間,所使出之力道,亦非常人能及,致使純陽子與黃琦兩人驚得一呆。
半晌,方聽純陽子説道:“孩子,這場血案,已經歷了十五年,其兇手是誰,仍未在江湖上傳聞,可見對方是極為狡詐陰險之徒,二位也不要急在一時,這隻有暗中慢慢訪查,不過,勿論對方是如何機警、狡詐,終有明白的一日,天理昭彰,因果循環,最後,賊人終必遭到報應。”
嶽騰雙手一拱,問道:“依老前輩看,要查這件公案,應該從何處着手,還請老前輩指教。”
純陽子頷首笑道:“指教不敢,不過,既然貧道知曉此事,決不會置身事外,至於究竟如何查法,還得與你一滌生前輩商量一番,再作決定,因為,對這些事情,他比貧道高明多啦。”
“當真!”無影童子清脆一笑,道:“那老兒精得要命,也許他真有辦法,為我們查出仇人是誰。”
這當兒黃琦忍不住插嘴説道:“以在下看法,可能就是那天殘老邪,要不然為何要把嶽兄拐騙離家。”
這傢伙心機深沉,而又狠毒,當真厲害得緊。
嶽騰兄妹因毫無經驗,所以兩人看了看他,又回頭向純陽子望去。
純陽子皺眉看了看黃琦,搖搖頭道:“以貧道想來,那是不可能的……”
嶽騰接口問道:“那為什麼?”
純陽子略為思忖,揚眉笑道:“那時,令尊雖然頗具俠名美譽,但終只是江湖中一般人物,可是,二聖、三妖、四奇、十魔,乃是屬於世外高人,其名望聲威,與一般江湖人物,自不可同日而浯,他那會自短其志,去與令尊等人結怨。”
説到這裏,停了一停,又道:“再則,如果老邪真為了拐騙你,而要殺你全家的話,大可明目張膽的白天為之;令尊雖有大刀威名,但若要抗拒天殘老邪,無異以卵擊石,而老邪真欲滅你嶽門,也只是舉手投足之事,何必定要深夜,而又要蒙上黑巾。”
嶽騰點點頭道:“老前輩這話很對,的確也在情理之中。”
“最重要的一點,”但聞純陽子又繼續説道:“勿論二聖、四奇、或是三妖、十魔、這些世外高人,大多都是獨來獨往,固然有時迫於形勢,也會聯手於一時,但都是與他們同等身份的人,又那裏會有一批黑衣蒙面人哩。”
無影童子點頭笑道:“據老前輩這麼説來,滅我全家者,不是三妖、十魔中的人羅?”
純陽子頷首説道:“以貧道看來,多半不是……”
嶽騰雙眉一皺,精芒電閃,凜然生威,道:
“縱然是三妖十魔中人所為,晚輩也要誓報此仇。”
純陽子道:“貧道意思是説,只要不是三妖十魔中人所為,就比較好察得多啦。”
無影童子問道:“那要怎麼察呢?還要請老前輩指教。”
純陽子撫須一笑,道:“既然不是三妖十魔所為,那就是江湖上一般人物或門派,這範圍就小得多了,也就容易察啦。”
無影童子兩眼睜得大大的,茫然問道:“江湖中這麼多人物和門派,範圍怎麼會小?”
嶽騰忽然雙目一亮,點頭笑道:“我知道啦,我們只要把江湖上各大門派,逐一清理,過濾,範圍就更加縮小啦。”
純陽子點頭笑道:“當年令尊威遠鏢局的實力,亦不算弱,能於一夜之間使其滅門,江湖上有些實力者,包括少林、武當、峨眉、華山、點蒼、衡山、丐幫,以及南莊、北堡、西谷、東嶼四大世家在內,最多不會超過二十個門派,何況在這二十個門派中,還有些門派根本就不可能做這種事。”
嶽騰兄妹兩人,經老道長這一分析,指徑點竅,覺得察出仇人之事,大有希望,自然甚為高興。
可是黃琦卻就不同,心頭連連驚震,暗暗想道:這牛鼻子老道看來木訥,似是很傻,那曉得比一滌生那老鬼,還要精明得多,像他這樣分析事理,不要多久,嶽騰那小子的江湖經驗,就會大有長進了。
但他畢竟是城府極深的人,心中所想與嘴中所説,完全是兩回事,為了避嫌及引人起疑,當下朗朗笑道:“高明,高明!老前輩分析事理,邊剖入微,真叫晚輩好生佩服,這樣一來,嶽兄的血海深仇,定會指日可破,到時候兄弟雖然不才,定當一效微勞。”
他這幾句話,主要是講給嶽騰兄妹聽,以俾討好,那知,側頭一看,只見嶽騰兄妹正在為將來報仇之事,談得甚為熟絡,似乎根本就沒聽自己剛才所言,不禁大為後悔。
回頭再向純陽子望去,希望得到一番嘉許,引起嶽騰兄妹注意,那曉得純陽子僅只點頭淡淡一笑,而且笑得甚為神秘、含蓄,彷彿有着甚多的意義,因而一顆心直往下沉,精神也差點崩潰。
這當兒,忽聽無影童子説道:“哥啊,將來訪出仇人以後,先要讓妹子殺個痛快。”
嶽騰點頭笑過:“好吧!那麼你今後你就多用點功,準備將來為爸媽,及諸位伯伯叔叔們報仇吧!”
“好啊!”嶽文琴小手連拍,卻又改口説道:“我知道如果只讓我一個人殺,你一定是不甘心,而我也殺不了那麼多。”
嶽騰逗着乃妹道:“那你説怎麼辦呢?”
但見她偏頭想了一想,方道:“這樣好啦,我們現在跳約定好,將來訪出仇。人以後,男的該你殺,女的歸我殺,我們兄妹兩人,一定不要人幫,殺他個落花流水,雞犬不留。”
嶽騰點頭笑道:“好吧,我們就這麼約定。”
他兄妹兩人一問一答,把殺人説得這樣輕鬆,簡直像是做遊戲一般,真令人入耳心驚,不敢聽聞。
純陽子聽得壽眉連皺,本欲勸解他們兄妹一番,但又覺得嶽騰驟聞惡耗,這種心態自是難免,故又作罷。
黃琦聽他倆對答之言,不知怎麼,內心如中鐵錘,陣陣疼痛,而面上神色,也變化無常,驚惶、焦急、憂慮、悔恨,兼而有之。
幸喜嶽騰兄妹,和純陽子三人,都未曾注意到,否則,恐怕當場就會起疑。
此時朗朗晴空,日正當中,正是午時光景。
嶽騰望了三人一眼,笑道:“現在時已不早,我們還是快些趕進城去,免得一滌生老前輩等得心急。”
“當真!”文琴清跪一笑,道:“我們還要與他商量事情哩,那我們快走。”當先一躍而去。
純陽子與嶽騰兩人,相視一笑,也隨後奔去。
銀扇書生黃琦,心眼最多,偽裝兜起長袍衣襟,以示小解,卻是故意落在最後;直待三人去遠,他才發出一頓得意的獰笑,向前急跨兩步,側身在一條小石縫中,拾起一瓶尚未毀去的千年靈芝液,連灰都沒有吹一下,就連忙揣入懷中。接着又向四周搜望一眼,覺得絕對再沒有幸存,然後才哈哈一聲長笑,奮力一躍,直向三人追去。
本來,人在心浮氣燥之時,不免有些粗心大意,剛才無影童子氣極之下,一掌毀去聖藥,但其個有一瓶因風一吹,滾落在一條石縫之中,而沒有破損,嶽騰兄妹兩人,又正在鬥氣,未曾注意,黃琦卻因正在對面,所以看得甚為清楚。
黃琦許是何等精明之人,他既已看清,那會言明,而且還裝得若無其事,連那石縫看都不看一眼。
深恐於無意之間的一瞥,而引起來嶽路兄妹兩人的注意。
後來黃琦之所以落崖不死,全靠此藥所救,並獲奇遇,造成一代梟雄,較三妖十魔更加難鬥,此是後話,留待慢表。
※※※
約只盞條功夫,四人已離開山野,來到通往舒城的官道之上。
正走之間,忽聞文琴在前驚愕一聲,問道:“哥啊,你看,這是什麼?”
三人往前一看,只見一株大樹杆上,釘着一張皮製的小巧斑斕猛虎,顯然,這是江湖人物,用以連絡的標記,只因嶽騰兄妹閲歷尚淺,認不出那派人物所用。
純陽子看了一眼,未予作聲,只回頭向黃琦望去。
黃琦自嶽騰兄妹相識以後,自知更難將嶽騰除去,反而害怕之心逐漸加劇,幾次都欲道別他往,但又覺沒有充分理由,恐怕引起幾人疑心,故只得硬着頭皮,隨在幾人身後,待機告別。
現見如此機會,豈可錯過,當下故作一驚,道:“這是兄弟屬下五虎所留標記,看來虎尾上翹,必有重大緊要之事,要找兄弟一決,所以兄弟暫與嶽兄告別,多則三月,少則一月,再來追隨嶽兄驥尾。”
説話間,對嶽騰拱手一揖,就欲轉身離去。
嶽騰灑然一笑,道:“黃兄請慢,兄弟想找個地方,與黃兄當面談談。”
不論嶽騰是如何表情,但這句話都會使黃琦大吃一驚,心説:這小子找我幹嗎?莫非他已知道我有害他之心,想找個地方對我痛下毒手,或是嚴刑逼供,再不然,就是我已知道他的身世來歷,而想殺我滅口……
這樣一想,心裏更加害怕得厲害,面色也為之一變。
但他究竟是城府極深之人,立刻鎮靜心神,面上神色也只稍變即逝,最後大着膽子,鼓起勇氣,拱手説道:“並非兄弟有拂兄台之意,的確是因事在危急,時不我與,嶽兄有話,就請説不妨,何必另找地方。”
在他想來,如果嶽騰對自己真有不利,在此地發生爭執,純陽子定會念在昨夜共同禦敵的份上,而從中解危,倘若嶽騰單獨在一個地方發生爭執,那麼連一個解危的人都沒有,自己定會吃虧。
他提心吊膽的説出先前那番話來,也算是勇氣可嘉。
那知,嶽騰有些臨別依依,默然神傷的笑道:“兄弟監於天龍教人,的確不好對付,所以想把師門遁影九式身法,其餘幾步教你,唉!那知黃兄走得這麼匆忙,這隻有留待以後再説了。”
黃琦聽得怔了一怔,大為後悔,但話已出口,怎好意思再向別人提出要求,當下只得拱手笑道:“嶽兄盛情,實令兄弟感之不盡。”旋又哈哈笑道:“兄弟雖是無能,但屬下五虎,亦乃人中之傑,量他天龍教人,也把兄弟奈何不得,嶽兄儘管放心就是。”
嶽騰點了點頭,拱手笑道:“好!咱們後會有期,黃兄,前途珍貴。”
黃琦也是拱手一揖,轉身邁開大步而去,接着摺扇一展,邊搖邊走,那樣兒當真瀟灑得緊。
當他伸手向懷中一探,嘴角閃過一絲得意的微笑,暗道:雖然受了些氣,不過也算不錯,總還撈到點什麼。
嶽騰怔怔的望着黃琦背影,只見他儒衫飄飄,摺扇輕搖,瀟灑脱俗,心下大是敬佩。
直待黃琦去遠,嶽文琴鼻中輕哼一聲道:“哼!這人偽仁偽義,我就看不順眼,將來他若是再惹火了我,哼!我非要他……
好看不可。”
她本想説:我非要他的狗命不可,但回頭一看乃兄,旋又連忙改口。
嶽騰心知乃妹年齡太小,對人對事只憑一時喜厭,説話無心,故只淡淡一笑。
約只半個時辰,三人已到城中,並在一家客棧找到了一滌生,當三人剛一進門,一滌生雙目炯炯的注視着無影童子,臉上神色又驚又喜,卻又似喜還懼,那樣子真是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果然,無影童子由一滌生身邊,擦身而過之際,右手忽然閃電般的一抬,一滌生立刻一聲驚叫,閃讓四步,回頭一看,只見無影童子一面在拍打身上灰塵,一面格格嬌笑不已,方知自己被愚弄戲耍一番。
一滌生素來玩世不恭,遊戲風塵,最愛找那有為的後生晚輩,開開玩笑,那知如今卻被無影童子反而戲耍一番,任他老兒險皮如何厚法,這也時不禁有點微微發紅,自覺無趣的略顯尷尬。
但這老兒到底是極為灑脱之人,既列為風塵奇俠,自有過人雅量,面上神色,稍紅既逝,卻嘻嘻笑道:“這娃兒精得像猴子,真是一點虧都不吃。”
文琴本是在格格嬌笑,但聽老兒話後,笑聲突止,柳眉一揚,氣道:“你罵那個像猴子?……”
一滌生於嘻笑聲中,閃到嶽騰身後,道:“好娃娃,快些幫忙。”
他這一逢硬變軟,不但把嶽騰和其他客人,逗得哈哈大笑起來,就連一向道貌岸然“寶相莊”的純陽子亦不禁為之莞爾。
文琴本是在生氣的,但見老兒這般情態,立刻怒氣頓消,隨又格格一陣嬌笑,向後院走去。
一滌生從嶽騰身後跑出,聽見這陣嬌笑,又不由望着無影童子的背影,呆呆發起楞來。
一滌生楞了一陣,隨又回頭望着嶽騰眯眼一笑。
嶽騰自是不能與乃妹相比,怎可對神州二老嘻笑肆之,所以一見老兒想開自己玩笑,連忙躬身一揖,道:“老前輩這一向可好?”
一滌生見嶽騰如此恭謹,反而不好意思起來,笑道:“你娃娃的傷,可完全好了麼?”
嶽騰微笑答道:“謝謝老前輩關心,晚輩已經完全好啦。”一滌生點點頭道:“那就好。”
旋又回頭望着純陽子道:“想不到少林寺的無憂大師,和武當山的十葉道長,昨夜也趕去回馬坡,並且竟與華山二怪,鄂東二霸,魯南三狼等人合作,也想乘我們之危哩。”
純陽子壽眉微皺道:“不會吧……”
嶽騰卻連接口笑道:“這點可能是老前輩誤會了,其實完全是泄機老怪在從中搞鬼……”
接着,便將昨夜偷聽泄機禪師,與鄂東二霸、魯南三狼等人,預謀之事,詳詳細細的講了一番。
一滌生方又嘻嘻笑道:“這還像話,今天早晨我老兒與那十葉道長,差點弄得反目成仇哩。”
停了一停,又道:“那泄機老怪最是狡猾不過,憑你娃娃怎麼能捉得到他,老實説,除了我老兒,他有幾分忌憚以外,其他任何人,都精不過他。”
嶽騰心知這老兒的確是精,同時又有太阿寶劍的事實證明,自然並非是在吹牛。
三人談笑之間,店小二已送上酒菜,一滌生首先抱起酒壺,連喝了幾大口,方抬頭長長抒了口氣,用衣袖摸了一把嘴上酒漬,向身旁看了一眼,道:“咦!那娃娃還沒出來,莫非被貓兒含去了麼?”
忽聞一陣脆聲入耳,道:“你才被貓兒含跑了哩,哼!亂講……”
話聲未了,一陣香風撲鼻,三人眼前一亮,突然出現一位綠衣少女,婷婷秀立於前,都不由驚得一呆。
這少女生得好美,當真是玉骨冰肌,麗質天生,清新脱俗,宛如不食人間煙火,致使屋內所有之人,無不暗暗稱讚。
一滌生怔怔的看了一陣,嘖嘖笑道:“嗨!那來的這麼標緻的小姑娘啦,真是美得死人。”
嶽騰連忙笑道:“這是晚輩胞妹,名叫嶽文琴,也就是最近幾月來,江湖上人們傳言的無影童子,今夜請老前輩多多指教。”
一滌生聽得猛然一展,又似有些莫名其妙,不由怔怔的望着嶽騰,又回過頭去看看嶽文琴……
連這麼精明的老兒,一時之間,也被搞糊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