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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幽冥傳帖

    華雲龍轉念上下,但覺讓如此佳人,日坐愁城,乃萬分殘酷的事,道:“姑娘身世……”

    薛靈瓊截口道:“你不必問。”語音微頓,幽幽地道:“我本來不想説的,如今卻又改了主意。”

    華雲龍柔聲道:“你最好是説,這樣會好受些。”

    薛靈瓊螓首微點,忽又笑道:“我先將玄冥教內部簡單説明吧!”

    想了一想,道:“玄冥教教主以下,設有副教主一人……”

    華雲龍心頭一動,插口道:“那副教主姓甚名誰?”

    薛靈瓊道:“我只聽人叫他吳副教主,名字卻是不曉。”

    華雲龍暗道:“原來程淑美俗家丈夫,現在是玄冥教副教主,雖難怪她有恃無恐,可是紅玉……”

    但聽薛靈瓊又道:“再下是總壇與天、地、人三壇壇主,分司內外,各地分壇壇主,武功不高,不説也罷,非同小可的是“萬有殿’供奉了一批奇人,個個莫測高深……”

    華雲龍暗道:“聽説九曲宮當年也有座‘萬有殿’,那魔頭既自命‘九曲神君’自然要仿建當年的‘九曲宮”。”轉念下,道:“那批人再高也高不過玄冥教主吧?”

    薛靈瓊怔了一怔,道:“應該是在玄冥教教主之下。”

    華雲龍忽然放聲大笑,道:“想那批人不過玄冥教主手下奴才,如何夠得上奇人之稱?”

    薛靈瓊方自一怔,忽聽“嗤!”的一聲鋭響,一縷勁風直接華雲龍面門。

    華雲龍何等身手,如何會被擊中,頭一偏,卻不慌不忙地躲開,那顆小石卻“碰”的一聲,穿破門扉。

    但聽一聲長笑,窗外有人道:“小子貧口薄舌,理當一懲。”

    華雲龍身若閃電,穿窗而出,大喝道:“説要一懲,因何逃走?”

    這兩句話,洪聲震耳,客棧中人,及左鄰右舍,早被驚醒,只是知道江湖人爭殺,少惹為妙,一個個裝聾做啞,依然一片沉靜。

    華雲龍上了屋瓦,依稀見一條人影,向東北激射而去,心中一轉,疾追上去。

    忽聽薛靈瓊叫道:“華公子……”

    華雲龍略一駐足,回頭道:“薛姑娘,此人非除去不可,你快些遷居。”

    話甫落,見那人影在城頭閃了兩閃,已然失蹤,心中大急,拼力追趕。

    追出城牆,依稀見前面數十丈,一條人影,他越發拚出全力,只因聽那人口氣,似是玄冥教人物,走脱了此人,薛靈瓊主僕更是危險。

    這一陣奔馳,疾逾電閃,已將徐州城遠遠拋下。

    又過一程,華雲龍忽見前面那條人影停了下來。

    華雲龍暗忖:以輕功而論,此人已是頂尖高手,我要取勝,怕不容易。

    轉念間,巳衝至那人近處,只見原來一個面若重棗的青袍老者。

    只聽那青袍老者哈哈一笑,道:“小子,你迫老夫怎地?”

    華雲龍止住腳步,道:“閒話不説,只問閣下是要受一段拘囚時日,或是埋骨於此?”

    他淡淡説來,那青袍老者怒湧如山,暴喝道:“好狂的小子!老夫—一”

    忽然驚覺,哈哈一笑,道:“好狡猾的小子,老夫吃過的鹽,比你的飯還多,焉能陰溝裏翻了船?”

    華雲龍確有激他心浮氣燥,相機取勝之意,也暗贊那青袍老者不可輕視,龜甲古劍一拔,漠然道:“我也是真話,聽不聽由你。”

    那青袍老者一瞥他手中古劍,道:“你已準備與老夫一拚?”

    華雲龍冷然道:“你知道就好。”振腕掄劍,劈了過去。

    那青袍老者視如不見,仰天大笑,道:“可惜啊!可惜!”

    華雲龍見那青袍老者不避不架,他雖自幼刁鑽古怪,卻天性豪俠,只得硬生生收回到招,道:“可惜什麼?”

    那青袍老者笑聲一收,道:“你以為老夫是什麼人了?”

    華雲龍夷然道:“大概就是那玄冥教主養在萬有殿的那批人。”

    青袍老者道:“老夫可惜的即是,你事未弄清,即輕舉妄動,兵兇戰危,豈可不謹慎。”

    華雲龍暗暗冷笑,道:“看來閣下倒像一位長者,尊謂如何?”

    青袍老者淡然道:“又不作狀具結,報名幹什麼?”

    華雲龍劍眉一軒,道:“可惜無論如何,今夜是必領教領教了。”

    此際,天將破曉,四野茫茫。

    那青袍老者震聲一笑,道:“好小子!老夫不給你點教訓,也不知你將來要狂上哪一天了,也罷!”

    只見金光一閃,那青施老者已雙手各執一大若海碗,外緣平滑,內若鋸齒的金環,既不似龍虎鋼環,也不似護手圈,倒是從未見過的奇門兵刃,華雲龍暗付:這兵器必可鎖劍,只是咱們華家劍法,豈你可所想像。

    但聽那青袍老者道:“老夫這‘月日雙環’,招式另有神妙,你當心了。”

    華雲龍道:“華家劍法的奧妙,想來是不必説了。”

    他殺心雖以稍減,卻不甘輕易放走那青袍老者,心念一轉,撲了過去,古劍斜揮,攔腰斬去。

    他這一劍平平淡淡,乍看一無威勢,那青衣老者卻瞿然一驚,暗道:“如此功力,不愧天子劍之子。

    心急電轉,僕身避過。

    華雲龍曬道:“我當閣下武功多高,原來深諳閃避。”

    那青袍老者怒氣一湧,暗罵:好個狂小子,非給你一頓教訓不可。

    心中在想,口中卻道:“好啊!你不是要領袖羣倫?玄冥教比老夫高的,大有人在,打不過老夫,還是乖乖滾回落霞山莊去吧。”

    語聲中,金光閃掣,有若一座金山般,朝華雲龍當頭罩下。

    華雲龍也暗暗心驚,卻昂然不俱,手中劍一振,猛然迎上。

    只聽一陣金鐵交鳴之聲,華雲龍登登登連退三步,左手痛麻不已,心頭一震,但見那青袍者者亦飄退丈餘,面上微現驚色,暗道:“他未必佔便宜了。

    那青袍老者心神震動,喝道:“好小子!”

    金環互擊,發出一陣震耳之聲,撲身上前,雙環一擊華雲龍百匯穴,一襲小腹。

    華雲龍身形凝立,刷的一聲,古劍閃電般點向敵胸。

    他這一式,妙處全在一個快字,後發先至,竟比那青衣老者猶快了一線。

    那青袍老者瞿然一驚,忖道:“這孩子,劍法竟已練到這等地步。

    心中在想,口中笑道:“孺子可造。”招式一收,轉至華雲龍左側。

    華雲龍身隨劍走,古劍指定那青袍老者,忖道:“這青袍老者來的突兀,雖似惡意不深,但同道中並未聞用‘日月雙環’的,不可不防,天色巳明,伍伯伯及昌義兄等,見我失蹤,怕不大肆搜尋,還是速戰速決為是。”

    心念電轉,大喝一聲,刷刷兩劍,全力進攻。

    那青袍老者揮環迎敵,暗道:“瞧他似已視我為大敵,要不要將身份講明瞭?

    他一念猶豫,已被華雲龍搶了先機。

    只聽華雲龍一聲朗笑,一連攻出十餘劍,攻勢如長江大河,滾滾而來,那青袍老者功力固高,手中一雙金環,雖有傲視江湖的造詣,一時間,也勢窮力蹙,招架唯艱,再也不暇旁慮,全力對敵不遑了。

    那青袍老者如陷泥淖,縛手縮腳,數次搶攻,都扳不回平手,他個性高傲,如何肯於此等情況説明身份,心念數轉,忽然甘冒奇險,賣個破綻。

    這等高手互搏,稍一疏忽,那是必死無疑,那青袍老者也不過是奮力反攻,略為急燥一點。

    華雲龍動在意先,自然而然就欲施出一招”大河星散“蹈隙而入,卻忽然想道:“我這一招施出,他是不死必傷……”

    不覺劍式一頓,欲吐還吞。

    那青袍老者等的就是這個,震聲一笑,金環疾出,連連進擊,華雲龍頓時失去上風。

    只見朝陽照耀下,一團金光中,一道青光,翻騰不歇,刺目驚心,那金環與古劍劈風之聲,如狂風怒吼,震耳欲聾。

    華雲龍心神凜然暗道:“天下奇人果若過江之鯽,這老者我何嘗聽過了,竟有這等功力。”

    忽聽那青袍老者沉聲道:“華煬,你還不認輸?”

    華雲龍冷然道:“你這話説早了。”

    説話中,但聽嗆啷巨響,劍環交擊,兩人兵器都藴足了真力,一震之下,頓感虎口一麻,華雲龍手中劍固遠遠盪開,空門大露,那青袍老者左手金環,也被挑飛。

    金光沖天而起,一閃而逝。

    那青袍老者哪顧及護回金環,只聽他哈哈一笑,右手金環一插,疾朝華雲龍左肋擊下。

    這一環快如閃電,華雲龍看着難以躲過,誰知他不躲不閃,黽甲古劍由左而右,借勢一招‘龍戰於野’,亦將點上那青袍老者腰際。

    那青袍老者未待金環沾衣,即便收回,也算小勝一場,眼下卻見若不撤招,則必拚個兩敗俱傷,無奈之下,金環一收,飄退二丈。

    但聽華雲龍大喝一聲,如影附形,緊隨而上,古劍倏吐,沾衣即即古劍歸鞘,拱手一揖,道:“晚輩得罪了。”

    那青袍老者為之氣結,道:“好小子,老夫那一環如原勢不變,你現在只怕只可申吟了。”

    華雲龍笑道:“晚輩早料前輩是位尊長,必然不會擊下。”

    那青袍老者怔了一怔,道:“小無賴!”

    華雲龍含笑道:“何況前輩此來必是試試晚輩武功機智,能否應忖強故,小子如窩窩囊囊豈不惹前輩不悦?”

    那青袍老者暗忖:好聰明的孩子。

    心中暗贊,口中卻道:“少年人要忠實點,你一味賣俏不嫌膚淺?”

    華雲龍已篤定他必是同道尊長,道:“老人家教誨,小子敢不拜領。”果然僕身一拜。

    那青袍老者側身避開,道:“老夫也當不得你的禮。”

    華雲龍肅容道:“老人家尊號……”

    那青袍老者截口道:“你還想刮老夫的臉皮?”

    華雲龍陪笑道:“小子是怕失禮。”

    那青袍老者哼了一聲,道:“你早失禮了……”倏然頓住,目光一閃,向右邊一座青葱茂森望去。

    忽聽華雲龍道:“來者是友。”

    那青袍老者冷冷一笑,道:“是女子?”

    華雲龍一點頭,道:“老人家功力高強,老遠便聽出來了。”

    那青袍老者臉色一沉,道:“好極了,隨處都有膩友,嘿嘿!老夫真不信你是天子劍的兒子”

    華雲龍心頭一震,隨笑道:“老前輩……”

    但見那青袍老者猛地身形一幌,掠身撿起那隻飛去金環,毫不停頓,向東而去,華雲龍忙叫道:“您去哪裏?”

    只聽那青袍老者的聲音遙遙道:“去落霞山莊,去叫你爹準備好老大的板子等着,狠狠教訓你一頓。”

    語甫落,人已無影無蹤。

    華雲龍心道:要去我家,應該往西才是,他一定是唬我的話。

    忽聽一個銀鈴似的聲音道:“華公子。”

    華雲龍轉過身子,卻見左側林中,蓮步款款,走出三位美豔少女,為首正是方紫玉次徒賈少媛。

    他早已發覺三人,並不驚訝,淡然道:“尊師與顧老前輩來否?”

    賈少媛吃吃一笑,道:“華公子瞧不起咱們麼?怎麼咱們來了,連問也不問一聲?”

    華雲龍啼笑皆非,拱手一揖,道:“是在下失禮了。諸位姑娘好?”

    賈少媛三人,也一本正經的回禮,齊聲嬌笑道:“華公子好?”

    華雲龍暗忖:這些丫頭一個個刁鑽之極。直問反而費事。心念一轉,含笑道:“貴教來人多少?”

    賈少媛格格嬌笑一聲,道:“你猜。”

    華雲龍目光一掃她們,笑道:“我猜只有二位,偷跑的。”

    賈少媛嗔道:“胡説!全來啦!”

    華雲龍瞠目道:“全來了?”

    賈少媛道:“不是,本教精鋭,全已到了徐州。”

    華雲龍自言自語道:“查幽昌不是死人,怎麼如此扎眼的一羣人也會漏掉了?”

    忽聽那黃衣少女噗哧一笑,道:“華公子,別聽我二師姊的,本教雖全已北上,咱們二人卻是最先至徐州。”

    賈少媛黛眉一揚,轉面嗔道:“死丫頭,你好大膽子,膽敢跟我作對。”

    華雲龍哈哈一笑,拱拱手道:“告辭了。”

    忽聽那紅衣少女道:“華公子請留貴步。”

    華雲龍止住身形,笑道:“姑娘何來指教?”

    那紅衣少女嬌嗔道:“華公子來去匆匆,顯然是不屑理會咱們。”

    華雲龍蹙眉苦笑,道:“那有這回事。”

    那紅衣少女接道:“華公子大約連咱們叫什麼也不知道……”

    華雲龍吟吟一笑,道:“在下記性素差,經歷的事,過目即忘。”

    那紅衣少女笑道:“我説對了吧?

    華雲龍接道:“唯有天下名花,無論姚黃魏紫,名字一過耳,則終身不忘。”

    忽聽那黃衣少女吃吃一笑,道:“聽來倒像是知道,華公子説説看。”

    華雲龍哈哈一笑,道:“諸位姑娘都姓賈,那是不必説的了。”一指那黃衣少女道:

    “姑娘單名一個婉字。”又一指那紅衣少女,道:“姑娘芳名南姣,在下未記錯吧!”

    三位少女齊齊嬌笑起,華雲龍吟吟而笑,半晌,賈少媛始道:“二位師妹不要胡鬧,正事要緊。”

    華雲龍啞然失笑,忖道:“你們也知正事要緊,玩笑在先,正事在後,也未免太不分輕重了。”

    只聽賈少媛道:“華公子可知本教北上之故?”

    華雲龍暗道:這還要問,顧姨與咱們家是何等交情,自是助我來的。

    心中在想,口中笑道:“貴教神機莫測,我如何得知。”

    賈少媛嬌笑道:“量你也猜不到。”頓了一頓,道:“當家師接得你在徐州,仗令尊聲名胡做非為……”

    華雲龍大笑截口道:“辦正經事,豈是胡作非為?”

    賈少媛抿嘴一笑,道:“家師就招來咱們説:這小子頑皮胡攪一通,你們説該如何是好?我就説:那還不容易,他死他活,咱們不理就是了。”

    華雲龍敞聲笑道:“姑娘好狠的心。”

    那黃衣少女賈婉格格嬌笑一聲,道:“別忙,還有更狠的。”

    華雲龍張目一笑,道:“是誰?”

    那賈婉笑道:“就是我。”

    華雲龍道:“你又如何説法?”

    那紅衣少女賈南姣吃吃一笑,道:“她呀?她説,師父,這樣太便宜他了,既然他想挑起一場風波,咱們就幫他把四海八荒的魔頭,全都牽出,讓他—一收拾,豈不是助他大出風頭了。”

    華雲龍笑道:“好主意,卻恐風頭雖健,命就短了。”

    賈少媛嬌嗔道:“盡説喪氣話。”忽然面色一整,道:“二師妹的話,雖是玩笑,也是事實,華公子,家師真存有一勞永逸之意。”

    華雲龍劍眉微蹙,道:“你們就未曾想到,我架得住?”

    賈少媛道:“得道者多助,華公子又何需憂慮,徐州不是有那麼多同道?”

    華雲龍緩緩説道:“同道雖是不少,武功低弱的佔大多數。”

    語音凝頓,笑道:“總是諸位尊長好友,瞧我太以不肖,是以不加理會了。”

    賈少媛嬌笑連連,道:“咱們武功,也是低弱,華公子大概不歡迎了?”

    華雲龍喜動顏色,道:“歡迎之極,姑娘如今下榻何處?”

    忽聽那賈南姣嬌笑道:“看得見華公子與那穿玄色勁裝的少女就是了。”

    華雲龍微微一怔,暗道:以她們功力,不可能欺近而我不覺……略一忖思,已猜到她們大約是住在王家老棧的對面,自己一時疏忽,倒忘了注意。

    賈少媛那勾魂攝魄的美眸,在華雲龍身上一轉,媚笑道:“華公子,孤男寡女,處於暗室,你與她做了些什麼?”

    華雲龍暗道:好大膽的丫頭,連這話也説得出口。敞聲一笑,道:“室中點了燈,姑娘難道未見?”

    賈少媛笑道:“那是隔了許久以後。”

    華雲龍無心跟她們胡扯,當下道:“在下要回棧了,改日去諸位姑娘處,再行細敍。”

    賈婉笑道:“咱們也要回城,同行一程,華公子不會討厭?”

    華雲龍哈哈一笑,道:“有女同行,固所願也。”

    説話中,四人一起走回城去。華雲龍施展三四分輕功,賈少媛等三人己吃力之極,愈拖愈遠,賈婉不禁高聲叫道:“你再這麼趕喪似的,我可要罵了。”

    華雲龍回頭一看,短短一程,她們已落後七八丈,只得將腳步放得不能再慢,才讓三人跟上。

    好不容易,徐州始又在望,放緩腳步,進入北門。

    他們一男三女走在一起,實是惹眼,男的俊逸軒昂,英氣勃勃,女的都是美豔奪目,而且舉手投足,俱有一種撩人韻致。這時城門行人雖多,熙攘擁擠,但見了四人,全都讓開了一條路,華雲龍早是徐州家喻户曉的人物了。

    行到王家老棧的對面一家宅第,但見林木葱蘢,庭院深深,面龐一轉,笑道:“諸位所居之處,清幽敞闊,我真想搬來。”

    賈南姣嬌聲道:“請呀!華爺虎駕,請都請不來哩!”

    華雲龍微微一笑,道:“貴教只來了三位?”

    賈少媛知他擔心已等的力量薄弱,道:“放心好了,玄冥教、九陰教、魔教如不將你先收拾了,大致還不會找上咱們這些小人物。”

    華雲龍暗暗忖道,她這話之意,似説若咱們華家倒下,正派俠士則必無噍類。

    只聽賈婉笑道:“何況敝教也非無一高手,都象咱們一樣不濟。”

    華雲龍淡淡一笑,一揖至地,道別而去。

    才走了幾步,忽聽背後碎步,回頭一看,只見賈少媛追了上來,道:“華公子!”

    華雲龍轉身道:“媛姑娘有事麼?”

    賈少媛朱唇一啓,欲言又止,華雲龍詫異不已,心道:“她們還有什麼説不出的?”

    賈少媛吟哦半晌,忽然莊容道:“華公子,咱們大師姊託我帶一句話。”

    華雲龍微微一笑,道:“哦!什麼話?”

    目光一抬,忽見四周人羣中,有一箇中年漢子,鬼鬼祟祟的躲在人後,他記性奇佳,略一思忖,便想起似是玄冥教下的人,身形一閃,已扣住那中年漢子肩膀,拖出人羣。

    那中年漢子眼前一花,已被抓住,驚懼之下,奮力一掙,豈知華雲龍扣在他肩上的手,似毫未用力,忽若鐵箍鋼鉗,劇痛澈骨,不禁“哎唷”一聲。

    只聽華雲龍沉聲道:“説!你們教中來了何人?”

    那中年漢子痛的頭上直冒大汗,卻咬牙不語。

    華雲龍鬆開了手,道:“説了就讓你走。”

    那中年漢子一話不發,猛然一拳,擊向華雲龍胸口。

    華雲龍哈哈一笑,伸手便已扣住那中年漢子腕脈穴,微一用力,道:“快講!”

    詎料,那中年漢子承受不了,腕脈被扣,氣血逆行,慘叫一聲,驟然昏倒。

    華雲龍搖頭道:“這等膿包。”將手一鬆,目光一掃周圍眾人,道:“裏面有玄冥教的朋友沒有?將這位朋友抬走,我保證不加以為難。”

    説罷之後,眾人你望我,我望你,卻未出來一人,也沒有人敢離開,免得落上玄冥教徒的嫌疑。

    候了片刻,華雲龍曬然道:“玄冥教下,原來都是無義氣之輩。”頓了一頓,道:“也罷,華某人保證不派人追蹤,總敢出來了吧!”

    此語一出,忽見一個漢子,由人羣中擠出,一語不發,俯身抱起那昏倒的中年漢子,就待走去。

    忽聽華雲龍喝道:“等一下。”

    那漢子悚然止步,轉過身子,目含驚懼,望着華雲龍。

    華雲龍沉聲道:“也告你們主子,以後少派這等丟人現眼的人來了,連我都替他羞愧。”

    他大模大樣,有若那漢子是他部屬一般,語畢,揮手道:“去吧!”

    那漢子那敢答話,如蒙大赦,鼠竄而去。

    賈少媛忽然向兩位師妹一打手勢,賈婉螓首一點,狀似會意,華雲龍頭也不回,卻笑道:“媛姑娘,不必費心了。”

    賈少媛愕然道:“你已遣人綴上了?”

    華雲龍轉身笑道:“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哪會遣人,不過不要我説,自有人綴去。”

    賈少媛格格嬌笑,道:“真是小滑頭,我以後也得小心一二了,免得上了當還不曉得。”

    華雲龍微微一笑,道:“你們大師姊有何話説?”

    賈少媛一瞥四外,秀眉微蹙道:“以後再説吧!”

    華雲龍也不在意,舉手作別,賈少媛三人自行叩門人院,他卻去了王家老棧一趟,卻鳳去樓空,薛靈瓊主僕並未留下一句話,不由暗悔自己過於心急了,只得擱下此事,回至客棧。

    方入棧口,巳見蔡昌義在食堂中團團轉,一眼看見他,衝上來便道:“你一夜跑到哪兒去了,可知玄冥教主向你下書了麼?”

    華雲龍心中一驚,脱口道:“什麼?”

    蔡昌義雙眉一聳,道:“一大早便有一個姓孟的老兒來擾人清夢,攜了一封玄冥教主的信,説是邀你一會,決無惡意,卻找你不着,由伍老前輩代你收下,大家都在院中小廳商議,我懶得理會,一人在此等你。”

    華雲龍忖道:這玄冥教主不聲不響,便已在徐州佈署完畢,僅此一端,巳見不凡。

    玄冥教主邀約之事,來得實在太過突兀,他一時間,也覺難以應付,蔡昌義急聲道:

    “咱們快些進去,他們大概已等的象熱鍋上的螞蟻了。”

    二人快步回到獨院小廳之中,只見伍稼軒,餘昭南等人,圍桌而坐,一個個神色凝重,見他進入,紛紛招呼。

    華雲龍無暇客套,逕自拿起桌上一封書信,抽箋一看,見是“字奉華家二公子左右:本日酉正,謹備非酌,遣人接駕,望祈光臨,煮酒論劍,月旦天下英雄,公子令之豪傑,不諒以加害相疑。”落款赫然是“玄冥教主”四字。

    華雲龍閲畢,拾頭説道:“諸位對此有何高見?”

    侯稼軒皺眉道:“書中僅有激將之意,卻無半語保證決不相害。”

    高頌平道:“那姓孟的不是説決無惡意?”

    侯稼軒笑笑道:“姓盂的不是主子,他的話豈能深信。”

    蔡昌義道:“管他的,咱們一塊兒去,好好的喝酒就是了,否則大戰一場,誰怕他了。”

    華雲龍莞爾一笑,道:“玄冥教實力如何,咱們尚不清楚,可斷言的,玄冥教武功為羣魔之首,加上那批屬下,就算將諸位伯伯也算入,怕也難以討好。”

    除了侯稼軒,當年神旗幫舊屬,猶有三人在坐,都一語不發,忽見一個五嶽朝天,面貌奇醜的老者道:“那玄冥教主是誰?龍少爺估計那重份量。”

    此人名薛人九,當年曾以白骨推心掌,擊了昔日兇名蓋世的龍門雙煞的大煞一掌,亦當年神旗幫有數高手之一。

    華雲龍笑道:“那魔頭究竟真名如何,我也不大清楚。”

    想了一想,即將所知關於玄冥教主的事,細細敍出,順便也將薛靈瓊及那雪衣少女提了一提。

    忽聽侯稼軒問道:“龍少爺,你説的那薛靈瓊有一柄斬金截鐵的短劍,可否形容一下?”

    華雲龍暗道:“他大概想由兵刃推測薛靈瓊的來歷,略一沉吟,道:“那短劍長約二尺,款式異常,護手有若飛雲,柄上似是鐫有二字。”思忖片刻,笑道:“好象是‘風雲”

    二字,是不是我可不敢説了。”

    侯稼軒雙眉齊動,道:“龍少爺,她真姓薛?”

    華雲龍怔了一怔,道:“有何不對?我想不會有假。”

    侯稼軒沉聲道:“二十年前的風雲會首任玄,就曾用過這柄短劍。”

    面龐一轉,望了昔年舊屬一眼,那薛人九等三人,齊齊頷首,侯稼軒又轉向華雲龍,道:“此女心懷叵測,龍少爺還當提防一二。”

    華雲龍對他的話,大大不以為然,卻也不願駁辯,話題一轉,道:“諸位對赴約的事有何意見?”

    侯稼軒以為華雲龍純是憐香惜玉,暗道:“龍少爺這風流脾性不改,將來只怕總要吃了女人的虧。”不覺暗暗擔憂。

    餘昭南道:“雲龍弟的看法又如何?”

    華雲龍道:“此約我是非主不可,而且要單人赴會。”

    李博生沉吟道:“為免示怯於人,的確該去一趟。”

    蔡昌義道:“難道就睜着吃那般王八羔子的虧了。”

    華雲龍笑道:“也不盡然,那自號為九曲神君的玄冥教主,雖與我家銜恨甚深,只是他既想獨霸天下,就不得不顧到身份,小弟想,動手的機會很少。”

    忽見一個小腦袋在門口探了探,輕輕叫道:“華……大哥。”

    華雲龍見是小牛兒,走了過去,笑道:“兄弟,什麼事?”

    小牛兒道:“有一個大姑娘,嗯!好漂亮,又好,穿着一套雪白的衣裙,説在對面酒樓等你。”

    華雲龍暗忖!難道是她,彼此敵對,你來幹麼?低低一笑,道:“她叫什麼?”

    小牛兒瞠目道:“我不知道。”頓了一頓,道:“她説大哥一聽就知。”

    華雲龍點一點頭,道:“我知道了。”

    微微一笑,道:“你以後得機警點,不要受了人家一點好處,就直稱人家好,連敵友也不辨了。”

    小牛兒面色一紅,道:“是好人或是壞人,我看得多啦!誰也別想瞞得住我。”眼珠一轉,問道:“她會是敵?”

    華雲龍笑道:“私底下是朋友,公上是敵。”

    小牛兒再是聰明,究竟年紀幼少,不懂人間恩仇敵友,錯綜紛紜,況他生長環境,只論恩怨,不知公私,聞言惑然道:“到底是友是敵?”

    忽聽蔡昌義叫道:“你們説話有個停止沒有?”

    華雲龍道:“你將她當做朋友沒錯就是。”轉身走回,道:“四位伯伯,四位兄長,我出外一趟,有一位朋友約我在對面酒樓相晤。”

    蔡昌義訝然道:“為何不請他進來?”

    華雲龍笑道:“是位姑娘,且是敵方的人,不太方便。”

    餘昭南道:“你不歇一下?玄冥教主之約又待如何?”

    華雲龍沉吟一瞬,笑道:“此宴是非去不可,多加計議,反而煩心,至於休息則不必了,小弟調息須臾,即可恢復。”

    侯稼軒等四個老人,一聽那姑娘居然還是敵方的,不覺都鎖起眉頭,再見他這份大敵在前,而漫不經心之態,更是憂心忡忡,只是他們都熟諳華雲龍性情,知道勸也無用,故僅叮囑幾句,華雲龍漫然應喏,一抱拳,又出了客棧。

    踏入酒樓,跑堂的槍步上前,哈腰道:“華爺,請樓上雅座坐。”

    華雲龍點了點頭,大步上樓,虎目一閃,正欲問明那雪衣少女在哪間雅座,忽見臨窗的一間雅座,傳來玄冥教下那雪衣少女脆若銀鈴的聲音,冷聲道:“在這裏。”

    華雲龍忖道:聽你的口氣,倒象是吵架來的。走了過去,跑堂的忙不迭打起雅座簾幔。

    只見那雪衣少女憑窗而立,手支香腮,嬌軀斜倚窗邊,怔怔望看街上車馬,聞他走入,頭也不回,道:“把這席酒桌撤了,另換一桌。”

    那跑堂的訝道:“姑娘,這席酒還是温的呀!”

    那雪衣少女忽然轉過嬌軀,怒道:“羅嗦!要你換你就換,會短了你的錢不成?”

    華雲龍一瞥桌上酒菜,果見尚猶有熱氣,心中想道:“她是候我甚久,借題發揮了。”

    不禁朗聲一笑,揮手令跑堂的退出,拱手道:“姑娘寵召,請恕在下……”

    “你是大英雄,想來不會因欲知玄冥教的內情,趁此時機,逼迫一個小女子?”

    華雲龍先是搖了搖頭,繼而又點了點頭。

    那雪衣少女惑然道:“什麼意思?”

    華雲龍一笑,道:“在下不是大英雄,卻懼現在若得罪了姑娘,今晚之宴,就難受了。”

    那雪衣少女抿嘴一笑,忽又螓首一低,悠悠嘆了一口氣。

    華雲龍見她神情大異往昔,心中暗暗忖道:這丫頭真敢違背師命,與華家的人為友。

    兩人入席坐定,華雲龍舉起酒杯,道:“聽説令師與寒家有殺師之仇?”

    那雪衣少女玉面微沉,道:“不解大仇!”

    華雲龍笑道:“令師名諱……”

    那雪衣少女螓首一搖,悶然道:“今夜之宴,你如去了,家師一定會告訴你,此刻何必多問。”

    華雲龍心念暗轉,忽然道:“令師可是名為施標?”他故意將“施標”二字,咬字略為含混。

    那雪衣少女星目一睜,道:“你如何知道了?”

    華雲龍心念電轉,忖道:那自稱九曲神君的玄冥教主,名字既為施標,武林中未聞此人……是了,必是聲音相近……”

    腦中靈光一閃,恍然大悟,突然放聲一笑,道:“谷姑娘,尊師原來姓谷。”

    那雪衣少女谷憶白聞言,立知他原來並不知曉,芳心又氣又惱,道:“哼!你別得意,實告訴你,你這樣死得更快。”

    華雲龍微微一笑,他已知道,而今的玄冥教主九曲神君,就是昔日的無量神君的門徒谷世表。

    那谷世表的事,除了曾向他母親白氏夫人糾纏約略之外,他父親華天虹,原原本本,都曾談過。

    當年無量神君遣谷世表至青州秦氏夫人家中尋仇,華天虹奉母命萬里報恩,拼鬥谷世表,那時華天虹化名皇甫星,武功尚低,遠非谷世表之敵,中了谷世表一記“九闢神掌”,險些斷送一命。

    其後華天虹曹州跑毒,與白氏夫人化敵為友,惹起谷世表嫉恨,找上華天虹,卻形勢一反,敗回無量山。

    子午谷建醮大會,無量神君被文太君擊斃,谷世表含恨而退,重投星宿海兇魔東郭壽門下。

    九曲掘寶,東郭壽門下弟子,鍛羽而逃,谷世表卻下落不明……華雲龍暗道:想不到谷世表居然成了九曲神君,重新掀起一場腥風血雨,不過咱們華家還在,你想猖獗,怕不容易。

    那雪衣少女谷憶白見他久久不語,以為他是因己之言,心懷不悦,幽幽地道:“你今晚最好不要去應邀了。”

    華雲龍劍眉聳動,道:“此宴為令師下柬相請,姑娘何出此言?”

    那谷憶白冷冷説道:“你已知道我師父是誰,難道尚不清楚他老人家與你們華家仇深若海,你去了就回不來了。”

    華雲龍莞爾一笑,舉杯呷了一口酒,卻覺口中微生刺痛,已知酒中含有沾唇即死的毒藥,心中暗怒,忖道:好啊!想不到你用這卑鄙手段。

    心念一轉,卻神色不動,將酒杯置於谷憶白麪前,含笑道:“姑娘也請喝一口,如何?”

    谷憶白嬌靨一紅,霍然起立,怒聲説:“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

    忽然幽幽一嘆,又道:“也罷,既然你要我喝,我就喝吧!”

    皓腕一伸,拿起酒杯,湊近朱唇。

    華雲龍看她神情委曲,不似有假,心中暗惑,想道:“看來不似她所下的毒,只是此間並無他人……”

    眼見她即將飲下,手臂一伸,已將酒杯奪過,淡淡一笑,道:“原來這家酒樓,是貴教手下開的,在下竟未看出。”放下酒杯。

    谷憶白也是心竅玲瓏的,見狀已知酒中必有毛病,柳眉一剔,倏地高聲啊道:“蕭貴!”

    她一怒之下,語中貫注內勁,樓下都聽得清清楚楚,聲震屋瓦,華雲龍若無其事,忖道:她功力不弱,似比那幾個師兄都要強些。

    瞬時,一陣急驟的腳步聲傳來,簾幔一掀,一個年約五旬,貌若商賈的人,走了進來,躬身惶然道:“姑娘何事動怒?”

    谷憶白冷笑道:“你也知我會怒麼?”

    那蕭貴吶吶道:“屬下……屬……下……”

    華雲龍暗暗付道:“看她方才的強忍委屈樣子,那知玄冥教下的人,如此怕她。”

    只見谷憶白黛眉一挑,冷然道:“諒你也沒有這個膽子,是誰主使你的?”

    那蕭貴囁嚅半晌,説不出話來。

    谷憶白勃然大怒,恨聲道:“好!”

    閃電般掣起那含毒酒杯,玉手一抖,就將懷中毒酒潑向那蕭貴。

    華雲龍驀然右掌一揚,發出一股柔和勁力,將那酒成三四尺方圓的酒雨,掃落地板上。

    那酒中的毒,好生厲害,才一沾樓板,嗤……的一聲,已將樓板澆黑了一大片。

    那蕭貴驚魂甫定,見狀又駭出一身冷汗。

    華雲龍雙眉微聳,谷憶白也未料毒烈及此,怔了一怔,芳心益怒,森然一笑,又待説話。

    忽聽一個洪亮蒼勁的聲音響起,道:“姑娘息怒,此事無關蕭貴,是老朽之過。”

    話聲中,一身軀魁梧,紫棠麪皮的老者,走了進來。

    谷憶白一見那老者,黛眉微蹩,冷然道:“既然是董伯伯令蕭貴做的,董伯伯位高權重,侄女自是無話可説。”

    那董姓老者未料谷憶白在外人之前,即出言斥責,哈哈一笑,掩去窘態,朝華雲龍一抱拳,道:“這位想是華大俠的二公子,老朽董鵬亮,這邊有禮了。”

    就在拱手之際,一股陰柔潛力,業已悄無聲息地襲向華雲龍。

    華雲龍暗暗一哼,抱拳還禮,道:“華某年幼,如何敢當。”

    就勢發出一股暗勁,直迎上去。

    兩人各立桌子一邊,兩股暗勁即在筵上相撞,“波!”的一聲輕響,谷憶白以為二人功力,這一較掌,那怕不碟盞狂飛,木桌四散,誰知僅座間微風流蕩,吹得屏幔飄飄而己,芳心暗道:“他們功力都已達收發由心了。”

    美眸欲轉,只見華雲龍雙肩微幌,董鵬亮卻連退三步,踩得樓板格格作響,面上神色一變。

    她對董鵬亮功力,早已熟知,卻未料及華雲龍功力至此地位,芳心暗暗想道:“他既有如此武功,師父是更容他不得了。”無端忱慮不已。

    董鵬亮暗自心驚,敞聲一笑道:“風聞華公子不恃武功高強,且身具避毒之能,老朽故聊為相試,華公子宏量,想必不會介意。”

    華雲龍微微一笑,道:“不見得,若是有人意欲謀害尊駕性命,尊駕也力加容忍?”

    急聽谷憶白忿道:“董伯伯,你就這般不給侄女面子?”

    董鵬亮眉頭一皺,道:“姑娘如此講,真令老朽無地自容了。”

    谷憶白冷冷説道:“無地自容的該是侄女。”

    她咄咄逼人,令董鵬亮大感為難,蕭貴一旁更是噤若寒蟬,動也不敢動。

    只聽華雲龍朗笑一聲,道:“谷姑娘請坐,小事一件,何必斤斤計較。”

    谷憶白聞言,冷笑一聲,竟然依言住口。

    男女之事,真是迥出常理,不可思議,谷憶白與董鵬亮,同為玄冥教中人,與華雲龍本為仇敵,而今偏與華雲龍是友,顯得十分温馴。

    董鵬亮暗暗忖道:“女心外向,我早勸神君勿收女徒。如今……”

    念頭一轉,笑道:“華公子果是豪俠胸襟。”

    華雲龍淡淡一笑,道:“貴教主柬邀在下,尊駕知否?”

    董鵬亮頷首道:“老朽焉得不知。”

    華雲龍本待譏諷對方几句,心念忽轉,淡然道:“既然如此,屆時再領教吧!”

    抱拳一禮,又向谷憶白拱一拱手道:“在下告退。”

    谷憶白急聲進:“你……連杯酒一箸菜猶未下嚥……”

    華雲龍截口笑道:“姑娘盛情,在下心領即是。”

    谷憶白愈是惶急,偏又想起既為敵仇,挽留的話説不出口,美眸一瞪董鵬亮與蕭貴,滿懷恨意。

    董鵬亮也就罷了,那蕭貴不由機伶伶一個冷戰,急忙垂頭不敢仰視。

    天底下,唯情之一字,最為玄奧莫測,可以使敵化友,也可以使友成仇,可以生人,也可以死人。

    谷憶白暗中見了華雲龍,固然非只一次,卻也屈指可數,真正見面,連今天也不過區區二次,若説就此生情,憑她高傲偏激,未免太不可能,只因她素來小視天下士,除她師父一人外,天下的人,都視若糞土,而與華雲龍一斗之下,處處落了下風,傲性受挫,初時將他恨之入骨,歸後苦練武功,意欲有朝一日,能賽過華雲龍。

    不數日,她無端恨意漸減,芳心雖仍念着華雲龍,卻非如同前日,恨不得剁上華雲龍千刀,而是憶想華雲龍俊美無儔的儀表,高絕的武功機智,最重要的,雖在嘻笑中,隱隱有一種光明磊落的英雄氣概,便渴望一見,甚至結友,明知有違師命,也不可阻遏,連她也不知何故,因而悄然邀了華雲龍。

    及見了面,她又不知如何開口,又被董鵬亮、蕭貴一擾,話説不上兩句,華雲龍即欲告辭,芳心更是悲苦惱怨,兼而有之。

    忽然,她淚光浮動,恨恨地道:“你走好了。”

    蓮足一跺,徑由窗口縱落街頭,不顧路人的訝異,疾奔而去。

    華雲龍雖覺事情無關於己,可奈他天性風流,最見不得女孩子之淚,大為不安,心念電轉,忽然也縱身邊上,喚道:“谷姑娘。”

    兩人在大街上,毫無顧忌的施展輕功,雖引起行人商賈之驚,卻也不駭,原因是徐州近日已司空見慣了。

    華龍雲武功遠勝谷憶白,不過二三個縱躍,已迫及她,谷憶白霍然螓首一回,道:“你趕來為何?”

    語氣雖有忿忿,腳步卻緩了下來。

    華雲龍暗忖:“你這怒氣,太沒由來。”口中卻道:“在下意欲邀請姑娘至另一家酒樓。”

    谷憶白停住身子,冷冷説道:“你不是執意離去麼?”

    華雲龍止住步子,笑道:“在下是恐姑娘不肯賞臉,不得不爾。”

    兩人這時佇立在一家屋的瓦上,離開最熱鬧的西大街,雖巳遠遠,仍有不少行人,見到二人在屋瓦之上,谷憶白悲惱愁苦一凝,覺出不妥,嬌軀一聳,復落在一條僻巷之中,華雲龍隨之躍下。

    谷憶白輕輕地道:“我想找一家偏僻安靜的。”

    華雲龍頷首道:“好,只是偏僻容易,安靜則難,説不定更是噪雜。”

    谷憶白道:“沒關係,只是沒有那些厭物騷擾即可。”

    她説的厭物,顯然是指玄冥教的那些人。

    華雲龍莞爾一笑,道:“咱們循這巷子走吧?”

    他方邁開腳步,谷憶白扯住他的袖子,道:“不要在這方向走。”

    華雲龍怔了一怔,扭頭問道:“何故?”

    谷憶白道:“我記得剛剛走向南而來,來這方向不是又回頭走了?應往這邊走。”

    華雲龍心道:這等小事,也説個不休,微微一笑道:“依你。”轉身走去。

    谷憶白笑靨如花,一副喜不自勝的模樣,緊緊跟着他走。

    這條巷子雖窄,倒是蠻長,走了半里,未見盡頭,谷憶白左顧右盼,見旁邊就有一條小小麪店,輕輕一拉華雲龍衣袖,道:“就在這家好麼?”

    華雲龍轉面一看,見這家麪店窄隘陰暗,劍眉微蹩道:“我是無可無不可……”

    谷憶白道:“那就這家。”

    嬌軀若輕靈翔動的彩燕,已掠入店中,華雲龍無可奈何,隨之入內。

    那開商的是一個滿面皺紋的老頭兒,放眼一望,見店中忽然走入一對璧人,男的如玉樹臨風,神采奪人,女的如嬌花照水,麗若天仙,他一輩子那裏見過這等人物,一時幾疑眼花,不禁揉了揉着眼。

    華雲龍見店內陰暗,只不過三張桌子,十來個竹凳,油漬斑斑,粗陋不堪,並無一個食客。

    只見谷憶白卻毫不介意,搬過兩個凳子,嬌聲道:“坐啦!”

    華雲龍坐了下來,笑道:“我瞧你是大酒樓上厭了,居然要進這等麪店。”

    谷憶白嫣然一笑,道:“你這也不是第一次到這種地方吃喝?”

    華雲龍搖頭道:“不,我童年常跑下山,雲中山周圍城中,這類小店常去,大了才止。”

    谷憶白星目一睜,道:“你們落霞山莊富可敵國,還怕吃窮?”

    華雲龍哈哈一笑,道:“雲中山左近城中的小抖亂,流浪兒,那時都是我手下嘍羅,與他們打一夥,不好上大館子。”

    谷憶白想像他幼年時頑皮情景,抿嘴一笑,忽然覺出這小店的老頭兒並來過來招呼,玉面一轉,嗔道:“喂!老闆,客人上門,你怎地理也不理?”

    那老頭兒因初見這股秀逸人物,心懷凜凜,未得招喚,趑趄不敢上前,聽那美如天仙的少女出言相責,不禁嚅嚅道:“小老兒……”

    谷憶白玉掌一揮,道:“其他休提,你這裏有什麼吃的?”

    那老頭兒楞了楞,道:“姑娘喜歡什麼?”

    谷憶白嬌笑道:“我喜歡的,你這裏怕沒有。”

    那老頭兒道:“姑娘説説看。”

    谷憶白美眸一轉,道:“我愛吃熊掌、駝掌、猩唇、四鰓鱸魚,你有麼?”

    華雲龍暗暗失笑,忖道:她上次顯得城府深沉,此刻卻似一個十三不字之年的少女。

    那老頭兒目瞪口呆,道:“這—一”

    谷憶白嗤的一笑,道:“算了,你將面名念一遍。”

    那老頭兒如蒙大赦,急忙將可做的面都説出來,谷憶白略一吟哦,轉面朝華雲龍道:

    “其他顧名思義,我都知道,唯有陽春麪,名子倒雅,是如何做,我倒想嚐嚐。”

    華雲龍忍俊不住,想她貴為玄冥教主之徒,每日山珍海味,對這等最平常的,反而不知,道:“陽春白雪,知道麼?”

    谷憶白失聲—笑,道:“原來就是白麪,就吃一次吧!”

    星眸凝注華雲龍,一片柔婉神色,低聲道:“你愛吃什麼?”

    華雲龍笑道:“你愛吃的,我也喜歡,也來一碗陽春麪好了。”

    谷憶白燦然一笑,揮手令那老頭兒去做。

    這時,已近午正,卻仍未有食客,華雲龍向外望去,只見店外有十餘個人,一直朝兩人望來,這麪店爐灶都在店門口,那老頭兒,邊下面,邊向那羣人招呼。

    只見一個漢子,跑至那老頭身邊,低低説了幾句,他耳力過人,已聽出説的是自已,那老頭兒似是大為震驚,轉面望了望二人,現出敬仰神色,那説話的漢子,説完重又奔出。

    華雲龍情知那羣人大概僅是一干窮漢,見到了華家二公子,自是不敢進店同席,有心喚他們進來,也免得妨了麪店生意,但見谷憶白興高采烈的神情,忖道:“我與她的交誼,説不定僅此一次,唉!她既然要靜,就讓她清清靜靜的進食,待會多賞那老人一點就是。

    一忽,那老頭兒端上面來,立於一旁,搓着老手,嚅嚅道:“華爺,這……這面……”

    華雲龍一擺手,道:“這些你不必管,去歇下吧!”

    那老頭兒以為他們是對情侶,不喜有人騷擾,急急退得遠遠的。

    谷憶白津津有味的吃着,華雲龍也取過竹筷,挑了幾條,暗暗忖道:這面有什麼好吃……

    男女之間,就是這般微妙,共食之時,若是無情,則龍肝鳳髓,也難下嚥,若是有情,那伯是糟糠齏鹽,也津津有味。只聽谷憶白柔聲道:“味道如何?”

    華雲龍笑道:“不壞啊!”

    谷憶白欲言又上,半晌才道:“今夜你非去不可麼?”

    華雲龍知她是指谷世表所邀之宴,笑道:“那還用説。”

    谷憶白微微一嘆,道:“我那幾個師給與孟為謙、端木世良他們,都一力攛掇家師,就在宴上廢了你。”

    華雲龍夷然道:“令師意下如何?”

    谷憶白道:“我師父笑而不答,我瞧危險的很,你還是不去為妙。”

    華雲龍略一沉吟,道:“令師我雖未謀一面,但於此事,我看令師必會客客氣氣待我。”

    谷憶白輕輕一嘆,道:“既然如此,你要小心。”沉吟半晌,忽道:“家師練有一種掌力,能將絕毒逼入敵人體內人,那毒力之烈,天下無出其右……”

    華雲龍截口笑道:“在下百毒不侵。”

    谷憶白道:“毒你不懼,可是那掌力卻可透重甲,傷肺腑於不知不覺中。”頓了一頓,悽然一笑,道:“這些話我本不該説的。”

    華雲龍道:“姑娘放心,在下絕不利用姑娘所告。”

    谷憶白幽怨地道:“你……”螓首一垂,默默不語。

    華雲龍站起身子,道:“咱們可以走了?”谷憶白默然起身,隨他行出店口,華雲龍隨手拋下一錠銀子,道:“門外的朋友,我都請了。”

    那老頭兒連忙道:“華爺,不要幾文錢……”

    話猶未畢,只見華雲龍向猶候立店口的人招呼一聲,與谷憶白己走出老遠,眨眼消失巷中。

    二人漫步之間,不覺已出南門,華雲龍煞住腳步,道:“姑娘好走,在下不送了。”

    谷憶白悠悠一嘆,道:“咱們可以做朋友麼?”

    華雲龍道:“眼下不是朋友?”

    谷憶白玉面一仰,道:“以後呢?”

    華雲龍暗暗忖道:“你師父既非報殺師之仇不可,我家也不能坐視羣邪猖狂,你我處境實有若水火,這個朋友,如何交得起來?”

    轉念之下,欲開口明言,但見谷憶白兩道秋水般澄澈的目光,緊盯住他,見他沉吟不語,嬌軀已暗自顫抖。

    華雲龍見狀之下,再也不忍心説出決絕之辭,笑道:“只要你不想殺我,自是可以。”

    谷憶白芳心大暢,嫣然一笑,悄聲道:“本教的高手,大部聚於城南十餘里外的一所莊院中,較次的則在近城另一在院,柬上未寫明地點,必是距城遠的莊中,不過,我可能不出席。”

    華雲龍微微一笑,道:“我也不想在那般景況與你見面。”

    轉身走了幾步,回頭一望,谷憶白仍俏立原地,痴痴望着他。

    華雲龍揮了揮手,誰知谷憶白反而翩若驚鴻,飛身過來,喚道:“雲龍……”頓了一頓,道:“我可以喊你名字麼?”

    華雲龍微微頷首,問道:“有事麼?”

    谷憶白忸怩一笑,吞吞吐吐道:“沒有……”

    華雲龍啞然一笑,轉身行去,心中想道:這般含糊下去,不是了局……

    他對谷憶白的情意,實是煞費躊躇,念起蔡薇薇,且華、谷兩家大仇,決無和解之理,欲趁早斷了,無奈他又以為情是情,仇是仇,不能混為一淡,要他傷了美人上心,以他倜儻不羈的性情,那又是千難萬難的事。

    思忖中,回至客棧,蔡昌義、餘昭南等俱已出門,院中唯留着侯稼軒、谷宏聲數位老人。

    華雲龍高聲道:“侯伯伯,昭南兄他們去了何處?”

    侯稼軒眉頭一蹙,道:“見你正午未返,放心不下,找你去了。”

    華雲龍笑道:“他們固熱情可感,我又豈是容易暗算的。”

    語音微頓,道:“查幽昌的人來過了?”

    侯稼軒頷首道:“有人來言,他跟蹤兩個玄冥教徒,見他們追入城東里餘一所莊中。”

    華雲龍搖頭笑道:“那不是谷世表所居之處,應在城南十餘里。”

    侯稼軒惑然道:“怎麼牽出谷世表那賊胚來了?”

    華雲龍淡然道:“谷世表變成一大魔頭了,自封九曲神君,建起玄冥教,自稱教主。”

    侯稼軒驚聲道:“那小子已有這等氣候了!”

    當年神旗幫的人,因白嘯天與無量神君交情不薄,谷世表時至大巴山做客,均熟知此人,故於此事,驚愕非凡,唯谷宏聲向未涉及江湖,並無他感。

    只聽薛人九冷冷説道:“咱們將所有兄弟,都招集起來,守在莊外,情形不對,即衝入接應。”

    侯稼軒頷首道:“薛老弟説的不錯,谷世表對二姑爺一家,可謂積恨如山,龍少爺走了單,那有不下手之理。”

    華雲龍笑道:“諸位伯伯太小看他了,谷世表而今措置,俱見梟雄心胸,豈致如此輕躁。”

    谷宏聲哈哈一笑,道:“那玄冥教主想不到竟與老朽同宗,老朽倒非與他親近親近不可了。”語下意欲一斗谷世表。

    眾人盡皆莞爾。只聽一陣腳步聲,人猶未見,已聞蔡昌義高聲叫道:“你搗什麼鬼,説好就在對面酒樓,又溜到那兒去了?”

    話聲中,領先走入,餘昭南、李博生、高頌平也進入廳中。

    華雲龍道:“我此去得知玄冥教主之來歷,你們呢?”

    蔡昌義楞了一楞,道:“那殺胚是誰,你説來聽聽。”

    華雲龍一伸懶腰,道:“問貴總管吧,他還是谷總管的同一家人。”

    蔡昌義面龐一轉,朝谷宏聲道:“好呀!谷總管,原來你與那魔頭是一家人。”

    谷宏聲啼笑皆非,道:“那魔頭雖然姓谷,那裏便是一家人,二公子是頑笑的話。”

    華雲龍若無其事,抱拳道:“酉正約會,必需以全付精神,我先休息一下。”

    轉身走回房中,靜坐調息,他貌若漫然視之,其實那敢有半分大意。眾人不敢擾他,自於廳中計議。

    掌燈時分,華雲龍一睜開眼睛,即聞那玄冥教天機壇主孟為廉的聲音,當下走出房門。

    孟為謙一見到他,抱拳為禮,道:“時已不早,華公子就請上路如何?”

    華雲龍道:“理當如此。”

    孟為謙細目一掃眾人,道:“華公子朋友不少,是單人赴會?”

    蔡昌義張口欲言,卻又強自忍住,華雲龍料他們計議早定,否則蔡昌義的性子,如何耐得住,當下道:“自是在下一人。”

    孟為謙拂髯一笑,施禮説了聲‘有擾’,走出廳外。

    華雲龍臨走之際,忽然正色道:“候伯伯,希望你不要守在莊外,讓人發覺,復得笑咱們華家的人膽怯。”

    候稼軒聞言一怔,再欲説話,華雲龍已然走遠。

    出了棧口,但見幾個玄衣教徒,牽着馬匹,其中一匹,毛色如墨,並無一根雜毛,由頭至尾,長約丈二,昂首踢蹄,神駿非凡。

    華雲龍脱口道:“好馬!”

    孟為謙道:“這一匹‘烏雲蓋雪’,是教主最心愛的寶馬’特用以迎華公子大駕,敝教主看重華公子之意,由是可見。”

    華雲龍留神一看,果見那馬四蹄卻是雪白,含笑不語,飄身上馬。

    似這種寶馬,皆能識主,不容陌生人騎上。華雲龍一上馬背,那馬已是一聲長嘶,前蹄一伏,後背猛拱,欲摔飛華雲龍。

    那一聲長嘶,宏亮震耳,路旁有看熱鬧的行人,見狀紛紛退卻,恐那‘烏雲蓋雪’野性發作。那‘烏雲蓋雪’乃是馬中龍種,這一發威,其他凡馬,無不伏首貼耳,戰慄不已。

    孟為謙暗道:“老夫看你如何降伏……”

    要知憑他們身負絕頂武功的人,那‘烏雲蓋雪“再是厲害,終究降伏得住,只是要從從容容,漂漂亮亮的收伏,那就不簡單了,尤其在鬧市中,讓馬傷了人,華雲龍面上也無光彩。

    詎料,華雲龍早已測出他們心意,他家中‘龍兒’,更是汗血名種,他對降伏這類神駒,也算早有經驗,飄身上馬雙足緊夾馬腹,真氣一沉,那匹‘烏雲雪蓋’立覺背上若負泰嶽,顛了兩顛,絲毫不動,亦知此人並不好惹,長嘶聲中,猛地向前衝去。出了棧口,但見幾個玄衣教徒,牽着馬匹,其中一匹,毛色如墨,並無一根雜毛,由頭至尾,長約丈二,昂首踢蹄,神駿非凡。

    華雲龍脱口道:“好馬!”

    孟為謙道:“這一匹‘烏雲蓋雪’,是教主最心愛的寶馬’特用以迎華公子大駕,敝教主看重華公子之意,由是可見。”

    華雲龍留神一看,果見那馬四蹄卻是雪白,含笑不語,飄身上馬。

    似這種寶馬,皆能識主,不容陌生人騎上。華雲龍一上馬背,那馬已是一聲長嘶,前蹄一伏,後背猛拱,欲摔飛華雲龍。

    那一聲長嘶,宏亮震耳,路旁有看熱鬧的行人,見狀紛紛退卻,恐那‘烏雲蓋雪’野性發作。那‘烏雲蓋雪’乃是馬中龍種,這一發威,其他凡馬,無不伏首貼耳,戰慄不已。

    孟為謙暗道:“老夫看你如何降伏……”

    要知憑他們身負絕頂武功的人,那‘烏雲蓋雪”再是厲害,終究降伏得住,只是要從從容容,漂漂亮亮的收伏,那就不簡單了,尤其在鬧市中,讓馬傷了人,華雲龍面上也無光彩。

    詎料,華雲龍早已測出他們心意,他家中‘龍兒’,更是汗血名種,他對降伏這類神駒,也算早有經驗,飄身上馬雙足緊夾馬腹,真氣一沉,那匹‘烏雲雪蓋’立覺背上若負泰嶽,顛了兩顛,絲毫不動,亦知此人並不好惹,長嘶聲中,猛地向前衝去。

    若容那匹“烏雲蓋雪”衝闖,此非曠野,無疑必定傷人,人聲不由大譁。

    説時遲,那時快,電光石火中,華雲龍翻身落地,雙手急揪馬項,往下疾按,那“烏雲蓋雪”,空自揚蹄掀尾,奮力掙扎,踢起一大片塵埃,竟是不能動彈分毫。

    僵了許久,那“烏雲蓋雪”的震耳嘶聲,逐漸弱了下去,只聽華雲龍喝道:“畜牲!你還不服!”

    暗加二成真力,那“烏雲蓋雪”突又發出震天長鳴,猛力掙動一陣,始復漸停衰下,終於完全放棄抗拒,搖頭擺尾顯出乞憐之色。

    剎時,四周響起一陣喝采之聲。

    孟為謙也暗暗佩服,拂髯笑道:“華公子好功力,敝教除了教主外,尚未有第二人,能收伏此駒這等輕易。”

    華雲龍面不紅,氣不喘,淡然道:“在下御術疏陋,貽笑方家了。”

    孟為謙不復多言,上馬控勒,幾個玄冥教徒也紛紛上馬,一行人由南門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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