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鐵扁擔”褚倫太太就在這後堂屋的華麗臥房地道口,與大刀寨的幾個殺人狂舌戰,似乎把老命也豁上了。因為她想到,這幫山賊能衝殺到通江堡來,必然自己的丈夫褚倫已凶多吉少,否則怎能容這幫匪徒張狂。
諸葛明為了儘早撤離這通江堡,更不願見一眾婦孺被殺,當即對褚夫人道: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在下保證不殺堡中婦孺。你快把通江堡的寶庫地點說出來,也好讓我們搜查。”
冷冷一笑,褚夫人道:
“一個殺人搶劫的盜匪,竟然也說出了‘保證’二字,豈非可笑!”
張博天已不耐煩,厲喝道:
“老乞婆,你不信也得信,惹火了張某人,殺你們一個雞犬不留!”
褚夫人灰髮怒張,臉上肌肉顫動,雙手緊抓鐵柺。她正準備反唇相譏的時候,由地道中卻走出一位少婦,只見她一衝上地道口,立即扶住褚夫人,一面急急道:
“婆婆,事到如今,咱們又有什麼說?讓她們去看去搜,反正咱們又沒有他們的失寶,又有何懼?”
褚夫人一蹾鐵柺,狠聲道:
“叫他們全上來吧!”
於是,地道內緩緩走出一群婦女小孩子,總也有二十多個。
其中兩個少婦懷中,尚抱著不滿一歲的幼兒。
這些人徑直走出地道,看到五個手中揮著血刀的毛頭大漢,尤其左不同的那副判官樣,全都不敢正視。
褚葛明立刻對那少婦道:
“叫她們不用怕,就在正屋候著。”
張博天喝問道:
“通江堡的金庫在什麼地方?”
褚夫人怒道:
“就在這下面,你們自己去看去搜吧!”
諸葛明對那少婦道:
“就煩夫人帶路吧。”
少婦面無表情,緩緩領著眾人往地道下面走去。
諸葛明對左不同道:
“左兄就在上面守著。”
張博天早跟著少婦走人地道中……
諸葛明、包文通與高磊三人,也跟在後面,急急趕去。
地道的壁上,正燃著琉璃燈,每三丈遠就有一盞,這地道全是青石鋪地,青磚為壁,通風好,洞內又幹燥,望到洞底,至少有十丈那麼深,看上去這個地洞至少有兩丈高三丈寬,一排放了些桌椅。
那少婦領著張博天等四人,來到左洞中間,看上去並未有任何寶物金銀在。
就在幾人正自疑惑的時候,就見那少婦在壁邊的一塊青磚上一推,立刻間,青石壁在“咔咔”移動,漸漸露出一個門來,一個足夠兩人進出的石門。
張博天往裡面看,不由倒吸一口涼氣,心中暗罵這“鐵扁擔”褚倫,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有了這麼一大堆金磚還不滿足,竟然還要謀得非份之寶。
諸葛明讓少婦帶路,五人進入褚倫的這間巨大的寶庫中,高磊與包文通全看傻了。
如果打造幾個金人的話,這寶庫中的黃金足夠打造個十個八個還有餘!另外在進門處,十幾只鋼條木箱中,全放的銀錠,那更是不計其數。
在一個紅木架子上,放了兩隻紫檀木箱子。張博天立即抱了下來,打開一看,全都是各種寶器飾物,各色寶石,翠玉瑪瑙,有幾顆閃閃的夜明珠,最惹人眼。
張博天一打眼色,諸葛明立刻會意,當即對少婦道:
“還有其他藏寶地方嗎?”
那少婦正色道:
“只有這兒才是我家藏寶地方,你們找到失寶沒有?”
諸葛明一笑,道:
“我們確實沒有找到。”
少婦不客氣地道:
“那就請各位離開吧!”
哈哈一笑,張博天道:
“咱們上去說吧。”
一面,張博天對高磊與包文通道:
“你二人各扛一個。”
少婦冷冷地道:
“還是露出原形了。”
諸葛明一面往外走,一邊冷然地道:
“通江堡殺死殺傷許多大刀寨的兄弟,俺們沒有下令把你們這寶庫搬空,你們應該謝天了!通江堡聯絡黑道,每年都要做一次傷天害理的事,大刀寨的兄弟放過了通江堡的婦孺,你們更該謝天謝地!如果還為這兩箱東西嘮叨,那可是真的在自取滅亡了!”
狠狠地白了諸葛明一眼,少婦不再多說了,她知道一個被人捏住脖子的人,只有聽命的份了。
幾人走出地道,全都到了正屋,一群僕婦孩子,全圍在褚夫人四周,一個個面露驚恐。
褚夫人一看兩隻大寶箱被人扛出地道,不由大怒,卻及時地被地道中走出的少婦攔住了。
“寶物多了,不一定就是福,婆婆,讓他們拿去吧!”
褚夫人鐵柺一躓罵道:
“你們這些殺胚,找到你們的寶物了嗎?”
張博天戟指夫人喝罵道:
“老乞婆!你以為大刀寨是一般流寇?如果是的活,你們早已沒命了!那一地窖的藏金,還會一分不少地給你們留著?你做夢吧!”
人一面說著,大馬砍刀往地上一插,“譁”的一聲,石磚鋪的地,竟然被他插入三寸,大馬砍刀顫抖著刀身。
張博天雙手解開纏在腰帶上的“十寶綵帶”,雙手託著,喝問褚夫人道:
“如果褚倫沒有盜取我們的寶物,那你該告訴我,他怎麼會有這條十寶綵帶?”
他逼近褚夫人跟前,又低沉地道:
“讓張某人再告訴你,當年大內魏公公的玉帶,正就是這‘十寶綵帶’,而我……我就是公公手下大將,人稱‘閻王刀聲’張博天!”
猛扭頭,指著那兩箱扛出地道的寶物,又道:
“扛走你們兩箱珠寶,等你拿我的失寶來交換!”
褚夫人一聽,原來面前這個白淨微胖,濃眉大眼漢,竟然就是當年跟隨魏忠賢害人無數的“閻王刀聲”。想起當年,再看他現在,似乎已改變不少,自己不能不說尚有一絲幸運。
心念及此,她指著那條託在張博天手中的“十寶綵帶”,既驚且怒地道:
“想不到這條‘十寶綵帶’,竟然給通江堡帶來這麼大的災難!
“只可惜這條‘十寶綵帶’,並非我通江堡之物。”
張博天與諸葛明等人,全都一愣。張博天更是大怒,以為這老太婆在狡辯,不由罵道:
“放屁!這明明在褚倫身上取下來的,你還敢狡辯?”
褚夫人氣得在發抖。一旁的少婦當即道:
“那確實不是我們通江堡的東西。”
她喘口氣,緩緩地道:
“大約半年前,我記得那天下的雪很大,正午時分,老河口來了一艘大船。那是一條有如江上皇宮的大船,它美麗而豪華,氣象萬千,比我們通江堡的‘江上廬’,不知要高貴多少倍。我丈夫褚偉嶽,特地回堡裡把我公公請去,就在那艘大船上,我公公以萬兩黃金,贖得這條‘十寶綵帶’。最近聽說那大船又將到老河口來,所以我公公特意準備十萬兩黃金,準備再買一頂珠冠,我似乎聽說珠冠上有顆龍眼,在燈光下能發出萬道霞彩。”
張博天直不楞登地望著諸葛明,傻兮兮地道:
“大軍師,如之將何?”
諸葛明嘆道:
“只怕已把蛇驚走了呀。”
張博天一急,道:
“咱們快收兵!”說罷,當即往屋外走去。
突然,諸葛明指著褚夫人道:
“你媳婦說的,正是我們失的寶物,如果那大船上的人來聯絡,你最好找人連夜趕往景陽鎮,找悅來客店的王掌櫃,等我們尋回失寶,你的這兩箱寶物,我們會馬上送還。”
看樣子也只有如此了,因為褚夫人已看得出來,這幫“找寶”的流寇,可能真的在尋寶。
當張博天等人全部退出褚倫巨宅以後,發覺大刀寨的眾嘍兵全都在巨宅前面的大空場上持刀戒備著。
諸葛明當即高聲道:
“大夥退回船上去!”
60名嘍兵,井然有序地朝著通江堡外退出,而堡裡的大火,也慢慢地熄了,高磊著人找到了那輛雙白馬篷車,把兩箱珠寶放上去,張博天等五人,全都乘車直奔大船。
一眾人等上了大船,當即將船離岸,直放漢江。
張博天就在褚倫坐過的那張椅子上,直拿拳頭砸那張長桌子,四周坐的諸葛明、左不同、包文通、高磊,全都在唉聲嘆氣。
諸葛明無奈地道:
“失寶未獲,漢江刀聲何時停!”
包文通道:
“他孃的!想不到失寶還在另一艘大船上,這又會是誰呢?”
張博天忿忿然道:
“你們想想,單就一頂珠冠,就值十萬兩黃金,那幾箱寶物,共值多少,可想而知了!”
左不同道:
“咱們就在這兒等,早晚會等到的。”
諸葛明道:
“不可!而且我們必須馬上離開老河口。”
左不同道:
“為什麼?”
諸葛明道:
“老河口是個水旱碼頭大地方,咱們在這兒已經殺了不少人,往南水路幾百裡處,那可是漢口,如果來了官家,咱們還是難與相抗的。”
張博天道:
“以你又該如何?”
諸葛明道:
“咱們先回朝陽峰,整頓兵馬,再招一批人,至少再有個百來人,下回咱們再來。兵多將廣,可不愁一舉得手。”
微微一頓,面含微笑,又道:
“咱們在此廣放眼線,只要探出那艘大船行蹤,立刻傳報回寨,到時候就不怕對方逃跑了。”
張博天微點著頭道:
“行是行,不過好像咱們聽說那船不是在三兩天內就會來到嗎?”
哈哈一笑,諸葛明道:
“經過咱們昨夜一鬧,說不定那條大船就不會再來這老河口了!”
高磊急問:
“為什麼?”
諸葛明嘴一咧道:
“能擁有那麼一艘大船,必也有三幾艘小型快船,如果我是大船主人,必然會在大船將去的地方,事先派出小船探路,只等一切平安,才放大船過來。”
一面看看這破艙房,又道:
“咱們昨晚一場鬥,絕難逃敵人眼線,為了給敵人一個定心丸,咱們一入漢江,立刻直駛上游,也許會騙過去。”
張博天一拍巴掌,道:
“對!說得是有道理。”
一面對高磊道:
“二寨主,快去看看人都折回來沒有?咱們得馬上放船入江去。”
高磊當即起身,走出大艙。
於是,“江上廬”大船,就在高磊的掌舵下,在十名經驗豐富的高磊親兵拉帆中,緩緩駛入漢江。大船的後面,拖著高磊的大方木船。而木船上,七八個原來在“江上廬”上面服務的女子,正可憐兮兮地萎縮在方木船的矮而寬的大艙中。
直到正午時分,大船在高磊的駕駛中,已駛出老河口50裡外。諸葛明把方木船上的七八個女子,召到了“江上廬”上面。
諸葛明面對這八名女子,含笑每人塞了十兩銀子,緩聲道:
“等把你們送上岸,僱輛車回老河口去。不過有件事,我得請你們幫忙。”
幾個女的直點頭,心想,只要不殺頭,脫褲子也願意。
諸葛明一笑,道:
“替我注意一艘大船行蹤,那是一艘像水上宮殿的大船,比這‘江上廬’還要大而華麗的大船。”
當即有個女的道:
“大王說的這條船,半年前我們全見過。”
諸葛明道:
“見過最好。你們只注意它的行蹤,一有消息,立刻告訴老河口‘廣來大飯店’的掌櫃。”
八個女子齊齊點著頭。
於是,“江上廬”停了下來。
放下一隻小船,送走了八個女子。
同時間,也送走了諸葛明。
只是,諸葛明在臨走的時候,特別把包文通也帶下船。臨走他對張博天道:
“設法儘快招兵買馬,約莫著沒有個一兩百人,就無法對付當前這個大敵。”
於是,“江上廬”又拖著方木船,朝漢江上游駛去。
而諸葛明在走到岸上以後,領著八個女子,在包文通的指認下,來到沿江邊的一個小鎮,立刻僱用一輛大篷車,把八個女子送走。
包文通望著遠去的馬車,不由搖頭道:
“真可惜!”
諸葛明道:
“可惜?你在打她們的主意?”
包文通一摸胸毛,咧嘴笑道:
“食也!命也!色也!性也!難道大軍師不……”
諸葛明一笑,道:
“如今咱們一定要有自知之明,因為咱們這不是殺人放火的強盜,更不是當年流寇,就算是搏殺拼鬥,也得師出有名。”
哈哈一笑,又道:
“等咱們這碼子事一了,你姓包只要有能耐,十個八個可人兒,隨你去討,豈不令人更銷魂舒坦。何必現在你給她們來個霸王硬上弓。”
一巴掌拍在毛森森的大頭上,包文通笑道:
“說的也是,想想這一天也快到了。”
就在這小鎮上,二人又買了兩匹馬代步。包文通還挑個黑不溜的烏騅馬,說是有當年霸王的威風樣。
二人出了飯店,包文通問道:
“咱們如今要往哪兒去?”
“老河口。”
諸葛明一說,包文通一驚。
“咱們這時候回老河口乾啥?”
諸葛明道:
“守著江邊看看那艘大船來了沒有。”
包文通不解地又問道:
“如果那大船來了呢?”
諸葛明道:
“那就靠咱們兩個了。”
包文通一怔,道:
“軍師,你沒有糊塗吧。在大船上的時候,你還口口聲聲叫寨主招兵買馬,如今咱們兩個人,會有個屁用。”
諸葛明一笑,道:
“全靠臨場經驗,再配以腹內機關。”
包文通道:
“好吧!你大軍師不怕,我包二爺還怕他個鳥!”
於是,諸葛明揚鞭一揮,包文通急忙縱馬追去,二人直朝老河口而去。
不過這一次諸葛明並未去老河口南面近江邊的廣來大飯店,而是找了一家北面的小客店住下,因為他似乎曾聽說廣來大飯店是通江堡褚家開的,如今褚倫已死,通江堡一夜之間全變了樣,如果這時候到廣來大飯店,就算桌上擺上滿漢全席,也恐怕吃得不自在而心驚肉跳。
諸葛明與包文通住到了老河口北面的“老苟飯店”。當天晚上,二人還真的吃了一頓美味可口又實惠的晚飯。只因為這“老苟飯店”,是老河口唯一的一家以麵食為主的飯店,專賣給由陝西河南兩省下江的客商,所作麵食特別地道,主要的小籠蒸包,一共四季三色,每一季皆自不同,但仍然有三種肉餡,有地上走的豬牛羊肉餡,河裡遊的魚蝦鮮肉餡,素的則是粉絲豆腐黑芝麻餡,肉色豆腐皮與二斤重的大菜心餡,大多是出家人吃的。
吃這“老苟飯店”的小籠包,喝起酒來不用叫菜,酒足的時候,肚皮也飽了。因為邊喝著酒邊吃著小籠包,自是另有一番味道。
諸葛明與包文通二人,吃完就睡,因為折騰了整整一天一夜,任誰全得要歇上一歇。
二更天剛過不久,諸葛明睜開眼來,他推醒包文通,輕聲道:
“包兄,你歇著,我得出去瞧瞧。”
包文通道:
“睡吧,趕著天明還要辦事呢。”
諸葛明道:
“我在奇怪,咱們在通江堡既殺人又放火,那通江堡不過是隔著江距這老河口十來裡,怎麼這兒一點動靜全沒有?”
包文通一皺眉,道:
“你說的有道理,是該去探聽一下。”
“你睡吧。頂多一個更次,我就會回來。”
諸葛明走出“老苟飯店”,溜達著出了老河口街市,朝著江邊尋去。
江上月明依舊,看上去與昨晚沒有分別,檣林泊岸,似乎也比昨晚少了許多,僅只碼頭邊上靠了不到十艘三桅帆船,江中也只拋錨泊了幾艘漁船而已。
老河口靠南的幾家騾車店與駱駝棧房,似乎也是空蕩蕩的樣子。
但是,諸葛明卻並未找到他要找的人,不免心中有些擔憂起。
於是他決心闖一闖廣來大飯店,如果傳說是實,何妨再整一整這廣來大飯店?
廣來大飯店的招牌還端正地掛在大門中間,門口燈籠只餘下一盞在亮,只是店門已關,看樣子已打烊了。
諸葛明伸手敲門,立刻間大門開了。一個小二搖著個大蒲扇,穿一條半截褲,拖拉著布鞋,抬頭看到諸葛明,不由一驚,道:
“客官!你……”
諸葛明露齒一笑,道:
“住店。”
小二立刻哈腰恭敬地道:
“你請進,我去請掌櫃出來。”
諸葛明環視四周,只見店中一切如常,樓上樓下,全無異狀,不由微微一笑。櫃檯後面的門簾一掀,掌櫃的眯著眼呵呵笑著走到諸葛明桌前,道:
“客官爺,你來了。”
一面拉椅子坐下來,聲音極低地又道:
“聽說通江堡昨晚遭一群山賊洗劫,還殺了不少人呢。”
諸葛明雙目一皺,掌櫃的又道:
“客官,通江堡的那艘‘江上廬’,也被劫去了,那你……”
諸葛明一笑道:
“你是說我怎麼會逃出來?”
掌櫃的笑道:
“是啊,還有你的那個白胖大個子同伴呢?”
諸葛明一笑,道:
“命大!至於我的那個同伴,只怕去趕龍王宴了吧!”
掌櫃的搖搖頭,道:
“聽說通江堡褚家老爺子死得最慘,老堡主同他三個兒子全完了,不過……”
諸葛明道:
“不過什麼?”
掌櫃的搖頭嘆道:
“褚家如今男丁只有一個,那就是大公子媳婦生的一個還不滿週歲的兒子了。”
諸葛明冷然道:
“上天還算對褚家厚道,沒有絕了褚倫的後。”
諸葛明突然雙目如炬,直通向掌櫃道:
“如今褚家已大傷元氣,往後這廣來大飯店該如何自處,是關門?還是……”
哈哈一笑,掌櫃的道:
“常聽外人說,廣來大飯店是通江堡褚家開的,其實這全是傳言,不值一笑。”
一面又低聲道:
“如果廣來大飯店是褚家所開,如今通江堡出了那麼大的事,廣來大飯店如何還能開業?”
諸葛明一聽,不由心中一陣輕鬆,正準備起身折回“老苟飯店”,突然間,門口閃進一個人來。
諸葛明一眼認出竟是他尋找的方老丈,不由一喜道:
“方老丈,我找得你好苦。”
方老丈也是一驚,不由道:
“怎麼這麼巧?”
諸葛明一手拉著方老丈,二人疾快地走出廣來大飯店。
二人朝著江邊走,方老丈在繞過一段彎彎的碼頭以後,領著諸葛明來到一處淺水蘆葦叢生的地方。
“圓圓!”方老丈低聲叫道。
蘆葦中很快有了動靜,諸葛明這才看到方圓圓在撐著那艘小渡船。
一看來了諸葛明,方圓圓心裡一熱,不由抿嘴一笑。
諸葛明與方老丈低頭進入艙中,只聽方老丈笑道:
“一整天,我到廣來大飯店找你不止五趟,想不到還是讓我找到你了。”
“可有急事?”
“昨晚二更天,你們在‘江上廬’大船上廝殺,我父女二人遠遠地看了個真切,真夠嚇人的!只是天一亮,有人從通江堡來,說是通江堡也被殺了許多人。我父女不放心你同她舅舅,才一直在老河口打探,如果今明兩天再沒有你們的消息,我就要帶著圓圓找上景陽鎮了。”
哈哈一笑,諸葛明道:
“通江堡‘鐵扁擔’褚倫,確實是個黑道梟雄,江湖上的無頭大血案,多一半是他乾的。通江堡的寶庫中,盡是他劫的不義之財。只是他太貪了,他已有十輩子用不盡的財寶,但他還不滿足,一心還要弄筆大買賣,他這是遭天譴。”
方老丈道:
“通江堡出了這檔子事,老河口沒有人多說一句話,都是怕惹火燒身。”
一面凝視著諸葛明,又問道:
“大刀寨的那批寶物可尋到了?”
諸葛明搖搖頭道:
“沒有,不過已經有了影子了。”
於是,諸葛明把“十寶綵帶”的發現說了一遍,邊又笑對方老丈道:
“這就是我來找你方老丈的原因,你在這段江面上熟,多留意一下,只等發現有可疑的船,儘快通知我一聲。”
方老丈一笑,道:
“成!早晚我替你們留著意。”
微微一頓,又道:
“我到哪兒找你?”
諸葛明丹鳳眼一亮,急問道:
“今日你去過廣來飯店數次,你看有何異狀?”
“沒有,他們照常營業。”
諸葛明一笑,道:
“看來這廣來飯店並非是褚家父子所經營的了。”
方老丈道:
“道聽途說終非可靠。”
諸葛明一笑,道:
“一有消息,就到廣來大飯店來找我。”
方圓圓偎在老父身旁,一直未說話,但眼睛裡所顯示的溫柔眸芒,卻令諸葛明有著不安。”
因為,一個人如果攪和在兩個女子中間,那將是一件令人無法抉擇的尷尬事。
石泉鎮大王莊的王來鳳,那股子江湖女兒作風,已拴掉諸葛明的半個魂靈。如今又出現個溫柔如小羔羊而女人味十足的方圓圓,唉!
兩種女人,兩種不同性格,使得諸葛明不敢驟然對方氏父女有任何的表示。
在一種惆悵的心情下,諸葛明回到老苟飯店,已是三更將盡了。
床上的包文通正睡得好香好甜,而諸葛明卻雙手做枕,丹鳳眼直直地望著洞開的窗子。行走江湖,可真辛苦啊!
院子裡的月色亮,而諸葛明的雙目更亮,直到日出天明,他才在迷濛中合上眼睛。
仲夏夜,原本很短,諸葛明直覺著剛閉上眼,天就已經大亮了。
包文通撩著洗臉水,嘩啦啦地把個大毛臉洗個乾淨。還敞開大毛胸膛,冷溼毛巾盡在胸前擦拭,一邊哈呼著大氣,一副盡在享受涼爽的樣子。
諸葛明一翻身坐在床沿上,微笑道:
“包兄,咱們吃過早飯,就要遷地為良。”
包文通一怔,道:
“什麼叫遷地為良?”
諸葛明哈哈一笑,道:
“搬到廣來大飯店去住下。”
包文通丟下毛巾,雙手盡在捋他那大鬍子,一邊道:
“換地方住就換地方住,他孃的,文芻芻的唬得二爺一愣一愣的!”
拉馬走出老苟飯店,諸葛明與包文通二人徑直來到廣來大飯店。
“房間早替客官准備好了。”掌櫃的迎上前來笑著。
諸葛明笑道:
“如今我可是吃不起你店中的名餐大菜,更不必說什麼炮鳳烹龍與血饅翅羹了。”
掌櫃的一笑,道:
“通江堡是廣來的大主顧,雖說通江堡遭了不幸,但客官還是廣來的寶貝,只要吩咐一聲,銀子不必計較。”
走人客房中,諸葛明突然一把揪住掌櫃,那樣子似是變了個人似的,還真嚇了掌櫃一跳。
只聽諸葛明冷然一笑,道:
“如果我說那通江堡是毀在我手裡,你大掌櫃是個什麼想法?”
哈哈一笑,掌櫃的看了一旁的包文通一眼,道:
“二位,如果通江堡真的毀在二位手上,二位的吃住銀子全免了。”
諸葛明一怔,斜看了包文通一眼,一用力,抓著掌櫃的手加了力,冷然問道:
“為什麼?”
掌櫃的又是一笑,道:
“客官,你也是江湖上跑的人物,該知道通江堡是這老河口一帶一股惡勢力,他們人多勢眾,又會武功,誰敢惹得起?大夥全都是敢怒不敢言。就拿廣來大飯店而言,他們一有欠帳,一年結算一次,還要打上八折,如今可好,通江堡的這股子惡勢力,被人連根拔除,往後我們做生意,也爽快多了。”
褚葛明慢慢地鬆開手,掌櫃的鬆一鬆被抓緊的上衣領,又幹咳一聲,問道:
“客官,你剛才說的話可是真的?”
諸葛明尚未回答,包文通粗聲道:
“一點也不假。”
兩手一拍巴掌,掌櫃的立刻笑道:
“今天中午,我高攀一次,同各位席上乾幾杯,一切我請客。”
諸葛明一笑,道:
“你就看著隨意弄幾樣下酒菜吧。”
一走出房門,包文通不解地問道:
“你怎麼對他盡說大實話?”
諸葛明搖搖頭道:
“咱們騙不了他的,如果那八個‘江上廬’大船上的女子,一旦到來,就會拆穿我們的身份,何不現在自己敞明,看看這掌櫃的反應如何?”
包文通一笑,道:
“你覺得這人的反應……”
“相當良好,合理!值得一信。”
於是,酒席就在正午時分,擺在廣來大飯店的大廳二樓的最佳一間雅廂中。店掌櫃還特別換了新裳,陪著諸葛明與包文通二人入席。
人不多,但酒席很豐盛,使得包文通想起自己在安康鎮的那段輝煌日子,每日不也是這種吃喝嗎?
就在三人正酒到興頭上的時候,突然間,一個小二匆匆走進來,一面說道:
“有人要找諸葛大爺。”
諸葛明一聽,急忙叫小二道:
“快請!”
門簾掀起,方老丈急急走進來點頭道:
“快!借一步說話!”
諸葛明發覺樓上樓下的客人很多,當即一拉方老丈,走到桌前,一面叫小二加椅添筷,邊道:
“咱們邊吃邊說。”
方老丈似乎真的是餓了,也不客氣,連連地挾菜喝酒,先把肚子填飽,這才湊在諸葛明的耳邊,道:
“來啦!”
諸葛明一愣,道:
“完了!”
包文通不解地道:
“什麼完了?”
諸葛明當即一陣沉吟。突然間,就見他單鳳眼暴睜,語音果斷地低聲道:
“包兄,快馬加鞭趕回山寨,務必要他們兩日後天黑時分,趕到白河江面,只告訴寨主,咱們在那兒行事!”
包文通一聽,心想,他孃的這是軍令,耽誤不得。
立刻拉過一盤剛上桌的紅燒牛筋,三兩口扒人口中,又喝了一大杯酒,這才搖搖頭,無可奈何地下樓而去。
包文通只在房中略事收拾,揮著他的那把紫金刀,跨上烏騅馬,灑四蹄,朝景陽鎮趕去,他希望及時地在景陽鎮攔住張博天。
廣來大飯店的二樓雅廂中,走了包文通卻換了方老丈,氣氛就變得溫和多了。
然而,諸葛明在聽到“來了”這麼兩字,好象變了個人似的,盡在皺眉頭。
看了這情形,連掌櫃的也掃了酒興。
於是,就在諸葛明的“要事待辦”中,草草收場。
諸葛明跟著方老丈正要走出廣來大飯店,突然間,諸葛明大吃一驚,心裡在直叫,我的媽呀!原來迎面來了一騎馬女子,那女子背插長劍,一身淺綠薄緞衣裳,一條絲巾,把一頭秀髮全包了起來,而露出一張極為俏麗的臉龐來……
她不正就是石泉鎮大王莊的王來鳳,還會是誰?
一眼看到諸葛明跟著個老者走出這家大飯店,王來鳳不由得嘻嘻叫道:
“諸葛兄!”
場面似乎有些不太對勁,因為方老丈也聽得很清楚,且也正驚疑地望過去。
諸葛明立刻對方老丈道:
“你請先回小船,我隨後就來。”
一步一回頭,方老丈頂著一頭霧水,緩緩朝江邊碼頭走去。
望著方老丈走去的背影,諸葛明立刻伸手把王來鳳扶下馬來,一面道:
“鳳妹,你怎麼趕來老河口了?”
王來鳳美眸斜瞟,俏聲道:
“找你呀。”
諸葛明把王來鳳讓進廣來大飯店,又為王來鳳要來一些吃的,這才悄聲對王來鳳道:
“鳳妹,有件事恐怕你還不知道吧?”
“你一說,我一聽,不就知道了。”
哈哈一笑,諸葛明又小聲道:
“我一路自西鄉到老河口來,卻不料沿漢江的三堡一莊全遭了不幸。”
王來鳳一皺眉道:
“通江堡也不能倖免?”
諸葛明一笑,道:
“通江堡死了好多人,比起咱們大王莊來,他們可慘得太多了!”
王來鳳一驚,急問道:
“你是說那幫山賊還殺了人?”
諸葛明道:
“約莫著也死了七八十人。”
王來鳳道:
“難道通江堡是盜他們寶物的人?”
諸葛明道;
“只是有些牽連。真正的盜寶人,就快出現了。”
一面又低聲道:
“為了表示咱們大王莊沒有參與盜寶,更為了要回大王莊那批山賊‘借’去的銀子,我以為鳳妹應該立刻折回石泉鎮大王莊。”
“幹什麼?”
諸葛明一笑,道:
“你想想,如今那批山賊總算找到盜寶之人,只等他們下手去奪了。咱們大王莊何妨藉此調集一批人手,就算到時候不幫他們搏殺,但只要在周圍搖旗吶喊一番,幫他們助助威,一等他們寶物奪回,就算咱們不開口,到時候他們也會派人替咱們把借銀送回大王莊的。”
王來鳳一邊吃著邊用美眸盯著諸葛明笑道:
“那敢情好!等我吃過飯,咱們一起回大王莊去。”
諸葛明連連搖頭,道:
“回大王莊我比你還急,只是咱們把人手調來,怎麼能知道人家在什麼地方?這一切都得我去打探。”
王來鳳道:
“那你是要我一人再回大王莊?”
嘟著小嘴,心不甘情不願地又道:
“好不容易找到你,又要人家馬上走……”
諸葛明道:
“鳳妹,為了咱們長久能守在一起,我總得先表現一番,也好得到老莊主的歡心呀!”
王來鳳一喜,笑道:
“你還真是個有心人了!”
“你才知道?”
諸葛明的手,在桌子下面死死地按在王來鳳的大腿上。
於是,王來鳳笑得好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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