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山月截口説道:“話,我再説一遍,為你那兩條腿着想,假如你還想走路,從今後你最好別進這個門,也最好別再讓我碰上,話説完了,帶着你的東西,走吧!”抬手拿起椅子上的狐裘丟了出去!
年輕人不知輕重,抬手抱住了狐裘,卻砰然一屁股坐在了石板地上,小翠忍不住“撲!”地一聲笑了!
年輕人臉好紅,剎時由紅轉白,再轉鐵青,翻身站起,惡狠狠地盯了關山月一眼,半句話沒説,轉身狼狽而去!望着他出了門,關山月倏然而笑!
忽聽樂寶林喝道:“好身手,兄弟,我走眼了!”
關山月回身笑道:“樂大哥誇獎,比起您那手‘北六省’無敵的高絕‘摔跤術’……”
樂寶林搖頭説道:“兄弟,你別過謙,這話等於罵人,我吃過多少年的江湖飯,見過的人也不可勝數,先前我走眼了,可是如今我看的清楚……”頓了頓,接道:“走江湖這多年,在‘天橋’待這麼多日子,我從沒見過像兄弟你這樣的好手,舉手投足全是高絕的真才實學,一點也不含糊的真工夫,我這‘摔跤術’不敢比,那只有幾斤蠻力,還得取巧……”
關山月笑道:“樂大哥,‘北六省’無敵的‘摔跤術’可不是……”
樂寶林目光一凝,搖頭説道:“兄弟,不談這了,你真在‘侍衞營’吃糧拿俸當差?”
關山月點頭説道:“真的,樂大哥!”
樂寶林面有異色,搖頭説道:“兄弟,彼此不外,諒你也不會把我怎麼樣,恕我直説一句,你不該進那個門,你糟蹋了你這身所學!”
説着,走到一張椅子前坐下!
關山月笑了笑,沒在意,也沒多説,跟着坐在了他身邊,抬眼望向對面的紅姑,四道目光交接,那像電流通過了全身,兩個人的心裏都為之一顫!
紅姑嬌靨微紅,微微地低下了頭,直瞅着腳下那雙沾着雪泥的繡花鞋!
關山月定了定神,道:“紅姑娘,你怎麼又回來了?”
紅姑仰起了嬌靨,很平靜,但任何人只消一眼便能看出,那平靜,是強裝的,嬌靨上猶帶着三分紅,她道:“這兒住慣了,我不想走!”這話也很平淡!
關山月道:“為什麼不回到原來的地方去?”
紅姑微一搖頭道:“那兒我住膩了,那種生活我過膩了,也使我厭惡,所以我想換換環境,改改行!”
似乎前後矛盾!
關山月沉默了一下,道:“老人家呢?他知道?”
紅姑微微點了頭,道:“是我央求二叔的,他答應了我才回來的!”
關山月道:“沒碰見他?”
紅姑凝目説道:“你是説我大哥?”
關山月點了點頭!
紅姑搖頭説道:“沒到約定的會面處我就帶着小翠折了回來,沒碰見!”
關山月吸了一口氣,道:“紅姑娘,你知道,你不該折回來!”
紅姑點頭説道:“我知道,可是我………”嬌靨微微一紅,住口不言!
關山月道:“這些日子來,風聲一直很緊!”
紅姑娘低低説道:“我聽説了,城裏發生了幾件大案子,鬧得滿城風雨,我承認有點揪心,可是我知道我沒回來錯!”最後那一句聲音更低,頭也垂了下去!
關山月微微一嘆,道:“紅姑娘,既然你明白了,那也就……”倏轉話鋒,道:“我還是希望你離開這兒,到江南找老人家去!”
紅姑猛抬螓首,嬌靨的神色很堅決,搖頭説道:“不,我不走,絕不離開這兒,既然回來了,我就沒有再走的打算,要不然當初我不會折回來!”
關山月很感動,暗暗一嘆,他沒再説什麼!
這堂屋裏,剎時陷入了一片沉寂……
突然
“你倆!”樂寶林看看這個,又瞧瞧那個:“兄弟,妹子,你兩個究竟在説些什麼?難道你兩不是……”
關山月淡然一笑,道:“樂大哥,我敬您是位江湖英豪,有血性,義薄雲天,沒奢遮的好漢,事到如今,我也不願再瞞你……”
頓了頓,接道:“樂大哥,你可聽説過,以前‘八大胡同’有個色藝雙絕的賣唱姑娘,叫紅姑娘?”
樂寶林猛一點頭,道:“聽説過,怎麼沒聽説過?紅姑娘的大名几几響澈了半片天,兄弟,難不成妹子就是……”
關山月一點頭,道:“是的,樂大哥,她就是那位紅姑娘!”
樂寶林呆了一呆,尖聲叫道:“妹子,你,你怎麼不早説,唉,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什麼,他沒説,只“叭!”地擊了一掌!
紅姑歉然地道:“大哥,您要原諒,我有理由不能説……”
“什麼話,妹子!”樂寶林道:“你是誰不一樣?‘北京’城裏的人,你試打聽,只要提起紅姑娘三個字,沒有不挑拇指的,人美,才高,藝絕,更難得孤傲高潔,賣藝不賣……”
倏地住口不言!
紅姑娘沒説話!
關山月卻道:“樂大哥,她姓柳,叫綃紅,是位江湖上的俠女,樂大哥聽説過‘萬利神賈陪錢郎中’這八個字?”
樂寶林道:“兄弟説的莫非是金老爺子?”
關山月點頭説道:“是的,樂大哥見多識廣,那就是紅姑娘的二叔,我剛才所説的老人家,也就是指……”
“我的天!”樂寶林一躍而起,叫道:“妹子,你,你都該早説,都該早説,金老爺子名滿江湖,哪個不知,誰不尊仰,我要是早知道……‘天橋’這幫人要是早知道,誰也不敢欺負你了!”
“大哥!”紅姑道:“我不説過麼,我有理由不能説?”
樂寶林道:“妹子,你有什麼理由?”
紅姑瞟了關山月一眼,道:“讓他説。”
樂寶林收回目光,道:“兄弟,你説!”
關山月應了一聲,道:“樂大哥,我姓關,叫關山月,當年在袁大將軍麾下……”
樂寶林叫道:“兄弟,怎麼説?你當年在袁大將軍麾下?”
關山月點頭説道:“是的,樂大哥!”
樂寶林道:“那如今你為什麼投身……”
關山月道:“請聽我説,樂大哥……”頓了頓,接道:“袁大將軍歸天后,我脱去戎裝,穿上布衣,投身在江湖裏,袁大將軍歸天時,曾交給我一紙遺令,在這紙遺令裏,他交給我一項艱鉅而神聖的使命……”
樂寶林忙道:“什麼使命?兄弟!”
“聽我説,樂大哥!”關山月道:“我接奉了袁大將軍遺令後花了整整三年工夫,結識了一個人很不錯,但熱衷名利的江湖人,此人算得一方豪雄,姓巴,叫巴不韋,外號……”
樂寶林忙道:“莫非當年稱雄四川,如今任職在城裏‘集賢館’的那位巴不韋?”
關山月點頭説道:“正是他,樂大哥認識他?”
樂寶林搖頭説道:“聽説過,我聽説他不容於江湖同道,在四川沒法安身,才跑到‘北京’來碰運氣.沒想到讓他一下碰對了,如今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綾羅紗緞,耍得很開,兜得很轉,一些小衙門都得買他的帳!”
關山月道:“樂大哥沒説錯,他是碰對了,當年他在四川被江湖同道圍攻,是我及時救了他,如今他成了雍郡王胤禎秘密機關中的一員,由於他的極力推薦,所以我來了‘北京’……”
樂寶林道:“這麼説兄弟你也是……”
關山月笑了笑,道:“樂大哥,我如今是個大紅人,一個炙手可熱的人,雍郡王曾説,有一個關山月勝過十萬甲兵!”
樂寶林道:“這我相信,只是兄弟你……”
關山月徑自接道:“到了這兒後,我下榻於金老人家開設的客棧中,那是我早就知道他隱於京城,由他,我認識了紅姑娘跟金飛,我幫金飛一個大忙,讓他帶走了康親王的格格海珠……”
樂寶林失聲説道:“怎麼,兄弟,康親王的海珠格格是你……”
關山月笑了笑,道:“我是願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屬,既是三生石上早訂,我為什麼不成全人家?當然他也幫了我一個大忙……”
樂寶林道:“什麼,兄弟?”
關山月道:“樂大哥,你知道,金飛的一身水性,放眼天下,除‘微山湖’的魚殼外,無人能及,我請他入禁宮,進內宛,救出了被囚在水牢多年的昭仁公主,另外還……”
紅姑娘尖聲叫道:“昭仁公主,是你叫他……原來……”
樂寶林也叫道:“原來鬧得滿城風雨,使多少人丟官掉腦袋的首件大事是兄弟你……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兄弟,你令我好不敬佩!”
關山月道:“樂大哥,身為先朝遺臣,這是我的職責,也是我先朝遺民,漢族世胄的職責!”
樂寶林道:“兄弟,我慚愧,我只知道終日賣力氣混口飯吃!”
關山月道:“樂大哥要這麼説,我就為我剛才的話而感到不安了!”
樂寶林正色搖頭,道:“別這麼説,兄弟,我不是個不明大義的人!”
關山月道:“是的,樂大哥,這我知道,要不然我不會把這些不該知道的,毫不隱瞞地告訴您!”
讀書論壇獨家首發瀟湘子掃描風雲潛龍OCR樂寶林還待再説,紅姑突然説道:“關爺,這麼説,公主如今是跟二叔住在一起了?”
關山月點頭説道:“紅姑娘,可以這麼説!”
紅姑娘道:“你是打算讓公主在陝甘長住?”
“不!”關山月搖頭説道:“我讓飛兄弟帶了一封信給老人家,請老人家半途改道,護送公主到另一個地方去!”
他沒説出那地方是哪兒,那就表示他不願説!
紅姑冰雪聰明,玲瓏剔透,也就沒再往下追問!
倒是樂寶林開了口:“兄弟,你剛才説金少俠送走公主時,另外還帶了個什麼?”
關山月道:“樂大哥,還有一顆賊頭!”
樂寶林脱口一聲驚呼,道:“兄弟,你是説……敢情這三件大案,全是你一個人的傑作!”
關山月笑了笑,沒説話!
樂寶林目光一凝,道:“那麼,兄弟,事完了,你為什麼不走,卻怎又投身……”
關山月截口説道:“樂大哥,那三件案子,除了拯救公主之外其他的對我來説,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樂寶林呆了一呆,道:“關爺,這還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什麼才是大事?”
關山月道:“我留下來不走,以後要做的才是大事!”
樂寶林錯愕了一下,一巴掌拍上大腿,叫道:“兄弟,我明白了……”
目光一轉,投向了柳綃紅,道:“就因為他不走,所以你又折回來了,可對?”
紅姑沒想到這位義兄會有突如其來的這麼一問,嬌靨一紅猛地垂下了螓首!
便連關山月也感到很不好意思!
“我説兄弟!”樂寶林又大巴掌拍上大腿,道:“既然這樣,還耗什麼勁兒,乾脆,找個好日子,我這個大哥做主,給你們倆辦一辦,一旦成了親,有了家……”
紅姑紅雲泛上了耳根,忙道:“大哥,不行!”
樂寶林詫異説道:“妹子,怎麼不行?難不成你不願意?”
紅姑微一搖頭,急道:“不是我,大哥,是他!”
説完了這話,一顆烏雲螓首几几乎垂到了酥胸!
樂寶林怔了一怔,霍地轉註關山月,叫道:“兄弟,你不願意?為什麼?”
別看關山月平日各方面如何高絕,如今他囁嚅着説不出一句話來!
紅姑突然仰起螓首,整了整猶帶三分羞紅臉色,道:“大哥,你該明白,他這人跟一般人不同,他所負的使命也是非同小可,目前他不能成家,不能有家室之累,我認為像如今這樣也挺好……”
樂寶林恍悟地道:“原來……可是,妹子,你倆要耗到什麼時候?像兄弟這樣,那可説不定要到什麼時候……”
紅姑道:“大哥,我知道,我願意等他,對我二叔我也説的很明白,哪怕是十年八年,甚至於一輩子,我都願意等,其實,我跟他都不是世俗兒女,只要心裏有,何必,多此一舉拘於形式?”
伊人深明大義,復又多情痴心……
關山月略略感動之餘,情不自禁地投過深深的感激一瞥!
樂寶林嘆道:“妹子,難得你……既然你願,那就這樣吧!”
紅姑道:“謝謝您的關心,大哥!”
“妹子,這什麼話!”樂寶林瞪眼説道:“我從小就沒了家,一個人在外流浪,闖江湖這多年,除了幾個徒弟外,一個親人都沒有……承你看得起,認我做個乾哥哥,我把你當成自己的親妹子看待,如今金二叔不在這兒,你的事就該我張羅!”
紅姑微現激動,但是她沒説話!
小翠突然俏生生地笑道:“剛才關大爺跟大爺一塊兒站在門外,害得我半天説不出話來,關爺,您是怎麼知道姑娘在這兒的?”
關山月笑了笑,道;“是我班裏的一個弟兄,在‘天橋’無意中看見了紅姑娘,回去對我説了,我起先不信,可是他説他絕沒看錯,於是我就趕緊跑來看看,可巧在場子旁碰見了樂大哥……”
樂寶林笑道:“兄弟,還説呢,舍妹,舍妹的,可冤苦了我,不過也難怪我上當,誰叫舍妹也姓關哪!”
這調侃一句,聽得紅姑娘又紅了臉!
樂寶林笑嘻嘻的又是一句:“燒盤兒了(害臊)真是,用得着麼?妹子,姓他這個關字,還不是遲早的事兒?”
饒是紅姑巾幗俠女,她也臊得抬不起頭來!
小翠噘着小嘴兒一旁幫了姑娘的腔:“大爺,你可算是孃家的人哪!”
樂寶林一怔,旋即點頭大笑,道:“對,對,對,小翠説的對,我是妹子的孃家人,該站在妹子這-邊兒,真是,我是糊塗了,剛才説的收回,全收回,行了麼?”
小翠笑了,笑得永遠那麼美,那麼甜!
笑聲中,樂寶林忽地皺起眉鋒,望着關山月道:“兄弟,別怪我説話不瞧時候煞風景,剛才的事你能……”
關山月道:“樂大哥是指那位大少?”
樂寶林點了點頭!小翠“呸!”地一聲道:“提起他我就噁心!”
關山月道:“樂大哥,我並沒有把‘九門提督’放在眼裏!”
樂寶林道:“兄弟,你不知道,他就這麼一個寶貝兒子……”
紅姑美目微橫,突然説道:“大哥也真是,他有胤禎撐腰,又怕得誰來?”
“對了!”樂寶林呆了一呆,拍了一下大腿,道:“我怎麼把這個主兒給忘記了,‘九門提督’權勢再大,他可絕不敢招惹四阿哥,雍郡王呀……”一頓,接道:“只是,兄弟,你看他會來麼?”
“會!”關山月點頭笑道:“一定會,以他平日的氣勢,他豈肯吃這個虧,要讓我看他回去後絕不會先去找拜善,定然是先帶着人找來出出氣,然後再把我交給拜善處置!”
樂寶林道:“那麼,你怎麼辦?兄弟?”
“他們走着來,我讓他們爬着回去,然後他會去找拜善,拜善對他一説,不但大事化小,小事化無,而且包管他今後絕不敢再進這個門兒!”
樂寶林笑了,拍手説道:“好主意,痛快,痛快,誰敢打‘九門提督’的少爺,兄弟,也只有你了……”忽聽大門砰然一聲,忙道:“來了,兄弟,説着曹操……”
“姓關的,你出來!”
門外響起了一陣叱喝!
四人抬眼外望,只見院子裏闖進了四個氣勢洶洶的大漢,叉着腰,瞪着眼,不可一世!
門外,還站着七個人,六個是打扮利落,腰中鼓鼓的大漢,中間一個是那‘九門提督’的大少!他站在門外指手劃腳地直嚷嚷,可就不敢進門!
關山月笑了,道:“樂大哥,您陪紅姑屋裏坐坐,我出去瞧瞧去!”説着他站了起來!
樂寶林霍地站起,道:“不,兄弟,我跟你一塊兒出去!”
關山月道:“樂大哥,您犯不着,以後您還要在‘天橋’……”
樂寶林道:“兄弟,那我何如當初不讓他瞧見,我不説過了麼?我豁出來了,雖然插不上手,瞧瞧熱鬧,瞻仰瞻仰兄弟你的高絕身手,飽飽眼福總是難得的機會!”
關山月沒再多説,一笑轉身行了出去!
院子裏站定,他抬眼打量,微一拱手,含笑説道:“四位是……”
一名大漢冷冷説道:“‘查緝營’的!”
“查緝營”與“侍衞營”是兩個不同的衙門,“查緝營”歸“九門提督”直接統轄,負責京城安寧,查緝一些作奸犯科!
而“侍衞營”則歸貼着親貴邊兒的人統帶了,負責內城以及“紫禁城”的安全,雖不如御前帶刀的大內貼身侍衞,但比起“查緝營”要大,要高得多!
照理,“查緝營”的絕不敢招惹“侍衞營”的,可是今天有大少撐腰,那就另當別論!
關山月當即“哦!”地一聲笑道:“原來四位是‘九門提督’轄下‘查緝營’的,失敬!”説着,他拱起了手!
那適才發話大漢,猶不知死活地端起了架子,面泛兇狠之色,冷冷説道:“你就是在‘侍衞營’當差的姓關的?”
關山月道:“不錯,在下正是關某人!”
那大漢道:“好得很,‘查緝營’平日受夠了‘侍衞營’的氣,但礙於提督而一忍再忍,今天你竟敢出手毆打提督大少,簡直膽大包天,形同造反,新舊帳一併算,今天爺們倒要看看‘侍衞營’當差有什麼過人之處……”
只聽那位大少在門外叫道:“少跟他羅嗦,把他揪出來!”
那大漢一擺手,道:“姓關的,聽見了麼?是漢子跟爺們出去,大少不願嚇着了關姑娘!”
關山月一點頭,道:“可以,我這就出去,但在我沒跟四位出去之前,我要先請問一聲,剛才踢門的是哪一位?”
那大漢道:“就是我,怎麼樣,你咬我的……”
他那個髒字還沒出口,關山月已然説道:“不怎麼樣,我留你一條腿!”
話落跨步,飛閃而至,飛起一腿直踢出去!
關山月身手快捷如電,那大漢只覺眼前一花,當他知道情形不對時,關山月腳已掃在他左腿膝彎上!
只聽“叭!”地一聲輕響,隨聽那大漢殺豬般一聲大叫,砰然倒地,抱着左腿亂滾!
那另三個被驚住了,沒一個敢動!
樂寶林為之動了容!
關山月像個沒事人兒,微微一笑,道:“三位,請跟我出去!”
手往後一背,當先行了出去!
他把背後毫無顧忌地全交給了人,這是機會,一名大漢悄無聲息地探身欺進,抖身一掌直劈關山月後頸!
樂寶林看得清楚,大驚忙喝道:“兄弟,留……”
“神”字未出,關山月左手後拋,那偷襲大漢大叫一聲捂着肚子蹲了下去,頭上都見了汗!
沒一個敢動了,關山月跨步出門,門外,那七個由那位大少領着直往後退,個個滿臉的驚駭色!
突然,那位大少爺站穩了,大聲叱道:“該死的混帳東西,還不上去……”
一聲大喝,寒光閃動,那六個大漢探腰亮了兵刃,個個兇狠驚駭,躍躍欲動,但有點怯意!
“怎麼?”關山月笑道:“亮傢伙,動兵刃了?諸位要弄清楚,這兒是京畿重地,我是‘侍衞營’的……”
一名大漢色厲內荏地道:“你打提督的大少爺,膽大包天,形同造反,就該死!”
“好!”關山月點頭説道:“我話説在前頭,哪個敢先動,我就讓哪個斷一隻手!我説得出,做得出,諸位要不信請看裏面那兩位!”
那是一點不假,誰都看得清楚,關山月這句話確有震懾之效,那六個沒一個敢先上!
那位大少爺臉上老大地掛不住,他厲喝説道:“該死沒用的東西,你們哪個敢不上,我就要哪個的腦袋!”
這句話更懾人,斷手總比丟腦袋好!
那六個遲疑了一下,一名大漢突然大喝躍起,抖起手中兵刃直撲關山月!
關山月一搖頭,道:“念在你被逼無奈份上,去!”身子一偏,抬腿踢出!
那大漢悶哼一聲抱腕退後,那兵刃化為一道寒光沖天直上,數十丈高處力盡勢微,掉頭墜下,“撲”地一聲直挺挺地紮在遠處的雪地上。
關山月抬眼一掃,道:“還有哪位要上?先招呼,這回可沒那麼便宜!”
那五個,沒一個動!
那位大少爺厲喝説道:“真笨,真沒用,十個人對付不了一個,你們簡直糟蹋糧食,‘查緝營’要你們幹什麼?你們不要腦袋了,上啊!”
那五個互覷一眼,只聽一人叫道:“弟兄們,豁出去了,拼吧!”
五名大漢兵刃揮起,一陣風般地撲了過來!
關山月搖頭説道:“你們這些可憐蟲令我不忍!”一閃身,橫裏跨步,他已到了那位大少爺面前。
那位大少爺大驚失色,機伶大喝:“大膽,你想幹……”
關山月劈胸揪住了他,身形一旋,把他帶了過來,帶得他眼前冒金星,七葷八素。
關山月淡然喝道:“各位,請往他身上招呼!”
那幾個大驚,一起收勢站住!
關山月道:“請諸位把兵刃收起來!”
那幾個猶豫了一下,乖乖地把兵刃藏回腰裏!
關山月笑道:“謝謝諸位的合作……”
凝注那位大少爺,笑接道:“大少,令尊轄下的‘查緝營’裏還有多少人?”
那位大少嚇白了臉,直道:“你想幹什麼,你想幹什麼……”
關山月道:“不幹什麼,我的意思是説,你大少該多帶幾個來!”
那位大少爺沒有説話!
關山月笑了笑,又道:“大少,如今,你我該怎麼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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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大少爺有點硬,道:“我找拜善説話去!”
關山月雙眉微揚,笑道:“好啊,大少你儘管請,只是那恐怕要往後擱擱,眼前大少你糾纏民女於前……”
那位大少爺道:“她只是個江湖賣解女子!”
關山月道:“江湖賣解女子也是人,並不見得比誰低賤些,在這兒我願意告訴大少,她是我的人,你大少糾纏我的人於前,復又糾眾行兇於後,眼前這件事,咱們該先了一下!”
那位大少驚恐地道:“你打算怎麼個了法?”
關山月淡然一笑道:“很簡單,我這個人一向寬懷大度,不為已甚,我並不怎麼打算為難你大少,我出身江湖,如今任職官家,先按我的扛湖規定,廢去你大少的四肢,然後再讓你‘查緝營’的這些人抬着你找統帶告官狀去!”
這番話聽得那位大少爺嚇破了膽,他面無人色,猛然一掙,扯着喉嚨便叫:“救命啊,殺人了,救命啊……”
“大少!”關山月笑了笑,道:“我無意殺人,你可別亂給我扣帽子,‘天橋’鑼鼓喧天,恐怕你喊破了喉嚨也沒人聽見!”
關山月沒直説,要是直説,那就成了,就是有人聽見,恐怕人家樂得瞧個痛快,也不會有人管!
事實上關山月沒説錯,他叫了半天,沒看見一個人跑過來,他沒轍了,也軟了,不叫了!
關山月淡然一笑,回身揚手,道:“哪位把兵刃借我用一下!”
那位大少魂飛魄散,心膽欲裂,忙顫聲哀求説道:“關,關,關壯士,你饒,饒……”兩腿一軟,便要跪下!
關山月可沒讓提督大少跪,關山月也明白,假如讓他這麼跪下,那顯得自己做得太過,在雍郡王胤禎或拜善那兒不大好説話,當即揪胸一提,把他提了起來,道:“大少,這我不敢當,你大少這一套也令我心軟,我只聽你一句,以後還來不來糾纏了?”
那位大少爺頭搖得像貨郎鼓,忙道:“不來了,不來了,關壯士,我絕不來了!”
關山月淡然一笑,道:“我説過,我這個人由來寬懷大度,不願為己過甚,大少,沒事了,帶着你的人,請吧!”
手一鬆,那位大少踉蹌出去好幾步,他可沒敢再多説,也沒敢再瞪關山月,更沒招呼“查緝營”的那幾個,抖着兩條腿,轉身便跑!
驚魂猶顫,拾回一條命,怪爹孃少生兩條腿,他能不跑?活了這麼大,他可從沒受過這等驚嚇!
他一跑,“查緝營”的那幾個也要跑!突然
“慢點!”關山月陡揚輕喝,那幾個一震停步,眼望着關山月,滿含企求,好不可憐!
關山月抬手指向院子裏,道:“把貴營的人帶走!”
那幾個走進院子裏,扶起受傷的,一拐一拐地狼狽而去,目送那幾個遠去,關山月走向插在遠處雪地上的那把刀,伸手把他拔了起來!
他往回走的時候,樂寶林迎了上來,挑着拇指,驚喜地道:“兄弟,高,高,高,我算是開了眼界,兄弟,你這身工夫是怎麼學的?膽識又是哪兒來的……”
關山月笑道:“樂大哥,工夫是跟師父學的,膽識是向老天爺借來的!”
樂寶林笑了,但他忽地皺起眉鋒,道:“兄弟,真的不礙事麼?”
關山月微一搖頭,道:“剛才就不礙事,如今是更不礙事了!”
樂寶林微笑説道:“怎麼説,兄弟?”
關山月一揚手中那把刀,笑了笑,道:“樂大哥,就憑這把刀,我要使我這被告變成原告!”
樂寶林呆了一呆,倏然失笑,嘆道:“兄弟,你真行,你這個人,是我生平首遇,走,進去吧,別讓妹子跟小翠提心了!”
關山月跟着樂寶林走了進去,紅姑正在堂屋裏,有點坐立不安,一見兩人行進,忙站起來望着關山月道:“你,做得好像過了些!”
關山月道:“誰説的?他該算最便宜的一個!”
紅姑愁聚眉鋒地道:“剛才你跟大哥的談話我都聽見了,礙事雖不礙事,但怎麼説百姓鬥不過官,這種人總是防着點兒好,‘天橋’我不打算再去,好在我有點手飾,夠用一段日子的,這兒我也不打算再住下去了……”
關山月截口説道:“我看不必!”
“不,兄弟!”樂寶林一搖頭,道:“妹子説得對,胳膊總別不過大腿的,百姓永遠惹不起官,何況咱們又不是滿族人,他們固然奈何不了兄弟你,可是他們能窺機會對付妹子她……”
關山月道:“樂大哥,我不以為他們敢!”
“兄弟!”樂寶林道:“凡事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萬一他們窺機會來對付妹子……”
關山月道:“那樂大哥可以給我送個信兒!”
樂寶林道:“兄弟,我憑什麼進內城?就算能進去,就準能見着你麼?要萬一見不着你呢?這你不得不考慮!就是見着你了,你再趕去,遠水也救不了近火呀?到了那時候,胤禎雖然對你再好,再看重你,我不以為他會因為你把個‘九門提督’怎麼辦!官官相護,這是古來不變的道理,再説他們也都是滿族人,妹子怎麼説也是個弱女子,萬一她有三長兩短,你怎麼辦?”
關山月默默不語,半晌始點頭説道:“好吧,‘天橋’不去就不去吧,搬出就搬吧,只是,紅姑娘,別動你的手飾,該留着它,我這兒有幾張銀票,先拿去用,過兩天我再送來!”
説着,他探懷摸出幾張銀票遞了過去!
柳綃紅有點遲疑,樂寶林一旁説道:“拿着吧,妹子,我這個做大哥的雖然沒拖家帶眷,可也沒多少力量幫你,你跟兄弟還分什麼彼此?”
柳綃紅嬌靨一紅,默默地接了過去!
關山月心裏有種異樣感受,他道:“紅姑娘打算搬到哪兒去?”
柳綃紅還沒説話,樂寶林已然接了口:“兄弟,這你放心,事包在我身上,我自會替妹子找地方,找房子!”
關山月道:“那……全仗樂大哥了,我該走了!”
柳綃紅猛然抬眼,道:“怎麼,要走?不多坐一回兒了?”
“不了!”關山月搖頭説道:“營裏還有事兒,怕他們找我!”説着,提着那口刀站了起來!
柳綃紅也站了起來,道:“那……我送你!”
關山月想婉拒,但入目那雙眸子,他又覺不忍,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關山月當先行出堂屋!
樂寶林也要送,卻被小翠一把拉住,低聲説道:“大爺,您這算哪門子事呀?”
樂寶林呆了一呆,倏然會意,赧笑説道:“小翠,看來我這把年紀還不如你……”
當即揚聲説道:“兄弟,我不送了!”
院子裏,關山月應了一聲!
到了門口,柳綃紅沒越檻,站在門裏,手扶着門框,美目深深凝注,眸子裏包含了好多好多,道:“你……什麼時候再來?”
關山月也有一份不捨,一份惆悵,道:“只要營裏沒事,我總會常來的!”
柳綃紅道:“凡事要小心,別讓我日夜的擔心!”
這不等於把關山月當成了夫婿?這語氣,不正像妻子對出門的丈夫説的話!
關山月一陣激動,微一點頭,道:“我知道,我不能一天到晚在這兒,你也要保重!”
柳綃紅微一點頭,道:“我知道……”口齒啓動了幾下,道:“我不多説了,大哥還在裏頭,你走吧!”
關山月點了點頭,道:“要就馬上搬,別耽誤!”説完了話,他一咬牙,掉頭而去!
柳綃紅站在門裏望着他離去。
關山月沒走多遠她就進去了,那是因為裏頭還有位義兄!
固然,她希望在門口多站一回兒,可是她怎好意思讓義兄久等,好在以後的日子長哩!
再説,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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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着一口明晃晃的刀怕扎眼,關山月把它藏在了袍子裏,剛走到了“天橋”的熱鬧處,只見迎面步履匆忙地奔來了一個人,看打扮,是“侍衞營”的,那是燕青!
關山月心知有事,忙喝道:“燕青,你幹什麼?”
燕青聞聲停步,一凝目,陡又急步奔了過來:“領班,正巧遇上了您……”
説話間他已到面前!
關山月道:“找我?”
燕青點點頭,道:“可不是麼!大夥兒正着急呢!”
關山月道:“什麼事?”
燕青遲疑了一下,道:“領班,大夥兒闖了禍了……”
關山月“哦!”地一聲,道:“闖了禍?闖了什麼禍了?”
燕青不安地道:“領班,我先説明,可不是大夥兒敢不聽您的話,您待大夥兒這麼好,大夥兒會不聽您的?實在是那些兔崽子有意找碴,逼人太甚……”
關山月道:“燕青,別繞圈子,闖了什麼禍,直説吧!”
燕青應了一聲,囁嚅説道:“大夥兒剛才在酒樓上跟人打了架,動了刀子……”
關山月眉鋒一皺,道:“跟誰,誰這麼不開眼?”
燕青道:“您想除了‘查緝營’那些兔崽子,還會有誰?”
關山月眉鋒一展,笑道:“那倒巧,行了,燕青,咱們邊走邊談!”
兩個人並肩邁步,走了幾步,關山月道:“怎麼回事,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