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渺返回梟城,傷勢已經差不多痊癒,於是開始謀劃與大日法王換人。
大日法王絕不是個庸人,其武功甚至比攝摩騰還要高,而且此人以一代宗師的身分,卻施以偷襲的手段,可見此人絕不是一個講原則的人。
也只有這樣的人才是最為可怕的,可以為達目的而不擇手段,未必就會守信。
林渺一開始就對西王母門沒好感,或許是因為一開始空尊者便對怡雪無理的原因吧。後來與西王母門人的接觸也是怨多於喜,而當他聽到西王母門的人竟有辱梁心儀之時,便已決定,只要有機會,他一定會將這個行事邪僻的門派消滅,不管其是在中原還是在西域。
一直以來,沒有誰能夠真正取代梁心儀在他心中的位置,這也是因為林渺一直以來,對梁心儀懷著深深的歉疚。
如果他不是因為藏宮的那幅畫而知梁心儀尚活著的話,也許他會少去很多麻煩,但遺憾的是,他知道了梁心儀還活著,而且還在大日法王的手中。
以前,林渺並不太在意這個西王母門,但是自那日之後,他便開始收聚西王母門的資料,及在江湖中的各種動態。
時間,仍不是太過緊迫,王郎的威脅尚不能影響到梟城,而他也仍需要更多地積累資本,只有在擁有足夠的力量之下,一舉而起,再一股作氣。
在這種時候,民心依然是很重要的,而林渺在不斷招兵買馬的同時,更不斷地鞏固在百姓心中的地位,於是借勢散出各種立意要廢出王莽舊制的消息,更專門設立“民策府”。
民策府專門製出一些廢除舊制符合民心的新制度,而這些則散發於王郎的勢力範圍之中。另外,這些人專門處理百姓的各種需要,及與官府之間的矛盾,也會為百姓討公道。
這只是一個附設,卻是任何義軍所沒有的機制。
借商人與難民之口,將這種消息遠播。另外,林渺更派使臣去見劉玄,表示天下若定,必當尊其為大,願為臣子扶持漢室之社稷,並承認劉玄的劉室皇權的地位。
林渺的決定有點突兀,更讓群臣心有所惑,便是朱右諸人也都有所不解。
也有些人認為,林渺乃是舂陵劉家的老三劉秀,劉寅乃是更始政權的大司徒,劉仲也是更始軍的人物,儘管劉寅病故,但是林渺既已認祖歸宗,便當以劉秀的身分尊劉玄為大,共保漢室江山。因此,有些梟城將領對林渺的決定並不意外。
朱右諸人卻是深知林渺的人,對林渺如此作法自是不解。
林渺自然知道,此舉很可能會影響軍心,也知道朱右定會來找他商議。
朱右並不只是一人而來,與其同來的有卓茂、歐陽振羽。
“城主大可自立,何以稱臣?”朱右直言。
林渺笑了,道:“我若自立便須以武力服河北,但若稱臣則可以威服河北!”“如若劉玄要主公交出兵權呢?”卓茂擔心地問道。
“我根本就不必要回復劉玄的使臣,我只要劉玄給我一個回覆,然後就可以不用去管其它的了!”林渺道。
“臣仍不解!”朱右道。
“哈哈哈,我意欲稱臣只是想騙得劉玄承認我乃劉室正統,乃是實至名歸的劉秀就行了,往後我們便可以做我們該做的事!”林渺淡然一笑道。
歐陽振羽似有所悟,問道:“可是如果劉玄讓主公去京城授封呢?”“我為什麼要去?想要不去可以找到一千個理由!”林渺狡黠地道。
“可是這不會激怒劉玄嗎?”朱右問道。
“他會發怒的,但他不會表現得很明顯,至少當他的使者到梟城時,這使者還得口甜如蜜。我既已稱臣,他便不敢早與我撕破臉,而當他要撕破臉時,我想也已經遲了!”林渺自信地道。
三人恍然,頓時明白,林渺此舉只是借劉玄之名名正言順地成為漢室正統,更藉此刻劉玄的聲勢來擴張,但卻不必向劉玄做出什麼承諾。
劉玄若想北方平定,必倚重於梟城的林渺,那時,林渺就可明正言順收復北方。當劉玄想找茬時,只怕河北已經差不多了,那時,梟城的力量就不是沒有與更始政權一拼之力。
幾人心悅誠服,對林渺的高瞻遠矚確實心服,他自然不瞭解,林渺對借別人的名頭來壯大自己,在宛城做混混時是常用到的招式。而這種不依常歸的行事方式卻不是這些沒有那種經歷的人所能明白的。
林渺絕對是個只講成敗,而不則手段的人,只是他堅持自己最基礎的原則,這也是林渺何以能在天下這種亂局之中迅速成長起來的最大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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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刀六順利歸返梟城,帶著大批的漠外禮物,呼邪單于竟然讓他成為使者以表示與中原交好的願望。
此去漠外更是滿載而歸,不僅帶回了耿況所需要的馬匹,更也為梟城軍帶回了一千匹上佳的匈奴馬,為信都送上了五百匹。
小刀六出手之大方,確讓人不能不歡迎,北方諸股勢力對之幾乎是趨之若渴,連塞北沈家的風頭都被蓋過了。
當然,小刀六自然不會做對不起塞北沈家的事,他們之間本就是合作無間,相互獲利的。
飆風騎之名更是名動大漠,無人敢輕迎其鋒。
呼邪單于更與小刀六達成長期交易的協定,這次的大漠之行,本以為只須一個余月,但卻足足用了三月時間,卻絕對值得,與漠外各部落都搭上了交情,這倒使小刀六成了中原和漠外的大紅人。
這個戰亂的世界,只有擁有最強的武力才能受人尊重,或是你能讓別人成為最強的人,那你也可以得到尊重。而小刀六便是後一種人,因此,他受到任何力量的歡迎,得到諸方面的支持。
小刀六對中原的消息知道得不太多,但是他此次是先到信都才回梟城。
在回梟城之前,他便已知道了與自己生死與共的兄弟乃是舂陵劉家的劉秀,知道晴兒回來了,還知道了梁心儀尚活著。因此,他一入梟城便直接找到林渺。
梁心儀還活著,不僅僅只是對林渺的震憾很大,對小刀六也同樣是如此。
這一點林渺心中有數,只是他沒有料到小刀六這麼快便知道了。
“心儀還活著?!”小刀六的語氣顯得格外平靜。
林渺很肯定地點頭,然後便將藏宮的畫交給了小刀六。
小刀六拿著畫,眼中竟有淚花!仔細地審視著手中的畫,竟發現梁心儀眸子深處似有道之不盡的哀婉與愁緒,他的手有些發抖,問道:“這是誰畫的?”“藏宮!在去年十月所畫!”林渺深深地吸了口氣道。
“所以,心儀一定還活著?”小刀六問道。
“是的!”“那她現在哪裡?”“你聽說過西域王母門這個門派沒有?”林渺也反問。
“聽說過,還知道是婆羅門的一支,其主為大日法王,座下有四諦尊者,八大上師。”小刀六悠然道。
“看來這段日子你對江湖中的一切也瞭解得很多!”林渺道。
小刀六沒有半點歡喜之意,若在昔日,他可能還會有點得意,但今日的小刀六已不是昔日的蕭六。
林渺變了,小刀六也變了,隨著天下的局勢而變,這是一種成長。
小刀六的心情只有沉重,因為他似乎明白林渺說起這個話題的意思。
“你是說心儀在西王母門?”小刀六問。
“不錯,也許她就在大日法王的身邊,且已成了他的女人!”“不可能!”小刀六斷然否定。
林渺澀然一笑,沒有說話。
小刀六的額上顯出青筋,半晌才道:“我瞭解心儀,以她之剛烈,寧可選擇死也絕不會順從大日法王!”“我也和你一樣瞭解心儀!”林渺眼中閃過一絲哀傷道。
“那你為什麼要那樣說?”小刀六質問道。
“因為這可能是事實!”林渺吸了口氣,臉上閃現出一絲淡而冷的殺機。
小刀六很痛,儘管梁心儀已經是林渺的妻子,但他們幾人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青梅竹馬,甚至是一起出生入死共患難,他對梁心儀的感情之深刻並不下於林渺。
林渺也知道這一點,所以,他對小刀六的表現一點也不意外,更不會吃醋,因為他們是最好的兄弟,他信任小刀六。
“你準備怎樣?”小刀六突地反問。
“換人,我抓住了大日法王座下的首席尊者無常和祭水上師!”林渺道。
“大日法王一定會換?”小刀六又問。
“不知道!”“如果他不換呢?”小刀六眸子裡閃過一絲冷色問道。
“我要他永遠消失在這個世上,包括他的王母門!”林渺回答得很平靜,平靜得讓人心頭髮寒。
小刀六的臉上綻出了一絲澀然的笑意,問道:“你給他多少天時間?”“一個月!”林渺又道。
“還有幾天?”小刀六又問。
“兩天!”林渺吸了口氣,臉上泛出一股濃濃的殺機。
小刀六的臉色也變了,他知道這兩天的意義,更知道這兩天若錯過了可能會發生些什麼事情。
“大日法王的行蹤何在?”小刀六問道。
“不知道,但他手下幾大尊者的行蹤已在邯鄲!”林渺道。
“邯鄲?那麼就是說兩天之內不可能會有什麼明確的答覆了?”小刀六神色再變。
“他們是想讓王郎來對付我!”林渺吸了口氣,頓了頓又道:“但我會讓他們知道,他們錯得是怎樣厲害!”小刀六的瞳孔收縮了一下,他發現林渺捏碎了那張紅木椅的扶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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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渺見到了東郭子元,是東郭子元要見他,小刀六專為其安排的。
東郭子元很早便想見林渺,但是卻一直都沒有機會,如今他終於見到了林渺。
東郭子元見了林渺,有些激動,納頭便拜,而這個時候,小刀六才知道,東郭子元居然是天機神算東方詠的弟子,曾在東方詠門下學藝五年,後因某種原因而回歸家門。
算起來,東郭子元還是宋留根的師兄,這讓林渺和小刀六都感到意外。
小刀六一直都知道,東郭子元不是個簡單的人物,知其身分後則為之恍然,同時有點慶幸,自己居然能得東方詠的傳人之助,確實很是意外。
林渺自不是第一次聽說東方詠,更知道此人乃是與三叔武皇劉正並稱的惟一奇人。
若說二十年前天下有人能與武皇劉正並肩而立於江湖,那這個人便是天機神算東方詠。
得其傳人相助,自是讓林渺歡喜,而更讓林渺激起心中波瀾的卻是,東郭子元是因為新星才找到河北,更稱林渺便是那顆真的紫薇新星,這與姬漠然的說法似乎不謀而合,甚至也符合昔日天機神算東方詠的預言。
而這預言乃是刑風所說的,這幾個人之間並無關聯,但是其口吻竟不謀而合,難道自己真的是天命所歸?這讓林渺興奮,也讓林渺充滿了無限的鬥志和激情,而大日法王的事情,也便顯得微不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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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來,梟城確實熱鬧了許多,傅文也自父城趕來見林渺。
昔日結義,傅文最小,但卻最是天真,而傅文更帶來了馮異。
馮異也是父城的名人,林渺曾在聚英莊住了數日,便與馮異極為投緣,此人本是穎川郡任郡椽之職,但後來卻被貶父城,在父城縣長苗萌府上,而與林渺相見恨晚。
數月前,父城失守,他便入了綠林軍,但並不得志,在未被重用的情況下,便與傅文北上來投林渺。
馮異不僅是自己來投,更帶了同邑人銚期、叔壽、段建、左隆等一干人同來梟城,依附林渺。
[注:馮異,字公孫,穎川郡父城縣人(今河南郟縣南),王莽末年任穎川郡郡椽之職,後投劉秀,名列東漢中興功臣雲臺二十八將之一,被光武帝封為應侯,為諸將中最先封侯者。]
林渺再得如此多的人才,自然是歡喜異常,立刻授馮異為偏將,以恢復劉室江山為名義去河間招兵買馬。
林渺自回梟城之後便立刻以漢室正統自居,更以恢復漢室江山為名向河北各縣散發楫文。
廢舊制,免苛稅,在北方仍有許多漢室舊臣,而且林渺已有任光與耿況的支持,因此都不敢反對。
何況林渺所定的新制對各郡縣的大小官員並無影響,同時也是讓各豪族百姓皆受益,所以人人都願意接受新制。
林渺最大的優勢便是任光的支持和耿況的支持,這在北方結成了一個鐵三角。
耿況雖未明確表示支持林渺,但與林渺交好,這是不可否認的。因此,林渺以劉秀的身分說話便有了資本,出有了分量,否則僅以梟城的力量尚不足以震懾北方,這是可以肯定的。
林渺不加征討,便是想先鞏固義軍之外的漢室舊臣的力量,因為王郎也在極力爭取這些人的支持。
王郎處心積慮了二十載,其財力和兵力到目前為止絕對比林渺強,而且其以漢成帝之子的身分也能對各地的漢室舊臣取到誘惑。
此刻天下呈四面之勢,東面樊祟擁有絕對的威懾力,南面和中原,已成了更始政權的天下,惟西面和蜀中尚為舊漢的割據勢力,北面則是義軍與舊漢朝廷雜居之地,形勢最為特殊。
儘管義軍橫行河北,但各州府的兵力仍不能小看,無論是誰,若得了他們的支持,必能夠雄據河北。
林渺不能不全力施為,以加重對這些舊漢勢力的影響,以對抗邯鄲的王郎。
值得慶幸的是,林渺得到江湖正道力量的大力支持,又有湖陽世家和舂陵劉家在暗中施以影響,使其在許多方面都擁有極大的優勢。
單憑林渺自身的力量自是不夠,但林渺最擅利用外在的形式。
儘管林渺此刻部下中能人眾多,但在緊要時刻仍覺人手不夠用。
便連賈復也正在趕回梟城的途中,而此刻傅文、馮異來得正是時候,只是二哥傅俊地在更始軍中為將,不曾來,而老四宋留根也不知道蹤跡何方。
有馮異等一干豪傑前來相助,在人手之上,便能有更充分的安排。
林渺現在需要運作的並不只是北方的一切,更有整個中原的龐大生意網和情報網。所幸,中原有姜萬寶這顆智腦,其作用絕不遜色於小刀六。
而這次姜萬寶更傳來消息,將有一百萬兩銀子由賈復北運而回,這是昔日與王常的賭約所得。而眼下,宛城和南陽早定,王常自然要赴賭約,便是劉玄也不能反對,因為當時下江兵眾將都在場,也都是參與賭注的人。何況當時如果沒有姜萬寶在困難之時免費贈送的天機弩,綠林軍根本就不可能有今日的更始政權,因此,下江兵諸將皆願賭服輸。
這些人也輸得心服口服,心甘情願,張卯、成丹諸將無不是更始政權中的支柱人物,有王常、張卯、成丹說話,這事自然是真。
這一刻更始政權得了整個南陽,又豈在乎這區區一百萬兩銀子?
姜萬寶是個細心的人,他知道王常、張卯和成丹這些人是不會出爾反爾的,但劉玄卻難說。因此,他把這個任務交給賈復,他相信只有賈復親自出手,才會更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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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玄臉色鐵青,他也知道這次運送銀子的人名為賈復,更知道此人智計過人,因為他派出去劫銀的人,全都空手而回。
第一撥人馬劫銀,劫了個空,第二撥人反而被賈復設計耍了一通,第三撥人馬卻中計被天虎寨的人殺個落花流水,只有最後一撥人找到了賈復,找到了那一百萬兩銀子,但是賈復身邊的力量卻大大地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血戰之後,賈復依然揚長而去,這些人想追,卻有點心虛,因為接應賈復的人馬已經趕到了。
賈復的人馬過了濟水,便不會再給更始機會。
劉玄也不得不嘆,自己仍小看了林渺手下的人。他知道姜萬寶是個極為厲害的人,但卻知道這次送銀子的不是姜萬寶,因此他可能是有點估計不足,在姜萬寶的手下也有這般人才。
劉玄知道,他應該狠力去關注林渺留在中原的力量了,不過,他不覺得林渺會是最大的威脅。
最大的威脅來自天魔門,當劉玄對天魔門知道得越多,便越覺得其可怕,這股力量甚至已經滲至了更始政權中的許多骨幹之中。在更始政權之中,有許多人便是天魔門之人。
劉玄自不是昔日的劉玄,而是舂陵劉家的劉仲,以其野心,絕不想讓天魔門操控了自己的力量。因此,他必須清除各處的天魔門力量。
天魔門的人絕想不到此刻的劉玄已不是昔日的劉玄,也絕不會想到出賣其所有內部消息的居然會是他們的護法。
而要對付天魔門,劉玄則是借邪神的力量。
邪神也是劉玄所要清除的對象,但他只會對邪神表現得極為謙恭,至少,在沒有除去天魔門的威脅之前,他對邪神只會以最謙恭的姿態出現,因為邪神便在他的皇宮之中。
天魔門也知道四處劫殺他們弟子的人便是邪神門徒,但是邪神門徒也如同天魔門一樣神秘,極難對付。
因此,在江湖之中,儘管天魔門的力量要強過邪神門徒,卻似乎陷於敵暗我明的不利地位,也佔不到什麼便宜。
劉玄要的便是這種效果,當邪神門徒與天魔門兩敗俱傷之時,他便可以憑藉自己培養起來的親信力量而毀去這兩股力量的殘餘,那時,他就可以安安穩穩地做大漢天子了。
林渺自梟城寫來表析,這讓他有點意外,猜不透林渺心中想的是什麼,但無論是什麼,他都必須回覆,更把降表遍示群臣。因林渺乃是舂陵劉家之後,也是漢室正統,又雄居北方,自然不能不封。
劉玄心中卻是另有打算,他先給林渺一個名分,然後讓林渺前來京城授印信。但他絕不想林渺再活著返回北方,因此他並不怕給林渺一個什麼很高的虛銜。
劉玄傳旨,因劉秀在昆陽之戰中立有大功,等同於劉仲,因此封為陽武侯,更行大司徒之職持節過河,招撫河北諸州郡,讓其回京授印持節。
劉玄的聖旨快速傳出,這確實極具誘惑,但有許多人都很明白,林渺只要來京城便是有來無回。至少,也會永遠軟禁在京城之中,因此並沒有人爭議。
另外,有許多人都認為劉寅本是更始政權的大司徒,林渺是其親弟弟,而且若昆陽之戰中沒有林渺,便不會有綠林軍的今天,所以,劉玄對林渺的封賞並不過分,而讓林渺行大司徒之職過河招撫河北諸郡,只怕沒有人比林渺更適合擔此任務,因其在北方本就有自己的力量,更是名動北方,極有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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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中旬,洛陽舉城而降,劉玄大喜,立刻決定自宛城遷都洛陽。
而此刻長安城也是在風雨中飄搖,王莽幾乎已無可派之兵,九虎將有六人或死或逃,另外三人也是在京師苟延殘喘,現在連守長安城的兵力都不夠,而義軍已經逼臨城下。
李松、鄧曄等已整合了華陰所有的攻城器具,準備對長安城強攻。
王莽已無法可想,只得出最後的下策,赦免獄中囚徒,讓其拿兵器上陣打仗,但讓他想不到的卻是這些囚徒還沒出城,便一鬨而散,根本就沒有人願意上陣送死。
王莽幾乎已經絕望了,而長安城外的進攻便要開始了,他幾乎已經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惟一可做的便是坐以待斃。他已經數日未食未眠,精神幾近崩潰,內心深處,已經感到深深的絕望。
老天並沒有幫他,整個長安城的人都似乎在恨他,突然之間,他覺得讓人恨也是一件痛快的事,深深的孤獨使悲哀深深地種入他的心海,數十年的浮華到頭來只好孑然一身,便連自己的兒子都選擇了背叛,更別說是外人了。
也是該作一個了結的時候了,人生七十古來稀,雖然這對王莽來說算不了什麼,以他的功力,如果真的想活下去,只怕很難有人能找得到他。便是,如果天下的人都已經拋棄了他,他又何必要再苟合?不如與自己的王朝一起埋葬,這也是王莽不離長安的原因。
生與死,對於王莽來說,已經不再重要,想自己三十八歲輔政,獨霸朝野,五十一歲攝政,更時無人能迎其然,雖為武皇劉正幾乎逼上絕路,但他終還是沒死。
被武皇劉正逼上絕路這並不是一件可恥的事,試想,當年的天下,又有誰能是武皇劉正之敵呢?此人只能是武林的一個神話,即使是兩百多年前的西楚霸王和漢高祖都無法與之相比,江湖中三百年所未曾有過的絕世奇才。放眼當今江湖,雖也有武學奇才輩出,可是無人能出武皇劉正之左,更不會有人能夠在江湖之中取代他的地位。
王莽並不以為恥,他這一輩子也夠了,儘管五十四歲時才真正稱帝,但也做了十四年的大漢天子,讓天下有十四年的時間是姓王的!他不後悔。
死,至少他比許許多多的帝王都要讓世人矚目,同時也相信,古往今來,只有他才有這樣的能力,儘管他無法在武功上與武皇劉正相提並論,但卻在另外的方面勝過了武皇劉正。他霸佔了劉家的江山,主宰了劉家命運二十載,王莽滿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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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玄定都洛陽,其聲威更是大振,更始軍已經成了天下所矚目的對象。
洛陽一得,長安便已在指掌之間,恢復漢室江山幾乎沒有什麼懸念。
但另一件事卻比劉玄遷都洛陽更讓江湖驚咋,那便是玉皇頂決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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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皇頂決戰,代表正與魔的兩大頂級高手,也是一個神一般的人物與另一個神秘莫測,卻足以讓天下震撼的人物。
武林皇帝與天魔門的宗主。
天魔門的宗主,二十年前與武林皇帝秘密決戰的神秘人物。那時候,沒有人知道這神秘人物的身分,但今日天下皆知。
天魔門的宗主,昔日天下第一妙手秦盟。
秦盟,乃二十年前俠聖秦鳴的兄長。
有人傳說,因秦鳴為王莽殺害,而秦盟便偷入皇宮盜走了王莽的數件重寶,後來也在皇宮的高手圍殺中死於亂刀之下。可是這一刻,卻有人傳說當年死於皇宮之中的人竟在這一刻成為兩度對決武林皇帝的人,這怎不讓天下驚咋?
二十年前泰山絕頂神秘一戰為天下人所錯過,而與武林皇帝錯失二十年,但這次卻沒有人願意錯過。
事實上,任何關於武林皇帝的消息都可以風行江湖,何況是武林皇帝復出後的天下第一大事?
決鬥,永遠都是江湖之中一個不老的話題,永遠都能成為人們所向往的事情。
因為激情,因為熱鬧,也因為神秘,所以江湖人喜歡決鬥,喜歡看決鬥。
當年武皇七破皇城已成了神話,而今日,又能創造出什麼樣不巧的神話呢?
江湖中都快淡忘了那個昔日的第一妙手秦盟,皆因為這些年來,江湖太亂了,天下也太亂了,江湖中的每個人都自顧不暇,沒多少時間去想其它的事情,也便漸漸地把這個昔日在江湖中雖有名氣,卻並不是太顯眼的人物記在心上。
昔日秦盟雖極為有名,但昔日江湖中名人太多,諸如武皇劉正、邪神、殺手盟……每一個人都比秦盟張揚,另外各大門派的高手極多,諸如崆峒派,還有湖陽世家、天機神算之類的,而秦盟只不過較之七大劍客名氣要響一些而已,比三聖都要差一截,所以江湖中人都幾乎將之忘記。
可是此人在二十年前便可以成為武林皇帝的對手,可見江湖中人是怎樣小看了此人的存在,這讓江湖中所有人都感到慚愧難堪。
而更讓人難堪的卻是,秦盟居然還是江湖中最為神秘的組織之一天魔門的宗主!此人隱忍二十載不發,可見其是如何的深沉。
每個人都在好奇,當年也曾有許多人與秦盟有過交往,還記得秦盟的模樣,但卻沒有多少人知道,今日的秦盟會是什麼樣子。
畢竟這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二十多年一切都變了。
今日的秦盟會是昔日的樣子嗎?還是昔日的第一妙手嗎?
這些年來,他又去了哪裡呢?為什麼銷聲匿跡那麼多年又重出江湖?
許許多多的疑問,讓江湖中所有人都為之困惑。
林渺沒有困惑,他只是在完成另外一件事——接回梁心儀!
林渺要接回梁心儀,不管梁心儀已經變成了什麼樣子,都是他的妻子。
如果給林渺機會,他會殺死大日法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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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丘,北近太行,南近邯鄲,東對鉅鹿,此地並未為義軍所佔,但卻是在義軍的活動範圍之中。
內丘縣令擁小城而立,因其無甚重要意義,倒也在夾縫之中生存了下來,抑或是因內丘縣令做人圓通老到之故。
城北是一片起伏的山嶺,接太行而自成一脈風景。
北望城是在這起伏的山嶺之中的一片清靜地。
不過,北望坡近來卻因王郎與馬適求的交戰而變得不安靜了,空氣裡似乎仍有點淡淡的血腥和冷殺。
秋風中,彷彿尚可聽到隱約的徵殺之音,讓這片靜謐的天地更多了幾絲詭異和神秘。
或許,並不是徵殺之聲,而是刀聲,金屬的殺伐之音,不是因為戰場,而是因為一柄插於堅石之中的刀!
刀鋒,沒入堅石三寸,刃口迎風,自然殺意凜然。
卓茂,立如山垣,在冷風中一身長衫悠然盤於石上,目視刀身,彷彿在領悟一種禪機。
他在等人,等大日法王的到來!
林渺對梁心儀的事絕不會袖手,只是他並未出現在這裡,因為大日法王也沒有來。
來的人是空尊者!
空尊者的影子在驕陽之下拖得很長,但他一出現的時候,那插於石上的刀鋒便發出了一陣陣輕嘯,彷彿有股強大的生命力在其中激盪澎湃。
卓茂緩緩地睜開眼睛,便看到了空尊者,兩人的目光在虛空中相撞,表情都稍改,或是有點驚愕。
空尊者的傷勢顯然已經好了,不過,臉色似乎仍有點發黃。
“就你一個人?”卓茂淡淡地問道。
“你是誰?”空尊者冷問。
“卓茂!”卓茂應了聲。
“劉秀為何不來?你是他什麼人?”空尊者有些恨恨地問道。
“那大日為什麼不來?”卓茂冷冷地反問。
“你算什麼東西?讓劉秀跟我說話!”空尊者怒叱。
“就憑你這禿驢還不配讓我們主公看上一眼!”卓茂沒有說話,他身邊的兩人便已說話了。
空尊者大怒,其脾氣火爆,卻沒想到竟被人如此說,怎會不讓其大惱?不過他卻知道今日自己處於被動,是不可以在正事未辦成之前便太過激的。
“你不用再說太多的廢話,如果就只你一個人前來,那我們今日的事情就到此為止!”卓茂很冷然地道。
“那你們的人可帶來了?”空尊者也冷然反問道。
“我們先要看到梁心儀,見了她之後,我們自然會把人帶出來!”卓茂淡淡地道。
“哼,我怎麼知道你們不是在耍詭計?”空尊者冷問道。
“我們沒有必要耍詭計,我會讓人和你一起去證實梁心儀的存在,而且在這十里之內,我們會讓你看到無常尊者和祭水的存在。”卓茂道。
空尊者臉色一變,怒叱道:“那我怎麼知道這不是你們耍的詭計?”卓茂冷冷一笑道:“大日根本就沒有一點誠意,因為他已經決定放棄無常了,根本就不會交換人質,你不過是來試探而已。”“放屁!”空尊者大罵。
卓茂卻並未生氣,反而笑了。
空尊者突地發出一聲長嘯,聲振四野,那插於石上的刀也跟著發出一陣輕吟。
卓茂看見了一群人,而在這群人之中卻只有一個人能吸引他的目光。
一個女人,一個極美的女人,就像暗夜裡的一顆明珠,讓整個空蕩的山野蒙上了一層湧動的生機。
女人,清麗,憂鬱,修長婀娜如一株綻於水中的芙蓉。
略顯蒼白的臉色,淡而憂傷的眼神中透出一股恬淡從容的堅強,那透體的靈氣有種逼人的震撼。
卓茂呆然,但他身後的兩人卻脫口輕呼了聲:“心儀!”“心儀!”卓茂低唸了一遍,頓時回過神來,他知道眼前這女人便是梁心儀。
這絕不會錯!林渺選擇這兩人跟他同來,是因為這兩人也同樣是生長在天和街,與梁心儀一起長大。
梁心儀,卓茂終於見到了這個傳聞中的女人,讓林渺心傷卻永遠都無法忘懷的女人!他的心意有點激動。
在見林渺的時候,卓茂便有點激動,那次林渺剛自平原大勝獲索和富平軍之後回梟城,林渺比他的想象更要讓人尊敬,而此刻在見到梁心儀時他竟有同樣的感覺。
不是因為梁心儀那不可逼視的美麗,而是那憂傷中透出淡定而堅強的眼神,彷彿是在劫火之後依然盛開的一朵小花,在一片灰燼之中仍保持著嬌豔的顏色,以至於使卓茂忽略了那一群伴在梁心儀左右的人。
“你要的人我帶來了!我們的人呢?”空尊者冷冷地打斷了卓茂遐想的思緒。
卓茂悠然而立,立在刀鋒之後,那三尺長的刀鋒襯著他高頎而完美的體型,竟自然生出一股凜烈的肅殺之氣。
空尊者的眸子裡暴出一縷淡淡的訝異。
梁心儀身邊的人也都似乎感受到卓茂身上的那股氣勢,而梁心儀依然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或許她只是在想著自己的心事,根本就不曾注意這個高立於青石之上的人。
“請問夫人可是宛城梁心儀?”卓茂吸了口氣問道。
梁心儀一怔,神色間微有些錯愕,表情頓時變得極為複雜起來,她打量了卓茂一眼,卻發現了卓茂身後的兩人。
“心儀,是阿渺讓我們來的。”那兩人上前兩步,急切地道。
“我師兄呢?”空尊者身子向前一橫,怒叱道。
梁心儀的臉色頓時顯得更蒼白,眼中的神色更憂傷。
“他呢?”梁心儀終於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反問道。
那兩人不由一怔,目光投向卓茂,似乎在徵求卓茂的答案。
“主公就在附近,只要夫人跟我去,便立刻可以見到主公了。”卓茂語氣平靜,卻很懇然地道。
“你們要的人我已帶來了,我們要的人呢?”空尊者冷問道。
卓茂笑了笑道:“我們自然不會怠慢你們要的人!”說完甩手打出一道旗花,在空中炸出美麗的星星點點。
旗花炸開,便有一陣急促的蹄聲響起,在地平線的另一方土坡之上,一隊快騎迅速出現在眾人的眼下,再以飆風般的速度趕至陣前。
空尊者眼中閃過一絲殺機,來人正是狄猛與狄英豪爺孫倆及另外一群梟城的好手。
在人數之上,雙方似乎並不相上下,而且梟城多為馬上戰士,其高手也甚眾,只怕是三大尊者齊至也不會佔到什麼便宜,而林渺卻依然沒有出現。
林渺為什麼不出現?他又去了何方?難道他不想急於見到梁心儀?
“你要的人來了!”卓茂指了一下被捆在馬背之上的無常尊者和祭水上師,淡然道。
“好了,也不用多說什麼,把人送過來吧!”卓茂吸了口氣道。
“你休想什麼詭計!”空尊者顯得微有些警惕地道。
“沒想到大日也有你這樣怕事的手下,如果你們連這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又何必要約定與我們在此地交換人呢?何不乾脆讓我們將人送去邯鄲王郎府上不就得了?”卓茂不屑地笑道。
空尊者臉色一變,狠狠地瞪了卓茂一眼,他與卓茂鬥口,自然是有敗無勝。卓茂文武雙全,這也正是很快被林渺委以重任的原因。
事實上,如卓茂這等人物,能收歸己用確實很幸運,林渺和朱右也都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他們絕不會浪費這等人才,更要留住這等人才。
梟城雖小,卻是藏龍臥虎之地,因其處於特殊的地域,又有特殊的環境營造出一種特殊的氛圍,而使其商業發達。另因人口眾多,其農業也漸興起。
在梟城之外開荒種地者極多,這使得梟城之外的大片沃土得到開發利用,屯糧積兵的效果極妙。
就因為這些有利的因素,這才使得梟城擁有特別的吸引力,讓許多的豪傑願意前來投效。
當然,另一個原因也是因林渺這些日子來所建立的聲譽,試問誰不想投效明主,找一個有潛力的主子?如此在這亂世之中創出一番大業也更容易些。
卓茂便是因此而前來投效的。
而朱右重英雄識英雄,重用了卓茂,林渺歸返,更是對卓茂禮待有佳,這使卓茂自是願以身相報,竭力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