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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無限殺機

    小童的身子落於馬下竟不見了,他的身子太小,任意附在馬腹之下,便不是那群家將在馬背之上可以發現的。

    那婦人落下,倒踢飛幾名薛府家將,身形若輕燕一般,手中銀鏈如一道銀蛇盤繞在身子四周,卻無法衝出重圍。

    “嗖嗖……”數十支怒箭齊向那婦人標射而至,薛青成已死,激怒了薛府這群家將,居然有人在這兩百多家將眼皮底下殺了他們的少主,這使他們不能不怒。

    那婦人雖然武功不錯,卻終究只有一人。

    “轟……”一匹戰馬突然失蹄倒下,馬上的薛府家將順馬跌出,頓時死於馬下,也有後面趕上來的戰馬踢在跌倒的戰馬上而失蹄。

    “轟轟……”只在片刻之間,便已倒下二十餘騎。

    “殺死那個小雜種,他在馬下搗鬼!”終於有人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薛家家將意識過來時全都帶緩馬速,畢竟這裡不是大平原,而是長街,再大的街也無法讓這麼多的馬狂馳而不擁擠。

    那婦人連中三箭,但依然兇如母虎,不過其身上也有數處刀傷。

    “阿虎,快走!別管我!”那婦人高呼,與此同時,她再也無法支撐,倒在亂刀之下。

    “阿英!”那小童一聲慘呼,如一顆彈丸般自一匹馬腹之下射出,直投向婦人身邊的幾名薛府家將。

    “呀……”一名家將猝不及防,竟被腰斬,小童雙腿在馬背上一踏,再次彈出,如一隻敏捷無比的跳蝨,手中之刀以一種難以述說的詭異弧度擊出,幾乎是防不勝防。

    那圍攻婦人的幾名家將身在馬背之上,移動極不靈活,但是這小童的移動之快讓他們欲以箭矢相對都是不可能。

    薛府家將人雖多,但是卻因戰馬太多而擠在一起趕不過來,只有在那裡乾著急,反而是那小童毫無顧忌,馬上馬下,由於人不過三尺,靈動得讓人歎為觀止,時兒馬上,時而竄至馬腹之下讓人找不到蹤跡,但是再出現之時,那柄神出鬼沒的刀必定會傷人。

    一旁的人看到這大街上亂作一團,看著那些薛府家將狼狽不堪的樣子,大感痛快,只是為那婦人之死感到有些可惜,同時也被這小童的打法感到極為好笑。這些平時作威作福、不可一世的家將們居然被這一個小童耍得團團轉。

    “他是個侏儒!”猴七手突然開口道。

    金田義本來也在疑惑,他實難相信一個小童會有這樣的身手,若說是個侏儒那還說得過去。而且,剛才那淒厲的呼聲顯然是一個成年人的聲音。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侏儒與那婦人可能是一對夫婦!”猴七手又道。

    “有沒有辦法讓這侏儒逃脫?”林渺突然問出一句讓猴七手和金田義都嚇了一跳的話來。

    “龍頭想救這個侏儒?”猴七手望了望四周,吃驚地小聲問道。

    林渺肯定地點了點頭,目光卻四下打量了一下這大街四面的環境。

    “這裡可是薛家的地盤,一不小心,我們可能便會惹上天大的麻煩!”金田義擔心地提醒道。

    林渺吸了口氣,他也知道這確實是件麻煩事,畢竟這裡不是在宛城,這不是他的地方,對於這座大城,一切都是陌生的。因此,如果弄得不好,只怕他們想離開這裡都是不可能。

    那侏儒看來似乎也明白,這般下去,他終還不能將這些人殺盡,而且他的體力也是有限的,此刻正有大量官兵向這裡趕來,再不走便沒有機會了,是以一聲輕嘯,自馬腹下飛射而出,直竄上街旁一杆酒旗的高杆之上,像一隻猴子一般,再借力,斜穿向那酒樓。

    “想走?!”一名薛府家將斜插而上,似乎預知了那侏儒欲去的方向。

    這群家將擠在大街的馬背之上,很難展開手腳,但薛府家將絕不全是膿包,只是這些人被同伴擋住了,礙手礙腳施展不開,這一刻見那侏儒欲逃,是以急得再也顧不了這許多。

    “叮叮……”侏儒連斬七刀,皆被那人擋住,侏儒在空中一扭又落回旗杆之上,而那人則墜下地面。

    “嗖嗖……”一輪疾箭暴灑向旗杆。

    侏儒低嘯,自杆頂滑至底下,躲過箭雨,但那擋路的家將又極速攻來。

    侏儒知道厲害,閃躲縱開,酒旗卻應劍轟然而倒,驚得戰馬怪嘶。

    侏儒的身子之靈活讓人感到好笑,便像是一隻猴子,又像一隻老鼠,還像一隻跳蝨,一轉一旋,一閃一縱,使那身後緊追之人根本無法進招,不過薛府家將迅速下馬圍追。

    侏儒縱躍間距林渺諸人越來越近,而官兵也在這個時候快速趕來。

    “龍頭,我們走吧!”猴七手提醒道。

    林渺無奈,只好將馬轉帶一旁,道:“不如就在這裡住店好了。”金田義望了望那堵塞的道路,此刻是想走也不能了,只好點頭,下馬忙牽著三匹馬。

    “掌櫃,住店!”金田義呼道。

    “哦,哦……”那店小二正伸著頭張望這輪精彩的好戲,見有人叫,極不情願地回過神來,幫忙牽過三匹馬。

    林渺在猴七手之後步入店中,吩咐道:“要三間上房!”“有,有,有!”掌櫃的雖也知道外面發生了大事,但是生意人不喜惹是非,所以也便不去看,見有人住店,還是極為熱情。

    “三位跟我來!”掌櫃忙帶三人上了木樓。

    猴七手和金田義都揹著包,林渺空著手倒也悠閒。

    三人剛上樓,打開一間廂房之際,樓下便傳來了“噼哩叭啦”的一陣亂響。

    幾人扭頭一看,卻見那小侏儒竟衝入了客店之中,而薛府家將也追了過來。

    “哎呀,我說大爺們呀,我可是要做生意的……”掌櫃心痛之極地趕下樓,他不清楚怎麼回事,還想下去勸架呢。

    林渺不由得向猴七手和金田義打了個眼色,兩人心領神會,雖然有些無奈,但也不能拗林渺的意思。

    “天機弩,上好弦!”林渺低呼,以身子相掩,猴七手迅速掏出包中的天機弩和箭矢。

    “我們不能出手!”金田義吃驚地提醒道。

    “不必我們出手,給那侏儒!”林渺悠然道。

    “我的大老爺……喲……”掌櫃本欲求情,可卻被打得翻了兩個筋斗。

    那小侏儒也有些疲態,但依然縱高躍低,靈動若猴,眾薛府家將滿屋追擊。

    “我為你準備了弩矢,在房中!”侏儒躲開背後的追襲,躍上木樓之上,剛欲轉身,驀聞一陣隱約的細小聲音傳入耳中,不由得回頭,卻見一個年輕人面帶一種奇怪的笑容,嘴巴翕動了一下,身後還立著兩人,頓時明白,那話正是年輕人所說,不過,他沒有時間細想,身後的追兵已經追至,只好身形再次竄到另外一根撐著樓頂的粗木柱上,如盪鞦韆的猴子一般,同時回頭向那樓上的三人望了一眼。

    那年輕人自然是林渺,林渺暗打一個手勢,身子閃開,好像是怕傷及無辜一般。金田義與猴七手也閃了開來,留著大門洞開的廂房空在那裡。

    侏儒再次低嘯,身子又蕩回那木樓之上,在一蓬箭矢射來之時,縮成一團滾入廂房之中,“砰……”地一下關住房門。

    侏儒一看,吃了一驚,只見房中靠窗的桌上有一張奇怪的弩機,似弩非弩,但上面已上好了十支利箭,一旁還有一大壺利箭,頓時明白那年輕人並沒有騙他,大喜之際抓起那弩機,卻入手極沉。

    “轟……”廂房之門被撞碎,幾道人影衝入。

    “去死吧!”侏儒立於桌上,一手扳機括。

    “哚哚……呀……”門口衝入的三人竟全被釘在地上或牆上,每人中兩箭之多。

    侏儒吃了一驚,暗暗咋舌這弩箭之威,居然可十矢同發,而且穿透力如此之猛。同時,也禁不住大喜,感激地向門外望去,卻沒有見到林渺諸人的身影,他再不猶豫,抓起弩機,將箭壺背於背上,在追兵再次趕入房中之時,他已破窗而出。

    那些追兵步入房中嚇了一大跳,但他們已無心理會太多,便也跟著破窗追出。他們的少爺被殺,如果抓不到兇手,他們還有什麼面目再回薛府?因此,他們絕不敢讓那侏儒逃走。

    但他們剛躍出窗子,便聽得一陣金風破空而至,還沒弄清是怎麼回事,便也被利箭透體,慘嚎著自空中跌落,他們至死也沒弄明白這侏儒是自哪裡弄來的弩箭,而且還能一次射出這麼多利矢!

    客棧之中弄得一團糟,幾乎所有的客人都嚇得逃出了客棧,地上有幾具薛府家將的屍體,碎桌碎椅滿地都是。

    官兵堵住了大門口,可是收到消息卻是兇手已破窗自後方逃了出去,只好又繞到後方去追。

    林渺也不想再呆在這裡,他已經盡了自己的一點微薄之力,扭頭看看房間裡的那幾具被釘於地上的屍體,心中感到一陣痛快。這些人至死都不明白被他們追得到處亂竄的小侏儒怎會突然多出這樣一張強弩,如果他們早知道屋中有這樣的強弩的話,定不敢貿然而入了。可是,世上總會有太多的意外,是以,他們也無法違抗死亡的命運。

    對於這些,林渺並不在意,但是能不惹麻煩最好是不惹,他們將勁弩給了那侏儒,如果有人追問此事,雖然沒有任何證據,可是這個世道如此黑暗,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受氣可能也是難免。當然,如果此刻在城外,他根本就懶得在意,但是此刻是在洛陽城中,這城池固若金湯,想出去可就有些難了。在宛城,能進出自由是因為那裡每一寸土地他都非常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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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寅說明來意,他不覺得有什麼拐彎抹角的必要,因為王常絕不會是笨人,只是猜也可以猜到他的來意,是以,一來便開門見山地說出了來意和想法。

    王常雖然猜到了一些,眾將也猜到了一些,但是劉寅這般開門見山地說出,仍是讓他們沉默了。

    “眼下,合則勢強,分則力弱,若想圖天下,必聚以攻堅方有勝望。當然,眼下我軍吃緊,來請常帥與各位將軍合兵也有私情於其中,我劉寅必須說明!”劉寅半點也不隱諱地道。

    “在我們危難之時,不見有人提出合兵,此刻合兵,那我們算什麼?”成丹立起,義正辭嚴地道。

    “不錯,成將軍所說正合我心意,何以當日你們聯新市、平林二軍,獨棄我們於一旁?此刻兵敗宛城,又來找我們,我張卯也不是傻子,常帥,我們不能合兵!”“是啊,他們並沒有合兵的誠意,當初不找我們,現在有難了才來找我們,這是哪門子道理?”一時之間,殿中眾將議論紛紛,大多都是不同意合兵一處,但許多人都只是咽不下一口氣,倒不是不知道合兵的好處,只是氣惱。在下江兵敗於藍口集據於鐘山和龍山附近之時不來找自己合兵,而此刻對方被打得大敗,己方新勝,對方卻想自己去與之合兵,這樣一來,他們的面子有些放不下,是以,都不支持合兵。

    “大家靜一下!”王常揮揮手,壓住眾將的喧鬧,淡淡地道:“現在我們不談此事,寅帥和劉秀、李通將軍大老遠來我軍中,是我們下江兵的榮耀,而又有姜先生做客於此,為我軍帶來了希望。因此,本帥准許大家今日可以開懷暢飲,以表示對他們的尊敬和歡迎,不知眾位意下如何?”王常解了禁酒令,眾將頓時大喜,他們多出自草莽,皆喜好杯中之物,但是懾于軍中的禁酒令,都不敢飲酒。這一刻王常準他們今日開懷暢飲,怎不讓他們大喜過望?有的人口水都快流出來了,哪裡還會再去理會劉寅此來的目的是什麼?相對來說,他們覺得那個為他們送弩弓來的怪人姜萬寶更親切一些。

    劉寅和劉秀臉色也微變,不過他們卻知道,王常若不是岔開眾將的話題的話,繼續討論下去,只會使結果更糟糕,說不定會立刻拒絕合兵之事,而王常這樣岔開話題,反而給他們留下了一些機會。

    “寅帥之事待我與眾將明日再商量,得出結論再告之寅帥如何?”王常淡然客氣地問道。

    劉寅也“哈哈”一笑道:“一切便有勞常帥了。”“擺酒宴!”王常向一旁的親衛吩咐道。

    劉秀向坐於他對面的姜萬寶望了一眼,卻不知對方究竟是何方神聖。

    王常似明白劉秀的意思,不由得笑著介紹道:“這位是來自宛城的姜萬寶姜先生!”姜萬寶向劉秀和劉寅拱了拱手,算是施禮。

    劉寅和劉秀微怔,姜萬寶居然來自宛城,這讓他們有些意外,但出於禮貌,也還了一禮。

    “哈哈哈……”劉秀淡淡一笑道:“原來姜先生來自宛城啊,可算是故人了,我也在宛城呆了數年,不知先生在宛城作何經營呢?”姜萬寶也悠然一笑道:“劉將軍之大名如雷貫耳,攀上故人之稱實讓我感到寵幸有加,鄙人只是一介商人,此來宜秋只是來與常帥做一筆生意而已。”劉寅神色冷峻,對於宛城來的人,他似乎都懷有戒心,他在猜測這個怪模怪樣的人來此究竟是何目的,會不會是嚴尤派來的奸細?

    劉秀的心思也與劉寅相同,是以他才會追問,道:“先生一向在宛城做何生意呢?”“只要能賺錢的買賣我都幹,不過此來卻是要做一樁兵刃的買賣,當然,我只是跑跑腿而已!”姜萬寶坦然道。

    “哦,兵刃的買賣?宛城之中的兵刃大家我也略知一二,恕我直言,可我卻似乎並沒聽說過先生之名,不知先生往日可是也在宛城呢?”劉秀惑然問道。

    王常的目光凝於幾人之間,他知道劉秀在宛城所住日久,對宛城之中的事所知甚多,他也想讓劉秀來探一下眼前這有些身分不明之人的來路,是以,他並沒插口講話。

    “宛城時刻在變,飽受戰亂洗禮,城中各行各業都變化無常,劉將軍知道宛城之中還有多少鐵匠鋪嗎?知道還有哪幾位兵刃大家嗎?而城中酒樓又有幾座?樓主又是什麼人呢?”姜萬寶見劉秀如此問,擺明是在懷疑他,因此不慍不火地反問道。

    劉秀一怔,姜萬寶所問的問題他確實答不出來,他離開宛城已有數月之久,宛城之中的變故確實是很大,究竟到了何種程度,他一點底都沒有,雖然他在宛城之中佈下了眼線,但只是注意宛城之中的軍事佈署,及一些關係到軍方大事的東西,至於有幾家鐵匠鋪,剩幾家酒樓這等瑣碎的問題,他又如何能知?是以啞然無語。

    “正想向先生請教,宛城之中還有幾家鐵匠鋪?我離開家鄉已有數月之久,頗為思鄉,能自先生口中得知一些故居的消息那真是太好了!”李通搶過話頭,笑問道。

    劉秀欣然望了李通一眼,李通倒確實急智,劉寅也讚許地望了李通一眼。

    姜萬寶悠然一笑,不以為意地道:“宛城之中,已只剩下一家鐵匠鋪,那就是匯仁行!”“匯仁行?”劉秀和李通吃了一驚,對於匯仁行他們再熟悉不過了,但他們卻沒有料到偌大的宛城居然只剩下一家匯仁行了。

    姜萬寶笑了笑道:“不錯,想必幾位對匯仁行絕不陌生,但今日的匯仁行已不再是昔日鐵先生手下的匯仁行了,我們東家自鐵仁手中購下匯仁行,便合併了宛城所有的鐵匠鋪,召集了所有的鐵匠,是以,今日宛城便只有一家鐵行!”“你們東家合併了宛城所有的鐵號?”李通吃驚地問道。

    “你們東家又是誰呢?”劉秀也掩飾不住吃驚地問道。

    “說起來,咱們東家與劉將軍倒真是故人,他便是大通酒樓的老闆小刀六!”姜萬寶坦然道。

    “什麼?”劉秀吃驚而起,失聲問道。

    王常的臉色也變了,劉秀的吃驚讓他有些意外,他不覺得劉秀是一個容易吃驚的人。

    劉寅也很奇怪,他很瞭解劉秀,但是他並沒有聽說過小刀六是個什麼人物,可是劉秀卻如此吃驚,這讓他有些意外。

    李通也聽說過大通酒樓,至於大通酒樓的東家是誰他卻不太清楚,對於小刀六其人,或多或少好像有些印象,但卻不記得究竟是個什麼人物。

    姜萬寶也有些意外,劉秀竟對這個名字這般敏感,不過,他知道劉秀與小刀六及林渺諸人之間有過一段交情,也並不會太奇怪。

    “劉將軍沒事吧?”成丹也有些訝然地問道。

    “哦,沒事,劉秀失態了,不好意思。”劉秀忙回過神來解釋道,旋又扭頭向姜萬寶問道:“你們東家還好嗎?”“託劉將軍的福,現在生意興隆,財源滾滾,我們東家一切都好!”姜萬寶笑了笑道。

    王常鬆了口氣,忖道:“原來這小刀六與劉秀之間是舊識,這倒可以放心些,至少可自劉秀那裡打聽出此人的來路。”“如此甚好,我已經好久都沒有與貴東家相會了,只不知你們可有林渺的消息?”劉秀轉過話題問道。

    “哦,劉將軍也認識林公子呀,他很好,我們東家有今日,林公子也出了不少力呢。不過,此刻林公子已去了北方,想來也不會太壞!”姜萬寶並不想讓人知道林渺與匯仁行之間的關係,這也是林渺叮囑過的,因為林渺在外面樹敵太多,那會影響匯仁行生意的發展,是以姜萬寶半真半假地道。

    “哦。”劉秀釋然。

    劉寅和李通都曾聽說過林渺這個名字,而且前段日子,林渺在棘陽大鬧一通的消息也傳得沸沸揚揚。

    王常在竟陵時也見過林渺,還頗欣賞這年輕人,不由得問道:“可是曾在湖陽世家的那個林渺?”“不錯,他是在湖陽世家呆過一段日子。”劉秀代之相答道。

    “那個年輕人確實是個人物,將來前途不錯!”王常似乎又想起了當日林渺的樣子。

    “啊,難道常帥也見過此人?”劉寅微訝,反問道。

    “不錯,在竟陵之時,他來找過本帥。”王常淡然道。

    “哦,那大家都是故人了,我們東家乃是林公子最好的兄弟之一!”姜萬寶笑了笑道。

    劉秀倒確實沒想到小刀六居然買下了匯仁行,而且還合併了宛城之中所有的鐵鋪,這倒不是一件小事,只是他有些不明白,昔日匯仁行都沒有這麼大的手筆,而小刀六又如何會有這般大手筆呢?合併所有鐵鋪又是為何呢?難道宛城會有這麼多生意可做?不過,他對小刀六並不是太瞭解,他們之間也並無太多的交往,只是因為林渺的原因,他才注意過小刀六其人,但是那時小刀六不過是一個小小酒樓的老闆,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至少他沒有發現。現在小刀六居然把生意做到王常的軍中來了,看來此人確實不簡單。

    “不知姜先生此來是欲售什麼兵刃呢?”劉寅淡然開口問道。他也對這個小刀六產生了一些興趣,居然合併整個宛城的鐵鋪,只不知會造出什麼樣的東西來。

    “也許寅帥和兩位將軍並不陌生!姜先生此來便是售這種神弩!”王常接過話頭,將案上錦盒中的天機弩拿了出來。

    劉寅和劉秀抽了口涼氣,臉色頓變!

    “寅帥見過這東西?”王常淡然問道。

    劉寅和劉秀的目光頓時全都轉向姜萬寶,冷然問道:“這種弩機是你所要賣的?”“不錯,這只是一件樣品,乃是我東家親手設計,然後再開爐請宛城眾巧手精造而出的。”姜萬寶淡然無懼地道。

    “你究竟是什麼人?”劉寅冷聲質問道。

    “地地道道的生意人,寅帥有什麼疑問嗎?”姜萬寶感到一股濃濃的殺氣逼至,但卻並無半點驚慌之色,悠然道。

    “嚴尤軍中的這種弩機也是你們打造的?”劉寅又問道。

    王常並不以為意,因為他早就知道這些,不過,劉寅有這種表現他並不意外。

    “不錯,嚴大將軍讓我們給他造了兩千張天機弩,他們也是我們所接手的第一筆生意。不過,很遺憾的卻是這對義軍並不是一件好事,我知道寅帥的想法,不過,我們是商人,你們是軍人,大家的利益不同,所以我們也無法顧忌到太多。”姜萬寶淡淡地道。

    劉寅的神色變得有些難看,劉秀也是同樣如此。就是因為這些天機弩,而使義軍慘敗,可以說,這些天機弩所起的作用讓他們難以承受,但他們沒想到天機弩竟是眼前這個所謂的商人所造出來的。可是姜萬寶所說的也沒錯,一方是商人,一方是軍人,彼此利益不同,目的不同,他們又能怎麼說?只是他們心中的怒氣有些難平而已。

    “難道就為了這點錢,你們便連良心也不要了嗎?你知道若是讓王莽當權一天,天下百姓要多受多少苦難嗎?你們知道就是你們這些助紂為虐的人讓萬民陷入水火難以自拔?你們就從沒想過良心有何不安嗎?”李通也極感憤怒,若不是這裡是下江兵的軍營,只怕他會出手宰了姜萬寶,但此刻他惟有開口痛罵。

    姜萬寶臉色一沉,冷笑一聲道:“李將軍似乎太過言重了,就憑你們,便想救萬民於水火之中嗎?不錯,王莽當權一天,百姓就會多受一天疾苦,可是如果你們殺了王莽,到時候是寅帥當皇帝,還是劉秀將軍當皇帝,抑或是你李通將軍呢?也許你們都有這個念頭,可到時候你們三支義軍誰主天下呢?就一定是你舂陵軍嗎?劉玄和王鳳答應嗎?你們可以保證或發誓會善待百姓,可要是劉玄或王鳳當權呢?你敢保證他們便不和王莽一樣昏庸無能?你敢保證他們不貪圖享樂而忘起事時的誓言?誰能解萬民於苦難之中不是空口說的,當權者只有一個,獲利最大的不是百姓,而是你們這些將來可能成為王公大臣的人!鄙人見識淺薄,看不到這麼遠,但我卻知道,大義並不能約束天下所有人,也不願去為所謂的大義賭眼前實在的利益!”眾人不由得面面相覷,姜萬寶的話極為實在,而且所提出的問題卻是他們之中沒人能夠回答的,誰能夠預料將來會發生什麼事?對於眼前的商人來說,他們所代表的是第三方利益,他們會以旁觀者的身分去看天下,看問題的結果,而不是像那些貧民百姓一般盲目附從,他們會以自己的眼光分析事物的本身,因為他們絕不笨!

    頓了頓,姜萬寶冷眼望了李通和劉寅一眼,冷然接道:“退一萬步講,便是沒有這兩千張天機弩,你們以為就可以攻下宛城?就可以不敗嗎?自你們破了棘陽就急不可待地進攻宛城之舉,敗局事實上已成定局!除非嚴尤也是屬正之流馬虎粗心之輩!我這兩千張天機弩只是藉機鬧出點名頭而已!錯,難道在我嗎?敗軍之將應自我反思,而非找藉口開脫,否則何能成大事?”李通和劉寅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姜萬寶的話義正辭嚴,每一句話都似說到他們心坎上去了,也指出了要害所在,這讓他們想反駁都沒有機會。

    王常閉口不語,他感到眼前這其貌不揚的怪人辭鋒頗利,確實是個善辯之士,面對劉寅這樣的人物,仍能侃侃而談,辭鋒逼人連劉秀都啞口無言,倒讓他生出了愛才惜才之心。

    “先生何以認為我軍出棘陽攻宛城便必敗呢?”劉秀淡然問道,語氣平和卻無半點怒意。

    “很簡單,軍無二帥!你們根本就不可能上下一心,上浮下躁,大意輕敵,所有軍家大忌都犯了,稍知兵法戰術之人便知道此戰有敗無勝。虧世人稱道劉氏二兄弟智深若海,才華橫溢,若連這一點都看不出豈不讓人失望?話又說回來,你們一開始便聯合平林、新市二軍,卻忽略了下江戰士,這本身就是一個致命的錯誤!鄙人乃是生意人,若以生意人的眼光去看,劉玄和王鳳,一個是野心勃勃、只想吃掉同夥富裕自己的人,一個是不思進取、只圖近利之人,若我要選做生意的夥伴,這兩人我一個也不會選,寧可我一人自己做小本生意!”姜萬寶毫不客氣地道。

    “好!好……!”成丹和張卯及下江兵眾將都大感痛快鼓掌叫好,雖然他們也曾是綠林軍的一支,但是對王鳳和劉玄的印象也不是太好,眼下姜萬寶這麼直接地點評劉玄和王鳳,確實讓他們感到痛快,也很有趣。

    劉寅神色卻變得平靜了下來,雖然姜萬寶是在罵他,指責他,可是卻說得很有道理,也是事實,是以他並不生氣。

    劉秀突地爽朗地笑了起來,起身向姜萬寶深深施了一禮,恭敬地道:“先生金玉之言實讓劉秀受教了,還請先生指點,我們眼下又該如何度過這個難關呢?”劉秀的突然如此倒讓許多人愕然,惟劉寅、王常、姜萬寶處之泰然。

    姜萬寶淡淡一笑道:“劉將軍過謙了,我如何能指點將軍?事實上將軍已經知道該怎麼做了,何用我饒舌?我只是生意人,對軍中之事和權力之爭沒有什麼興趣,若是有什麼掙錢的買賣找我,我倒是十分樂意!”劉寅和劉秀及王常也不由得都笑了,雖然姜萬寶沒有直說,但他們卻知道姜萬寶心裡早已看透了劉秀和劉寅的想法,也同時暗示了劉秀和劉寅親自來與王常聯絡是正確的。是以,他們幾人都笑了,似有種找到知音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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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陽城中確實是亂成了一團麻,居然有人敢在大街之上殺了薛青成,更讓人意外的卻是這兩個兇手居然有一人逃脫,只殺了一個女人。

    洛陽城中百姓人人拍手稱快,奔走相告,只不過,卻沒有人敢明目張膽地慶祝。幾乎沒有人不痛恨這仗勢妄為無法無天的薛青成,只是又有誰敢招惹薛子仲呢?先不論薛子仲自身的武功如何,只憑他那花不完的錢財和隻手遮天的權勢,便足以讓人不敢輕捋虎鬚了。

    而且薛府家將門客過千,豈是易與?只看這薛青成的排場便知薛府的勢力在洛陽有多大了。

    滿城搜尋那侏儒殺手,也有人認出了那侏儒殺手和那婦人的身分,便是薛府之中也有一些人知道,前不久薛青成還搶了這侏儒夫婦的女兒,傷了那婦人,後來侏儒之女死於薛府之中。只是,這件事情並沒有人敢告訴薛子仲,那些參與此事的人都害怕薛子仲遷怒於他們。

    薛子仲殺人從來都不需要理由,其個性乖張、行事狠辣在薛府之中無人不知,也正因為其這種個性,是以敢做別人不敢做之事,會巧取豪奪不講原則,但這個人又極聰明,會玩手段,做障眼法,又與王莽昔日是至交,王莽篡漢之時,薛子仲與張長叔等也出了不少力,無論是財力還是人力都大量相助王莽,可以說這兩人是昔日王莽的鐵哥們。

    王莽成了皇帝,薛子仲和張長叔卻不在朝中為官,被王莽授命專管天下商會,掌管五均六院之事,這也算是答謝這兩人。是以,沒人敢招惹薛子仲與張長叔這兩大鉅貪鉅奸,連朝中親王公侯都要敬這兩人幾分,是以薛子仲儼然便成了洛陽的土皇帝。

    城中所有的侏儒都跟著糟殃了,無論是不是兇手,都會被抓。

    林渺諸人原本想在洛陽呆上一個晚上,留一下午時間逛逛洛陽,卻沒想到現在洛陽到處嚴查,在大街上每個街口都設卡盤問,弄得滿城人緊張兮兮的,極沒意思,他也再沒興致留在洛陽,是以他們又打馬過那層層關口出得洛陽,只好自嘆倒黴。

    不過,惟一值得慶幸的是吃了洛陽最有名的小吃,還幫那侏儒殺了幾個人,倒不是一無所獲,當然,那張天機弩也便白白送給了那侏儒,三人想起來都覺得有些好笑。

    出得洛陽,三人皆長長地吁了一口氣,至少,在這城外的世界裡,麻煩要少得多,最多的麻煩都是在人多的地方惹出來的。

    洛陽比宛城要冷多了,這種感覺並不十分好。當然,對於林渺來說天氣的冷暖並沒有多大的影響,只是近來的心情比較壞,抑或是因為心中所想的東西太多,對白玉蘭的掛念使他的心情很難好起來。

    洛陽北門,距黃河並不太遠,有大道直通渡口。過了黃河便是義軍活動的地區,那是青犢、上江等幾路義軍,是以,現在的渡口幾乎是封閉的。黃河兩岸不能在洛陽渡口直通,要過黃河必須走小渡口,讓艄公偷偷地載過河去。當然,如果願意花錢,在大渡口也可以直過,但重重檢查讓人心煩。

    雖然檢查意是在阻止兩岸奸細往來,但後來卻成了敲詐過渡商旅和擺渡之人的藉口。

    “駕……”一陣急促的蹄聲自後方響起,一隊騎兵自洛陽的方向快速追來。

    林渺訝然,來者竟是薛府的家將,在這個時候,薛府派這麼多家將出城,又是所為何事呢?

    “籲……”一人帶馬橫在林渺三人的面前,厲聲問道:“有沒有看到一個侏儒從這裡經過?”“沒有!”林渺一愕,搖頭道。

    “鬍子,趕路,那侏儒定是去了黃河渡口,我們先趕到渡口再說,別在這裡跟他們囉嗦!”一個漢子提醒道。

    “駕……”那一群人再也懶得看林渺諸人,打馬便向黃河渡口奔去。

    林渺諸人訝然,心忖:“難道那侏儒竟然逃出了洛陽城?看這些人這般行色匆匆之勢,確有這個可能,可是洛陽城守衛這般森嚴,那侏儒居然可以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逃過追兵,逃出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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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覺得此時合兵可有必要?”王常吸了口氣,肅然向姜萬寶問道。

    姜萬寶倒沒想到王常酒後找他來獨談便是為了這事,雖然有些唐突,但卻讓他有些感動。王常竟然對他這般信任,這麼重要的問題竟來詢問他,不過,他知道王常絕不會他說什麼便做什麼,而只是想參考一下別人的意見和觀點。是以,他淡然笑了笑道:“事實上常帥心中早有定論,當然,依我看來,眼下除赤眉軍外,餘者皆不足以獨立成事,包括常帥的兵馬,如果只是在某地小打小鬧,在這種處處動亂的世道之中或能存活一時,但終會被更強大的力量所吞併或是消滅,這是歷史留下的規律!是以,欲圖更強、圖整個天下的話,惟有合兵,聚眾之力方能成大事!不過,這些道理常帥早知,我要提醒常帥的是,如果合兵,必須明其主帥,不可再赴宛城大敗的後路!”“先生所言極是,這正是我所疑慮的問題。”王常吸了口氣道。

    “常帥既已有疑慮,何不與之約法三章?我想,劉寅、劉秀乃是識大體之人,此次他們攜李通同來,可見是真心誠意的,若連一點條件都不能答應,那也太不盡人情了。相信他們也不想重蹈覆轍,至少,他們不會連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姜萬寶並不想說得太明白,因為他知道,王常心中已有底,只是想讓他來肯定一下,而對於義軍的事,他並不想插手太多,若非敬王常是個人物,他確不會多說半句。

    王常也是聰明通透之人,姜萬寶說到這份上了,自然明白對方的心思,是以悠然一笑,轉過話題問道:“先生與寅帥的生意談得如何了呢?”姜萬寶“哈哈”一笑道:“這還要謝過常帥!今天來此,確實不虛此行,現在回去,我們只好再另起爐灶,加倍趕工了。不過,常帥放心,下江兵的四千張天機弩,我們一定會在兩個月內保質保量地交齊,包括那一萬張摺疊神弩!”“那就先謝過先生了,如果先生能夠給我設計一些可以防這天機弩穿透的強盾,我們願意出實價購買!”王常肅然道。

    “這個嘛,讓我回去試試,如果可以的話,到時我再讓人給你送來樣品,常帥滿意我們便做。”姜萬寶皺了皺眉,沉吟了一會道。

    “如此甚好!那就有勞先生了!”王常淡然一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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