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一頓,道:“眼下之計,除了下令本門所有人眾衣不解甲,嚴密戒備之外,似乎應該把佈陣的百名高手調回,因為那是本門中的精銳高手!”
紀昭洵道:“全憑軍師斟酌情勢,自由調度!”
慕容筠似乎很難遂下決斷,遲疑良久,方才聲調一沉,喝道:“速傳門主令諭!”
門外鶴立的四名三級武士立刻一齊應聲暴喏。
慕容筠徐徐地道:“第一,大寨內外增派雙倍守衛之人,第二,將九回嶺佈陣的百名高手,盡皆調回,只留原來的明樁暗卡,第三,所有本門人眾俱各衣不解甲,嚴密戒備,隨時聽候調遣!”
四名三級武士齊聲應命,領諭而去。
不久,沈及時、凌天罡返回覆命。
慕容筠皺眉道:“那一統教來使,可曾再說什麼?”
沈及時俯首應道:“沒有,只是此人下座極是面熟,卻想不出……”
“啊……”
不待沈及時說完,慕容筠啊的一聲大叫,頓足道:“對了,就是她……果然是一名強敵!”
蕩邪門主紀昭洵見慕容筠的霍然醒悟之情,不由為之怔了一怔,但仍有些困惑地問道:
“軍師想出此人是誰了麼?”
慕容筠雙眉一挑,依然自語般的喃喃道:“她的改裝易容之術實在高明,居然能瞞過了我的耳目!……”
眸光陰陰一轉,接下去道:“如果是在甘心山鷹愁谷中所見過的一統教徒,對沈總護法而言,絕不會也有似曾相識之感,如今……”
不待她說完,紀昭洵也重重的一拍桌案,恍然大悟地叫道:“路紀明!……果真是她!”
沈及時兩眼滴溜一轉,忽然也重重一拍前額,道:“下座與她同處了七八年之久,居然沒認出是她改扮,這……這真是一件不可思議之事!”
慕容筠冷冷一笑道:“所以我說她是一個強敵,想不到她竟投奔了一統教,這更是如虎添翼了,不過……”
眸光神秘地投注了紀昭洵一眼,意味深長地道:“但願我猜測的不錯,畢竟有一點可以拿捏得到的地方……”
紀昭洵大惑不解的道:“軍師在說什麼?”
慕容筠回眸一笑,改口道:“沒有什麼,……天色已晚,也許門主應該親自視察一下,倘若路紀明那丫頭沒有撒謊,今夜就是一場存亡繼絕之戰!”
紀昭洵霍然離座而起,義憤填膺地道:“勝則武林底定,敗則江湖翻覆,本座不惜一切,定要與一統教周旋到底,分一個強存弱死!”
話雖說得豪壯,但心中卻不禁有一股悲傷之念。
因為由於在甘心山鷹愁谷中的經驗看來,以神戟魔尊那身無敵的邪門神功,一旦大舉侵入蕩邪門,後果的確是難以預料之事!
正當紀昭洵意欲帶領軍師慕容筠、總護法沈及時、內外總巡管凌天罡外出巡視之際,忽見八名長老疾步走了進來。
首座長老佟長鳴目光一掃眾人,疾走兩步,向紀昭洵躬身一禮道:“下座見過門主!……
來敵當前,情勢危機一發,不知門主為何在這緊急時刻將下座等調了回來?……”
不待紀昭洵答話,又轉向慕容筠雙拳一拱道:“下座等經軍師指點佈陣之後,方才萬分敬佩軍師的才華,九回嶺的玄天大陣的中就算來上千軍萬馬,也必全軍盡覆,請軍師向門主陳述一下利害關係,乃使下座等重布原陣,以策萬全!”
紀昭洵苦笑道:“撤陣之議,也是出之慕容軍師!……因為目前的情勢多少有了一些變化,九回嶺佈下十里玄天大陣,雖然使本門門戶穩固,但卻因派出百名高手,而使本門總舵中的實力減去了大半!……”
首座長老佟長鳴有些困惑地吶吶著道:“難道一統教可能改由水路進侵本門麼?”
慕容筠搖頭接道:“那是絕無可能之事!”
佟長鳴白眉深鎖,道:“這……下座就不懂了!一統教主神戟魔尊蓋霸天雖然精擅邪門奇功,但總不會由天上飛來吧!”
慕容筠幽幽地嘆了口氣道:“一統教雖然不會由天上飛來,但卻很可能由地下鑽了出來!……”
“以七日時光,若動用數十名內功精湛的高手,日夜挖掘,打通一條十里長的地道,倒也不是一件難事!”
慕容筠苦笑道:“所以,撤回九回嶺的玄天大陣,實有不得已的苦衷,好在九回嶺前我另外還有一些小小的佈置,倘若一統教虛張聲勢,仍然由九回嶺而入,仍然可在事前先得警兆……”
聲調一轉,沉肅無比地道:“就煩由佟長老率領百名高手集中大寨聚義廳附近,保持機動,遇有變故,隨時應援,倘若九回嶺有警,仍可急速趕往各就陣位,雖不見得仍能克奏玄天大陣的全功,但至少也有一半的效果!”
佟長鳴忙道:“下座遵命!”
身形轉動,與另外七名長老一齊退了下去。
慕容筠抬頭望望蒼茫茫的夜色,忽而自語般的感嘆道:“江湖風雲,瞬息萬變,明日此時,又不知會是一個什麼局面!……”
紀昭洵也長嘆一聲道:“行道江湖,克盡己力,盡人事以聽天命,但求無愧我心而已!”
慕容筠眸光流轉,四外一掃道:“時光已將更定,門主該先仔細巡視一週佈防情形了!”
紀昭洵微微頷首,不再遲疑,大步向聚義廳外走去,慕容筠、沈及時、凌天罡等相繼跟了出去。
時光慢慢消逝,天色也益趨黑暗。
由於是陰天,開始飄下了毛毛細雨,在冷冽的寒風之中,平空增添了無限淒涼蕭條的境況。
原本是燈火輝煌的蕩邪門大寨之中,今夜卻變得暗五星火,處處不見一條光亮,宛若整個大寨已經空無一人。
其實在暗中,整個蕩邪門中之人都動員了起來,個個衣不解甲,分佈在每一要衝陰暗之處。
門主紀昭洵等則坐鎮聚義廳內,靜靜等待,他們已經意料到今夜之中一統教必會大舉入侵,一場生死存亡的決戰,就要爆發在頃刻之間。
時光已到二更,眾人在緊張沉肅之中已經等了一個更次,但出人意料的卻是沒有一點聲息。
紀昭洵不耐的嚮慕容筠悄聲說道:“那老魔慣弄狡詐,會不會又是虛張聲勢,使我等竟夜等待,弄得疲勞不堪,他再另行趁機動手?”
慕容筠忖思良久,道:“門主猜測得不無道理,不過,下座卻甚為相信路紀明那丫頭之言!”
紀昭洵皺眉道:“那丫頭聰明詭詐不下於神戟魔尊,軍師怎會深信於她?”
慕容筠忽然輕輕一笑道:“我也說不出是為什麼,這也只有等以後再證實了!”
忽然正當兩人議論不決之際,只聽急促的腳步聲傳了過來。
聚義廳中蕩邪門的首腦人物頓時緊張起來,紀昭洵霍然而起,悄悄嚮慕容筠:“來了!……”
慕容筠道:“設若是一統教攻了進來,他們自然會依規定的訊號報警,怎會派人跑了回來送訊?”
紀昭洵自嘲的一笑道:“這倒是本座過於緊張了……”
說話之間,那腳步聲已到聚義廳外。
紀昭洵由於急於要知道那名門徒是稟報什麼消息,故而不待層層傳稟,即刻大步迎了出去。
只見來者是一名守衛嶺前門戶的四級武士,跑得氣喘噓噓,見紀昭洵等走了出來,連忙肅身一站,俯首施禮。
紀昭洵忙問道:“嶺前發生了什麼事?是一統教有什麼動靜麼?”
那名四級武士忙道:“不是,是……北邙派掌門宇文龍到訪!”
“啊?……”
這消息實在太意外了,以致連慕容筠都訝然呼叫了出來。
紀昭洵道:“他可曾說過因何來訪,他們共來了幾人?”
那名四級武士道:“他說聞聽一統教要血洗武林,欲要趕往武當會商除魔大計,中途聽說本門以蕩邪為名,一統教又已兵臨嶺下,故而悄悄而來,欲要與門主共商除魔大計!……
除了掌門宇文龍以外,從人共有四名!”
紀昭洵目注慕容筠道:“北邙,武當,是目前七大門派中實力較強的兩個門派,北邙掌門宇文龍之來,對本門倒是一個不小的助力!”
慕容筠皺眉半晌,終於微微一笑道:“此時此地,只好請他進來了!不過……”
微微一頓,沉肅的道:“他們來得實在過於突然,就煩沈總護法、凌總巡管帶領四名二級武士親去迎接一下,要注意到他們的一行一動!”
沈及時、凌天罡應了一聲,轉身而去。
紀昭洵不解地道:“北邙一向為七大門派中的強大門派,四十年前將神戟魔尊打落甘心山之戰,北邙一派出力不少,難道軍師對之也有疑念麼?”
慕容筠一笑道:“對北邙一派固無疑念,但此時此地,還宜小心一些為是!”
紀昭洵頷首無語。慕容筠流目四盼,道:“在這等黑暗之中,實非待客之道,門主最好下令把聚義廳中的燈燭點燃起來!以免暗中摸索!”
其實,以諸人的視力來說,雖處深夜亦如白晝,但紀昭洵深知慕容筠聰明絕世,既要燃燭,必有用意,故而立刻吩咐道:“燃燭!”
頃刻間聚義廳中大放光明,照耀如晝。
大約一盞熱茶之後,忽聽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
慕容筠忽而一笑道:“宇文經既是北邙一派之尊,倒不可冷落了他!”
紀昭洵頷首會意,與慕容筠帶領數名從人一齊迎了出來。不久,只見凌天罡當先引路,一名白髯老叟與四名從人昂首闊走了進來。
紀昭洵緊走幾步,雙拳一拱道:“在下紀昭洵,恭請宇文掌門!”
那白髯老叟收住腳步,目光投注在紀昭洵臉上,呵呵大笑道:“幸會幸會,……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紀門主少年英傑,一舉而名震天下,我們這老一代的人物是不管用了!呵呵呵呵……”
紀昭洵雙眉微鎖,道:“宇文掌門請廳中待茶!”
宇文龍又是呵呵一笑,轉身喝道:“快些見過紀門主……”
又向紀昭洵道:“這四位敝派護法,對北邙一派貢獻殊多!”
紀昭洵忙拱手為禮,只見那四人俱在六旬左右,髯發灰白,形貌甚是相同,竟像四名兄弟一般,當下心中不由頗感奇異。
四名北邙護法各自行過一禮,立刻隨著字文龍進入廳中,在預先備就的座位上坐了下來。
慕容筠卻悄悄喊道:“凌總巡管!”
凌天罡應聲走了過來,道:“下座尚未稟明門主,據宇文掌門說,‘武當掌門玉玄道長曾有羽書相傳,亦定今夜來此相會’,下座與沈總護法計議結果,決定由沈總護法帶領四名二級武土在嶺前相候,以免多所往返!”
慕容筠柳眉一皺道:“玉玄道長?……武當掌門不是玉虛道長麼?”
凌天罡道:“是啊,下座也覺得奇怪!”
慕容筠道:“綠林道消息之靈通不亞丐幫,武當派為七大門派的強者,倘若換了掌門,凌總巡管必定應該知道才對,是麼?”
凌天罡連連頷首道:“那是自然,江湖中的大小事故,甚少有瞞得過綠林道的,武當換了掌門能如此不露風聲,實在出人意外!”
慕容筠略一忖思,笑道:“好吧,不談這些了,咱們幫門主款待佳賓去吧!”
蓮步姍姍,走回了聚義廳中,只見紀昭洵滿面沉肅的陪著北邙掌門宇文龍,正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訕。
宇文龍大約已有八旬年紀,但紅光滿面,目光灼灼,舉止輕捷,處處顯出他的內力充沛,毫無老態。
在光明如晝的燈光之下,更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的面容。
只見他的臉部奇長如馬,配上一隻鼠目,一個奇大的鷹鉤鼻子,那副尊容委實有些令人不敢恭維,給人的印象則是陰鷙狡猾。
慕容筠格格一笑,道:“久仰北邙一振乃是七大門派中的翹楚,宇文掌門該算是天下武林中數一數二的人物了!”
宇文龍略露尷尬的一笑道:“哪裡哪裡,姑娘過獎了,姑娘是……?”
慕容筠微笑不語,紀昭洵連忙代答道:“這位慕容姑娘,現為本門軍師!”
宇文龍又是呵呵一陣大笑道:“當真是世上英雄出少年,慕容軍師定然也有過人之能,方能在蕩邪門中居此高位的了!”
慕容筠也格格大笑道:“厚蒙敝門主青睞,實則不過尸位素餐而已!……”
眸光滴溜一轉,道:“宇文龍掌門離開北邙多久了!”
宇文龍屈指一算道:“七天了!”
慕容筠從從容容地道:“那麼敝門傳去的羽書,諒必宇文掌門已經過目了?”
宇文龍怔了一下,吶吶地道:“這……這倒不會!”
慕容筠淡淡地笑道:“宇文掌門離開北邙不過七天,敝門羽書是半月之前所傳,不論依時間依距離計算,都該到了宇文掌門手中才對!”
宇文龍面色一連數變,吶吶地道:“這……這是因為老朽……”
忽而有些恍然地道:“貴門成立前後不足十日,怎會在半月前有羽書傳交敝派,這是慕容軍師相戲之言了!”
慕容筠沉凝地道:“此時此地,小女子並沒有這麼好的心情相戲尊駕,洞庭幫,綠林道雖然與本門合併不足十日,但蕩邪門卻已成立了一月有餘,那時本門……不過人數較少,只有敝門主與小女子兩人而已!”
宇文龍一雙鼠目連轉幾轉,縱聲大笑道:“這就難怪了,想來定是本派外三堂中接到羽書之後,因為貴門人寡勢弱,不曾重視,未曾呈與老朽過目!……”
慕容筠也格格笑道:“這話也難圓其說,那時本門誠然人寡勢弱,但那羽書的內容卻是重要無比,因為本門獲知貴派中有幾位地位崇高之人被一統教重賄收買,特地馳書相告,俾肅內奸,這樣重大事故,貴屬必然立刻呈與宇文掌門,豈能不予重視?”
宇文龍有些發怒地道:“依慕容軍師說來,那收到羽書,匿而不呈的敝派屬下,想來就是被一統教收買之人,老朽他日回到北邙之後!定會查明此事,嚴予懲辦!”
慕容筠笑道:“這真是太巧了……”
一言甫落,只聽一串腳步聲傳來,同時一個蒼勁的聲音朗呼道:“無量壽佛,原來宇文龍掌門已先貧道而來。”
只見一個蓄著五綹長髯,背插銀絲拂塵的老道帶領四名中年老道人已經大步踏入了聚義廳中,總護法沈及時與四名二級武士相繼入內。
紀昭洵起立拱手道:“道長想必是武當……”
那老道約有五旬左右,同樣是一付陰狠之相,聞言忙道:“貧道正是玉玄,有擾紀掌門了!……”
於是,在宇文龍等相互介紹之下,眾人俱皆一番寒暄。
最後,慕容筠向玉玄道長笑問道:“請問道長是何時登上的武當掌門大位,玉虛道長……?”
玉玄道長聞言又宣了一聲無量壽佛道:“貧道正位尚不足十日,因為前任掌門玉虛師兄丹成飛昇,貧道倉促受命,……”
慕容筠哦了一聲道:“貴派大喪之際,道長怎的有暇外出?”
玉玄道長嘆口氣道:“這是沒有辦法之事,……”
目光一掠全場,緩緩接下去道:“近年以來,七大門派日就勢微,先是洞庭幫血洗黃山,使黃山一派業已名存實亡,川中唐秋霞毒困少林一陣不振。
衡山、峨嵋、點蒼三派則因內部弟子權位之爭,亦各日就疲弱,尚能稍存元氣者,目前僅有北邙與武當兩脈。
貧道甫正大位,即傳出一統教爭霸江湖之訊,四十年前七大門派與一統教主結下了不解深仇。
彼此次東山復起,爭霸江湖,實則真正目的乃是在於報雪四十年前的深仇大恨……“沉聲輕輕一嘆,目光迅快地掠了紀昭洵、慕容筠一眼,又接下去道:“七大門派既然多已衰頹,若不速謀方策,勢必一任一統教主宰割屠戮,故而貧道獲得此一訊息後,迅以飛羽傳書。
故通知宇文掌門,相約會於中途,共商抵制之策,其後忽傳出紀掌門收伏洞庭幫、綠林道,高揚蕩邪大纛,使江湖的震動,四海側目。
貧道等興奮欣躍之餘,立刻互傳羽書,約定共會於貴門,期能與紀門主共商蕩魔定世之大計!……“
紀昭洵忙陪笑道:“一統教已經*近本門九回嶺外,兩位掌門難道都沒遇上意外麼?”
北邙掌門宇文龍連忙搶先答道:“老朽等人早已偵知一統教駐屯九回嶺之外,故而輕車簡從,儘量避免,幸而未遇變故!”
慕容筠恭維地笑道:“兩位掌門武功高強,能夠避得開一統教的耳目,安全抵達本門,已經是萬分不易的事了!……”
談話之間,忽聽外面敲起了三響梆梆的更鼓之聲。
慕容筠眸光流轉,笑向紀昭洵道:“眼下已是三更,一統教今夜想必不會外侵了,門主何不置酒與兩大掌門洗塵,也好傾心相談一番!”
紀昭洵微微一怔,但旋即大笑道:“若非軍師提醒,本座倒真冷落貴客了!……”
當下立即轉頭沉聲吩咐道:“快些備辦四桌上等酒席!”
一名三級武士恭應一聲,肅身而退,不到盞茶左右,四桌水陸雜陳豐盛無比的酒筵已經擺了上來。
紀昭洵長身而起,請客人人席。
在慕容筠安排之下,將北邙掌門宇文龍、武當掌門玉玄道長讓到首席上座,兩旁各由紀昭洵慕容筠相陪,下座則由凌天罡、沈及時入座。
另外則將原來守在聚義廳外的八名長老請了進來,每桌四人分別陪著武當的四個老道與北邙的四名從人各坐一席。
餘下一席由則蕩邪門的門內外堂主就座。
於是觥籌交錯,盡情飲啖,席間,紀昭洵、慕容筠殷殷勸酒,對一統之事絕口不予提起。
不多時,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紀昭洵、慕容筠以及沈及時、凌天罡,甚至另外席上的八名長老,俱都似已薄有醉意了。
慕容筠笑盈盈地起身道:“聽說北邙盛產名酒‘梅花釀’可惜我等無福一嘗!”
北邙掌門宇文龍呵呵一笑,起身解下腰間所懸的水袋,道:“老朽等離山之時曾經各攜一袋,正要以敬諸位!……”
轉頭向另一席上的四名從人道:“而等亦應各敬在座諸位一杯!”
四名從人立應一聲,齊齊解下腰間水袋,將所有蕩邪門中之人的酒杯中立刻各換上了一杯水袋中的“梅花釀”。
宇文龍親自把盞,也將齊恨天等人的杯中完全注滿,一時酒香滿堂,“梅花釀”的香味濃醇誘人,果然不同凡俗。
宇文龍滿面含笑,道:“諸位請!”
門主紀昭洵既不舉杯,其他蕩邪門人自無人敢於先行品嚐。
慕容筠神秘地微微一笑道:“宇文龍掌門盛意厚賜,卻之不恭,不過……宇文掌門為何自己不飲,這樣如何使本門中人飲啖得下!”
宇文龍笑道:“梅花釀‘在別處雖然名貴,但在北邙卻視同清水,老朽等日日皆可縱情豪飲,所攜不多,自以款待諸位為宜!”
慕容筠笑道:“這足見宇文門主的厚愛之情,不過……”
眸光流轉,接下去道:“至少武當掌門玉玄道長等總該先飲上一杯!”
玉玄道長欠身陪笑道:“貧道……貧道月前蒙宇文龍掌門派人送去數缸,早巳品嚐過了,還是諸位請盡情享用!”
慕容筠面色一沉道:“月前是月前,現在是現在,……”
伸手端起面前酒杯,道:“小女子奉敬道長一杯,大約……大約宇文掌門不會吝嗇一杯名酒吧!”
說話之間似已醉意朦朧,雙手擎杯向玉玄道長面前送來,同時雙肩搖晃,似已醉得站立不穩。
玉玄道長連忙欠身後退,一迭連聲吶吶的道:“這……這‘梅花釀’酒勁特強,貧道……
貧道酒量所限,實在無力奉陪,還是慕容筠軍師自便……”
慕容筠醉眼迷離地道:“堂堂武當一扼的掌門人,竟會被一杯水酒嚇倒了,豈不笑話……”
身形搖擺,酒杯硬往前面送去。
宇文龍見狀大急,忍不住叫道:“酒……酒……莫把酒撒潑了!……”
慕容筠停下身子,借酒裝瘋的道:“怎麼……一代北邙掌門,是如此小氣的麼……?”
酒杯一歪,一杯酒完全傾了出來。
只見那杯酒一經傾落地面,立刻發出一片火光,一般濃煙升了起來,煙中有一種刺鼻的怪味。
慕容筠表現上雖似薄醉,實則佯裝,那杯酒一經傾下立刻身形一斜,探臂出指,向玉玄道長肋間點去。
玉玄道長訝然失色,連忙退步抽身,去拔背後的銀絲拂塵,他動作雖快,但在他背後的凌天罡與沈及時卻各出一招,訊快地攻了過來。
凌天罡一掌拍向他的右肩,沈及時則出指點向背部的靈臺穴!
玉玄道長武功雖高,但在匆促之間,也無法應付三位蕩邪門一流高手的圍攻,但聽悶吭一聲,人已摔了下去。
原來右肩被凌天罡掌緣掃到,雖是沾了一點邊兒,但凌天罡號稱隻手撼山,天生神力,哪裡是他能受得了的,就當凌天罡掌力掃中之後,沈及時的指風也點了靈臺穴,是以一下子摔倒於地。
就在慕容筠潑出藥酒,出招襲向玉玄道長之時,整個聚義廳中立刻都動了起來,紀昭洵一連三招快攻,將手忙腳亂的宇文龍點了穴道。
八名長老與內外各堂堂主,亦各以快如閃電之勢,攻向四名道人與宇文龍的四名從者,眨眼之間,紛紛奏捷,來人俱被點制於地。
這是一場風馳電掣般的快攻,加上蕩邪門中動員的全是一流的高手,故而字文龍等頃刻之間就被完全制服。
原來在入席之前,慕容筠早暗以傳音入密之法,向紀昭洵等一一說好步驟,既是預謀而後,動作起來自然是迅捷無比。
慕容筠幽幽地吐了一口長氣,笑道:“把他們拖在一起,快些拷問!”
在廳中侍立的若干三級武士立刻急步上前,將宇文龍等俱皆拖在聚義廳正中,橫七豎八堆在一起。
宇文龍等俱被點了穴道,動彈不得,只有轉目瞪眼的份兒,一任那些三級武士把他們豬狗一般的堆了起來。
紀昭洵忖思著道:“看此情形,他們是一統教的爪牙,企圖混入本門做為內應,已是毫無疑問之事,眼下三更已過,只怕神戟魔尊就要大舉進襲,這拷問口供之事,倒似乎沒有什麼緊要了!”
慕容筠微微一笑道:“三聲更鼓,原本是下座故意吩咐敲的,其實現在尚不及三更!……”
眸光一轉,接道:神戟魔尊欲圖兵不血刃進佔本門,血戮此處,大約至少要等他們得手發出訊號之後才會動手,眼下我們還有得是迫問口供的時間!……“紀昭洵一笑道:“軍師心思慎密,不愧大將之才!”
聲調一沉,向四名侍立一旁的三級武士喝道:“先把那自稱北邙掌門的宇文龍拖了過來!”
四名三級武士朗應一聲,立刻提頭牽足,把宇文龍拖到了紀昭洵的足下!
紀昭洵出指連拂,點閉了他的左右肩井穴,卻把前胸點閉的三處要穴解了開來。
這樣一來,宇文龍除了雙臂僵直下垂以外,已經能聽能看,能動能言。
紀昭洵高踞座椅之上,沉聲喝道:“宇文龍,現在你識相的話,還是乖乖的有問皆答,每答皆實,否則,本座的錯骨分筋之法不是什麼好受的!”
宇文龍鼠目連轉,嘆口氣道:“問吧!”
紀昭洵道:“你當真是北邙掌門宇文龍麼?”
原來北邙一派白視甚高,掌門從不輕出,是以無人見過他的真實面目,是真是假,倒是頗難分辨。
宇文龍冷笑道:“這是尊駕多餘的一問了!”
慕容筠冷笑接道:“北邙掌門宇文龍乃是堂堂一派堂門之尊,自然不會做出這種丟臉之事,……”
回眸一笑道:“門主何不把那自稱武當掌門的玉玄老道也拖了過來!”
紀昭洵頷首道:“大約他也是假的了!”
慕容筠笑道:“那是自然,玉虛道長是常在江湖露面之人,就說與門主,在三湘柳家也有過一面之緣,自然冒充不得!”
說話之間,玉玄道人已被拖到面前,紀昭洵如法泡製,也將他點了左右肩井穴,解開了前胸的穴道。
紀昭洵略一忖思道:“軍師對他們瞭解較深,還是由軍師主審吧!”
慕容筠欠身一禮道:“下座有僭了!……”
眸光一轉,喝道:“單是錯骨分筋之法,大約也是嚇不倒他們,下座倒有一個更好的主意,先請門主賜準!”
紀昭洵不假思索地道:“本座授權軍師任意迫問,只要問出實情,不拘採用任何手段,本座皆不阻止!”
慕容筠得意地一笑,道:“準備烤爐伺候!”
侍立的數名三級武士朗應一聲,轉身而去,不久,但聽鐵輪軋軋,一個炭火熾盛的火爐已經推了進來。
紀昭洵眉頭微微一皺,暗忖:這分明是慕容筠早經備就之物,原來她把每一步驟早就料斷清楚了。
當下一聲不響,靜觀慕容筠施為。
只見她面部神采煥發,似是十分興奮,冷聲呵叱道:“本座受命番理爾等,須知重刑之下,除了多受皮肉之苦而外,最後仍需坦白說了出來!……”
回手一招,喝道:“試刑!”
紀昭洵不禁又怔了一怔,不知何謂試刑!
只見兩名三級武士齊聲朗應,其中一人迅快地抓起玉玄道長一隻右足,雙手夾牢,另一人則由那炭火大的火爐中,拉出了一隻燒得赤紅的烙鐵。
當下不由分說,立即向那玉玄道人的右足上烙去。
紀昭洵不由把頭轉了開去,心想這刑罰未免太殘酷了一些,但自已有言在先,不便阻止,只好閉口不言。
只見一股濃煙,隨著一股皮肉焦臭之味隨著噝噝的燒灼之聲四外飄傳,令人聞之噁心欲嘔。
這是一種最為殘酷的刑罰,玉玄道人哪裡禁受得起,但另外兩名三級武士卻早已將他唇口用力掩了起來,使他呼叫不出聲來。
只聞陣陣悶哼之聲,顯示出他的痛苦已達極點。
不久,只見襪履皆焚,五趾盡焦。
慕容筠得意地一笑道:“松刑!”
四名三級武士俱皆應聲而退。只見玉玄道人額頭汗下如雨,臉色蠟黃,翹著一隻慘不忍賭的右足呻吟不已。
慕容筠大笑道:“宇文掌門也有意試上一試麼?”
宇文龍老臉變色急道:“老夫既然被擒,有問皆答就是了,姑娘不先問,卻即試刑,卻也未免過於毒辣了一些!”
慕容筠笑道:“如此一來,至少可使你們回答得乾脆一些!……”
聲調一沉道:“本座並不追究你的身世來歷,以及是否北邙門人,只問你來此目的何在?
神戟魔尊蓋霸天對你有何指示?”
宇文龍道:“神戟魔尊要老夫等偽充武當、北邙二派掌門,只要混過爾等耳目,飲下烈性毒酒,蕩邪門立告煙消雲散,不過如此而已。”
慕容筠雙眉一掀,道:“神戟魔尊就是這樣吩咐你們的麼?難道沒有進一步的指示,比如說聯絡的訊號,內應的步驟,應變的措施!……”
宇文龍搖搖頭道:“沒有!”
慕容筠面色一變,道:“謊言!……”
轉身一招,道:“用刑!”
字文龍聞言大驚,一迭連聲的叫道:“老夫願說,老夫願說……姑娘千萬不要用刑,老夫……”
但慕容筠睬也不睬,顧自微笑不語。
四名三級武士立刻如法炮製,把赤紅的烙熾烙到了宇文龍的右足之上,但見煙霧熾升,焦臭刺鼻。
不久,慕容筠喝令松刑,繼續問道:“現在可願直說?”
宇文龍有氣無力地道:“願……願意!”
慕容筠道:“神戟魔尊可曾給你們規定聯絡之法?”
宇文龍道:“每人身邊懷著有紅綠袖箭四枚,發出紅色袖箭,表示業已得手,綠色的表示已出變故……”
慕容筠突然大喝道:“謊言……”
宇文龍遍體觳觫,顫聲大叫道:“老夫句句是實,再沒謊言了!”
慕容筠微微一笑,令人一一搜出,果見每人身邊都有紅綠袖箭各四枚,當下一一取了出來。
宇文龍喘息了一下,又道:“那藥酒一經喝下,登時蝕腹穿腸縱然即時不死,也將失去再戰之能,老夫等武功雖非一流,但也不是弱者,既將貴門中一流人物毒倒,至少可與貴屬下放手一戰,那時發出訊號,一統教主即刻就可率眾而至!”
慕容筠沉聲道:“一統教主是由何處進侵本門?他果真挖了一條地下暗道,準備直達本門大寨之內麼?”
宇文龍震了一震,道:“聽說一統教主分兵四路而進,那地道雖只是挖了一條,但卻另有三條支路,可以直達大寨!”
“啊?……”
慕容筠一頓雙足道:“這丫頭果然厲害,我倒輸她一著了!……”
聲調一沉,道:“除開地道的三條支路而外,另一路可是由九回嶺而入?”
宇文龍頷首道:“這些都是屬於一統教中的機密之事,但據老夫所知,大概的確是如此!”
慕容筠喝道:“三條支路都是通達何處!”
宇文龍吶吶地道:“這……這……老夫只聽說是通到大寨之內,但卻不知是在大寨中的什麼地方!這是實情……”
慕容筠冷笑道:“大約尊駕還想在右腳上也嚐嚐火烙的滋味吧!……”
宇文龍大叫道:“……不……老夫知道有一條支路是通到聚義廳附近!”
慕容筠冷哼了一聲,叫道:“這又是我失策了!……”
轉以傳音入密向紀昭洵道:“門主快與下座以傳音入密分別傳知本門之人,也許方才一切都被神戟魔尊暗中偵知,快些熄燭撤退!……”
紀昭洵微微一驚,但卻不稍遲疑,頃刻之間,聚義廳中的蕩邪門人同時採取行動,熄去燈燭,撤出了聚義廳外。
聚義廳外四周都是空地,面積甚廣,有的栽植花草,有的栽植翠竹,四周靠牆之處,則是一片蒼松翠柏,由九回嶺調回的百名高手就隱在松柏之中。
慕容筠退出聚義廳,並未忘記下令攜出宇文龍等人,一時只見如豬狗一般,俱皆擲到了角落之上。
紀昭洵微感困惑地道:“軍師怎的忽然如此緊張了起來?難道……”
慕容筠恨恨地道:“單是蓋霸天的那老魔,絕不會有這樣多的詭計,這些都是路紀明那丫頭的花樣,說不定大批強敵,已經近在咫尺了!”
紀昭洵四顧一眼,只見夜色朦朧,除開蕩邪門的一千群雄,井然有序的依照吩咐隱在四周之外,並沒有一些值得可疑之處,當下皺眉道:“即使一統教已將地道挖到聚義廳,既未打穿地面,如何能聽得到我等相談之言,及方才發生之事?”
慕容筠幽幽地嘆口氣道:“這也難說了,還是先勘查一下,才能做準……”
悄聲向靠在近旁的沈及時道:“沈總護法此地最熟,快些帶領四位二級武士詳搜聚義廳,不論地面牆壁,務必詳細搜查!”
沈及時遲疑了一下,道:“下座遵命!”
帶領四名二級武士,悄如狸貓一般向聚義廳中掩了進去。
聚義廳外的四周院落之中雖聚集了百餘人之多,但卻靜悄悄的沒有半點聲息,宛如無人一般。
大約半盞熱茶左右,方見沈及時率領四名二級武士由聚義廳中晃身而出,疾步躍至紀昭洵面前稟道:“下座已將廳中每一方寸之地俱皆查遍,並沒有任何可疑之處!”
慕容筠柳眉一揚道:“廳內沒有蹤跡,必然是在廳外了……”
說話之間,一路沿牆根向前走去。
搜巡幾遍,也是不見一些跡象。
慕容筠收住腳步,恨恨的道:“這丫頭詭計多端,不知她究竟是在耍什麼花樣?”
忽然……
她視線被一支竹竿吸去了注意,那竹竿混在竹葉之中,乍然看去實在沒有什麼稀奇,但如仔細注意,但覺得多少有些不同。
原來那是一根枯乾無葉的竹竿,孤伶伶地插在竹葉旁,十分顯然的是,那不是一根生出的竹枝,而是插人的一支竹杆。
慕容筠趨前幾步,只見那竹竿中間已經鑿通了一個小洞,而且竹竿的位置就在聚義廳後窗之下。
紀昭洵見她只顧對著一根枯竹發怔,不由困惑地道:“軍師莫非有所發現麼?”
慕容筠悄以傳音人密道:“下座曾說我等在廳中互談之言,只怕已被他們偷聽去,現在看來,那是一點不假的了!”
紀昭洵也以傳音密皺眉道:“本座還不瞭解軍師言中之意?”
慕容筠微微一笑,仍以傳音人密道:“門主未見那支竹竿麼?”
紀昭洵仔細投注了一眼,道:“那不過是一根枯竹而已,難道……”
微微一頓,有些恍然地道:“難道那是一統教地道挖人之處?”
幕容筠一笑道:“那是不錯的了,本門之中誰人有此興致,會在這裡插上一支竹竿,而且竿上有一孔洞,正對後窗,分明的偷聽廳中動靜而用,同時,那竹竿是由地下頂了上來,不是由上面插了下去,這由竹竿根部的浮土看去,就可一目瞭然!”
紀昭洵凝目看去,果然看見根都有一堆浮土系由下面翻了上來,足可證實慕容筠之言不虛。
當下雙眉微鎖道:“依此情形看來,地下一統教徒必大至,眼下應該……”
慕容筠急道:“快些傳諭在此本門之人悉數退到院落之外!”
紀昭洵心中大惑不解,奇道:“既已發現敵蹤,不及時準備應敵,卻要他們悉數退去,這……豈不使一統教更加有機可乘!”
慕容筠雙眉深鎖道:“下座一時無法解說清楚!還請門主依下座之言……”將手一招,只見凌天罡立刻奔了過來。
慕容筠暗暗示意,以傳音入密談了幾句,凌天罡立即帶領數名手下,疾步而去,慕容筠不待紀昭洵同意與否,嬌軀晃動,向院外走去。
紀昭洵畢竟順從了慕容筠的意見,暗暗下令把一干蕩邪門人盡皆密傳令諭,調出了院落之外。
不久,只見凌天罡等人去而復回,每人肩上扛了一包物件,重複進入聚義廳的院落之內。
紀昭洵大惑不解,正欲出言詢問,卻被慕容筠以目光壓制了下去,由於他對慕容筠十分信任,故而聽其所為,不再多問。
忽然只見凌天罡率領數名從人由院中疾步而出,同時,一片燭天火光大起,一聲震天大響使入耳膜長鳴!
一時碎石破瓦,紛然四飛,塵土瀰漫,久久不息。
紀昭洵怔然道:“軍師原來欲要把他們一網打盡,以火藥將地面炸燬,使他們俱化灰燼,但願那老魔……”
慕容筠嘆道:“老魔以及路紀明那丫頭都不是如此容易應付之人,是否已經奏效,尚在兩可之間……!”
說話之間,當先向院落中走了進去。
只見轟然一聲之後,院中已然面目全非,地下炸出了一個數丈方圓的大坑,聚義廳也有一角已經崩倒。
慕容筠不遑多顧,蓮步急移,向那竹竿矗立之處躍去,殊料一看之下,不由使她雙足連頓,咬牙不已。
原來那竹竿矗立之處早已炸開,但其下卻是一條兩面俱有通路的新挖未久的地道,地道距地面約有五尺,雖是在此插了一根竹竿,但卻非地道的盡頭之處,只不過是地道的中間部份而已。
更令她失望的是炸了的都是亂石磚瓦,並沒有一統教人被炸死在內,顯然炸開之時,地道中空無一人。
紀昭洵皺皺眉道:“沒人麼?”
慕容筠咬牙道:“只怕他們早已進入本門之內多時了!
下座無能,致有此失!“
紀昭洵微微一驚道:“如此看來,神戟魔尊等想必早已進人大寨了!”
慕容筠頷首道:“至少,必然已有部分一統教徒混到了大寨之中……”
微微一頓,道:“請門主下令將下座治罪,另謀解救危局之策吧!”
淚光晶瑩,盈盈欲泣!
紀昭洵忙道:“軍師說哪裡話來,勝負乃兵家之常,何足掛齒,一時之失,無非是因為強敵過分狡猾而已,眼下仍須仰賴軍師的長才,以解危局……”
安慰的一笑,又道:“本門實力未損,高手如雲,縱使被那老魔率眾潛入,又有何懼?”
慕容筠破涕為笑道:“那是門主過分倚重下座了……”
微微一頓又道:“快請佟長老!”
首席長老佟長鳴就在不遠之處,聞言立刻奔了過來,道:“軍師有何吩咐?”
慕容筠嘆口氣道:“都怪本座料事不明,要勞動佟長老往返奔波,目前情勢又有劇變,就煩佟長老率領百名高手迅去九回嶺重布前陣。”
慕容筠噓一口長氣,道:“眼下之計,只有放棄大寨,避向九回嶺,倘若佟長老能夠順利的入嶺佈陣,眼下局勢仍然大有可為!”
紀昭洵不假深忖地道:“就依軍師之見!”
立刻傳下令諭,各堂各處,迅快的向九回嶺集中。
紀昭洵則帶領一千高手撤出大寨,也向九回嶺行去。
這是一場十分意外的變故,慕容筠是個性極強之人,但她卻遇上了神戟魔尊路紀明兩個擅用心機之人,由於一著之疏,釀成心腹之患,迫而不得不放棄蕩邪門大寨,轉向九回嶺行去。
但在這危機重重之中,她仍然發揮了她的高度機智,密令凌天罡派出部分從人,在大寨各處廣置炸藥,燃起一連串的爆炸之聲。
這樣一來,縱使一統教全部潛入大寨之內,也會為這一連串的爆炸之聲所惑,一時不致採取任何行動。
不久,大批的蕩邪門人已經撤出了十之六七。由大寨通往九回嶺的路上,但見鷺伏鶴行黑影幢幢,盡是蕩邪門的屬下撤退之人。
夜色三更將半,紀昭洵等一行,已經處身九回嶺與大寨連接之處,此處四面皆為山峰所圍,只有一條羊腸小路,一通三面環水的大寨,一通峰巒如嶂的九回嶺,是形勢最為險峻之處。
慕容筠悄聲急道:“快走!如果我是那丫頭,既然潛入了大寨之內,必然要勸說一統教主在此處設上一處埋伏,突擊我等……”
話未說完,卻聽一縷狂笑傳人了耳鼓之中!
那笑聲脆若銀鈴,分明是女子所發,而且是以“震氣傳聲”之法所發,既聽不出遠近距離,也聽不出發聲的方向。
紀昭洵怒道:“這分明是那姓路的丫頭!”
慕容筠冷哼一聲道:“自然,除了她還有何人!”
聲調一揚,喝道:“有本領的出來見個高下,這等蛇鼠行藏,又算得了什麼?”
只聽那聲音繼續笑道:“不用拿話激我,等到你們一個個生擒之後,再跟你講這些道理!”
慕容筠道:“雖然你狡計小有得逞,但蕩邪門實力無傷,九回嶺玄天大陣已成,勝負之數,仍然各佔其半!”
只聽路紀明的聲音大笑道:“不錯,蕩邪門實力無傷,九回嶺玄天大陣已成,不過,擒賊擒王,斬龍斬首,只要將你們幾人一網成擒,蕩邪門隨之解體,也是勢所必然之事吧!”
慕容筠厲喝道:“就算你們教主等一干高手全到此處,也要憑武功高低一決勝負,只怕沒有這般容易就擊垮了蕩邪門吧!”
路紀明冷笑道:“攻城略地,如果全憑武功,那是下下之策,高明之人端在不動干戈而屈人之兵!……”
慕容筠哼聲道:“只怕你還不夠那塊材料!”
路紀明笑道:“在你們前後左右,並無一兵一卒,為何你還不去九回嶺?”
慕容筠笑道:“現在我對你發生興趣了,正要與你談個清楚再走不遲!”
路紀明“震氣傳聲”的話鋒一收,突然改以傳音入密道:“賤婢,我不妨認真告訴於你,我並無意替一統教出力賣命,我之加入一統教,無非是為了報仇,報我的殺父之仇!”
慕容筠冷冷一笑,突然也改以傳音人密道:“只可惜你這仇報不成了,大概你自己也明白原因,這是沒有辦法與無可奈何之事。”
紀昭洵,以及凌天罡沈及時與教主隨從的二三級武士此時俱皆各持戒備之態,因慕容筠與路紀明徑相交談,俱皆不便催促。
此時撤向九回嶺的蕩邪門人仍然斷斷續續疾馳而入,既無受阻之像,慕容筠等也未下令阻止。
紀昭洵見慕容筠突然改以傳音入密向路紀明說話,不由困惑的皺皺眉道:“軍師不必與那賤婢多言,我等還是快些進入九回嶺為是!”
慕容筠忙道:“下座遵命,不過,眼下正與那賤婢說到緊要之處,還是與她把話說明了較好!”
只聽路紀明的傳音入密之言又傳了過來,道:“丫頭,你胡說什麼?事到如今,難道你認為還有取勝之望麼?”
微微一頓,又道:“通往九回嶺與向後退之路,我已佈下了烈性毒藥,不論你們是什麼大羅金仙,都會被蝕為一灘血水!”
慕容筠大笑道:“這話我也相信,不過,我更相信你不會如此做法!”
路紀明怒道:“為什麼?”
慕容筠笑道:“今日蕩邪門中大部分都是你爹爹洞庭幫的屬下,你心存念舊之情,絕不忍下此毒手,只看他們出入無礙的情形,就可知道那劇毒還未布上!……”
路紀明以傳音人密大喝道:“不錯,我要殺的只是你們幾人,紀昭洵,沈及時,尤其是你這丫頭,我定要把你大卸八塊,方才消得心頭之恨!……”
陰狠狠的接下去道:“只要你們通過之時,那劇毒立刻就會布了上去。”
慕容筠忽而格格一笑道:“神戟魔尊蓋霸天難道沒來麼?”
路紀明道:“自然來了!”
慕容筠道:“他的人呢,如果你的真存心要報仇,為何不主使他帶領大批高手等在此地!”
路紀明怒喝道:“因為我要親手報仇,所以才設法把他調開,引向大寨之內,難道你死在我的手中心有不甘麼?”
慕容筠冷笑道:“只怕你將他設計引開目的並不在此吧!”
路紀明大怒道:“那麼我目的何在,如果你們定要死在他手,只需等在此處,不消一盞熱茶的時光,大約他就會趕來!”
慕容筠笑道:“本座即使心機輸你一籌,也不會傻到等他前來,因為這鬼地方既不利攻亦不利守,本座等自然進入九回嶺的玄天大陣之中。
路紀明大喝道:“不論你們是進是退,反正已註定了皆是死數!”
慕容筠從容笑道:“那也未必,我已說過,只怕你的仇報不成子,因為這是無可奈何之事,你已註定了要因此痛苦終生!”
路紀明大喝道:“你究竟在胡說什麼?”
慕容筠格格一笑道:“因為你愛上了紀昭洵!”
說也奇怪,路紀明久久無言,一片沉默。
慕容筠從容一笑,又道:“愛上了一個仇人,這是令人最為痛苦之事,但感情就是這樣,一經觸發,立為洪水氾濫,再也遏制不了……”
微微一頓,接道:“我瞭解你,也同情你,但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所以說你已經註定了要為此痛苦一生!”
路紀明沉聲大喝道:“賤婢,抓到你時,定要先把你的舌頭割下,看你今後還能否捏造黑白,胡說亂講!”
慕容筠不在意地笑道:“老實說,你有一副比較善良的心腸,先期暗示,至少使蕩邪門減少了不少傷亡,揚言毒封九回嶺,實則卻門戶大開,設計調走蓋霸天,這都是你的功勞,以你的心性來說,既然愛上了紀昭洵,那就更是死心塌地,再也難以解開心頭的這一死結,你的痛苦之情也就可想而知了!”
路紀明反而平靜了下來,笑道:“這是可能的麼?我與那紀昭洵只有一面之緣,而且是在他設計殺死先父之後,我當真會愛-亡一個仇人麼?”
慕容筠大笑道:“你不必否認,紀昭洵雖是你的殺父仇人,但你的父親是無惡不做,多行不義之輩,紀昭洵匡正滌邪,行為光明正大,在心理上使你先有一種讚許的成見,其次,你的年齡正是春心動盪,傾心異性之時,紀昭洵不論人材,武功,舉止言行,沒有一樣不使你心動,自然你會愛上了他……”
微微一頓,沉肅的接下去道:“何況,一見鍾情的事例多得很,你雖然富於心機,聰明多智,但畢竟也是一個平凡之人,自然也難逃此關!……”
路紀明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地道:“這樣說來,你也是這樣愛上他的了!”
慕容筠臉色一紅,忽地大喝道:“現在你可以布毒了!”
轉向紀昭洵道:“門主快請進入九回嶺,那老魔只怕就要趕來了!”
紀昭洵正等得不耐,聞言不稍遲疑,伸手一招,與凌天罡,沈及時等一干人舉步如飛,向迂迴的嶺中馳去。
人口處峭壁懸崖,林木密佈,若有人在上撒下毒素,隨風飛揚,的確是一件難以預防之事。
但一路上卻沒有絲毫形跡,足見慕容筠判斷有些正確,至少路紀明沒有存心要他們幾人的性命……
佟長鳴等八名長老俱在嶺內候駕,見紀昭洵等走了進來,連忙搶步向前,肅身一禮道:
“下座已將陣式布就!
……“
慕容筠噓了一口長氣道:“本門所有人眾是否都已撤來嶺中?”
佟長鳴忙道:“俱已到齊,一名也不會留下,悉數由內外各堂堂主帶領,在先離方位上集結待命,”
慕容筠安慰地一笑道:“形勢粗定,一時之間諒無大礙了!”
紀昭洵環顧左右一眼,道:“眼下拋卻大寨,將此處做為存身之地,軍師所說的十里火海殲敵之策只怕行不通了吧!”
慕容筠微微一笑道:“這也難說,倘若把握住有利時機,將那老魔等能夠舉殲除,而後就算離開九回嶺又有何礙!”
紀昭洵頷首道:“軍師之言有理,……眼下強敵尚未現形,本座要先查看一下嶺中形勢,就煩軍師總護法,與凌總巡管相偕!”
目光一轉,又道:“倘若一統教入侵玄天大陣,佟長老自可依照軍師指示之法,誘敵迎戰,在先離方位的本門門人,悉由佟長老酌情調出,以為應援!”
佟長鳴忙道:“下座謹遵令諭!”
紀昭洵微噓一聲,轉身向左側行去。
左側盡是懸崖絕壁,鳥獸難行之處,已到玄天大陣邊緣之外,紀昭洵等仗著輕功高絕,方始能夠攀登而上。
在一處懸崖之口,紀昭洵腳步一收,停了下來。
慕容筠盈盈一笑道:“門主怎的收步不行了?”
紀昭洵淡淡一笑道:“路紀明那丫頭方才雖是以‘震氣傳聲’之術向我等講話,但本座判斷距離方位,當在此處不遠!……”
慕容筠笑道:“門主之意是要將她找了出來麼?”
紀昭洵頷首道:“此女十分刁詐,若不除去,豈不使蓋霸天那老魔如虎添翼!”
慕容筠搖頭一笑道:“門主大概還不十分了解她的為人,今夜之戰,以她對本門來說,卻是有利無害,否則至少已是屍體縱橫,一片血海了!”
紀昭洵眉頭一皺,道:“軍師這話是什麼意思!”
慕容筠神秘地一笑,忽然改口道:“下座一時無暇解說這些,眼下只怕就要與那老魔碰頭了!”
忽然就當慕容筠一語甫畢,只見懸崖的另一端,一簇人影忽而呈現了出來,紀昭洵見狀不禁呆了一呆。
因為他已看得清清楚楚,來人正是神戟魔尊蓋霸天,身前身後,簇擁著呂雪庵、陸小紅、路紀明以及驚神鞭崔九龍等人。
紀昭洵腳步一收,立時蓄勢戒備,因為他知道,此刻再度相遇,必是一場生死之搏,神戟魔尊必會盡出全力,將自己誅除。
凌天罡、沈及時等也知遇上了強敵巨魔,一律默運全功,靜候一搏,只有慕容筠比較從容,俏立一旁,面凝笑意。
神戟魔尊瞧了紀昭洵許久,陰陰一笑,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本座與你相別不足一日,料不到你竟然智克洞庭幫,併吞綠林道,成了一門之主,也成了本座惟一大敵,……
思想起,本座實在有些後悔!”
紀昭洵冷冷哼道:“你後悔什麼?”
神戟魔尊冷冷笑道:“後悔與天一老禿訂了那一份約定,使你成了漏網之魚,本座一直認定天一老禿是本座的惟一強敵,其實真正的強敵卻是你這娃兒!”
紀昭洵厲喝道:“多行不義必自斃,只怕你已快到末日了。”
神戟魔尊放聲大笑道:“本座謀定而動,而且有一個堂堂正正的理由,此番出山第一是與七大門派化解四十年前的宿怨,第二是主持江湖公道,消除一些江湖強梁,自然廣受擁戴,只要把你這蕩邪門瓦解,天下武林霸主的寶位立至,又有誰能阻得了本座!”
紀昭洵大笑道:“欺人瞞己,不過只能逞雄一時,狐狸的尾巴遲早會露了出來,屆時天下武林都是你的強敵!”
神戟魔尊大怒道:“住口!娃兒,本座眼下就要取你的性命!看你還能否逞口舌之利!……”
微微一頓,又道:“閣下目前已是一門之主,想必樂於與本座一決雌雄,就此來一場生死之搏,大約閣下不會拒絕吧!”
紀昭洵雖知此搏凶多吉少,但卻毫不遲疑地道:“紀某奉陪,其實就算你不提此議,本座也要提出!”
神戟魔尊大笑道:“那好極了,閣下請儘管出手進招!”
旋身一轉,由身後的呂雪庵手中接過了一對雙戟。
紀昭洵心中不禁涼了半截,因為他知道,神戟魔尊成名就在於一隻神戟,出神人化,世無其敵。
如今一出手就用出雙戟,顯然決意將自己致死戟下,由於在鷹愁谷中的經驗,他深知以自己之能與這老魔交手似乎還力有未逮之處。
一旁的慕容筠雙眉微鎖,卻悄以傳音人密向路紀明道:“丫頭,眼下的形勢不需我說,大概你也能看得清楚,紀昭洵能否戰得過這老魔固然尚在未定之天,但至少已經面臨到生死之險……”
路紀明怒道:“這關我什麼事,殺了他正好除去我一個仇人!”
自然,她用的也是傳音人密。
慕容筠淡淡一笑道:“這我就沒有話說了,不過,我還該提醒你一句,眼下只有你能救他,如果我判斷的不假,你不忍心他慘死,最好想想辦法!”
兩人談話之間,紀昭洵、神戟魔尊已經由遠而近,相對的走去,接近到僅餘兩丈之距離。
神戟魔尊雙戟在握,平肩齊舉,雙目精芒直射,狠狠地盯注在紀昭洵臉上,大有一舉而將紀昭洵刺斃之意。
紀昭洵湛盧寶劍斜舉,劍鋒輕震,發出一片龍吟之聲,毫光四射,耀眼欲花,同樣的威猛*人。
雙方情勢千鈞一髮,眼看就要出手!
在場之人俱都為兩人的動作神態震懾住了,單是交手之前的威勢,就已使人如受重壓,胸部沉重得透不過氣來。
紀昭洵寶劍一振,大喝道:“老魔,出招!”
神戟魔尊沉凝地道:“本座有意讓你一著,看來你是不領情的了!”
雙戟一挺,就要出手!
忽然……
就當這千鈞一髮之際,只聽一聲嬌喝,道:“且慢!”
慕容筠幽幽地鬆了一口長氣,因為那喝止兩人交手之人,正是洞庭幫主飛天蜈蚣路長遙的遣孤路紀明。
神戟魔尊雙戟一收,後退一丈,道:“明姑娘有何話說?”
路紀明雙眉微鎖,淡淡地道:“你不該與他真的交手!”
神戟魔尊奇道:“為什麼,這娃兒眼下是本座的惟一強敵,如不除去,豈不養虎貽患,他又是你不共戴天的殺父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