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放開我……”
她閃躲的舉動惹惱了他。
他一手托住她後腦定住她,肆意讓她承受他的狂熾。一手摸上她嫁衣上的盤扣,沒費事去解那些難纏的盤扣,直接將手伸進前襟交叉處……
她開始無意識地數了起來,一下……兩下……三下……
她是他的妻子了……
下一刻,康寧只覺眼前一暗,整個人被拖入黑暗中,隨即失去了意識……
不知睡了多久,康寧睜開失神的眸子,迷惘地瞧著破舊昏暗的房頂,接著她又疲憊地閉上了眼眸,覺得自己身體好像是一葉隨著漩渦打轉的扁舟,殘破得隨時有解體的可能。
她渾身都在痛,發生了什麼事?
遠處女人吆喝的聲音清晰地傳進耳裡,她猛地睜開眼,這裡是哪裡?她怎麼會睡在這裡?
視線所及,入眼的是簡陋的木桌木椅,一隻舊水瓶擱在木桌上,她睡的床就架在牆角邊,房內唯一的光源是來自木屋牆壁縫隙透進的光線。
昨夜的記憶紛紛擾擾湧進她腦中,她猛然坐起,發現赤裸的身上蓋著粗毯子,床旁放著兩套粗布衣裳。這是給她穿的嗎?
她微蹙著眉,起身的動作讓她瑟縮了下,全身筋骨像打散了似地發疼。
康寧將衣裳抖了抖,雖然舊了些,但還算乾淨,她無奈地將它穿上。這衣服一點也不合身,她把腰帶在腰上多纏了一圈,再把過長的衣袖捲了好幾折,自覺像在穿布袋似的可笑。
待她步出小房間,才發現這間小斗室與柴房相連,木柴整齊排放在牆邊,從地面直堆到屋頂。
她識得這是柴房,但是她為何會在這裡?
康寧走到緊閉的門扉前,伸手拉門,卻吃了一驚,門被上鎖了!
她被關在柴房裡?
一陣心慌襲上心頭,這……怎會這樣?
她驚喘一聲,慌得幾乎無法呼吸。陰暗狹小的空間自然產生壓迫感,讓人有昏沉窒息的感覺。
她不是雷天昊的妻子嗎?昨晚……昨晚他還對她做那種事,那種事……不是夫妻間的親密行為嗎?
她已經是他的妻子了,怎麼會在這裡?
康寧驚恐地拍打著門板,“來人啊!放我出去!”
才張嘴喊了一聲,門就倏地被人從外頭推了進來,一個手握竹篾條高大魁梧的婦人,大步地踏了進來。
站在門邊的康寧猝不及防被逼得踉蹌後退了好幾步。
“叫那麼大聲幹什麼?”
惡狠狠的嗓音隨著灑進來的燦亮日頭,一起轟向康寧。
“呃?”
康寧眨巴著眼,傻愣愣地瞧著這個不客氣睨著自己的高大婦人。這女人為什麼這麼兇?好像她才是主子似的。
沒錯,來人正是槭林別館正牌主子雷天昊不在時的大頭目──紀大娘。
她是個五十多歲的寡婦,丈夫原是這裡的執事,夫妻倆共同管理別館的一切。在丈夫去世後她接管別館,雷天昊很少到這裡來,她自然將這裡當成自個府第治理,平日頤指氣使好不威風。
紀大娘原本就生得一副容易發福的身材,真正的主子又不常來走動,她悶在這山中別館裡,愈發養得像饅頭似的又白又胖,一對小眼睛像小葡萄乾似的嵌在麵糰臉上。
而她現在就用那對發皺的葡萄乾眼瞪著嬌小的康寧。
“你是誰?”康寧看著她。
“每個人都喊我紀大娘,連侯爺也這麼叫。”她表現得好像被主子如此稱呼是件極光榮的事。
“侯爺呢?我要見他。”
“呸!”紀大娘往地上一啐,“你這丫頭片子講話太放肆,好像你跟侯爺平起平坐似的。”她狠瞪她,“說話放恭馴點!”
康寧繃著粉腮,回瞪她。“我要見侯爺,你帶我去!”
紀大娘倒抽一口氣,一張臉登時轉成豬肝色。“你你你……你這丫頭說什麼?”
康寧看到那對黑眼珠冒上熊熊火焰,心底一懾,不由得倒退了兩步。
紀大娘把眼睛眯成一條細縫,舉步向她逼近,從齒縫裡迸出的怒氣直噴到她臉上去。
“你這大膽丫頭,竟敢命令我帶你去?也不想想自己的身分,憑什麼去見侯爺!”
“我……我是他的妻子……”她嚅囁著唇說。
康寧被她凶煞模樣嚇到了,記憶中還不曾有人對她如此兇過。
“妻子?”紀大娘竟然大笑起來。“你這丫頭腦子是不是有問題?”她的神色閃過一絲憐憫。“侯爺的妻子?呵,那我豈不是得喊你主子娘?”
“是啊。”康寧點點頭。
“我呸!”紀大娘見康寧竟然把她奚落的話當真,頓時火大起來,抬手往她頰上甩去一巴掌。
“死丫頭!你自找苦吃!”
“啊……”
康寧沒料到她竟會出手打人,捂著紅腫熱辣的臉頰,眼淚委屈得直冒上來。
“你做什麼?我要見侯爺去!”
她嚷著,直往門口走去,不料卻被紀大娘一把揪住後領。
“啊!放開我。”康寧驚喊道,卻掙脫不了她粗壯的手掌。
“給我站住!”她怒喝一聲,不耐煩的罵道:“說給你明白,主子娶的人叫康寧,不是你這死丫頭!人家正牌主子在今早回洛陽去了,你道我不知道你叫小雨嗎?是丫頭就別跟我胡說八道,想藉機打混摸魚?告訴你,我紀大娘不吃你這套。這別館人手本來就不夠,現在侯爺又住在這兒,多你這丫頭剛好給我支使,想怠工?門都沒有!”她一邊罵,一邊用指頭戳著康寧的額角。
話一說完,紀大娘壓根不讓康寧有回嘴的機會,粗魯的把她拉到柴房外,塞了一把斧頭在她手裡,指著一堆木塊道:“你給我乖乖在這裡劈柴,這堆要是沒劈完,斷了廚房的炊火,你這一身細皮嫩肉就給我繃緊點!”
說完,她下馬威似地在康寧腿上狠狠擰了一把。
“哎喲!”康寧疼叫了聲。
“你這人怎麼這麼壞!”她仰起頭嚷著,晶亮明眸一片執拗與氣惱,心裡卻是委屈得直想哭。
“為什麼要我劈柴?我又不是丫鬟,憑什麼叫我做這事?我要去找侯爺!”
她話還沒嚷完,紀大娘手上的竹篾條已經重重往她身上抽去。
“死丫頭片子!你敢跟我頂嘴!不要命了你!憑什麼?就憑我紀大娘手上這根竹篾條!”
她狠狠抽著竹篾條,一點也不手軟。誰教這丫頭長得一副嬌滴滴的模樣,沒那個命就甭長成這樣,叫人看了刺眼!
“啊……別打了!嗚……住手……”康寧一邊啼哭,一邊躲著竹篾條,腰間大腿上被抽得極疼,“別打了!別打了……嗚……別再打了……”
紀大娘重哼了聲,住了手,啐道:“自己找皮肉痛,快把柴劈了!”
她站在一旁盯她動手,卻見康寧用手背抹去臉上的淚痕,怯怯地說:“我……我不會。”
“什麼?”
如河東獅吼的音量又讓康寧單薄的肩頭一顫,拿眼怯瞧著紀大娘,小手偷偷揉著腿上被抽紅的地方。
紀大娘瞪她一眼,轉頭喚住欲進柴房取柴的一個丫鬟。
“你來教她怎麼劈柴。”吩咐完,她用恫喝的口氣對康寧道:“別想偷懶,我就在旁邊的廚房裡看著。”說完,她又警告地厲盯她一眼,才轉身離去。
被喚住的丫鬟將木塊放在劈板上,示範了幾次,就急忙去做她自己的事去了。
康寧想丟下斧頭去找雷天昊,又怕紀大娘在廚房裡監視著自己,只好開始吃力的劈起柴來。
她舉著沉重的斧頭,笨拙地劈著從沒劈過的木塊,還沒到晌午,原本細白的掌心就起了一個個水泡,痛得她不得不停下來。
她瞥了廚房一眼,低頭瞧自己紅腫的手,覺得又累又渴,便走進柴房裡的小房間,拿了桌上一隻粗碗從水瓶裡倒了水,如獲甘霖般連喝了兩碗。
她疲憊地挨著床沿坐下,心中不禁一陣悲苦。她知道雷天昊誤會她了,她要跟他見上一面,把話講清楚。他是個明理人,會聽她解釋的……
“死丫頭,出來!”
毫無防備地,一聲怒喝讓康寧陡地從床上驚跳起來。
她心一沉,放下碗,快步走出門口,只見紀大娘臉色陰鷙地睨著她。
康寧懾於她的淫威,掌心朝上高舉到她面前,低聲道:“我……我的手在痛……”
話音剛落,紀大娘的竹篾條已經對準她長水泡的手心狠狠抽下。
“哎喲!”
康寧哀叫聲未歇,竹篾條又“咻”地朝她身上直抽過來。
“不要啊!”她又是痛又是叫,躲到無處可躲,紀大娘下手重又不留情,也不管竹篾條招呼的地方,康寧用手臂擋著頭臉,但別說是臂上、背上,甚至是水嫩的粉頰上都被抽了兩下,清晰的青紫抽痕就留在白皙剔透的肌膚上。
她哭喊著求她住手。
“別……別打了……嗚……我劈就是了……嗚……別再打了……我要劈了……”
她哭躲著,在竹篾條揮落間,掙扎地彎腰重新拾起斧頭,透著模糊的淚水,再度劈起柴來。
“哼!”
紀大娘輕蔑地哼了聲,威嚴十足地轉頭走了。
康寧邊淌淚邊做活,手掌像針刺般的痛,磨得水泡都破了,掌心慢慢沁出血漬,她仍是咬著牙把工作做完。
此刻天色早就黑透了,她拖著腳步又飢又累的來到廚房。
“紀大娘。”她眶中含淚,怯喚著,“我……我做完了。”
紀大娘正監督廚房做最後的收拾,聽到她的聲音,回頭對她一點頭,“嗯,你休息去吧。”
康寧還是站在門邊,侷促地低聲道:“我……我肚子餓。”
她一整天沒吃東西了。
但是她說這話時,心頭卻覺得自己像個叫化婆似的在向人討飯吃。
紀大娘向一名丫頭道:“水荷,你讓她吃點東西,剩下的人忙完就休息去了。”
大夥應了聲,廚房沒多久就剩下康寧和那名喚做水荷的女孩。
“你叫什麼名字?”水荷看著她問道。
“康……小雨。”
“唔,你先到那邊的水槽洗洗手。”
水荷瞧著她的手,轉身撕了乾淨的布條,幫洗完手回來的康寧纏上。
“別惹紀大娘生氣,她在這兒像大王一樣。”說完,她從灶上拿了兩個熱饅頭,舀一碗清湯擺在康寧面前。
“你來晚了,將就點吧。”
康寧用指尖拿起饅頭就啃,入口是前所未有的美味,她大口大口地吞食著,吃急了差點噎著,端起清湯喝,連浮在湯上頭的菜屑也用饅頭沾了,吃個精光。
水荷是位二十出頭的大姑娘,長得相貌平庸,心地卻不錯,是廚房裡做點心的丫頭。她坐在一旁看康寧吃東西,知道她餓壞了。
“嗯……水荷姊,還有嗎?”康寧紅著臉向她開口。
“饅頭還有,你等等。”
水荷起身又拿了個饅頭給她,有絲訥悶地問:“瞧你這模樣以前準沒做過活兒,你是怎麼當了丫頭?”
她這話一出,康寧眼眶一紅,肚子突然被心酸給填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