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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樹下老人

    天際是一片漆黑,無窮盡起伏的山巒,蓋覆著一層黑壓壓的松梢,發出振人肺腑的松濤。

    這正是江西省境內,武夷山一支脈萬松嶺。株株參天古松,像群卓立的巨漢,迎風而張臂揮舞著。

    “沙!沙!”

    一陣輕微的足步聲,從深林處清晰地傳了出來。夜嫋受驚得“咕!咕!”揚翅飛起。不一刻只見林中步出個人來。

    一絲月色也沒有,周遭漆黑如墨,令人有一種陰森的感覺人來得近了,只見他一身文士儒衫打扮,本屬白色的質料想是多日未曾換洗,衣袖前襟佈滿油垢泥痕,並且破綻處處。

    面上罩著層黑土灰,掩蓋了本來面目,從他細幼的胡簇看來,可知這人年紀尚是甚輕。

    他大踏步地行著,像是漫無目的,步履間已顯得有些沉重,想是他徒步行了好長一段距離。

    襤樓的衣衫,掩不住他高貴的氣質,疲睏的軀體,征服不了他堅毅的決心,土層掩不住他那雙清澈堅定的目光。朗目、挺鼻、薄唇、他面上正流露出股無與倫比的毅力,而此人是誰呢?……正是那苦心孤志的龍任飛。

    十日不到龍任飛完全變了個模樣,蓬雜的亂髮,疏垂在額際,一隻手正摧技拂荊地奮力前行。

    龍任飛雖從小父母雙亡,但二十年來受到白眉老人的無邊鍾愛在山有師父陪伴,出江湖有師兄照顧,自己除了專心一志習武外,何曾操勞過一事一物。此刻連日孤身跋涉,難免會受些委屈痛苦了。

    抱著有志者事竟成的決心,他東撞西撞,希望能遇見位高卓的明師,再苦習藝,好勝過那勇武卓絕的“黑衣人”。

    他知道三月十五日,蜈蚣幫要為天下武林同道舉行個“群英大會”,想著天下英雄俱將聚集於此,他不自主即朝著此方前進,希冀憑著機遇,或許真能逢到位絕世明師。

    月色迷濛,龍任飛自己也不知距武夷山還有多少行程。面前呈現的是一片遙無止盡的松林,淡淡的一層薄霧,瀰漫在林間,使人產生一種似真似夢的幻境。

    龍任飛不知此地叫何稱呼,他認清方向往前直行地著夜,是美麗的,也是寧靜的,他已爬上了此嶺峰頭,有三株特別高大的古松聳立其上,較之附近請樹,俱高出許多。

    “籲!”龍任飛長長吐了口氣,看著這三株古松,像是覓到了最佳想息場所,不堪疲憊的軀體,迫得他躺了下來,靠著樹幹,他的思想又趨於澎湃。

    最先在他腦海中浮現出來的,仍是那張美麗的面孔,細爾小巧的嘴唇,殷紅得似櫻桃。

    以及挺直而微微束尖的鼻樑,然而美麗的,還是那雙充滿智慧、英氣,嫵媚的大眼睛。

    “我不該時時想到她呀廣龍任飛痛苦地向自己呼喊著,師父白眉老人、鍾源、蔡直兩位師兄,都曾給他莫大的慈愛,然而,此刻能令他對他們的眈卻不及噶麗絲給他的萬一。

    那日龍任飛與鍾源在湖中一場催舟比快,想不到卻決定了這少年英俠的一身命運,是平淡呢?還是多彩多姿呢?噶麗絲舟中無意的一笑,使得龍任飛綺念常日索繞心頭,怪只怪確實是生得太美了。

    “哼!我得暫時撇開這無窮的煩惱!”龍任飛下意識地一掌往粗五人可抱之樹幹劈去,竟震得樹身一陣“嗦嗦!”響動,口中恨聲說道:“否則怎麼勝得了黑衣人那小子!”

    黑衣人那一身驚世駭俗的武功,確令龍任飛佩服得五體投地,如非利害關係,他可真願想與黑衣人交個朋友。

    “我今生真能勝過黑衣人嗎?”他不禁放聲自問。

    “連章格魯也被他一招駭跑,世上還有何人高得了他去?唉……”龍任飛不禁又頹然若喪。但他堅定的性格卻不容許他一直如此,只見他又突然握拳揚聲,道:“不!我一定得勝過他,師父說過,哪一門武功俱可練成天下第一,咱們崑崙派也曾稱雄天下過啊!”

    一股豪氣在他胸中湧起,“活!”他一聲地振衣站起,只見他迎風起舞,竟一招一式地施了開來。

    龍任飛的天資組高,二十年來受白眉老人盡力教導,更加他心無旁顧,身手還差得了,此時拳招一出,周圍十丈範圍,盡罩在他拳勁之內。

    雲已散去,松林間隙縫甚多,清淡的月光透過樹梢,灑在飛舞的人影身上,直似仙境的幽靈,在那曼舞,在那翩翔。

    龍任飛愈舞愈快,加以他輕功高,一條素白身形,倏忽化為一抹淡淡的輕煙,繞著三株古松追風掣電般打轉著“黑衣人,看掌!”龍任飛雙手微交於胸前,右手突地朝西拂出,攻向假想的敵人松樹。

    沉蘊的內力,在接觸的一剎那,突地完全湧出,震得古松“漱漱”亂顫,枯枝敗葉,似雨般落下。

    龍任飛使得起手已極,口中長嘯連連,配合那“碰!碰!”擊木之聲,直似萬獸奔騰,雷行於空。

    多日悒鬱在這一刻間盡情發洩,疲頓的心經不住這一下全力奔放,不到一個時辰,龍任飛已筋疲力竭了他頹然又倒了下去,雙手因怒擊松幹而紅腫了起來,腦中更空蕩蕩地麻木不仁他長呼一口氣,似乎如此一來,使他輕鬆了不少。

    突然一個充滿慈和的聲音發自松項,道:“孩子,什麼事使你這般煩惱呀?”

    龍任飛像針刺般從地上跳起來,他自責目已為何竟讓別人臨到自己頭上都未發覺“嗆啷!”劍已出鞘,在那路松頂不足十丈之處,有一團黑忽忽的影子,再注目一見,竟是個人樣。

    太高,太黑,看木清他的樣貌,也看不清他的衣著。龍任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見,忽喝道:“你是誰?”

    哈哈一聲長笑,那聲音安祥地說道:“你這小子剛才一陣擂打幾乎把我老人家給震下樹下,不先向我道歉竟喝問起來,可是太久沒人管教了?”

    龍任飛此刻目力展到極高,隱隱看出樹頂之人是個古稀老頭,他不禁大吃一驚,因為他曾聽師父說過,世上有一種絕高的輕功,能立危松之巔而不跌,能坐怒海之上而不沉,這古稀老人能倚身古松之上如此久,難不成就是這功夫。

    要知危松之上只一針,任何人也不可能站立其巔,怒海之上波濤翻卷,即使鵝毛也不能浮,如何能任人乘坐?當時龍任飛不相信,誰知此刻竟真看到了這種功夫。

    他心中暗呼道:“雖不成是天助我也,令我得遇神人!”

    想著立刻將傲氣一收,恭聲說道:“小可不知是前輩,恕小可不知不罪!”

    老人哈哈一笑,竟從二十餘米高之處,“呼”地落下身來,到了地面,身子仍是一個坐姿。

    “別前輩前輩的亂稱呼。你可知道我是誰?”老頭慈祥地笑著。

    龍任飛楞楞地搖搖頭,神情有些驚駭,他打量著這老人,只見此人裝扮怪異已極,竟不似中土人士,濃髯禿頂,長像甚是滑稽,軀體魁偉到似個北方人。

    “哈哈!諒你可不知道,你們漢族中能知我者,可說還沒有人呢!”

    尤任飛聽得一驚,脫口呼道:“老……老前輩,你老不是咱們人!”

    那老頭也不理龍任飛的冒然怪異,僅僅一笑,道:“我不是漢人,但我喜歡你們漢人。

    喂!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這老頭的談話雖是這麼慈和,但卻有股無形的威嚴從話中透出,龍任飛受著懾制,不自主地應道:“小可姓龍名任飛,敢問前輩名諱?”

    “嘿嘿廠這老者低聲地笑著,道:“你可知,非我本門人,豈能隨意得知我是何稱謂。

    就是告訴你,你也不會知道我是誰的!”

    龍任飛面上有些疑惑,立刻就被老者看了出來,只聞他又笑道:“孩子,看你剛才身手倒真有兩下子,告訴我,你師父哪一派哪一門的?”

    龍任飛像是受到了侮辱,白眉老人的名頭在江湖上已是第一流的了,而崑崙派更是蜚聲海內外,想不到這老頭居然不曉得自己藝出何處,還不是太令他氣憤。

    但這老頭神情一絲也不虛假,並非有故意輕視崑崙派的意思“或許這老者真是什麼絕世高人,久久沒有出江湖吧!”龍任飛這樣自我解釋,心中有些釋然,他恭聲答道:“小可崑崙派門人,因師人稱白眉老人!”

    這奇裝的老頭點點頭,像是思索了一陣,才緩緩地說道:“崑崙確是你們中土的一大宗派,白眉老人的名號我倒未曾聽說過,我說個人名給你聽,你看可曾聽過說……這人叫……

    叫江國毅,你知道嗎?”

    龍任飛茫然地搖著頭,這“江國毅”對他確實太陌生了,如這名字被白眉老人聽去,或許他會知道,並且會大大吃驚這怪老頭的來路,因為“江國毅”正是“武仙上官清”的師父,玄機子北派傳人“玄冰老人”又號一天外飛鶯”。

    玄冰老人的稱謂是“天外飛鶯”,距此也有將近一百年,想龍任飛如何會知道?老頭看看龍任飛茫然的神氣,陡地笑了,道:“這人已是八九十年前人了,你小小年紀如何知道?

    來,告訴我,你剛才受誰的委屈,或許我能助你出氣。”

    龍任飛知道自己的自言自語以及可笑的舉動必定都落在這怪老頭眼中,不禁臉色發紅尷尬萬分“別害羞,告訴我那黑衣人是誰?我一定替你出氣!”這魁偉的老頭慈和地說道。令龍任飛真猜測不出他的來路。

    “謝謝前輩盛情,小可絕不假手他人勝過這黑衣人!”龍任飛回恢了他剛強的脾性,想著那勝過黑衣人的一刻,他臉上進發出油亮光彩,當然這僅是想像。

    “有志氣!”老頭露出個讚賞的笑容,道:“看你風塵勞頓,孩子,你是有什麼打算嗎?”

    龍任飛黯然的低下頭去,他習慣於隱藏自己的痛苦,但這老頭語音中,有一種深切的吸力,似能逼使得別人將胸中煩悶盡數吐露出來,毫無保留地,也無顧慮地……“我……

    我……”龍任飛的嘴唇發著顫,他也不知自己為何這般激動,他直想撲在那老者懷中,盡情地痛述一切。

    自尊心阻止他這樣做.也壓住了他的激動,十數年打坐的定力,使他強自將自己情緒穩定下來,平靜地道:“我沒有什麼,我只希望能幸遇明師,再學絕藝廠老頭笑著直點首,模樣有些莊重,嚴肅地道:“我看得出,你的根骨確是百年難見,如果我收你為徒,必定能將依造就得勝過我,不過……”老者沒有說下去,神情十分嚴肅,一隻眼睛冷冷地注視著面前站立的龍任飛。

    龍任飛心中不知是喜是憂,這怪老頭的功力的確深不可測,如果自己能幸得他收為門徒,則勝過黑衣人將不會無望。

    老頭又說話了,道:“你們中原武學派中似有條規矩,是說背師另投者犯生死大罪,是嗎?”

    龍任飛恍如受到當頭棒喝,全身湧出一身冷汗,他從留言出走以來,根本未想到這點上去,這時經怪老頭指將出來,他不禁如中巨雷。

    “咱們各大派中確有此條規矩!”龍任飛木然答道,心中對恩師白眉老人不覺大為歉然。

    “我是蒙族人,咱們族人從不在乎這一點。我門下子弟何止百人,只要不違揹我祖法規,我是任他們選擇師父的!”

    龍任飛有些疑惑,他想這怪老頭的武功這般高了,加上門下子弟百人,難道在江湖上竟會默默無聞?”如這是有名望的,那麼這老頭究竟是誰呢?他腦中飛快地回憶了一遍平時師父所告訴過他的奇人異士,但根本發掘不出這老頭的影子。

    “我要如何辦呢?”龍任飛不停自問著,眼前擺著這麼好一位明師,自己能夠拜他為師嗎?“師父絕不會怪責我!”龍任飛明白這點,白眉老人對他這樣作法雖會很痛心,但絕不會深究他。

    “但對那些同門呢?對天下武林呢?唉!還有那美麗噶麗絲必不會諒解我的!”許多問題在他心中盤旋,他拋棄不了,也解決不了。

    這蒙族老者靜靜地看著面前的年青人,多少年積蓄的經驗,令他看得見,也深切地明白身前年青人的念頭,與難於取捨的爭議點。

    “智者不惑,勇者不懼。孩子,告訴我你究竟有什麼不能取捨的?”蒙族老者宵髯抖動,看龍任飛根骨奇佳,他已動了愛才之念,然而他尚不明瞭龍任飛的出身和根本之浪跡原因。

    龍任飛雙目直視老者,他發覺那老者目光中,有探訊,有鼓勵,還有憐愛。他突然覺得,如果自己將內心的秘密說給身前的老頭聽,對自己是毫無損害的。因為那老頭值得尊敬,值得信任。

    龍任飛不知自己怎會對老頭生出這樣感情,但這又有什麼關係呢?因為在老頭的眼中不存著絲毫輕悔之色,像親切的父執輩,他仔細地聆聽著對方的詳述,不時微微搖頭嘆息。

    龍任飛的感情像是得到解放。四周是如此靜寂,他那激越而興奮的聲音,像只迅捷且奔放的小鳥,在四林中穿繞迂迴,看見噶麗絲的第一眼起,到後來自己內心的澎湃,抑制不住的情潮,他毫無保留地述說出來,雖然他連對面老頭的身世,姓名都不清楚。

    “我像大海中一葉孤舟……”龍任飛在夢吃般說道:“她!變成海天處欲設的紅日,我追尋她,但相距太遠了,她去得太快速了,但我從未放棄過希望……”

    “那時我心情很悲傷,我知道這種事師父是不能助我的,何況環境對我是那麼便利,但最後我絕望了,並非是找失去了勇氣。

    只因那黑衣人的出現,那黑衣人武功奇高,我知我將永遠無望了,因我看得出,她愛那黑衣人就似我愛她般……”

    “我清楚地記得當黑衣人出現的一剎那,她看見了他,雙眼發直,嘴唇抖動,一身的勁力都像消失了,就像……就像那日我在鄱陽湖上初見她的情景一般。”

    過了許久,龍任飛終於將他那自以為不平凡的際遇敘述完畢。他殷切地看著老者,像受審的罪犯般,他不知老者會對他批評什麼?也不知老者會對他作些什麼?但人們都有一些觀念,當他將心中最重要的事宣佈出來時,總覺得別人也會一般地認為重要。

    老頭聽完了龍任飛的話,臉上了無笑容,這類煩惱的經驗他是從未經歷過,但他是聽得太多了,看得太多了。

    最後他輕輕嘆了口氣,笑著對龍任飛道:“你講也講累了,先坐下來休息吧!”

    龍任飛乖乖地坐了下來,但雙目卻不放鬆老者面上任何表情“我門下子弟有五、六百人!”老者緩緩說道:“在這些人當中,有許多與你一般有一段令他們傷心的事情,或許較你更難受些……,因此他們來到我那裡,因為我那裡與外界是隔絕,與一切俗事隔絕……”

    “我非一個教主,但我信奉咱們永恆不變的神阿拉。來我處的人都必需立誓,在未得掌門允許之前,絕不許擅自離開祖師所劃寫的居處……”老者說到這裡,面上閃過一絲痛苦。

    突然老者發覺自己說話太無邊際了,立刻他話題一變,柔聲問道:“難道你想出來另學絕藝,僅僅是為著要勝過那黑衣人嗎?”

    龍任飛點頭道:“我要勝過黑衣人!”

    “難道你以為能夠勝過黑衣人就能得到那美麗的女孩子嗎?”老者突然大聲喝問。

    龍任飛瞑目而聽,他從未想及此點,但……老者又說道:“難道你以為那噶麗絲喜歡黑衣人,僅僅是為著黑衣人武功高強嗎?”

    龍任飛嚅嚅地答道:“小可……小可從未想到這一點!”

    蒙族老者冷冷一笑,道:“如果那女子真是如此,則她根本就不值得你一顧啊!孩子,別痴心,天下的好女子多的是,為何要如此認真一個人呢?”

    龍任飛臉色一變,堅決道:“前輩請勿戲言,我這一生中,是註定非噶麗絲不娶了!”

    “那我看你今生是無望了!”老者由衷的說道:他意味深長地看了龍位飛一眼,又說道:“你打算如何呢7’龍任飛腦中一片渾沉,聽著老者說話,突然地靈機一動,暮地跪在蒙族老者身前,恭聲道:“但求前輩收我為徒!”

    老者目中神光陡現,嚴肅地說道:“我知你天資聰慧,初見你時即有收你為徒之意。但你可是卻籍老夫之身,意欲達成你那勝過黑衣人的願望?”

    龍任飛心神一稟,恭聲道:“小可不敢!”

    蒙族老者微微一笑,道:“你說假話,我知你心中是如此想的。告訴我你願意隨我習藝,但你接受得了我的條件嗎?”

    龍任飛不敢稍露猶疑之色,立刻應道:“弟子接受得了!”老者哈哈一笑,震得松針雨般跌落,只聽他道:“別答應得這麼快啊!你知我門中的規矩,未獲掌門人之允許不能擅自離山,並有最重要的是,凡是入了本門的得終生不娶,有家室的也得棄妻拋子,你接受得了嗎?”

    龍任飛大吃一驚,張口結舌,道:“這……這…”

    “我知你仍是不能忘情那女子,但誰叫我與你這麼投緣。這樣吧,我先不收你為正式弟子,直待你將此事了結,到時隨你去留如何?”

    龍任飛喜出望外,拜伏地上泣道:“感謝師思,弟子……”下面已是泣不成聲了。

    蒙族老人長嘆一聲,撫著龍任飛頭頂柔聲道:“孩子,我得先告訴你,凡是就天而為,如我初見你即知道你必是我門中人。

    我雖不懂什麼未卜先知,但心中總有一種預感,就是那女子必不會屬於你的。我知現在你心中必是不服,但終究你會明白的……”

    “我叫墨客利,可沒有你們中原的什麼稱號。我還有一椿事未了,等幾天我就會帶你返回北方,教你絕世武學……”

    墨客利正說至此處,突然他語聲一頓,陡地立起身來,遙指著嶺下谷中,詫道:“那是什麼?”

    龍任飛也一驚,起身往墨客利指處望去,只見谷中一片紅火亂閃,意似失了火般

    “火!”他大驚道:“這下面有人家嗎?”

    墨客利巨眼眨了眨,疑惑地道:“谷中有一個很大的堡院,不知是否那堡院起火?”

    龍任飛俠義心腸,一面問道:一師父認得堡中人嗎?”一面起步朝嶺下奔去墨客利突然喝道:“孩子慢著!有人朝此方奔來了!”

    龍任飛側耳聆聽,谷中隱隱傳來,“劈拍!”的火爆聲,整個谷中已呈現一片霞紅色,想來火勢必已巨大無比然而他聽不見有人奔來“咱們先上樹隱起來再說!”默客利一晃身先撲上了樹,接著向龍任飛招招手,叫他也上來。龍任飛雖想下去看看但見默利客如此,只好也一晃身上了樹“火這樣大,那堡必定全毀了!”默客利悄悄說著!

    “這奔上來的人,後面似乎有許多人在追尋呢!”

    龍任飛有些奇怪,問道:“師父!咱們不去救他嗎?”

    墨客利搖著頭,道:“我曾在祖師神像前發誓,除非是本門子弟或是損傷到自己,絕不許向任何人動手!”

    “那讓我去吧!”龍任飛要求道。

    墨客利仍搖搖頭,道:“你不是那些人的對手,何況此時也晚了!”

    正說間,墨客利突然“噓”了一聲,兩人立刻靜下聲去……“沙!沙!”像龍任飛來時般,坡下傳來一片足踏落葉之聲,直朝三株古松行來“啊!這人受傷必重極了!”墨客利細聲說道:“剛才他的足尚穩健靈快,不到盞茶即變得平常人也不如!”

    一條黑影忽地湧上身來,月光從上而下,從後而前,映出他的身影墨而萎頓,瘦長而疲乏還隔著這麼遠,沉重的喘息聲已清晰地傳來,只見他用手中的長劍支撐著,一步步向兩人藏身處行來。

    “哼!咱拚了命也得將這件秘密公諸於世人!”來人喘息著說,一拐一拐地行到了樹下。

    看著他倦極倒下,龍任飛真想躍下樹去助這人一臂之力,但墨客利很快將他拉住這時,來人的面貌已看得很清楚了。只見他好一副長像,石雕般的嘴唇,兩撇小鬍子蓄在嘴唇邊,細長斜斜的眉毛,中間朗直的一條鼻樑。

    只見他臉色甚是蒼白,左手捧在胸腹間不住喘息,看來似受了極重的內傷,雙目緊閉著,像是努力在掙扎奪回自己將失去的生命。

    “師父,救救他吧!”龍任飛求道,但墨客利沉著臉,冷冷道:“來不及了,但我要等這掌傷他的人!”

    龍任飛一驚,細聲問道:“師父認得這傷他的手法?”

    墨客利臉色鐵青,卻沒有言語,龍任飛不敢再問下去……沉靜的一刻,谷底的火,仍在熊熊燒著,連相距這麼高的嶺上都嗅得著點焦灼味道遠遠傳來一陣胡哨,像在傳遞著信號般此起彼伏,逐漸朝這最高處移近從樹頂望去,只見嶺的四周燃起數十來火把,想是握火把之人功力都絕高,數十隻火把競似螢火蟲般在嶺間飛竄,逐漸上升,景色壯觀已極。

    一個響亮的聲音遠遠傳來,只聽得他呼道:“正點子已解決了嗎?”

    有十餘人同時笑道:“正點已被兄弟給分了,除開那姓萬的外,其他的一個也沒漏!”

    “哼!”又是響亮而粗澀的聲音,呼道:“姓萬的已經中了我一掌,諒他也活不長久,大家趕緊搜,他手上的圖可關係咱們幫甚大呢廠龍任飛聽著“姓萬的”,心中有一些覺得熟悉,朝樹下望去,只見那人也似聞得人聲近,正撐著劍拚命站了起來暗淡的月光映在他撲滿泥土的衣上,更顯得暗黯,這人立起身,斜斜舉起手中長劍“啊!’飛任飛心中發出一聲驚呼,只因這重傷之人手中的劍大異尋常,那不是鐵鑄的,也不是銅雕的,竟是一柄木劍。

    “木劍……萬怫心,這不是恩師的好友?”龍任飛憶起白眉老人平時常提到的一人,武林中唯一用木刻者木刻萬怫心,也是白眉老人的一至交。

    龍任飛只覺一陣氣血上衝,情急之下,湧身又要撲下去,那曉正在此時,四周嘶風之聲大作,晃眼間樹下竟高高矮矮立了十餘人。

    墨客利輕扯了龍任飛一把,示意他此時絕不可出聲了,並且打了個手勢,好像是在說:

    “一切都沒有關係的!”

    這十餘人來得好快,當中一位正是兇暴殘報的章格魯,其餘的龍任飛一個都不認得

    “哈哈!”章格魯張狂地笑道:“萬堡主居然逃到這兒,可是想與你老子一塊兒安眠?”

    木劍萬佛心搖搖欲倒地靠在樹幹上,想是氣極竟怒喝道:“住嘴!承閣下賜我一掌,來生必當回報!”

    章格魯冷笑道:“你也知自己活不長嗎?哈哈!告訴你,可真沒有人能中了我‘摧心掌’而能活命的,你乖乖將那圖拿出來吧,我好補你一掌,減你痛苦如何?”

    木劍萬怫心氣喘噓噓,用手中木劍指著身前十餘人恨道:“你們這批賊子,只因我收了一個人,你們即要滅我全家?哼!

    上天有眼,必不讓你們好報的!”

    內中有位年青的,似感到不耐煩,張口喝道:“看來你是要我們自己動手了,師叔,咱們別耽擱時間了!”

    章格魯陰沉一笑,醜陋的臉扭曲出一個殘忍的笑容,道:“萬佛心聽見嗎?我是見你傷得這樣重,不忍心再折磨你!”

    萬佛心雙目赤紅,“噗”地吐了口口沫,不悄道:“哼!吃屎的居然嫌屎臭,你們要上吧!看我木劍可是不利!”

    章格魯氣得怒極而笑,雙目冷電般直視著萬佛心,一步一步朝他走近龍任飛感覺默客利的手有一點出奇的冰冷,但他被以下的動態吸引住,沒有注意到墨客利反常的情形。

    這時握著火把的人也先後到來,將這林間照得如白晝,幸喜松頂枝葉繁盛,加以所有人俱注意著萬怫心,是以竟沒有人發覺樹頂上的龍任飛墨客利。

    龍任飛看見了索格魯揚起的手掌,那掌心中蘊著一團黑氣,大約有銅錢大小,萬佛心的木刻直指著那黑塊,但顯得甚是力乏。

    山谷底陡地響起一聲嘯鳴,這嘯嗚似龍吟般,氣勢悠長而清脆無比,直似巫山猿啼,龍嘯於空。

    聲起處在谷底,聲落時已臨到眾人頭頂,來者身法真可謂迅捷已極,真有一瀉千里之聲勢。

    章格魯聽得這嘯聲,正要加力出手,那曉得一聲暴喝:“住手!”

    緊接著一股狂颶猛劈向章格魯,並且像一陣風般,一條白影已擋在萬佛心身前。

    章格魯只覺敵人掌風之盛生平僅見,顧不得傷敵立刻抽身後退。

    只見這突地飛降的救星,竟也是位老頭,花白的頭髮與鬍子,細目隆鼻,長像不順眼已極。

    章格魯心中有些震驚,暴喝道:‘閣下何人?”

    這怪老頭身穿上布衣衫,模樣又土裡土氣的,聞言傻笑道:“你老子都不認識了嗎?”

    章格魯氣得大吼一聲,呼地一掌拍出,口中罵道:“那末的野小子,居然敢插手咱的事!”

    怪老頭氣閒神定,對章格魯全力劈出的一掌競現若無睹,也單掌相迎“轟!”

    一片飛沙走石,怪老頭足下紋風未動,章格魯竟“蹬”地退後一步。

    “你家的事老子不管誰管!老子今年九十有九了,你們這些乾子孫孫還不跪下給我磕頭,喊聲祖宗!”這句話可是向章格魯身後人說的。

    這句話使周圍數十人齊聲怒喝,章格魯眼見自己要下不了臺,口中輕嘯一聲,陡地又往怪老頭撲去。

    章格魯暗驚這怪老的武功奇高,沉聲喝道:“朋友,你是要淌這場渾水了?”

    怪老頭仰首長笑,左掌不疾木徐封住了對方攻勢,右足前跨,一下子即站在有利地位。

    怪老頭面容似笑非笑,慘白的皮膚上擠出一溝溝皺紋,反問道:“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章格魯此次受命追撲要犯,身後十餘人除了一個千手如來施永黔外,其餘的俱是一等護法,對這武功奇高之怪老頭根本不會有什麼作用。

    “不是就請走開,是的話請報上名來,咱‘黑掌追魂’可要打發你!”章格魯一字一頓道,敢情他新近得到這“黑掌追魂”

    雅號。

    怪老頭奚落地點點頭,又反問道:“堡中那些人都是被你掌死的嗎?”

    章格魯傲然道:“不錯,你可要嚐嚐這滋味?”

    “聽!我可不願領你那‘摧心掌’,哼!不過有一個傢伙想要嚐嚐呢!”怪老頭如此說道。

    “誰?”章格魯木明所以,立刻喝問道。

    萬佛心已至山窮水盡時,眼前僅有這唯一救星,自然他將那聞名天下的木劍遞給了怪老頭。

    “就是這東西!”怪連頭將手中木劍抖了抖,滿不在乎地說道。

    “上啊!”章格魯大聲呼道,竟打了群攻的算盤,一揮手十數人即朝怪老頭立身處攻來。

    怪老頭地勢站得極佳,只見他足下微動已是立在木劍萬怫心身側,背樹面敵,控制了整個局勢。

    這十數個一等護法身手都不弱,加上章格魯與施永黔,其勢真不可輕視。

    施永黔的長到已出鞘,接在章格魯後面,他是第一個出手攻擊的,只見他不是攻向怪老頭,而是攻向倚樹而立的萬佛心。

    “好狠心的賊子!。怪老頭冷喝道,手中木劍一圈,輕巧地劃了個半圓弧,不但封住章格魯攻勢,更阻擋了施永黔惡毒一劍。

    萬佛心心知此時命如殘秋之螢,自動往樹杆緊靠了些,好讓這救星盡情施展。”

    怪老頭似是豪氣干雲,口中大喝道:“一批孫兒孫子全上吧!”

    這怪老頭功力甚高雖然手中持著木到,但一時之間仍佔著優勢,一支長劍忽上忽下,不時撒出漫天劍花。

    因三株古松的阻擋,其他的十餘人只能在外圍跑圈吶喊。章格魯,施永黔的雙掌一劍已佔去了整個空間。以他們技藝,尚不能伸手進來。

    章格魯功力確是深湛已極,雙掌所颳起的風力,直似排山倒海,一掌接一掌往怪老頭攻去。

    怪老頭劍術高妙已極,手上隨點承圈,那章格魯重逾山嶽的勁力,竟如石沉大海消失得無蹤無影。

    施永黔的K劍倒使得很辣絕倫,此人冷闢而富於心機,知那萬佛心是怪老頭唯一弱點,是以出手十之七八,竟是點著萬怫心。

    章格魯心中暗驚,付道:“想不到中原真多奇能異土,此人似乎較那黑衣人更強呢!”

    敢情他自遭黑衣人那一次挫折後,心中已生了警惕。

    施永黔的“漓盤勁”已全力而出,霸道無匹的後天真力,藉著手中長劍一層層刺向怪老頭。

    而章格魯的功力也使到七成。

    怪老頭因身子不能離開萬佛心,足下功夫已完全失去了作用,但他一雙手確實令鬼神莫測,木劍在他手上竟似活的般,任兩人如何加力也攻其不進……“章格魯聽著!”怪老頭邊打邊喝道:“老人家可不願與你們白耗著玩,此刻速速退去尚可饒你們一條死命。”

    施永黔青鋼劍微一打閃,上式“靈猿分技”往怪老頭面上一撩,突分為毒蛇入洞,閃電般直朝萬佛心刺去,口中已答道:“看你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居然還敢充大話/怪老頭不恨不怒,左手,招“手撥五絃”靈巧地化去施永黔的毒蛇入洞,跟著木劍斜掠,正好迎著章格魯攻來的一雙鐵掌。

    龍任飛看得目瞪口呆,章格魯的功夫他是看過的,想不到連他,再加上個施永黔都不能親怪老頭何。

    周圍的十數人那有些焦急,忙幫不成只好在務幹瞪著眼。只見章格魯與施永黔一次次朝上猛攻,但怪老頭沉如山嶽,他們是一次一次被擋回來。

    天色仍是漆黑,風沒有了,一切都應該寂靜,唯獨此處戰鼓密響,呼喝之聲不絕於耳。

    章格魯有些膽寒,他在蜈蚣幫中的身份地位,是不容許他再次失敗,然久戰不下,他不禁有些不耐。

    怪老頭似乎有心要引起對方怒火,不時說些辱罵輕謾的話,令得蜈蚣幫人暴跳如雷……

    一輪明月高掛空際,照得四山如銀城,章格魯橫眉怒目,突然他桀桀地吐出些怪語,臉色竟變成煞白。

    “老鬼注意了!”他張口大喊,暮地全身毛髮暴張,一揚手,竟大步踏步朝怪老頭行來,而千手如來竟悄悄退後身去。

    怪老頭有些吃驚,木劍微揚,牢牢地注視著對方一雙手掌……只見章格魯此時身軀甚是呆滯,生像負著千斤重擔,搖曳地朝怪老頭行去,一雙手掌竟整個成了墨黑色。

    “朋友注意!”萬佛心微弱地喊道,他不知這功夫叫何名,怪老頭也不知道。這場中其他的除了施永黔外,可只有墨客利知道。

    怪老頭面上突然浮起了一種冷酷的笑容,只見他長吸口氣,真力已布達四梢,手中木劍竟一閃一閃發出金屬光芒。

    “嘿!”章格魯開聲吐聲,遙遙一掌朝怪老頭抓去,怪老頭不甘示弱竟也一掌抵來……

    “停手!”一聲大喝響自樹頂,震得眾人兩耳欲聾,跟著一條身影如大雁般從松樹頂落下。

    怪老頭與章格魯俱大吃一驚,各自收掌後退,俱打算先看清楚變化。

    落下之人正是墨客利,看他臉色鐵青,沉聲朝章格魯喝道:“你可是加斯倫兒的弟子,你師父教你‘寒骨掌力’竟准許你隨意運用嗎?”

    章格魯摹他臉色大變,聲音竟有些發顫,強自鎮定道:“你是誰?你怎麼知道我師父的?”

    墨客利沉聲喝:“見著我還不跪下,居然敢問起我名號來!”章格魯楞然不知所措,他兇桀的天性使他偏激起來,雖然他為這身前老人氣勢所迫,猶怒道:“我管你是誰呢?哼!

    我勸你少管閒事!”

    墨客利大怒,鐵青著臉,道:“小子竟敢如此狂做,即是你師父見著我也得下跪行禮!”

    章格魯臉色更是大變,只是施永黔尚是不太明白……“師父從未談起老人家過。”章格魯語氣已變軟了不少,這時倒是那怪老頭驚奇無已了。

    墨客利仰天長笑,暮地從懷中摸出條黑鞭,鞭首上附著個金色環,閃閃發出金光。

    章格魯看到這鞭,雙膝一曲競跪下身去,口呼:“掌門師伯在上,請受弟子一拜!”

    墨客利笑聲鏗鏗,滿臉不俏之色,道:“未得我允許,竟敢稱是本門中人嗎?連你師父也不屬本門中人了!”

    施永黔心中已完全明白,也跟在章格魯身後跪下,只是他臉上仍有憤恨之色……墨客利看了看四周靜悄悄的人群,又轉身朝章格魯.喝道:“你那師父現居何處?從實說來!”

    章格魯面上有些猶疑神色,墨客利已看個清楚,叱道:“別在我面前說謊,如一字不實即有你好受。”

    章格魯不知如何辦好,他師父加斯倫兒多年來一直隱居西藏,大半原因即是躲避掌門師伯。

    墨客利一聲冷笑,道:“我知你是不會說,嘿嘿!我自有辦法……”接著他一轉臉問那怪老頭打了個問訊,道:“敢問朋友尊姓大名?”

    這怪老頭也知面前這老者功力絕世,答聲道:“老朽才經世,前輩是何方高人?”

    這怪老頭剛才自稱是九十有九的高齡,此刻反稱別人為前輩豈不可笑,那曉這墨客利竟點點頭.道:“咱痴長你數十歲,就稱你一聲老弟吧。小兄墨客利有一不情之請,不知老弟是否能答應?”

    才經世含笑答道:“前輩有需,但請吩咐廠墨客利將頭一點,沉聲道:“小兄想將此人帶走,老弟不會攔阻吧廣說完指指跪於地上的章格魯。

    才經世笑道:“悉聽尊便,我是無權干涉的。”

    地上的章格魯聽得冷汗直冒,但他…四周的蜈蚣幫人見首領都跪在地上誰還敢妄動,俱戰戰兢兢各自自危……“偌大中土你是我遇見的第一個高手!”墨客利問才經世說:兄弟真想與老弟研討一番,只可惜咱們有要事纏身不宜久留,今夕一別再會不知何時,咱平白要走你一人,也不會無禮補報,喏!

    你看這個……”

    說時墨客利從懷中摸出面黑色小牌,牌中一個人像,似是火烙上去。此人側面亂髮,鼻高而微彎,長像甚是威武。牌背面有一行小字寫著:“開山祖師黎田青蓋”字樣。

    他將此牌遞給才經世,道:“這面小牌是本門信符,如果有一天(能再遇到我,憑此牌可對我有一個要求…一不過,咱們很難碰見!”

    才經世似要拒絕,突然他想了想,很高興地接過牌子,說道:“謝前輩所賜,後學必終生珍惜此牌。”

    墨客利微一怔,隨即黯然,一彎身提起地上的拿格魯,衣聲獵獵中,飛身上樹,跟著聞聲:“孩兒,咱們走!”

    樹梢一陣響動,又沒了聲息…施永黔恨恨地從地上爬起,他從未像今天這般丟臉過。握著拳,他注視著墨客利等逝去的方向。

    怪老頭才經世根本不再理他們.反身看那重傷的萬佛心,口中不時發出憤怒的呼喝。

    施永黔知道多留也無益,見怪老頭不睬他們,正好帶著幫眾悄悄退了去。

    林中只留下萬佛心與怪老頭兩人,萬佛心傷得太重了,口中的喘息也越來越急促微弱……“這圖……這圖你拿去……關係重大……”

    話聲越來越小,最後諸歸沉寂……興興X一輪金光,緩緩向西方移去,三月之初,正是萬物復醒之時。

    綠草千里河水常碧,一番青春氣象,實令人欣悅而振奮。

    江西省境之南端,距那武夷山尚不足五百里之遙,正是天下有名之“萬松嶺”,嶺上一青翠羊腸小徑之上攀行著十一人,當然他們即是白眉老人、靈士真人、以及噶麗絲等了。

    此時距三月十五群英大會之期尚有數日,無須急也無須緩,他們像常人般慢慢往武夷山深腹處行去。

    這“萬松嶺”山勢雖不高,但四顧群山層巒,卻是氣象萬千。

    說不盡的大自然風光,令這十一人行得甚慢甚慢。

    嶺巔,是塊不甚大的圓坡,向坡直下去,即是一個小山莊,也是他們今日的目地。

    “公主!”鹿加意氣豪飛地說:“你看那三株古松可真高得可以!”十人中,倒只有鹿加一人稱噶麗絲為公主。

    噶麗絲等人隨著鹿加手指處望去,果然在那山嶺最高處,巍然樹立著三株古松。這三株古松生長得奇特已極,不但高聳入雲較周遭諸木高出許多,並且相互間形狀竟是一般無二,真似兄弟模樣。

    白眉老人笑道:“你們看見的這三株古松可大有來頭呢!”

    楊池萍有些好奇,連忙問:“師叔祖,是什麼回事呀?”

    這時距那三株古松尚有段距離,白眉老人指著那三株松道:“大約在四十餘年前,江湖上出現了一怪傑,姓萬名森,人稱之為“松木劍客…”

    鍾源、玄靜子、清真人都點點頭,表示他們知道。

    這松木劍客成名極速,但卻少在江湖上露面,他之所以被稱為松木劍客,是因為常年佩用一柄松木削成的長劍……”

    “據說此松木劍客功力極高,一生傲笑山林,尋幽探勝,與那清奇俊拔的松木結下了不解之緣……”

    “松木劍客因一生酷愛松木,最後竟定居這萬松谷。這萬松谷內的萬松堡堡主,即是其子‘木劍’萬怫心。”

    “這三株古松也就是松木劍客從關外大雪中移來的三株異苗,想不到曾幾何時,竟長得這般高大。而他自己死後,也被葬在三株古松之間的根下。”

    揚他萍等一陣嘆惋,只見那三株巍然松樹,本已較別木高出十餘丈,再加以種植在嶺項,更顯得突出而雄偉。令人對那“松木劍客”生出一種幻想。

    這松木劍客雖曾盛極一時,但他生性淡泊而喜遊山玩水,是以名頭不如五子八魔來得響亮。但那柄“松木劍’御是受著萬人景仰的。

    白眉老人素與松木劍客之子,“木劍萬佛心”交好,今日也即要歇在“萬松堡”。

    一行人逐漸行近古松,但見那雄渾勃鬱景象.令人生出一種凜然敬仰之感,看首高聳入雲的松尖,好似自己是多麼渺小,多麼不足稱道。

    “卡!卡!”一陣陣砍伐聲來,不禁令眾人一驚。放眼望去,只見三株古松之間的坡地上,竟蹲伏著個人。卷著身子,右手一上下一地揮舞著。

    白眉老人以為是萬松堡的在勇,領著一行步了過去,打個稽首,問訊道:“敢問萬大俠可在堡中!”

    那人頭伏得低低的,聞言緩緩仰起身來,冷冷地瞥了眾人一眼,不悄地問道:“你說的什麼‘萬大俠’?我不懂!”

    只見他生得好木古怪,眼睛細細的,眼珠子顯得特別大,鼻課隆起甚闊。臉上了無血色,而且深溝般的皺紋滿布額際。

    一襲士灰色長衫,使他看來俗氣而有些不順眼,年齡大約是九十歲上下了。

    白居老人微微一笑,雖然他心中有一絲氣惱,但仍很客氣地道:“我是說,‘木劍萬佛心’萬大俠在堡中嗎?”

    怪老頭突然怒目瞪視,繼而仰天哈哈狂笑,狀似瘋狂般,道:“哈!哈!木劍萬怫心!

    告訴你,萬松堡早已雞犬不留,片土不存了!”

    白眉老人與靈上真人具嗅目大驚,連再問一句話的餘地也沒有,一晃身往谷下奔鍾源等一行也立刻跟隨奔下山去。那蒼鬱的松林中,縱騰著十數條身影,轉了幾個彎兒,眨問,即失去了他們蹤影。

    這萬松谷,倒是一個隱蔽的好所在,四面環山,內中明暗陰晴差別非常之大,有時濃廕庇天,有時又天光照耀。

    在谷底的盡頭,正是白眉老人今日行程的目的地萬松堡。

    一片焦黑的瓦士果現亦他們面前,濃濃的煙燻氣息,猛烈地衝激著鼻子。有些地方尚在微微冒著白煙。

    一行人來至堡前,地上燒焦的數十條屍體,令人覺得觸目驚心,並且痛恨下手之人如何這般殘酷!

    地上的屍體都面目全非,有些更是黑如焦炭,根本無法辨認。

    兩人繞堡一週,俱失望地搖著頭回來。

    白眉老人更嘆息道:“想萬松堡何等雄偉壯觀!一日之間竟化為焦士,如果我們早到一日,或許能救萬心佛這一大劫。”

    鹿加雙目睜得通圓,怒喝道.“是那個龜孫了乾的好事?咱得知必定將他碎屍萬段方消心頭這恨!”

    噶麗絲三師姐妹噤站一旁,她們都從未見過這種悽慘而駭人的場面。尤其宋昆蘭,心中不停地在闇誦經文。

    靈士真人眉頭深深皺起,他也一般痛恨這下手之人,但因多年的修為,表面上仍鎮靜如恆,只見他沉沉地說道:“萬怫心雖從不入江湖,居處在這如世外桃源的萬松谷中,但其武功也可僅差咱們一線……。”他這句敢情是同白眉老人說的。

    “看這些屍體俱是先已身死再被火燒,而死的模樣又是一般無二,全是被重手法點中死穴,我真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高功力者...白眉老人也同意這看法,道:“看來這場屠殺必是出自一人之手,最多兩人,並且是出於同一師門,否則出手不會這般相像……”

    “雖不成是章格魯!對了,莫非曾是黃衣魔憎親自下的毒手?”

    這時只剩白眉老人與靈十真人在研討此問題。鍾源,蔡直,還有清真人,玄靜子等俱自動地挖穴將屍體掩埋下了去“嗚!嗚!”的山風往下猛吹著,颳起這十一人發裳。這些僅有的送葬者,也是僅有的理屍人。

    噶麗絲眼角潤溼著,心中衝動著,她對自己武功有了信心,因此,她真想立刻遇見這武功奇高,下手辛辣的惡魔能替這死去的數十人伸冤。

    雖然,誰也不敢確定此事是否黃衣魔僧或章格魯所為,但他們都認為,如非黃衣魔僧或章格魯,又會有什麼人能夠呢?望著新起的十數處新墳,眾人相對而嘆惋,白眉老人想著昔日偌大的萬松堡,瓊樓玉宇美不勝收,曾幾何時,變成了這模樣,並且連堡主木劍萬怫心也下落不明。

    “今日咱們就歇在此地吧!”白眉老人最後說道。指著離堡最遠靠山坡的一排尚未全毀的房舍,領著一行人踱了過去。

    天色已有些灰暗,天邊黑雲隱現,山風也更加吹得猛烈這排屋子只有三間,築在一塊土牆後面,因路堡有一大段距離,是以未被牽連進火場,然而似乎周圍有一場狠惡搏鬥,瓦飛牆榻,也顯得甚是破敗不堪。

    “這屋子不知作何用處?”每人都有此疑問,但誰也無法猜測得到。

    進入了房舍,蔡直不禁問道:“師父,咱們今日就歇在此處嗎?”

    白眉老人冷然點頭,領著眾人直向內進了去,兩眼向四周戒備的掃視一匝。

    這屋子容積並不甚大,原先分隔的板牆早被打得洞穿塌倒,從地上破碎木片傢俱看來,屋內陳設還很精緻考究呢!

    三間住屋已有兩間失去了屋頂,天光從上而下,照落在破敗的四壁,令人有一種蕭瑟,悽清的愁緒。

    “啊!這裡有一張床!”鍾源發現了什麼,輕輕呼道:“可是這屋中住著什麼重要人物!”

    果然在那碎磚破板之下,壓著張檀木精造的床,白眉老人在磚下一陣翻動,檢出數條純鋼製造的薄片,接著他握在手中拼湊著。

    “這屋中人敢情是個殘足者!”白眉老人結論道:“這鋼片是用來夾腿的,是便利那些腿足折斷的傷者用的!”

    靈土真人將鋼片接了過來,反覆地看了又看,不住地點著頭,最後說道:“這鋼片上刻得有字,大概是物主的姓名,想來必是物主在匆促間,硬生生將它從腿上拉下,才會變得如此破碎!”

    靈士真人接著又將鋼片掌至光下,仔細地看了一會,才一字一字念道:“河西蒲鄉冷玉奇……這人!會是他!”

    白眉老人起初未注意到片上文字,聽得靈上真人念出,不禁呼道:“冷玉奇!巧奪天工冷五奇,真是他嗎?”

    靈土真人點頭道:“誰說不是!”

    “看來萬松堡遭劫必是與巧奪天工冷玉奇有關!”

    鍾源不禁奇道:“師父,這冷玉奇是誰?怎會與萬松堡有關?”

    白眉老人嘆息道:“從巧奪天工上你也明白冷玉奇是個什麼樣人,傳說他手製了匹馬,獻給當年的皇上,待那皇上騎過了這匹馬,尚不相信這馬是假的。”

    這話使得鍾源、噶麗絲驚奇得睜大了眼睛,露出不相信之色靈上真人接口道:“只是此人失蹤快三十年,這受傷之人真會是他嗎?如果真是,那麼萬松堡遭劫是出自他身上無疑!”

    喝麗絲悄悄向玄靜子問道:“真有這等事?”

    玄靜子溫婉一笑,道:“我也不知道!”

    入夜,天黑得有些不正常,密而黑的雲層厚厚地蔽滿天空,明月,繁星早已深藏不露,只有山風吹得更勁急更有力了。

    一陣耀口的閃光劃過空際,照耀得十一人毫髮畢顯,緊接著“轟!”然一聲h響……這是第一個春雷啊!然而接著的。卻是平靜,平靜……這情景正是暴風雨的先兆,白眉老人一行誰都沒有帶雨具,雖有這半毀的屋舍遮身,但仍是保不了險不被淋溼。

    遠處一陣“嘩啦!嘩啦!”聲響,直似一片驟雨,灑落在乾燥的樹上,漸漸向此方移近。

    突然噶麗絲憶起了那萬松嶺逢到的怪老頭,聽著雨聲如奔馬而來,她不禁驚呼道:“那老頭,他……他還會在山峰上嗎?”

    這句後頓時提醒大家,鍾源拍著腦,搖頭道:“帥父,怎麼我們都將那人忘了?或許那人根本就知道這堡中事情本末呢!”

    其實這也沒有什麼奇怪的,要知他們雖因得著那怪老頭的警山,才匆匆奔至萬松堡。但突如其來的慘狀,使他們震懾,使他們木然,不向覺地都會忘記了那怪老頭。

    楊池萍問道:“師叔祖,咱們去尋他來如何?”

    靈上老人不置可否。“咚!咚!”的雨點,擊落在屋頂,這暴雨的聲勢,使人產生一陣煩躁不安。

    雨的降臨使楊池萍的意志退縮,加以得不到回答,她悄悄地去覓安身之處。

    噶麗絲心中有些不忍,她以為那怪老頭是瘋癲的,或許此刻正立在萬松之I,受那大風雨的刮淋,因此她說道:“師父,由我去吧!我去將那老頭帶來!”

    宋昆蘭聽著,也說要與噶麗絲一塊兒去……“嘭!”

    好木製的雙扉突地無風自開,一聲冷笑,道:“不容你們費心,我向己來了!”

    眾人大吃一驚,尤其白眉老人與靈上真人,因其武功俱已化境,雖風雨如雷奔騰.但周遭十丈以內,飛花落葉仍是能聽得一清二楚。

    “你是誰?”鍾源怒聲喝問。

    來人正是那萬松嶺上的怪老頭。聞言狂做一笑,陡他臉色罩寒霜,神情不怒而,道:

    “你們剛才不是要尋我嗎?哼!我自己會來。”

    白眉老人到底經驗老到,先制止鍾源發話,打個問訊道:“貧道崑崙白眉老人,尊駕可是萬松堡裡的?”

    他先說出自己名號,好使得對方不得不報出名號。那曉這老頭一點也不吃這一套。微微一絲冷笑,從他們進門至今一直掛在臉上。

    這怪老頭胡發全已斑白,乾瘦的臉嘴,勾劃出一種冷酷而陰騖的表情。深深的皺紋,說出他飽經風霜,歷盡憂患。

    大門掀開著,怪老頭仍停立在門口,風雨從他身後湧進,與屋內熱氣一碰觸,立刻漫起陣水霧。

    風揀起他土灰色的飽角,雨淋溼他黑布做的便鞋,但怪老頭仍是沒有移動他的身軀,一隻手握著某件東西,始終藏在身後。

    這場面奇特已極,十餘人數十隻眼睛緊緊看這裝束行為都怪誕絕頂的老頭,誰都沒有說話,誰也沒有移動一步。

    “咱要來就來,要去就去,你管得著嗎!”怪老頭突然狂笑道:“何況這是萬老兒的住處,你有何權力訊問我姓名?哈哈!”

    怪老頭一番語無倫次引得鍾源火起,怒喝道:“你究竟是誰?再不說可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怪老頭仰首長笑,突然將反藏在身後的右手高舉,道:“即是當今黑道第一高手黃衣魔僧,見著我也得怕我三分,你是何人,竟敢如此呼問我?”

    眾人一見手中舉的竟是一柄古松木制的長劍,劍峰樣式長短俱與鐵劍一般無二,柄上一護手的雕樓花紋,精緻細膩已極,並且泛出暗紫紅的血色。

    噶麗絲脫口呼道:“松木劍……松木劍客……”

    語聲未歇,白眉老人一靈士真人已同時喝道:“松木劍客萬大俠是你什麼人?此可是松木劍?”

    要知這柄檢正是與傳說中“松木劍”一般模樣。萬佛心雖是松木劍客之子,但一生俱奉其父親遺物為神明,根本不敢去動它,而將它收藏得隱秘妥貼。因此連白眉老人,靈上真人與他多年好友,也未曾有機會見過這名滿江湖的松木劍。

    怪老頭手撫木劍,足下未動身子竟憑空移近三尺。這一手功夫將眾人震得目瞪口呆,連崑崙派鎮山絕學:“大小遁法”與它相較起來,也微不足道了。

    “此松之木,非他松之木,萬森萬老兒啊!想不到數十年前脾脫江湖,數十年後子孫卻遭此大難!”

    這番話說得虛玄已極,誰也不知他內容到底是什麼?白眉老人眼見怪客的奇突異徑,卻又想不出對策來……“嘿!”怪老頭突地將手中劍一揮。眾人俱深諸內功心法,在黑暗中仍視同白晝,只見那木劍,在空中竟被劃出一道如屏的光幕,“綠綠”破空之聲,竟似真刀鋼劍般。

    “好深厚的內力!”眾人俱是同一心思。白眉老人與靈士真人尤其駭然,在他們心目中能與自己五子相提並論的只有七魔,能勝過五子的,現今江湖中,大約只有那黑衣人與黃衣魔僧師兄弟了。這老頭不知是何人,功力竟會高出自己?敢情白眉老人自忖內力是不及那老頭了。

    這場面有些滑稽,十餘人望著這突如其來的怪客,都不知道要如何應付,倒是鹿加最後喝道“你敢情是來避雨的?那屋角尚有一個空位,你就將就在那吧!”

    白眉老人等本不知這怪老頭來意如何,聽鹿加說這話正不知情勢要如何演變?那曉這老頭竟似對鹿加有十分好感,臉上居然顯出一絲從未有過的笑容,道:“還是你這大小子懂得老夫心意,那像他們只把我當做什麼人似的!”說完,竟真的照鹿加所指的角落行去。

    鍾源驀地大喝一聲,移身一攔,道:“尊駕得先說出來,這‘松木劍’你從何得來,木劍萬大俠到底怎樣了?”

    怪老頭緩緩定下身形,冷冷地向鍾源掃視而去。鍾源也這大年紀了,竟被他注視得低下頭去。

    “你真的要知道嗎?”怪老頭沙啞的聲音,晦澀的說道。

    靈士真人誦聲道號,朗聲說道:“我們都要知道,你老即是知曉,何不告訴吾等,也好使苦等放下心中一椿心事!”這番說得客氣已極。

    果然那老頭眼中閃過一絲不安的眼光,似有些擔當不起靈士真人的稱謂,臉孔仍是冷冰冰地,道:“好說!好說!既你大師如此說,我老頭還有什麼好隱瞞的……”突然他側耳似在靜聽“嘿!告訴你們事情本末的人來了!”老頭哈哈笑道。

    此刻外邊一陣風雨之聲,“嘩啦!嘩啦!”雨點打著樹葉,樹杆又互相撲刷著,發出那震撼人心的異嘯這怪老頭側耳靜聽,倒似真有那麼回事,楊滄萍正罵道:“裝神弄鬼的嚇得了什麼人……”

    那知她尚未說完,白眉老人與靈士真人已同時搖手製止她,道:“輕聲點,有人來了!”

    楊池萍有些不服氣,此時風如怒嘯,暴雨如雷,外面有人來內裡那會聽得見,她狠狠向怪老頭瞪了一眼,那曉正看見他朝自己露出個角黠的笑容。

    “哼!”她心中暗恨著,卻無可奈何。這時噶麗絲似也有所覺,輕輕向玄靜子道:“師父,有一行人朝這方來呢,好像有八個左右!”

    玄靜於此時功力較噶麗絲淺了許多,自然尚是聽不出來。但這一行人來得甚是迅速,不消片刻已距此小屋不足十丈。

    雨,如山洪倒瀉,粒粒擊在簷瓦J:,競發出“卡卡”響聲;加上風的創成,昏天夜地,直似世界的未閂來臨來人真的剛好八位,看來身手俱是出類拔輩,一到小屋前,加上風的助威,頓時將小屋圍住。

    小屋內黯暗異常,驀地一絲閃電劃過空際,屋外頓時形同白晝,只見那八人一色的油皮雨衣褲,頭卜頂著盆盆形雨帽,那油皮水光滑滑,反射出淡淡如銅像般的光輝屋內的十一人,大為驚奇這八人的光臨。不!還得加上那怪老頭,只是他並不驚奇罷了!

    顯然屋外八人並不知道屋內虛實,雖剛才的一道電光,但這樣反使得他們更看不見屋內。內小有一人突然長聲喝道:“才老頭兒,你可躲在屋中!”

    大雨“嘩啦!嘩啦!”正下著,半響仍是無人回答“好怪!”噶麗絲想道:“這老頭竟被稱為才老頭兒,嘿!

    他怎麼不回答呀?”另外十人也是這麼在想。

    “吠那老鬼,快給大爺滾出來,省得大爺進去動手腳!”又是另一位粗聲暴喝。聽他語如吼,想來必是個關外漢子了。

    十一人都在奇怪,掉頭往那怪老頭被稱為姓才的望去,那曉他竟在角落上,呼呼而沉沉入睡。

    屋外的八人顯然十分顧忌這怪老頭,口中怒罵著,卻不敢真個冒然衝進來“屋裡的龜孫子出來!”

    “哈哈!可是在幹那見不得人的事情!”

    “再不出來咱們可要罵你不是娘養的了!”

    愈來愈令人不能忍受的辱罵,使白眉老人等都吃不住了,而那怪老頭仍“呼哈!呼哈!”地大睡如故。

    最後這八人實是耐不住了,只聞一個陰惻惻的口音,冷冷說道:“咱們蜈蚣幫承你老賞臉,將咱們死囚救去,難道你老竟不敢出來交待個清楚嗎?”

    白眉老人聽得分明,心中不禁一動,突然張聲喝道:“外面的是何人?咱崑崙宮少稷等在此,不知諸位來此有何責幹?”

    屋外八人正被大雨淋得滿腔怒火,聽得白眉老人說話,那最初的年青口音呼道:“咱們栽到家了,這不是正點子呢?”

    又一人喝道:“白眉老兒聽著,咱們蜈蚣幫追搏要犯,你屋內可有位灰白衫異容的老兒?”

    白眉老人吃驚於此人的中氣充沛,心中想這會是誰,口裡已回答道:“不錯!咱們這裡可正有此人,你們要待如何?”

    一陣狂風掃過,八人不約而同地跨近一步,仍是那響亮而浮淳的聲音說道:“咱子母離鬼圈於桂書,想來道長必不致插手其間吧!嘿嘿!”

    白眉老人看了一眼那呼呼大睡的怪老頭,心中猶豫不決,他可知於桂書木是好惹的,但當想到“木刻萬佛心”的事情,又不禁怒從心中起,只聞他喝道:“你們捕人的事情我可不過問,但木到萬大俠的事情我可不能不管。請問萬堡主到底是什麼回事!”

    又是另一個冷峻的聲音,輕慢地說道:“宮老兒,這種事你能管得著嗎?”接著是一陣哈哈冷笑。

    白眉老人與靈士真人聽得此人口音有些熟檢,不竟同時喝問道:“閣下何人?敢倩是……”

    語聲未落,那冷峻的聲音又道:“在下長白雙鵰兄弟倆,難不成宮大俠竟將我們給忘了!”

    白眉老人心中大吃一驚,不知那外面的八人實力到底有多強,只看長白雙鵰沈一鴻,沈一雁兩兄弟,再加上子母離魂圈於桂書已足夠令已方疲於應付了,想來另五位也不會是庸手。

    噶麗絲心中可有些奇怪,她想不通蜈蚣幫為何會這麼懼怕那老怪頭“我們再問一聲!”一個重濁的聲音呼道:“那才經世可是在屋中?”

    靈士真人心知今晚一場大戰是難免了。故意繼續裝傻下去,也冷冷應道:“我們可不知誰是才經世,要想看在不在,只管請進來吧!”

    突地又是一聲霹靂,雷電劃過長空,發出灼目的白色光華。

    這時正是屋外八人齊向屋內衝來之時。

    八人分八個方位,幾乎是同個秒鐘到達了這間破爛的小屋,那粗豪的口音大聲道:“才經世老怪物出來受死!”只見一條銀樣刀光,直向屋的大門射去。

    屋內白眉老人等出劍出鞘,噶麗絲偷空著了那怪老頭一眼,只見他仍是呼呼大睡,竟絲毫沒有發覺外間的變化。

    這屋體積甚是狹隘,白眉老人知己方一般身手差人太遠,呼嘯一聲,當先向門首衝去——

    當門而立的是一高瘦的老者,白慘慘的臉容像死去的殭屍般,無血也無肉,嘴唇抿得緊緊的。

    白眉老人知在屋內動手對己方不利,口中暴喝一聲,長劍叮噹脆鳴,直向當門而立的老者揮去,顯然已是叫足了真力那白慘慘臉孔的老者,像貌冷漠已極,看著白眉老人撲去,竟輕輕地往旁一讓,生似有意放人出來的意思。

    靈土真人明白白眉老人的意欲,催著清真人、玄真子等儘速奔出,一邊大聲喊:一咱們到外面去打廠屋外的八人的目的並不在噶麗絲等,毫無阻攔地讓他們奔了出來,立刻一同呼嘯一聲。兩人從上,兩人從門,兩人從窗,兩人在室外守著屋內一陣“嘭嘭!”亂響,好似有十餘件重物在內中相互撞擊,發出牆倒梁塌的聲音然而,像進般迅速,六條身影又閃電般衝出,只是有些張惶,紊亂大雨傾盆,噶麗絲等未帶雨具,立刻衣衫盡為溼透,一陣急風吹來,樹掃葉飛,而十人更顯得狼狽不堪。

    鹿加氣得怒吼道:“吠那蜈蚣幫的,咱老子要你們的命!”

    蜈蚣幫那八人敢情根本不在意這十一位遠道趕來赴會的人馬。

    只是在詫異著,在驚駭著。

    “屋中怎沒……”是那年青的口音如此在講,但他立刻覺察到自己是多麼丟臉,六人衝進去,兩人守在外邊,然而敵人到了何處,竟連一絲影子也未見到,是以他連忙停住不說。

    “哈!勞你們白花力氣了!”怪老頭的聲音竟從一株大樹上傳來,語氣中含著輕視,調訕還有誇大的意味。

    十一個人加上蜈蚣格幫的八位共十九人,沒有一個看見怪老頭是如何出來的,如何上了樹的?蜈蚣幫的八人看見怪老頭現身出來,反而鎮定下來,其中一人竟出聲道:“朋友,咱們來個先禮後兵如何?”

    楊池萍、噶麗絲等幸衣衫穿得厚而且多,立在雨中尚不致於玲稅浮凸,但滋味也不太好受,只是碰著這場面她們也不知如何辦好。進屋不是,一個個不得已都避到樹下去怪老頭聽完那人的話,本是坐在樹幹問的身子陡地站了起來,踏在那細若繩索的嫩枝上,身形一陣搖曳,然而嫩幹卻絲毫沒有彎垂,這手功力趕不上墨客利的‘“坐怒悔之上而不沉,立危松之巔而不跌”,但在下面的十九人中。可沒有一個能夠。

    只聽他冷冷道:“你們可真是先禮後兵嗎?麥南,我認識你了,你們剛才衝進那破屋子,懷的是什麼心意,敢情爭著要與我老人家磕頭行禮?”

    剛發話人正是屠龍手燕南,其他的除了長白雙鵰沈氏兄弟外,尚有南天一鶴時傑華,千手如來施永黔,子母離魂圈於桂書,千毒全維鈞,還有一位也是江湖上鼎負盛名的“冷麵秀士冬青”,是新近才加入蜈蚣幫的。

    這八人中除了施永黔與冬青外,其餘盡是娛蚣幫中長老地位,看來這怪老頭才經世確蜈蚣幫全力以對了八人中雖以施永黔的功力較次,但他一身歹毒的暗器卻可補其不足。而冬青武功更是與另六人相差甚微,因此這八人真可謂一支其堅無比的隊伍了。

    時傑華性格最是陰險,他見這老怪頭言辭犀利,心中已暗暗憤怒,在雙方俱靜寂的一剎那,他突地說道:“朋友,你既是有頭有臉為何不敢以真頭目示人,難道是臉上有什麼瘡疤吧嚴才經世刷地從高處躍下,立在白眉老人與蜈蚣幫人之間,臉上帶著一種戲弄的神色,笑道:“你這老兒眼光倒是不差,還看得出我不是真面目,哼!你看這是什麼?”

    一幌眼間怪老頭手中已多出數幅紙圖米,上面密密麻麻寫著數不清的小文字,還有許多機械作釁和猩紅的線路看到這數幅紙圖,八人似瘋了般齊向才經世撲來,但只聞他一聲銳笑,不知他足下如何一踩,電閃般他又回至樹上,時傑華功力已是絕頂了,那知加上十四隻手仍未將對方衣衫摸著。

    怪老頭才經世搖著紙圖,哈哈笑道:“這圖中所載,可是你們蜈蚣幫見不得人的事!不過請你們放心,到現在我還沒有告訴過別人。”

    怪老頭的驕狂令白眉老人等覺得痛快。而蜈蚣幫的卻恨得牙癢癢的,但對方輕功太高,他們不敢同時縱上樹去,但又不能一個個縱上去。

    “打!”突然千手如來施永黔一聲喊,只見一溜極其纖小的青光,電射般朝樹身奔去,緊接著又是一聲打,此次可是一大蓬了。

    要知施永黔被稱為千手如來的,完全是因為他暗器多而毒辣,雖然暗器上的毒他大多是由於毒鼠全維鈞處學來,但手法勁道卻是師門直接傳下的呢。

    眼看一大蓬烏光緊跟在五溜青光之後,直向那樹頂草去,怪老頭哈哈一笑道:“你如此作無非是要我下來而已,我就下來給你看!”

    說完長袖猛揮,一條身影竟真的破光而下一數以千計的針形暗器。被他周身進發的真力,崩得如雨花一B濺,直往四處飛去。

    千手如來原非有傷到對方信心,只希望對方能下來,這一如了願,八人生怕再失去機會,同時呼喝一齊出手怪老頭哈哈長笑,道:“江湖八魔原來也是這種料,看我老兒可怕你們不!”

    於桂收,麥南等各自臉色一紅,但怪老頭身上的紙圖,關係蜈蚣幫甚大,何況怪老頭的功力又這般高強,不得已只好甘冒江湖大笑話了。

    怪老頭自持武功高強,傲然狂笑,竟空手往人群中攻去,每一出手盡是如石破天驚,並且口中暴喝連連,生像要將對方生吞活剝般噶麗絲武功新成,手早已癢癢的,看著怪老頭被困在核心,俠義心加上爭勝逞強之慾望,只聞她也嬌叱一聲,逕往長白雙鵰的老二比一雁撲去。

    怪老頭看得噶麗絲撲來;口中哈哈一笑,手上猛一加勁直往沈一雁推去,沈一雁只覺胸前一股大力猛壓,身形不由倒飛出去。

    立刻背後嬌叱一聲,一股銳風正往他背脊刺來,駭得連忙施出絕頂輕功,盡力往左一飄才敢轉面向後。來人可正是噶麗絲。

    “好丫頭頭你敢暗算大爺!’沈一雁怒叱道.他看不起噶麗絲,但也被她激怒

    “哼!”噶麗絲絲毫不畏縮,反唇譏道:“好意思說人暗算你,八個成名人物居然有臉圍攻一人,也不怕被天下武林笑話!”

    沈一雁被罵得臉如血戲,雙目一瞪,手中長劍斜砍,竟不顧江湖輩份,對噶麗絲猛下毒手。

    “哈!看我可是怕你!”噶麗絲一笑,手中劍也一揚,輕快地與沈一雁交上手來。

    靈士真人見己方已有人動上手,他見噶麗絲身手已大非昔比,與沈一雁一時間戰得半斤八兩,不覺放下心來,但在局勢未變化之前,他倒也不預備也插一手。

    怪老頭才經世確高強已極,憑著赤空雙手,一時之間外面七人竟攻不進去白眉老人等到比較龍任飛晚了一日,沒有看見怪老頭與章格魯的一番戰鬥。但這番對敵的七位,俱是千中選一萬中選一的高手,是以場面更是兇險激烈。

    白眉老人簡直不敢相信世上真有人竟能接下八魔中,四魔的聯手進攻,還再加上三位與七魔相伯仲的子母離魂圈於桂書,冷麵秀士冬青,千手如來施永黔,但事實卻是真的。

    場中動作愈來愈快,快得直似一片灰幕。鹿加,玄靜子等低一輩的,早已著不清楚了——

    七人中以屠龍手燕南的掌力最雄厚,南天一鶴的赤鳩掌,與千毒鼠棍上的“七步斷魂”最為毒辣,於桂書的子母離魂圈與沈一鴻的長劍俱是輕靈快捷的大宗匠手法,即是冷麵秀士,一雙鐵掌也不輸於其他任何人。

    雨仍是先前一般大,場中閃電般交擊著,怪老頭身形如凌波矯燕快疾無儔,使圍著他的諸人相形見拙。

    白眉老人等緊張地看著,也沉醉著,他們俱是習武多年,但從未看過功力有這般高深,身手有這般精妙過的。

    雄渾無匹的勁力從怪老頭雙掌揮出,連燕南的極剛屠龍掌,在他面前也如小巫見大巫,一點也發揮不出威力然而蜈蚣幫的到底人多勢眾,圈子逐漸縮小,怪老頭的身形也愈形牽制,於桂書子母離魂圈發出金光,狂笑道:“併肩子加油啊!我不信咱們收拾不了這老傢伙!”

    怪老頭身形愈慢,但他似有恃無恐,絲毫不顯得焦急驚惶,聞言淡淡笑道:“老子壓箱功夫尚未使出呢,你們先別得意,等下有得瞧!”

    施永黔年紀最青,性子最輕浮,一佔著優勢,不禁意氣飛揚道:“老傢伙,看你還有什麼話說!”

    他那青磷磷的長劍也展到極處,“螭盤勁”盡力而出,發出陣陣刺耳的銳嘯白眉老人與靈上真人有些擔心,但他們不知怪老頭性子如何,不敢冒然出手相助突然怪老頭仰首一笑,大喊聲:“注意了!”身形手法竟完全變易了立刻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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