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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斷指之仇

    斷指之仇,鄂蟾一直念念不忘。

    話音未落,他已倏然踏步而入,“錚……”地一聲輕響,寒光一閃,他的左手已多出了一柄劍,劍如驚電游龍,快捷無匹地刺向石敢當的腹胸部幾處要害。

    右手兩指被斷,他竟重新練成了左手劍法!

    對於道宗的諸般武學,石敢當都有所瞭解,但鄂蟾此時所使出的劍法與道宗的劍法顯然有些不同,似是而非,比道宗的劍法更為直接狠辣,想必是鄂蟾自己對道宗的劍法作了某些變動,以適應他的左手,而他易改劍法是在右手斷指心懷怨憤的情況下,不知不覺間將心中的暴戾之氣也融入了劍法當中。

    石敢當知道鄂蟾在自己同輩人當中,是頗有天賦的,否則鄂蟾也不會對他繼位宗主的事那般耿耿於懷。因此,此刻面對鄂蟾的左手劍法出擊,石敢當也不敢掉以輕心,立即封擋。

    鄂蟾一劍既出,便如開閘洪水,一發不可收拾,一浪高過一浪的無儔劍氣聲勢駭人,殺機重重,鄂蟾恨不能一下子將石敢當捅成蜂窩。

    斗轉星移之間,石敢當已被迫得一退再退,身後就是三百六十級石梯。

    百密一疏,石敢當以肉掌對付老而彌堅的鄂蟾,又因為對鄂蟾斷指一事多少有些內疚,所以出手有所保留,結果一不留神,左臂已然中了一劍。

    鄂蟾右手兩指斷了之後,竟能將左手劍法修練到這等境界,實是不易,不知為此花費了他多少心血。可以説鄂蟾是負氣而練左手劍的,心中怨氣所指,自然是石敢當。換而言之,如果不是心中有對石敢當的怨恨,他的左手劍也許就根本無法達到這等境界,怨與恨是他惟一的動力所在。

    苦練近三十載的左手劍,今日終於有機會面對期待已久的發泄對象,鄂蟾的劍勢發揮得淋漓盡致。

    石敢當又被迫退下了幾步石階,兩足踏過處,石階斷碎,足見他此刻承受了極大的壓力。

    鄂蟾大喝道:“我要證實論德論才,你都根本不配做道宗宗主!”

    冷劍一沉倏揚,劍氣嘯聲駭人,氣勢如虹,竟然又攀升至更高境界,萬點寒芒充斥了石敢當身側的每一寸空間,似要將石敢當頃刻吞噬。

    石敢當被迫全速後掠,勉強脱身後,不得不祭起“星移七神訣”!

    雙掌互疊,浩然真氣瞬間催發至驚人境界,陰陽太極的圖形浮現於石敢當的身前。

    “星移七神訣”是惟有道宗宗主方能修練的絕學,石敢當祭起“星移七神訣”,卻更讓鄂蟾憤怒!他冷笑一聲:“石敢當,讓你這樣的人擁有星移七神訣,實是一個天大的錯誤,縱是如此,我也一樣要擊敗你!”

    鬱積近三十載的怨氣使此時的鄂蟾幾近瘋狂,全然沒有了平日的長者風範。

    ……

    與此同時,尹恬兒剛離開石敢當不久,走不多遠,就見有兩人正向這邊而來,雖然在夜色中,但卻很容易看出其中一人是嫵月。

    這時尹恬兒也聽到了身後劍氣排空之聲,本是進退兩難,乍見嫵月,可謂大喜過望。

    還沒等她開口,嫵月已先道:“你為何沒有跟隨石敢當?”明顯的責備語氣。

    尹恬兒一轉念,便撒謊道:“有人要殺他,我怕有什麼意外,所以急着來見宗主。”

    她心想現在你們還想知道天瑞重現在何處,定不會讓石爺爺有性命之危的。

    果然,藍傾城道:“快去看看。”顯得很是焦慮。

    尹恬兒卻不知道,嫵月、藍傾城此來,是要帶石敢當去術宗青虹谷的。

    三人剛剛趕至,便聽得金鐵斷碎聲與痛呼聲同時響起,尹恬兒心中一喜,她知道石敢當沒有用劍。

    轉過拐角處,果見鄂蟾頹然跌落地上,他的劍已寸斷,敗於石敢當對他的打擊極大,他所受的傷其實並不十分重,但精神上的打擊卻使他臉如死灰。

    幾乎就在嫵月、藍傾城、尹恬兒一行三人出現的那一刻,擊敗了鄂蟾的石敢當忽然踉蹌了一下,似乎在竭力穩住身形,但終還是一頭栽倒,順着石梯一路滾下。

    尹恬兒整個人一下子僵住了,腦中嗡嗡作響,耳邊隱約聽到嫵月的聲音:

    “不好!他妄動真氣,體內毒素提前發作了!”

    尹恬兒臉色煞白如紙,若不是有面紗遮擋,誰都能看出她的異常。尹恬兒竭力讓自己平靜些,但她的聲音仍是不可避免地顫抖:“宗主……快救他!他……他已經知道天瑞重現所在方位,但還沒有來得及説出!”

    “來不及了,解藥只能是在毒發之前服下才有效,因為此毒太過霸道,一旦毒發,斃命只在頃刻間,現在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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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勾禍”二字,對樂土人來説,所代表的就是死亡、血腥、恐怖。

    當馬車內的人説出“勾禍”二字時,剎那間彷彿有一股神奇的魔力籠罩了全場,讓人頓有透不過氣來的感覺,同時,絲絲寒氣慢慢地滲入了場中眾人的心中。

    一個早已被世人認定必死無疑的狂魔竟然再度不可思議的重現,僅僅這件事本身,就足以讓人感到莫名的震撼。

    難道,勾禍真的是不死之魔,將永遠如同可怕的咒念般一直困擾着樂土,讓樂土不得安寧?

    小野西樓最先回過神來,搶先掠上了馬車,穩穩地立於馬車車頂,哀邪、斷紅顏、扶青衣也相繼掠上,攀附於馬車車身上。

    另外幾名千島盟人剛一接近,便覺有強大氣勁排山倒海般壓來,大駭之下,急忙抽身而退。

    “你——們——只——配——掩——護——其——他——人——退——卻!”

    説話間,那匹馬長嘶一聲,已奮蹄而起,根本不需調轉,徑直向前疾衝而去。

    “休想走脱!”

    天司危、天司殺幾乎同時大喝,自兩個不同的方向掠向馬車,全力攔阻。

    “轟……”地一聲,馬車已衝過了街對面的房屋,就如先前戰傳説所見到的那樣,雖然馬車過處柱折梁斷,但卻是四向激飛,根本無法落在車身上,自然也就傷不了小野西樓等人。

    天司危與小野西樓全力一拼之下,已受了不輕的傷,這導致他撲向馬車時,面對橫飛直撞的斷梁折柱,竟無法做到從容進退,不得不稍緩去勢,暫作迴避。

    天司殺卻是不同,他凌厲而進,斷梁殘柱根本無法及身。

    天司殺所用的兵器名為“驚魔”。正如它的名字本身就予人以力量感一樣,它是一件重達一百七十一斤的兵器,其形狀更像是一把長柄的大鐵錘,一頭大一頭小,粗大的一端佈滿了尖刺。

    這麼一件龐然大物若是在一般人手中,恐怕就有些不相稱了。但對於高大雄偉之極的天司殺來説,卻反而是讓人感到只有這樣的兵器才與他相配。

    看樣子,他的確是奉冥皇之命而來的,因為平時天司殺很少將他的驚魔帶在身邊,畢竟這件兵器太引人注目了,若是時刻帶着它在禪都巡行,豈非不能營造天下安寧太平的氛圍?

    天司殺與天司危多少有點同病相憐的味道,他的職權是掌管禪都內的刑殺,聽起來似乎比地司殺更風光,但事實卻不是這樣,因為禪都多位高權重之人,就算表面上沒有什麼權勢,但七拐八彎的也許就與某個有權有勢的人扯上了關係,所以,天司殺要在禪都殺一個人,比地司殺在禪都之外殺人就多了不少顧忌。

    而今日對付千島盟則不同,天司殺可以毫無顧忌——這種感覺,實在是太美妙了。

    所以,天司殺甫一出手,便祭出了他四大殺招之“萬魔伏誅”,驚魔以千軍辟易之勢橫掃過去,勢如雷霆,驚魔過處,斷木殘磚紛紛粉碎飄灑,其情形着實駭人。

    但馬車去勢之快,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即使是在寬闊大道上奔馳,也難以達到這樣的速度。天司殺畢竟來遲了一步,未曾親眼見到馬車摧枯拉朽般衝至這邊時的情形,所以他對形勢的估計就有了偏差,威力無窮的“萬魔伏誅”竟然落空。

    雖然未擊中目標,卻產生了極大的破壞力,無儔氣勁與馬車衝撞形成的破壞力合作一處,產生了更可怕的毀滅力量,方圓數十丈之內的屋宇齊齊轟然坍倒,塵埃四起,氣浪席捲過去,又有不少火把熄滅了,但天色卻並未因此而變暗多少,原來此時天已開始漸漸地放亮了。

    天司殺的視野暫時被阻擋了。

    也就在這時,“嗖……”地一聲,似乎有人在他的身側掠過,天司殺心道:“莫非是地司命?抑或是皇影武士荒缺?”閃念之時,他已只能望見那人的背影了,看背影,應該很年輕,那麼就不會是地司命,而皇影武士荒缺所用的兵器是極富標誌性的奇長無比的一杆金槍,一眼可辨,此人也不會是荒缺——天司殺不由疑惑了。

    天司殺所見到的人是戰傳説!

    無論從哪方面看,戰傳説也不願讓勾禍及千島盟的人就這樣離去。

    一掌震飛一根正向自己倒射過來的木柱時,戰傳説倏覺一股無比強大的殺機突然襲來,這殺機對他的心靈壓力之大,甚至超越了先前他面對千島盟大盟司的壓力!

    根本沒有任何細思的餘地,戰傳説立時祭起“無咎劍道”的守勢“剛柔相摩少過道”,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第一時間佈下了滴水不滲的防守。

    但“滴水不滲”只是理論上,或者説只是在面對不是太強的對手時。而這一次,“少過道”卻沒有能夠讓戰傳説全身而退,他不是用眼睛看到,而是用感覺“看到”一隻枯瘦如柴的手竟不可思議地破入“剛柔相摩少過道”織成的劍網中,準確無比地擊向劍身平展的那一面。

    一定是對方的氣勢太盛,其凌厲絕霸的殺機對戰傳説的感觀乃至靈魂都形成了極大的衝擊,以至於戰傳説的肉眼雖然沒有能夠分辨清楚對方的攻勢,反而卻憑感覺感受到了。

    但——雖然捕捉到了這一幕,戰傳説卻有無法抗拒、無法迴避的感覺,彷彿無論自己的速度再如何的快,卻無法阻止對方所想做的任何事。

    這實是一種要命的感覺!

    而事情的發展證實了他的感覺並沒有出錯,只聽“當……”地一聲暴響,戰傳説只覺右臂一麻,手中之劍已然斷碎。

    性命懸於一線!

    生命的本能在最危險的時刻驀然爆發,炁兵“長相思”在第一時間驀然出現於戰傳説的左手,銀芒乍現,劍出如電,反向暴刺。

    招式簡單得無以復加。

    但炁化“長相思”的出現本就是絕對無法預料的,就算是臨陣經驗再豐富的對手,也絕對不可能想到對方手中一件兵器被毀,會憑空再多出另一件更具威力的兵器!

    一隻手掌已捱上了戰傳説的後背要害處,卻不得不因為戰傳説那有如神助般不可思議的一劍而後撤!

    戰傳説與對手同時悶哼一聲,向兩個不同的方向跌飛。

    有血腥之氣散開!

    戰傳説那超乎想象的一劍已然奏效。

    但戰傳説也不好受,那一掌雖然沒有完全擊實,但凜冽掌風仍是透體而入,戰傳説只覺喉頭一甜,好不容易才將一口逆血重新咽回。

    就這麼一耽擱,那輛馬車竟已自視野中消失了,屋坍房傾的局面已然結束,待戰傳説站穩之時,見到了此生他見過的最奇異的人!

    雖然天色昏暗,卻可以看見那人裸露着的肌膚髮出幽亮的如金屬一般的光澤,讓人覺得這絕對不像是活人之軀,而應是一尊金屬質地的雕像。戰傳説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進入那座神秘古廟時,所見到的神秘人物,但眼前此人與那人又有所不同,那人只是面部肌膚異常,而眼前此人卻恰恰相反,他的手、足、頸雖然匪夷所思地泛着金屬的光澤,但面部肌膚還算有點正常。

    當然,所謂的“正常”,也只是與他的其他部位相比不至於太詭異,但與正常人相比,卻是過於蒼白,蒼白得泛着淡淡的綠色,讓人不由要懷疑他的體內所流淌的,一定不是血液,而是別的什麼東西。

    這應是一個怪異得近乎滑稽的人。

    但此刻戰傳説卻一點好笑的感覺也沒有,相反,卻是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驚悸。

    這一切,皆是因為對方那絕不平凡的眼睛!

    不是簡單的殘忍,也不是冷漠,不是輕藐——而是揉合了殘忍、冷漠、輕藐而成的超越生死的神秘力量,他的眼神會讓人感到如果説死神可以操縱一切的命運是一句真理,但在他這兒卻將被徹底地顛覆。因為他的無比頑強的生命力及意志力,使他似乎可以超越死神。

    難道,眼前這個人,就是可以讓整個樂土風雲變色的九極神教教主勾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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