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二法門早已認為勾禍已死,連勾禍的屍體都為眾人所見,而且是被攔腰斬殺,就是神仙也救之不活!靈使之所以要讓南許許、顧浪子說出勾禍的所在,是為了讓他們對晏聰不起疑心。
在靈使看來,自己假裝以晏聰的性命為要挾,為了得到的卻是一個早已死去多年的人的下落,雖然顧浪子、南許許也不可能說出一個死者的下落,但為了保住晏聰的性命,他們必然會捏造一個虛造的地點。
靈使當然不會在乎這一點,但他卻可以藉口要查派南許許、顧浪子有沒有說謊而將晏聰與南許許押在一處共處一段時間,要這段時間內,晏聰將憑藉自己的第三結界的修為,偽裝成氣息紊亂之極的狀況,迫使南許許不得不以“萬象歸宗”的陰訣作用於晏聰身上。
為了使計謀得逞,靈使甚至不親自出手,而只是設法讓南許許、顧浪子自己墜落囚室。如此一來,“藥瘋子”南許許隨身攜帶的藥以及銀針等物才可以留在其身上,否則若是以其他方式擒住南許許,卻不搜去他身上的這些物品,未免有些反常。
當南許許說出勾禍的下落時,靈使並不在意,他相信這只是南許許為了保住晏聰而捏造的地點,勾禍怎可能仍活著?
但之後顧浪子與南許許在地下囚室中的爭執,地讓靈使大吃一驚,驚愕之餘,更是喜出望外!
在靈使看來,雖然這也許只是南許許、顧浪子的疑兵之計,想盡可能讓靈使相信他們所說的是真的,但同時靈使也感到勾禍還活著的可能並非沒有!正如南許許、顧浪子所估計的那樣,靈使的確在地下囚室佈下了機括,可以竊聽他們的對話,可是南許許與顧浪子早早地陷入了該不該說出勾禍下落的矛盾中,而忽視了靈使是否真的知道勾禍還活著這一點,以至於他們雖然早已料到自己的言語會落到靈使的耳中,但因為自認為既然已說出勾禍所在,一切都已無可挽回,那麼關於勾禍的爭執也不必再回避什麼。
靈使暗自驚喜!
他立即派出人手前去南許許所說的地方查看,若真能有所收穫,堪稱是意外收穫!即使這只是顧浪子、南許許的詐兵之計,對大局也沒有什麼影響。
眼下,他只需靜候南許許使出絕世神功“萬象歸宗”的陰訣加諸於晏聰身上,那麼即是大功告成之時了。
興奮之情沖淡了靈使失子之痛,為了使晏聰成為他無往不利的“刀劍”,他甚至可以暫且將追殺戰傳說的事擱至一旁。
或者說,他對追殺戰傳說一事,早已成竹在胸。一旦晏聰鑄成三劫戰體,定可為他擊敗戰傳說,取其性命。
而由晏聰擊殺戰傳說,在靈使看來,這比自己親自出手更有趣得多!他要讓戰傳說親眼看到他視為朋友的晏聰非但向外人透露了“無言渡”相約一事,甚至還要取他的性命。
靈使已感到戰傳說是年輕一輩中最出類拔萃者,而擁有三劫戰體的晏聰卻將是最強的年輕人。
靈使堅信兩人之間的那一戰,必然十分的精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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禪都司祿府。
戰傳說與昆吾相見後,都驚喜異常,大有恍如夢中之感,在司祿府中相見,實是有些不可思議。
戰傳說一問昆吾,才知昆吾比他還要遲些時辰到這兒,戰傳說三人進入司祿府時天還亮著,而昆吾進入司祿府時卻已天黑。
戰傳說感慨地道:“在下會進司祿府,自己已感到有些不可思議,沒想到竟還會在此遇到昆統領。”
“司祿府?”昆吾惑然不解。
戰傳說微怔,道:“不錯,此乃司祿府的府地——難道你還不知麼?”
昆吾大驚,尤其是見戰傳說從容隨便,似乎對置身於司祿府絲毫未感到不妥,更是既驚且疑。
戰傳說道:“沒想到你還不知情。”
“進入此地——甚至在進入禪都時,我已是處於暈迷狀態了。”昆吾有些慚愧地道:“等我醒來,發現自己處於深宅大院中,有幾個人照應著我,對我十分客氣,卻不讓我隨意走動,既然人家對我有恩,我也不能讓人家為難,所以也就無從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了。”
聽昆吾這麼說,戰傳說不由看了姒伊一眼,心道:“難道這也是她所為?”
無需戰傳說發問,姒伊已先道:“昆統領的確是我讓人救回的,可惜他們還是去遲了。”
“去遲了?”戰傳說心頭一沉,默默地將這三個字在心中重複了一遍。
昆吾聲音低沉地道:“隨我同行的五十名弟兄皆已被殺……惟有我一人活了下來……”痛苦之情溢於言表。
他的雙手用力握緊,以至於指關節泛白。
對於昆吾這樣的性情,一人獨自倖存下來非但不會讓他慶幸,反而會讓他更為痛苦。
戰傳說雖覺當著姒伊的面問昆吾經歷的情形多少有些不便,但他還是忍不住問道:“是遭遇什麼人的攻擊?”
昆吾痛苦地搖了搖頭,沉默了半晌,方道:“他們蒙著臉,從衣飾上也看不出什麼,雖然他們也有人被殺,但直到我暈迷過去為止,一直是沒有任何機會查看他們的身分。”
戰傳說與昆吾雖然接觸不多,但深知昆吾常不顯山露水,卻極為謹慎果敢,很為殞驚天倚重。以他的眼光與洞察力尚未能看出襲擊者的一點破綻,看來對方行事十分縝密。
姒伊道:“襲擊者是極具戰力的無妄戰士。”
“無妄戰士?”戰傳說、昆吾同時失色!“無妄戰士”直接歸屬冥皇指令,除冥皇之外,連雙相八司都無法調動無妄戰士一兵一卒。這些經過嚴格挑選、精心磨鍊出來的無妄戰士共有八百人,八百人組成的無妄營的戰鬥力足以與人數數倍於他們的普通禪戰士相匹敵,無怪乎連足稱坐忘城精銳的乘風宮侍衛也不敵他們。
戰傳說、昆吾固然顯得很是驚愕,但細細一想,襲擊昆吾等人的也只可能是冥皇所派出的人馬,尤其是發動襲擊的地點與禪都已相去不遠了,換了其他力量,不能不掂量在禪都左近動手會不會觸怒冥皇。
戰傳說沉吟道:“冥皇竟派出無妄戰士出手,看來他真的是要一心沿著這條路走下去了,也不知是什麼原因讓冥皇……執迷不悟。”
戰傳說雖然感到姒伊似乎無所不知、無所不曉,但關於冥皇之所以發動雙城戰是因為劫域的緣故這一點,他仍暫時不想向姒伊透露,所以言語有些含糊閃爍。
昆吾不無擔心地道:“冥皇一意孤行,這豈非等於說城主越來越危險了?”
戰傳說道:“未必如此。殞城主隨卜城人馬一同進禪都的途中,不二法門的黑衣騎士追隨他們整整兩日,不二法門的意圖很明顯,就是要對冥皇施加壓力,讓冥皇不能隨意殺害殞城主。有不二法門的插手,相信冥皇應該有所顧忌。”
昆吾很是欣慰地道:“如此就好!”看來他對不二法門黑衣騎士出現的事並不知情,方有此意外之喜。
戰傳說又道:“冥皇動用了無妄戰士,又竭力掩蓋身分,這說明冥皇有所顧忌,他並不想讓更多的人知道他針對坐忘城的舉措。”說這些時,戰傳說想到了天司祿。天司祿似乎根本未看出自己就是冥皇一心要追殺的人,究其原因,也許並不是天司祿的疏忽,而是冥皇並沒有向天司祿透露這一點。
戰傳說越來越覺得姒伊非比尋常——當姒伊直言他們是為救殞驚天而來時,他已不再有多少驚訝了。
冥皇處處有所顧忌,這對戰傳說、坐忘城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昆吾想起更關鍵之處,於是向姒伊問道:“不知這位……姑娘與司祿大人是什麼關係?”
“我只是司祿大人的客人。”姒伊道。
“客人?”昆吾皺了皺眉,也難怪他會疑惑,她在司祿府的言行舉止可一點也不像只是客居此地,他看了看戰傳說,戰傳說臉上是無可奈何的苦笑,示意自己也不知她的真正身分。
姒伊雙目失明,自無法知道昆吾與戰傳說這種無聲的交流。
她道:“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你們要從冥皇手中救出殞城主,就不能對冥皇一無所知。現在,有一個機會可以讓你們進入紫晶宮見到冥皇,不知二位可有興趣?”
戰傳說、昆吾相視一眼,昆吾道:“願聞其詳。”
姒伊微微一笑,道:“時逢香兮公主大喜之日,普天同慶,姒伊身為樂土子民,蒙浩瀚皇恩,無以為報,適逢此吉日,自當進奉薄禮,以表寸心。不過,冥皇聖顏非我一商賈女子輕易能見,這便需要天司祿大人牽線搭橋了。姒伊既然是攜禮晉見冥皇,身邊自不能沒有跟隨,姒伊想暫且委屈二位假作我的隨從,這樣就可以進入紫晶宮了。”
戰傳說覺得此計可行,雖然見了冥皇未必對救殞驚天有所幫助,但對冥皇的性情多一分了解卻也不是壞事。
他正待答應下來時,卻見昆吾向他大遞眼色,戰傳說只好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昆吾道:“姑娘此計的確不錯,但冥皇既然處處針對坐忘城,對來自坐忘城的人自然格外注意,對於我與陳公子,冥皇身邊定有人識得,就算有易容之術,恐怕在紫晶宮也不可能瞞過所有人。一旦被察知,不但我與陳公子性命難保,而且還會連累姑娘,救殞城主也無從談起。”
姒伊點了點頭,道:“昆統領的擔憂不無道理,既然如此,我們便另謀他策。你們久別重逢,定有話說,姒伊就先告辭了。”
言罷即由侍女陪著離去了。
待姒伊走後,戰傳說有些迫不及待地道:“昆統領為何不同意她的計策?”
昆吾搖了搖頭,道:“太冒險了。大冥王朝是以武立國,紫晶宮的戒備自然是天衣無縫,絕難輕易混入,一旦我們的身分暴露,冥皇就立即可以此為藉口向城主問罪!”
戰傳說感到昆吾的擔憂不無道理,出入紫晶宮顯然要冒很大的風險。但同時戰傳說又覺得除此之外,一時也沒有其他更合適的途徑可以有助於救殞驚天,所以心頭多少有些遺憾。
戰傳說詳細地將自己在苦木集的遭遇對昆吾敘說了一遍,昆吾這才知道殺害重山河、落木四的人是劫域恨將,立即意識到雙城之戰、冥皇追殺戰傳說等一系列事情有著極其複雜的背景。
這可不是妙事!
最後,昆吾道:“小姐現在何處?她是否一切安然?我想去見她。”
昆吾乃乘風宮侍衛之統領,護衛城主殞驚天、城主女兒小夭本是他份內之事。
戰傳說道:“我這就與昆統領一起去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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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使精心營建的地下囚室。
南許許眉頭緊鎖,連聲道:“奇怪……奇怪……”
顧浪子被他不著邊際的話弄得心煩意亂,忍不住打斷他的話道:“若說這世上還有能難倒藥瘋子的疑難雜症,那才真是奇怪。”
南許許嘆了一口氣,道:“請將不如激將,此話不無道理,但此時用在我身上,卻是毫無用處了。若有計可施,既無需你將,更無需激將!”
顧浪子心頭一沉,一把抓住南許許的手,急切地道:“胡說!照此說來,難道……難道聰兒已必死無疑?!”
在未被囚禁於此地之前,顧浪子的身體本就虛弱,被囚之後,更是身心同受折磨,加上對晏聰傷勢的擔憂,他整個人已脫了形,如果不是因為這井式囚室一直暗無天日,只怕南許許見了會嚇一跳。
但無論如何,顧浪子因虛弱、焦虛而變得沙啞的聲音卻是掩飾不住的。
南許許愴然一笑道:“其實非但是他,你我又能活上多久?一旦勾禍被找到了,我們也就失去利用價值了,難道還指望有人將我們放走麼?”
顧浪子嘶聲道:“既然如此,你更不該將勾禍所隱藏的地方說出,我們無論如何都難免一死,又何必在臨時之前還對勾禍失信?”
南許許冷笑一聲道:“對勾禍失信算得了什麼?不錯,我們的確難免一死,可憑什麼要讓我們早早地束手待斃?若是為了其他守信而招來殺身之禍,倒也罷了,但為勾禍而死倒大可不必!”
顧浪子也變得有些激動,道:“無論如何,我們最終只是多活幾日而已,卻……”
南許許一下子打斷了他的話,道:“多活幾天便多掙幾天——其實這二十年來,那一天我們不是在以此心態過日子的?怎麼今日你反倒不習慣了?”
顧浪子一時不說話了,南許許也沉默著。
忽然間,兩人同時嘶聲笑了,笑得有些悽然,也有些釋然。
顧浪子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道:“無論如何,我仍是希望能救下聰兒,畢竟,他還如此年輕——你一定有辦法救他,否則,若真的無法相救,你反倒不會告訴我了,是也不是?”
南許許久久不語。
半晌,他才道:“晏聰一直暈迷著,即使偶爾醒來,也只能維持極短的時間,而他體內有三股截然不同的氣息則在不斷地壯大,如果不能將之融為一體,不出數日,他必會因為三股氣息之間的衝突糾纏而亡!而要將這三股氣息融合為一,只有一種方法……”
“萬象歸宗?”顧浪子已有所悟。
“確切地說,是‘萬象歸宗’的陰訣!”南許許道:“而陰訣我還從未真正地嘗試過,一旦有所偏差,後果不堪設想!”
顧浪子只覺手心開始一點一點變得冰涼,後背也是陣陣發涼。
他強自鎮定心神,道:“難道……沒有其他方法了嗎?”
其實,如此發問時,他已知南許許的回答是什麼了。如果有更完全可靠的方法,南許許又豈會舍而求其次?但顧浪子卻又委實忍不住要問。
“也許還能找到其他方法,但卻至少要花費半年的時間去尋找、琢磨。”南許許苦笑一聲道:“可我左算右算,隨身帶著的那些毒物無論如何也無法讓我再維持三日!”
末了,他又調侃了一句:“而且,誰也無法保證靈使有等半年的耐心。”
顧浪子幾乎是一字一字地自牙縫中擠出一句話:“你……有幾成把握?”
“三成。”南許許道。
“三成?!”顧浪子大失所望,但他更知他們別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