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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時已近四更,這一來一往耽誤了不少時刻。

    進了“金銀幫”的大門,兩人直接登堂入室,進入那座高聳入雲的閣樓。

    “金銀幫”的大部編制的是這樣的,底樓有兩部分:一是“四獸舵”,二是“洛陽堂”。

    上樓也是兩個部份:“人爺閣”和“天地樓”。

    “四獸舵”供人賭的“限量”是最少的,所以,通常在那兒賭的賭客,可說都是比較苦哈哈的走卒販夫,和一些市井地痞,“洛陽堂”就比較高級了,賭客大都是手頭比較寬裕,所以賭的“限量”又較“四獸舵”為高,依序上去,“人爺閣”當然又要高級多了,通常一夜輸贏在萬兩銀子左右,至於“天地樓”,則都是囊袋鼓鼓,出手闊綽的王孫公子和富商巨賈這般的“高級賭客”,他們的豪賭,往往一個人一夜間的輸贏,讓沒鞋穿的窮措大一輩子也賺不了!

    “四獸舵”是由“千手神猿”、“黑猩猩”、“魔豹”和“追風虎”四位舵主鎮守的。

    “洛陽堂”,則由“賽孔明”,“青葉子”和“隱冥郎君”三位堂君鎮守。

    半年前,明毓秀被“毒心郎中”邰肇賡出賣的時候,曾被“洛陽堂”主下了毒藥,並遭圍殺,當她浴血逃出時,並受到了“四獸舵”的四個舵主的追殺,所幸邵真及時趕來,方免一死。

    這雖已是半年前的事了,但明毓秀猶有餘恨,她曾經與邵真打算登門尋仇的,但不巧和邵真鬧翻,她則成天在“百豔幫”以淚洗面,哀傷成痴,所以也一直都沒再上“金銀幫”。

    今番她終於來了,心中的怨恨可想而知的,她巴不得立刻將“四獸舵”和“洛陽堂”搗個稀爛,以洩心中之恨!

    但這回他們來的主要目的,是要“贏三百萬兩銀子”,是以明毓秀為顧全大計,也就忍下這口鳥氣。

    事實上,邵真和明毓秀真能贏得“金銀幫”三百萬兩銀子的話,也幾乎等於把“金銀幫”弄垮了。

    邵真和明毓秀並沒有進入“四獸舵”和“洛陽堂”,直接上樓,繞過“人爺閣”,往“天地樓”走去……

    當他們兩人掀開翡翠珠子的門簾進入之時,耳中便聞嘩嘩啦啦的洗牌聲。

    一張四方形的銅桌,圍滿了一二十人。

    那些賭客相當高貴,所穿的服飾珠光寶氣,外表驚人不說,就單他們那文雅閒靜的“牌品”,便與人不同,絕沒有走卒販夫玩牌時那樣的喧譁嘈雜,一派斯文,硬是氣質高尚,讓人激賞。

    裡面的設備,五光十色,琳琅滿目,一應俱全。

    除了一張大得驚人的銅桌之外,人們左側有換籌碼的櫃檯,右側也有個櫃檯,擺滿各種各樣的陳年老酒,以及各類的水果,另外還有一條市道,那是供這些賭客飲食和休息的地方。

    除此之外,“天地樓”裡的佈置,一點也不流於俗套,墨畫書法掛滿牆上,古董器皿點綴擺放於各角落,這確實是個最高級和最文雅的賭場。

    這地方,邵真和明毓秀當然不會陌生,他倆曾在這沉迷於好些日子,他們連“天地樓”裡的每一位跑堂的臉孔都熟悉萬分呢。

    他們一進門,照例的有一名滿臉含笑的夥計,哈腰迎來,客氣至極的擺手道:“公子,姑娘,請進,請進……”

    可是當他抬頭瞧個清楚之時,他猛然地啊一聲,傻愣住了!

    這個時候,就連兩個櫃檯七八名的夥計也皆大驚失色,瞠目結舌!

    苦笑似的扯了下唇角,邵真朝明毓秀道:“我們真該加入‘金銀幫’。他們每人都這般的惦記著我們啊。”

    明毓秀笑著道:“可不是,他們一見我們來,居然高興得連話都說不出來哪。”

    走近櫃檯,邵真和明毓秀在鋪有虎紋皮的太師椅坐下,這個時候,有一名年約四句,身披白色罩袍的中年漢子,已急步走上前來,朝兩人一抱拳道:“邵公子,明姑娘,兩位久違了。”

    兩人起身回送一禮,邵真含笑道:“範樓主,你還是老樣子啊。”

    盈盈一笑,明毓秀也道:“範樓主,現在已是四更天了,你身為一樓之主,居然還親自掌櫃啊?”

    範樓主?

    是的,那中年漢子便是“天地樓”樓主範一引江湖外號又叫“蜈蚣劍”,在武林上還算小有名氣,三年前“金銀幫”成立時,他就被“金銀幫”主網羅於麾下,且加以重用,任為“天地樓”主,可說是“金銀幫”的“開幫元老”。

    範一弓打了個哈哈,道:“有啥辦法,掌櫃的一個返鄉探親去了,一個值日班,夜班只好由我範某接替了,我範某乃是吃人之飯,忠人之事,哪似兩位這般逍遙啊?”

    邵真與明毓秀認識“蜈蚣劍”範一弓,差不多有兩三年了,只覺得他做人很有手腕,交情不差。

    邵真朝他笑了笑,淡淡道:“令幫主呢?”、範一弓凝眸道:“敝幫主寢息去了,兩位找他何事?”

    蛾眉梢子挑了一挑,明毓秀咬嘴道:“範樓主,如果你、這是裝傻的話,未免太傷感情了。”

    四方形的國字臉一窒,範一弓打了個幹哈哈,道:“明姑娘言重了。這兒非談話之地,兩位請裡面坐好嗎?”

    邵真冷漠的點點頭,提步之時,眼角不自覺瞥向牌桌,微愣了下,朝明毓秀低聲道:“毓,你瞧誰在推莊了?”

    美眸微凝,明毓秀也向牌桌望去,只見推莊的人正是“毒心郎中”邰肇賡,明毓秀哼聲道:“哼!賣友求榮的賤骨頭!”

    兩人跟著範一弓進入市道,來到一間華麗的廂房。

    這間廂房是範一弓招待朋友客人的專用房間。

    大凡天娼賭館的人,通常不僅不輕易得罪人,而且主動的交結朋友,尤其是有權有勢和有錢的人,更要積極的加以籠絡和討好,邵真和明毓秀雖算不了什麼達官顯貴,但他們也算得上“小富翁”,且在江湖上鼎鼎大名而大名鼎鼎,是以一向範一弓對他倆籠絡巴結,也曾在這招待過邵真和明毓秀不少次,所以說,邵真和明毓秀對這廂房就像自己家裡的廚房那般熟悉。

    坐定之後,範一弓照例要吩咐部下襬上酒席,但明毓秀卻搶先制止道:“範樓主,我看免了吧,咱打開天窗說亮。話,你也知道我今番來不是和你套交情,講客套,我是特地來謝謝貴幫上次對我的恩寵照顧。”

    臉上一陣難堪漾起,但範一弓乃長袖善舞,機敏而圓滑的老江湖,很快的,他已有“什麼人說什麼話,何等事何等辦”的腹案了,只見他經驗老到而世故的陪著笑臉道:“明姑娘既然這般直言快語,那我也只好先公後私了,只是在講話之前,我不知道是否可以要求明姑娘靜靜聽我範某人解釋?”

    淡漠睨著他,明毓秀道:“範樓主,清說。”

    微微一笑,範一弓道:“上次本幫對明姑娘過不去之時,適巧我有事不在,這事你是知道的,我敢保證當時我範某人如在家的話,決不可能發生這種事的。事後和知悉後,曾責敝幫主行事過於草率,誤聽別人讒言,而鑄成大錯,敝幫主事後也自知過錯,極為後悔……”

    懶慵慵的望著他,邵真打斷他的話道:“範樓主,過去的,怎麼講還是過去了,反正你們貴幫對明姑娘下毒手是千真萬確的事實,你也不必再費時解釋。我們想知道的只有一事——貴幫打算作何善後這檔子事?”

    又碰了個釘子,範一弓訕訕的笑了笑,轉口道:“好吧。那我就長話短說,本幫願意嚮明姑娘鄭重認錯……”

    不等他說完,明毓秀嗤了聲哼道:“怎麼個認錯法?叩三個響頭,叫聲娘?”

    四方臉頓時變了色,範一弓顯然對明毓秀這尖酸苛薄的話語難以忍受,他顯出了被激怒的神色,但他立刻又緩和了下來,他知道,他比誰都知道,眼前一對煞星是萬萬得罪不得的,他更知道,就算整個“金銀幫”也擺他們不平的,更逞論他姓範的了。

    世故圓滑的笑容又浮上來,範一弓很快的轉變神情道:“本幫願意發武林帖,昭告江湖豪傑,公開向明姑娘表示歉意,並願意賠償十萬兩銀子,不知明姑娘是否願意接受?”

    吹了個口哨,邵真輕佻道:“十萬兩銀子?好大一筆款子哪!我這苦哈哈的窮措大,十輩子也見不著這筆錢哩!”

    明毓秀也輕笑道:“範樓主,這大使我受寵若驚了,我只不過讓貴幫暗中下毒藥,並予以圍攻和追殺而已,居然有十萬兩銀子可拿,不知道當時我假若榮幸的死了,貴幫要付我多少錢?”

    察言觀色,範一弓不是傻子,他當然知道邵真和明毓秀並不滿意自己的條件,他笑笑,說道:“這是敝幫所能做到的最好方法,假若兩位不同意,不知道你們的條件是如何?”

    斜眼睨著他,明毓秀冷聲道:“範樓主,你這不等於廢話麼?你既然說這是你們最好的方法了,難道我開出的條件你們能接受嗎?”

    範一弓被問得沒話說,尷尬的唔唔了兩聲,這才又道:“既然如此,就請原諒我範某人直說了——我們悉聽尊便!”

    此話一落,邵真和明毓秀雙雙吃了一驚!

    他們一萬個也料不到範一弓居然膽敢說這種話,這是明顯的攤牌了啊!

    腦中迅快的一轉,邵真忽然笑了,他道:“範樓主,貴幫請來了何等樣的人物為你們撐腰呢?”

    大驚,範一弓溜口道:“邵公子,你知道了?”

    搖搖頭,邵真慢條斯理道:“我又不是諸葛孔明掐掐指頭算一算便知道,我只不過胡言瞎猜罷了……”

    望著他那驚愣、訝異的神色,邵真索性又道:“其實這等事情用屁股想便知道了,我邵某人和明姑娘雖非三頭六臂,但我敢不避被譏誇大之嫌的直說,你們‘金銀幫’中所有的人,當然包括令幫主和你閣下在內,決非我或明姑娘的對手,假若我姓邵的和明姑娘聯起手來,儘管貴幫人多勢眾,在江湖上聲名遠播,但我敢打賭,我倆能夠一夜之間把貴幫夷成平地!當然,或許我和明姑娘要付出重大的代價,但失敗一定是貴幫。範樓主,們心你自問,我邵某人可有誇大之詞?”

    嚥了下口液,範一弓搖搖頭,啞聲道:“沒有……”

    冷冷的掃了他一眼,邵真道:“這就是了,貴幫除非另請高明,為你們撐腰做靠山之外,否則你姓範的敢說‘悉聽尊便’這句話麼?”

    用力的吞了下口水,範一弓發現自己慣有的世故笑容,再怎麼也笑不起來了,他現在更覺得眼前的年輕人可怕,他是那般的料事如神啊!

    定下神,範一弓吶吶道:“不瞞你們說,當本幫毒殺明姑娘失敗之後,便立刻前往西疆重金請來‘九指血煞’……”

    陡然跳了起來,邵真吃驚道:“九指血煞?”

    他這突如其來的失驚舉措,使得正在說話的範一弓驀地停下來,詫異的望著他,即連明毓秀,也掉轉頭來,疑惑的望著邵真……

    臉上激浮的神情很快的被壓抑下去,邵真用舌頭掃了一下被凍乾的唇角,這一剎那,他忽然變得有些陰沉,眼光冷冷的緊瞅著範一弓,他冷聲道:“範樓主,請講下去!”

    他已嗅著氣氛有點不對勁了,畏縮的笑了笑,範一弓低聲道:“明姑娘方才說過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所以我範某人開誠佈公,照實的對兩拉說明,本幫為爭生存,為保利益,我們不得不另請高手……”

    明毓秀截斷他的話,凝聲道:“當然,貴幫是有充份的理由這樣做的,我願意你們這舉動,最聰明而且正確的。”

    頓了頓,明毓秀側著頭接口又說道:“有一點,我不太明白,既然你們請來了幫手,又為何願意花十萬兩銀子,向我和解道歉呢?”

    沉吟了二下,範一弓道:“明姑娘,對不起,這個我範某人就不便明白了,常言道:‘吃飯千人,主事一人’。我終究不是一幫之主,容我去請敝幫主到來,向兩位談判好麼?”

    倏地一眨眼,邵真忽然冷哼一聲道:“談判?姓範的你別抬高自己,你以為我是來和你討價還價的是嗎?”

    暗地裡打了個哆嗦,範一弓那張老練世故的正方臉上,湧上了難以掩抑的恐懼,他噤若寒蟬……

    忽又淡淡一笑,邵真的表情有時候和他的武功一樣——令人難以捉摸,一剎前他還是冰冷的,現在他看來卻是和顏悅色的道:“範樓主,你應當很明白,貴幫用無恥,卑鄙,下三濫的江湖宵小手段,幾陷明姑娘於死,而今番我倆重臨貴幫,到現在為止大概也快要半個時辰了吧,貴幫依然完好,即連一絲絲的打擾也沒受到,你大概不會認為‘鬼見愁’和‘豔屠煞’是紙糊的吧?”

    猛搖頭,範一弓連聲道:“不,不,邵公子,你這話說哪去了?您,您是瞧得起我姓範的……”

    邵真接著道:“你這話說對了,常言道:‘嘴臉不變,交情常在。”你我雖然算不上是知心知腹的朋友啦。但好歹也是朋友一番了。我姓邵的,雖然心狠手毒,邪氣了點,但勉強的還稱得上恩怨分明。範樓主,事實上你應當比我更明白,今天我倆要不看在你的份上,大可直截了當的去揪令幫主出來,勝過在這和你磨牙根兒強多了,你說是麼?”

    世故圓滑的笑容,已滲進了強烈的謅媚意味,範一弓笑聲道:“是的,我範一弓當然明白兩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希望有個緩和的餘地。”

    笑笑,邵真道:“既然我倆賞你臉,來個‘場外交易’,難道說你不還臉,是麼?”

    張了張臉,範一弓只得道:“我,我只怕越俎代庖,會超過了我的職權,我希望兩位明白我的苦衷。”

    臉色又沉了下來了,邵真生硬的道:“範樓主,我們之所以不直接找令幫主,而先來找你,無非是看在你我之間還有那麼點私交,希望藉著這一點點私交,尋求我們和貴幫解決或緩和問題的辦法。當然,假若能找一個合理而又適當的方法,那是最好不過了,皆大歡喜,但現在閣下顯然沒有這個誠意……”

    範一弓急急插嘴道:“邵公子,請別誤會,我範某人是有一萬分的誠意……”

    撇了下嘴,明毓秀冷冷打斷他的話道:“既然,範樓主有誠意,為什麼支吾我的問題呢?”

    臉上又浮起笑容來,邵真這忽冷忽熱真叫人捉摸不定,只見他含笑道:“範樓主,當然啦,你有你的立場,你有你的苦衷,我姓邵的不便勉強你,但話說回來,假若你閣下不把話擺明,那咱們之間也沒有什麼話好說啦,就來個直來直往,大家撕破臉,誰也不怨誰!”

    說著,淡淡的一擺手,含笑自若的又道:“現在,就麻煩你閣下去請貴幫主出來,嗯,當然還有你們的救星‘九指血煞’,請!”

    呆了一呆,範一弓愣了半晌,心中一陣前思後慮,這才謅笑道:“好吧,既然邵公子和明姑娘這般瞧得起我姓範的,我也就剖心割腹的向兩位直說了。”

    頓了一下,才又接著說道:“本幫因懼兩位前來報仇,因此派人深山西疆,以重金二十萬兩銀子請‘九指血煞’前來對付兩位,但本幫又怕‘九指血煞’應付不了兩位,所以,仍願花十萬兩銀子和解,以求息事寧人。”

    呵笑了一聲,邵真道:“倒難為你這般高估我們了。”

    眨眨美眸,明毓秀道:“假使我願意接受你們的講和,那你們豈不又白白損失了二十萬兩麼?”

    範一弓道:“不,本幫先付他十萬兩,假若明姑娘接受和解,或者是在一年以內不登門尋仇,那‘九指血煞’便可以離去,但其餘十萬兩銀子本幫不付給他,所以明姑娘願意接受和解的話,本幫實質上只損失二十萬兩。”

    邵真道:“如果我們不和解的話,那麼貴幫將打算付給我們的和解費,給‘九指血煞’來替貴幫消災,換句話說,這檔子事,貴幫是打算花二十萬兩銀來解決的了,對不?”

    苦笑了一下,範一弓道:“是的。”

    明毓秀抬眼道:“萬一在一年後我們才上門找你們報仇,那‘九指血煞’豈不白賺貴幫十萬兩銀子,這不是說,那時你們沒幫手了,又要怎麼辦?”

    莫可奈何的聳了下肩,範一弓道:“說老實話,到那時我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不過,這是可以預想到的,明姑娘你不可能一年以後才來找本幫復仇的,是不?”

    冷笑了一聲,明毓秀說道:“不錯,我事隔半年才來,已是出乎我本身的意料了。”

    支著下頷,邵真嘖聲道:“嘖,二十萬兩,據我所知道,武林未有人願意出這麼高價來解決一件事情,貴幫算是十分誠意了。”

    坐正身子,接著又道:“貴幫還是很聰明的認為‘九指血煞’不一定能‘拿錢消災’——打敗我們,但假若‘九指血煞’不幸真的敗給了我兩人,那時貴幫主又打算如何?”

    連連苦笑,邵真道:“貴幫未免太抬高了我們哪。”

    洩氣似的吁了一聲,範一弓道:“敝幫主營前在邵公子手下連五十招都走不過,便繳械負傷,何況又多了個明姑娘?本幫人雖多,但勢卻不見得眾,我們很清楚的知道:本幫在兩位的眼裡不過是個空心大佬倌吧!我們不是抬高兩位,而是有自知之明。”

    明毓秀恭維道:“人說範樓主知人知事,明察秋毫,一點也不假啊。”

    恭維?放屁!範一弓當然知道邵真是在挖苦他,他尷尬的笑了笑,道:“邵公子,既然我這般開誠佈公的說出了本幫的正反條件,兩位是否也能開誠佈公的說說你們的條件呢?”

    邵真連忙道:“當然,禮尚往來,我這姓邵的豈會這般不夠朋友?”

    大喜,範一弓忙不迭道:“邵公子,請說,只要條件不過於苛刻,說不定本幫願意放寬談和的尺度。”

    邵真望向明毓秀道:“毓,你算是直接受害人,當然由你說啦。”

    範一弓連忙向她謅笑道:“明姑娘請講,在下洗耳恭聽。”

    故作沉吟,明毓秀慢吞吞的說道:“本來嘛,我本人是堅持沒什麼可談的幹開算了,但我的合夥人卻堅持要顧全範樓主的面子……”

    說著,瞥了範一弓一眼,只見範一弓面上一片受寵若驚之色,心中一陣好笑,停了一停,才又道:“所以我就乾脆算啦!”

    “算啦!”猛的得住,範一弓不相信的說道:“明姑娘,你是說願意化干戈為玉帛了”

    點頭,忽又搖頭,明毓秀道:“但有個不成條件的條件。”

    又是~楞,範一弓簡直被搞迷糊了,他傻了眼道:“不成條件?明姑娘,抱歉我不懂你的意思。”

    明毓秀道:“很簡單,我既不要你們賠十萬兩,也不要你們道歉……”

    詫異萬分,範一弓忍不住插嘴道:“那明姑娘你到底要什麼呢?”

    不悅的瞪了他一眼,明毓秀道:“人家話還沒說完,你急個什麼,反正不會是要你的腦袋就是了,真是!”

    自討不趣的被兇了一頓,範一弓訕訕無語……

    有點過意不去似的笑了笑,明毓秀緩下語調道:“我要和貴幫主牌桌上一見高低,如何?”

    猛又是一怔,範一弓詫聲道:“牌桌上見高低?你是說要和我們賭牌九?”

    明毓秀點頭道:“正是這個意思。貴幫既然認為我‘豔屠煞’詐賭騙財,那麼咱就來個豪賭,看看姑娘,是否有詐?”

    迷惑的望著兩人,範一弓不解道:“這又是為什麼呢?”

    這是邵真兩手抱胸,冷冷道:“很簡單,古話說,捉姦捉雙。貴幫只憑‘毒心郎中’片面之詞,便認為人家詐賭,當然叫咱不服氣。今番我們雖願與貴幫化解恩怨,但仍難消被誣陷之恨,所以特地公開與貴幫挑戰——牌桌上的挑戰。”

    明毓秀接口道:“要不然我若因為看在範樓主的面上,而不予追究貴幫對我毒殺,別人家不明究理,還以為我姓明的真詐賭,而做賊心虛才與你們講和呢,那姑娘黑鍋豈不背定了?”

    範一弓好奇地問:“怎麼個賭法?”

    淡淡一笑,明毓秀道:“很簡單,貴幫派出兩人來,和我們兩人賭牌九,輪流推莊。”

    範一弓移動了下身子,道:“很有意思,如何算勝負?”

    明毓秀道:“雙方各拿出賭資三百萬兩銀子,輸光為止。”

    嚇了一跳,範一弓驚道:“三百萬兩銀子?這是一筆大數目哪!”

    明毓秀繃著臉道:“不錯,我們在牌桌上來個徹底的大輸贏!”

    範一弓吶吶道:“三百萬,只怕本幫挪不出這筆大錢呢……”

    冷峻的撇了下嘴,邵真打岔道:“範樓主,你這句話恐怕不是真話吧!”

    一窒,範一弓捲了捲舌尖,低聲道:“不瞞兩位說,儘管本幫創立三年多以來,業務還算不錯,但收入雖多,吃飯拿錢的人更多,木幫的盈餘哪有三百萬啊?”

    冷冷一哼,明毓秀道:“範樓主,你也未免太不老實了,昨兒我才到過‘洛陽錢莊’……”

    吃了一驚,範一弓急急道:“明姑娘,是這樣的,本幫雖然在‘洛陽錢莊’放有三百二十萬兩銀子生利,但那是本幫所有的財產啊!”

    噗哧的笑了出來,邵真道:“你的意思是怕輸?”

    尷尬的笑了笑,範一弓紅著臉道:“說出來也不怕兩位見笑,現在年關就在眼前了,一切帳務都要清算,本幫過年以前,還須付人五六十萬,假若輸光了,本幫豈不要關門大吉了?”

    忍住笑,明毓秀道:“這哪成理由?就憑你範樓主的面子,沒錢也能做生意,何況你們不一定輸啊,對不?”

    範一弓道:“我的意思把賭資降低一點,別賭恁地大,我說句坦白話,三百萬兩銀子,實在是一筆大數目,不管是你我哪方輸了,都是致命的打擊……”

    不等他說完,明毓秀轉向邵真道:“真,範樓主似乎是怕咱買空賣空,鉤大頭哪。”

    邵真笑道:“這是什麼話?難道範樓主是怕咱沒三百萬兩銀子是麼?”

    範一弓連忙接口說道:“不,不是這個意思。”

    溫和的笑笑,邵真道:“範樓主,咱早說過,打開天窗說亮話,用不著客氣,想說什麼,便說什麼,這才是我們強調的‘開誠佈公’,你說是麼?”

    鼓起勇氣,範一弓微笑道:“那我就直說了,假若要在牌桌上見勝負的話,咱是否應該雙方先把三百萬兩的賭資,彼此過目?”

    邵真點頭道:“這是應該的,三百萬兩銀子是一筆驚人的數目,我和明姑娘不過是武林草芥罷了,是否有這筆錢,當然是令人懷疑的事,範樓主這般細心,乃是十分合常理的事。”

    說畢,笑吟吟的從懷中拿出那隻精緻的皮囊,抽出了小苑借給他的那張飛錢,遞給了範一弓,說道:“範樓主,你就請過目吧。”

    接過來細細的端詳了一番,範一弓不自禁的道:“這是禹子明的飛錢,最保險不過了。”

    把飛錢交還邵真,訝異道:“我真佩服兩位,居然這般富有啊。”

    邵真淡淡道:“不知範樓主還有什麼問題沒有?”

    沉吟了一下,範一弓道:“這我必須請示敝幫主才能決定。”

    輕笑一聲,邵真道:“範樓主,別客氣了,誰不知道貴幫的大小事業都由你決定?你雖不過是一樓之主而已,但事實上等於‘金銀幫’的二當家,只要你閣下願意在牌桌上與我們較量,貴幫主是沒話可說的,對不?”

    得意似的笑笑,範一弓道:“話是不錯,原則上我是必須徵求他的同意的。”

    說畢,起身抱拳,範一弓便去請示“金銀幫”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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