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經邵真的“打氣”,侯愛鳳差不多可以平靜原先的緊張情緒了,她把目光很穩定的打量著離她與邵真有兩桌空間遠的“目標”,她眸孔的中間映著的是一名年歲約有四旬左右的中年大漢,他那副長像並不很惹眼,五官平凡,且微呈方臉的國字形,但他堪稱大嘴的唇邊卻有一處很醒目,正巧唇口的左邊長著一顆如豆大的黑痣,並且還生了一根半指長的黑毛。
當他啟口講話時,那根毛便也一上一下的擺動起來,頗能引人發笑。
緊挨著他右邊的一名年紀要小些的壯漢,扮像卻很突出,粗眉,大眼,塌鼻,厚唇,而五官幾乎要擠在一塊,因為他那張臉並不很大,以致他笑起來的時侯,可以說是“牽一髮而動大局”,幾乎整張臉都要收束起來。
尤其他身穿的貼身藍色勁裝,透著閃閃絲光,嶄新非常,胸前並打著一個斜十字結,倒有股粗裡含細味兒。
再有一名看來已是很衰老的老頭兒了。
也連眉毛都要落光啦,遠遠看上去,倒真像個木偶,但卻皺紋滿面,老態畢呈,兩頰凹進得非常厲害,簡直就像是長著兩個酒渦,面色很白皙,有點慘森森的樣子,身子非常細瘦,就以他坐著的高度便要比那兩名高出了一個頭。
身上穿著一件顏色鮮明的花色大袍,與他的年歲很不相稱,令人覺得怪彆扭的,而且大袍顯得非常蓬鬆,非常不合身,就好像竹竿頂著一面花旗子一樣。
打量完畢,侯愛鳳開始尋找她的“開端”……
正思索間,顯然是那三名已發現侯愛鳳正瞪著他們,三人也齊齊把眼光朝侯愛鳳瞪!
胸中猛感一窒,但旋又用力一挺,並且重重的哼了一聲,侯愛鳳唇角漾起了一絲鄙夷的微笑,猛猛的甩過頭來。
“老姚,瞧見了沒有?”厚厚的黑唇翻動了一下,那藍衣大漢朝長痣的傢伙笑一聲說道:“那女叫化子正在瞟你呢。”
扯動唇皮,微卷的痣毛也跟著震動,長痣的說道:“八成準是叫騷了。”
一轉首,眯眼對花袍老者道:“如何,老城,貨色怎樣?敢是‘原封貨’?”
話落,三人一陣大笑。
長痣的又道:“老哀,何不讓她渡騷渡騷?”
色眼迷轉,藍衣大漢嘿聲道:“準叫她喊爹叫孃的。”
語畢,三人又是一陣淫笑。
一陣氣抖,一個少女的自尊,已完全被凌辱,侯愛鳳面漾森煞,轉首怒睜雙眸!
叫老城的花袍老者道:“瞧,準是付不出賬來了,九成是向我們兜個價錢,老哀,你願出多少銀子呢?”
摸著青森森的腮頰,老哀道:“一分錢一分貨,待價而定。”
灌了一口酒,老姚道:“你何不上前‘標價’。”
嘿聲笑著,老哀道:“說得是。”
斜著眼珠子,老哀說著便走向侯愛鳳。
悶聲不響的抓起湯碗,侯愛鳳不待他走前來,猛力一甩,連碗帶湯,兜向老哀!
哇哈一聲,急忙橫跨一個箭步,老哀顯然是料不到侯愛鳳會先發制人,匆忙一閃,雖避開瓷碗的迎砸,卻被熱湯濺了滿頭!
五官驟然像抽搐般的凝結起來,用力的抹了一下臉龐,老哀憤怒的睜開眼,望了一下嶄新的衣裝,卻已溼淋粘膩,似是心痛非常,咧嘴大吼:“臭婊子,你敢對你爺不敬!”
一撲身,單拳已如電擊出!
往旁一躍,似早有戒備,侯愛鳳在挪身的一剎那,坐上的木椅已被她提了起來,一旋轉,用力擊去!
“叭啦!”
正中對方,木椅成碎,老哀甩著手,直頓腳狂嗥著:“哎呀!我操他奶的大舅子!”
此刻,店中一片惶亂,驚聲四起,人影奔竄,頓然一空。
店家甚是畏懼那三名人物,雖在一旁發慌,卻又不敢勸架。
閒情頓失,老姚與老城相顧一眼,躍身而出,峙立於老哀身後。
侯愛鳳玉手插腰,美眸含煞,冰霜滿面,傲然而立,冷瞅對方。
唯邵真依然端坐不動,且還正品著酒,神態之悠閒,與這緊張的氣氛很不相稱。
滿面鐵青,顯然老哀自認坍不下這個面子,額角的血脈跳了跳,他怒道:“他孃的破褲襠的賤貨!你可真騷瞎了眼,大爺‘藍龍’哀英俊你也敢惹!”
大叫著,一挪腳步,便要撲向侯愛鳳……
一攔手,扯住了“藍龍”哀英俊的衣襟,叫老城的老頭跨前了一步,拂了拂袖子,啞音道:“原來姑娘也是道上人物,老夫‘玉魔子’城丁幹。”
一嗤鼻,長痣的老姚接道:“爺‘陰陽使者’姚土城便是!丫頭報個萬兒來充充耳!”
冷眼斜視,侯愛鳳宛若未聞,硬是不搭話。
一撇嘴唇,抖動黑痣,姚土城捻著痣毛,冷聲一笑,道:“賤人莫非是眾人養的雜種,見不得人?”
美眸倏睜,侯愛鳳咬咬牙道:“十八層地獄,隨你到哪殿問,便可知姑奶奶之大名!”
聳肩笑起來,以致那花袍像是被鳳吹動,“玉魔子”城丁乾冷笑道:“正擔心你是啞巴,可真糟塌你的姿色呢。”
一頓,語音一揚:“賤人,你為何無故傷人?你道我們是好吃的哪?你可真瞎了眼!”
早就火氣沖天了,‘藍龍’哀英俊振動了鼻翹,氣呼呼道:“咱渾他孃的雜種,倒給她磨起牙齦來了!”
一聲大吼,整個身形像是被拋了起來,哀英俊在空中翻動間,一雙腳已斜躥而出,直踹向侯愛風的胸脯。
一直就在凝神戒備,哪敢怠慢,侯愛鳳及對方騰身,便已邁步而避,同個動作裡,她嬌叱一聲,右掌五指齊張,划起一個半弧,應聲扣向那隻從她胸前滑過的腳影!
“嗷!操她的!”
一聲短嗥,侯愛鳳的五指已扣住哀英俊的小腿,怒叱一聲,用力一拋,哀英俊已整個飛了起來。
翻飛裡急速的舞動他的兩肩,叭一聲,哀英俊已攀住橫樑,倉促的一拋眼,已見左小腿血流如注,狂吼一聲,兩腳倏地一弓,轉了一個筋斗,滿臉殺氣的面孔已朝下,在吼聲中,哀英俊已再度撲向了侯愛鳳!
一斜腰身,侯愛鳳喘氣奔挪,她圓睜的眸孔裡已漾起畏縮,她緊張的腦子,簡直無法再指示她搗拳踢腿了。
耳邊呼呼聲帶過,哀英俊的手掌擦她眼角而過,從驚惺裡,侯愛鳳再次踉蹌斜身倒退。
打了一個滾,陡又像彈簧般的跳起來,哀英俊一個縱身,已欺至身旁,他急速的翻動他舌頭道:“臭婊子,爺要是拿你不下,便是活王八,再也不攪女人啦!”
急急的退躍著,侯愛鳳怒睜的眸孔裡,已見一雙手掌在她胸前閃晃,她驚悸的意識裡陡地泛起一股羞赧和憤怒,一聲冰叱,她已騰起她的嬌軀。
“躺下!”
一聲暴響,兩條身影交錯而過,哀英俊斜降的身子撲了一個空檔,一張桌席,已在他雙腳站到之時成了碎塊!
騰空的嬌軀歪斜的劃了一個小弧,在空氣飄浮裡,侯愛鳳急速的探出手,一把扣住橫木,然後在藉著身子在晃盪中,她怒叱一聲,兩隻蓮足已划起一陣腳影,掠空而下!
狂笑一聲,怒睜眼,哀英俊在他射起他的身形的當中,兩個拳頭已同時握起……
於是,兩隻腳和兩隻拳便在半空中相逢!
一聲狂呼和一聲嬌哼,白色的身影被拋了起來,急促的打了一個空中滾,兩手猛揮著,及時抓住了橫樑……藍色的身影栽蔥般的急降,叭啦一聲,一張長桌又告粉碎!
用力一攀,坐上了橫木上,侯愛鳳喘著急,她紅嫣嫣的臉頰已泛上淡淡的蒼白,她眨了眨眼,俯著頭,緊盯著地下的哀英俊。
五官幾要摺疊了起來,哀英俊偌大的身軀已開始顫動起來,他的憤怒已幾乎要使他暴跳如雷了。
“我操他的就偏不信這個邪!連一個小毛妮也收拾不了,可真砸了鄉頭哪!”
跨上一步,“陰陽使者”姚土城揪住他的胳臂,沉著聲道:“老哀,你沉不住氣,打扎一點,點子不硬,很快便可清完的,就是別太躁氣啊!瞧,瞧,腳上的血已流河了,不如歇下吧,讓老城為你扎扎傷,這妮子就交給我好了。”
用力抽回手,哀英俊用力甩了一下頭,扯緊了胸前的衣結,粗魯的推開姚土城,說道:“這點傷算個屁!我操他格老子,我擺這婊子不平,還能沾臉哪?”
一抬頭,指道:“臭婊子,爺要定與你騷,多大能耐,儘管施展出來,就不信你這溼褲襠的能淹死人哪!
羞辱加上憤怒,侯愛鳳咬牙道:“狗生豬養的雜毛種!”。“吠屍
頓成豬肝臉,暴喝聲中,哀英俊一揮袍袖,身形筆直射起……
身子在空中已晃動著,衰英俊一探手,自腰中亮起一道寒光——他的手中已多了一隻短棒。
這隻短棒金光四閃,顯然是以純鋼鑄打的,底端還有一環護手的鋼圈,吆喝聲中,隨著手臂大幅度的揮抖,金剛棒已漾著森氣,比哀英俊的身形要早一點的戳上侯愛鳳了。
本能的反擊意識已逐退了原先的生疏與膽怯,侯愛鳳在拋起身形的當中,一隻尺許長的劍身也自她柳腰間的黃橙色劍鞘跳出¨匣著斜升的勁勢,取了一個怪異的角度,用足勁道,再加快速度,驀然罩下!
“當!”
裂耳摧金聲中,躥起兩撮火舌,在長劍與金鋼棒觸擊的一剎那裡,侯愛鳳纖小的身子在空中像是一浮,就在這隻容一發的空間,她已再度把她的傢伙用力旋了一個小弧,帶著一朵劍花,直指哀英俊的腦瓜子。
一張憤怒瞠睜的瞳孔陡地摻入一撮驚惺,咬著牙,哀英俊倏地如風車般的舞動他的兩腿——他的腳仍然在半空中,驟見他急降的身子,像是一停,彷彿浸透在空氣裡,貼黏在空間一樣子!
於是他便有足夠的時間來揮動手中的金剛棒,一口氣,他幾乎使出了十個劈斬。
登時一串如連珠炮的撞擊聲,簡直聽不出有停頓,急跳的火星方從劍與棒的隙縫中冒出,就這樣,不過眨眼的功夫,侯愛鳳與哀英俊已確是在半空中硬拆了十幾個照面了。
斜翻了一個滾,侯愛鳳重重的把雙腳落在自己的那張桌上,乒乓嘩啦的,桌上的碗碟全都被掃在桌下,喘了一下息,她把凝著神的眼角,迅速的往旁一拋,只見邵真仍端坐著,且手裡端著酒壺,很優雅的,慢條斯理的對嘴飲著,彷佛對眼前的廝殺,他一點也不關心。
哀英俊被迫降在屋角里,他那張小臉已幾乎冒火了,他磨著牙,他並沒落下風,但也沒有佔上風,然而他顯然是為自己方才輕敵,而致被抓傷了小腿感到羞憤,他望望血涔涔的傷口,暴躁的晃了一下鋼棒,嚷道:“臭丫頭,這裡地方狹窄,礙手妨腳的,咱到外頭樂個痛快!”
話聲中,他已一抖袍袖,滑掠而出,站立街心,站在街道的觀戰者,忙不迭讓開一個大空間。
“怕你的不是人!”冷冷一哼,侯愛鳳已電速的射出她的嬌軀。
甫方沾地,哀英俊的身子,已隨著他嘴中的陰笑划起破空之聲,一幕光牆,帶著五彩繽紛和陽光反射的燦爛,那支金剛棒已透過稀薄的空氣,直指向侯愛風高聳的胸脯了!
一聲驚呼,踉蹌而又狼狽的,侯愛鳳不待她驚慌的腦中有任何指示,事實上也來不及了,在勉強又吃力的閃挪中,她緊咬著牙,狂奔中,她匆促而且顯得胡亂的反手一劍掃出!
一聲叮噹夾著一聲悶哼,侯愛鳳雖是解開了哀英俊那該算是偷襲的一招,然而她顯然在反擊中並沒有把自己的重心放置好,長劍抵鋼棒所產生的反彈勁道,把她原本幾乎便要傾跌下去的嬌軀推出去!
拋出三尺外,一咬牙,侯愛鳳把揮動的左臂抵住地面,哈氣關聲,兩腿像倦須般的縮起。
在同個剎那裡,她抵住地面的手掌也驀然用勁,把嬌軀從傾斜中硬生斜翻中,哀英俊的鋼棒也正巧擊在方才她原落在的那個地方,顯然,哀英俊是慢一點。
拐斜的落在人群邊緣,人群立刻又往後而退,侯愛鳳呼著氣,鼻尖也早泛上汗珠了,臉蛋上不容否認的還存著一撮驚悸,透了一口氣,一股憤怒掩蓋了她的驚悸,一伸手,指道:“你算什麼東西?狐狸也要比你光明正大的了!”
“叫吧!騷貨,再不叫,恐怕是沒機會了!”
依然是那樣,在吼叫中哀英俊已騰空躍起,在他刺耳的狂笑聲中,金剛棒一個變幻,倏沉又拐,取了一個近半直角,漾著銀光,刷然而砸下!
“雜種!”狠罵一聲,侯愛鳳昂立不動,一掄手,劍梢如毒蛇吐信,銀光一,很輕鬆的擋住了那支鋼棒。
膽怯與生疏已完全驅逐,她已全神貫注在這場廝殺,一連左足,右腳接著跟進,她開始覺得不呆滯了,輕巧把棒首往後斜翻,一道銀光平平的從她鬢角滑過,緊接著,她挑起了劍梢,如水波般的橫掃出去,在嗡聲中,哀英俊終於狂閃急跳,帶著嘿嘿暴叫。
俄頃,兩人早已對拆有四十招以上。
兩眼一直注視著場中的變化,捻著唇角的痣毛,“陰陽使者”轉首向“玉魔子”城丁乾道:“老城,那妮子顯然是剛出茅廬的小不點子,我看她方才還發抖呢。”
眯了一眼,城丁乾道:“可不是,瞧她臉色發青,分明便像個愣頭青,可是,現在她似乎愈來愈有勁了哪,一招一式遞得一點也不含糊……”
聲音轉沉,道:“老哀可能拿她不下哩。”
兩雙手套進袖口,姚土城道:“那女子已穩定她的情緒和陣腳,而老哀卻愈打愈浮氣,兵家過招,哪能浮氣?攪不好,老哀真要落敗呢?至少他便已掛彩。”
哼著聲,城丁乾道:“他就是為了被掛彩才躁氣哪!”
嗤了一聲,姚土城道:“死活該,誰叫他自己輕敵?”
凝著神情,城丁乾道:“喏,那丫頭身手越來越嬌健了……顯然她不曾有過很多的打鬥經驗,否則……”
“否則老哀早就被放平了!”翻著眼,姚土城接著道。
撫著下巴,城丁乾道:“倒是不知這妮子是何來路?”
猛然拍了一下手,姚土城似是想起什麼似的瞪大了眼,哦了一聲……
嚇了一跳,城丁乾道:“中風啦?”
轉過身子,朝向酒樓裡,姚土城陰沉道:“老城,這場架是怎麼幹起來的?”
愣了一愣,望了望他,城丁幹哦聲道:“打就打,還管他媽的為什麼,老姚,你吃了老鼠藥啦,怎麼膽小起來了?”
眯著眼皮,姚士城道:“咱今天可真昏了頭哪,放著正主子不辦,去攪他孃的小蹩腳子!老城,方才我們不是一直拿他們耍寶嗎……”
猛然一悟,也轉過身子,城丁乾急道:“還有一隻點子哪!”
沉沉一笑,姚土城道:“咱之所以會招惹那妮子,完全就是為了那傢伙,真他媽的那傢伙看起來就是很不順眼!大酒樓裡,坐高座,身上又他孃的一副土相,這不講,還擺著去他奶的臭架子,高堂雅座竟還頂著那頂臭斗笠,彷佛他就是多神秘吶,簡直就土王八一個!”
搓了一下乾癟而枯瘦的手掌,城丁乾道:“是了,本就想砸那土蛋,不想妮子先發起狠來,竟把他給放在腦後了。”
一撇白皙的唇角,痣毛一陣顫動,“陰陽使者”姚土城道:“瞧他那副愣頭青樣,簡直就像他孃的死了人,腕僵愣的坐在那兒,放著馬子被眨,可真土龜一個哪。”
緩緩一笑,接道:“那副樣子,看了就叫人渾身不自在屍
抖動袍袖,整身花袍便像風掀動般的波動起來,“玉魔子”皺著稀光的禿眉道:“放他閒著,可真不知把咱當成個什麼吃的了!”
語音甫頓,繡織淡玄色花紋的袍袖倏然一揚,抖動間,一枚金閃閃泛著冷芒的玉魔子——那是兩片薄如蟬翼的鋒利鋼片鑄成的,它很精細的成對角的鑲鏤成十字形,業已從城丁幹疊滿皺紋青筋橫布的手背上急跳而出!
玉魔子從他站的地方至酒樓內端坐的邵真,雖將有一丈遠,但它急飛的速度彷佛把一丈拉成了一尺的距離,一眨眼,便已飛至邵真面門沒幾寸的地方了……
冷芒中,又泛著一叢淡淡的青光,顯然玉磨子並非僅此而已——它淬有劇毒!
懶懶的抬起手,邵真很從容的舉起筷子,他的樣子不過像是準備挾一塊烤羊肉或是什麼佳餚,他讓那雙雪也似的象牙筷正在空中一停……
一聲輕響,那撮冷芒像是很湊巧的躥進那雙筷子的中間,而那兩隻筷子之間的隙縫又像只能讓那鏢鋒擠進,就這樣,看起來很驚險卻如此平淡的結束了——邵真就憑著一對筷子,很輕鬆的,至少看來並不吃力的便夾住那支玉魔子。
白皙的食指觸著面頰,斗笠下的那張嘴癟了起來,邵真便這樣的輕輕吹著氣,好像,好像筷子上夾著的是一塊冒著熱氣的肥肉——
突然!沒有事前的任何一個準備動作,門外的城丁乾和姚土城仍浸溶在一堆驀然驚異裡的時侯。
只見邵真握著筷子的三隻指頭輕描淡寫的向前一擺,好像是挾到了蒼蠅或什麼穢物似的,又顯得很自然而合理的把玉魔拋出!
那一拋,簡直就像一隻箭由弦弓使勁射出一樣,躥起的斑燦流光,比原先城丁幹打出的又不知強了多少倍!
幾乎是嘿叫著,城丁幹狂挪猛斜,事實上他也只能這樣,因為那滴銀光已疾奔至令他心裂魂飛的距離了……
絲一聲,那揮舞著的袍袖一陣輕動,那點金光便隱沒在花色的布里,顯然是城丁幹閃得快,要不便是他運氣太好了——那支玉魔子並沒有射他的軀體,它只刮下了他袖口的一角。
猛像是被拋在冰天雪地裡,城丁乾的身子,連那蓬鬆的衣服也一起僵住了!
又像是驀然被烈火燻烤,褶疊的額紋滲出了冷冷的汗水,乾癟癟的嘴唇張著,黃裡帶黑的門牙又像是猛然見著什麼幽魂鬼魅似的,硬繃繃的,而又顯得醜怪非常的露現著……
短短的,但非常徹底的愣了一陣子,“陰陽使者”姚土城暗中打了一個冷顫,他白皙的面孔已不再是那麼一種閒情與張狂的樣子了,而且隱隱約約的湧上一層驚悸,抖顫著喉結,他的語氣雖很暴厲,卻也難掩隱語音的微微走樣——它簡直成了男高音:“好啊!你,你這土烏龜原來是真人不露相,爺倒差點走了眼哪!”
哧哧一笑,端坐自如,邵真道:“你早就走眼了,事實上你也走過了頭,你決意惹我的時候便已註定要這樣,誰也沒有辦法扭轉或挽救這個結局,沒有!”
“扯你孃的蛋!”
豐富的經驗很快使他鎮定下來,慣有的囂張又使他馬上狂傲起來,一抖身,“玉魔子”城丁幹已躍起來,離邵真不過三尺不到,用力踢碎一張桌子。
他暴喝道:“能夠種,便脫下你他孃的臭笠帽,亮亮你那不能見人的面孔!”
飄身跟進,姚土城峙立城丁幹身旁,一指怒道:“有狗膽,便報出你他媽的龜名,爺可不願料理一個沒名沒姓的人!”
抖動手中的筷子,一咚一喀的敲著桌面,邵真浮著笑,卻冷兮兮的道:“很不巧,在下正是沒名沒姓,你如願意,不妨叫聲爹好了。”
白皙的面色一青,姚土城道:“不想你們盡是些見不得人的渾種!連最起碼的名字也不敢報,你娘是太沒眼了哪,竟生了你這狗操的!”
微笑依然,邵真道:“名字是代表一個人的尊嚴,焉能報予不肖之人聽聞?再說,爺報給你們名字等於是白報,又何必多此一舉?”
挑了一下白稀稀的眉頭,城丁乾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皮笑肉不動,邵真道:“因為你們的腦瓜子即將不能記憶任何東西了!”
怒嘿大笑,一頓首,姚土城道:“很好,閣下的狂勁和土勁一樣令人難以忍受……嗬,渾小子!”
怒喝聲中,姚土城的身子已像激星電石般的狂撲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