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主簿在這裡。
恍惚間,只餘下這點聲音滌盪在耳邊,在山谷裡。
他的聲音,上官驚鴻沉聲高喊的聲音。
沈清苓想,是不是,因為她曾有過半刻的猶豫所以此時受到懲罰?
據人都怕死,不是嗎。
但她知道,即使沒有剛才虛空中突然入耳的那一聲“東陵王有林姓寵妃,沈清苓的命運不會終結在這裡”,她還是會跟著他跳下來的。
他墜下那一瞬,她的心臟幾乎跳停。
扒再沒有哪個時候比當時明白,她對他的愛已和那人一樣。
只有重,沒有輕。
*****
崖頂,狹道。
“九弟,你瘋了!”
“五哥,你說錯了罷,瘋?這裡誰才瘋了!誰!”
寧王咬牙向夏王連使眼色,卻見他俊毅的臉扭曲輕獰,雙眸血紅,嘴角眉梢卻滿滿是譏嘲之笑。
他正冷冷笑著看著他的父皇。
若非剛才夏海冰眼急手,在背後將點了他的穴道,寧王想,他這個弟弟此刻必已不在這裡……
皇帝身上的服飾也奇怪,一身禁軍衣裝,這個睥睨天下的王者此刻眸濁如死水,他微駝著身子,一臉塵霜之色,身上哪還有半點王者氣韻?
他旁邊的夏海冰竟也是同樣裝束,夏海冰微啞了聲音,“九爺,莫要再說了……”
若肯屈膝,便不是夏九了。
他身子不能動彈,口中依舊桀驁不馴,“他們都是你的人罷,你當底想做什麼,你將八哥和翹楚害死了,現下可滿意了?你若想誰死,不如直下一道旨意痛。”
這時,馬車裡的人陸陸續續走了出來,妃嬪、皇子、朝臣,還有家臣,眾人聞言一震。
便在片刻前,皇帝和夏海冰二人並非從馬車出來,卻是那禁軍群中走出來的,有人看得真切,大吃一驚。
自皇帝厲聲命令禁軍救睿王開始,第三批刺客和第四批刺客的偽“禁軍”便突然住了手,再次倒戈,一批救援,一批戰鬥,很便和禁軍將第二批刺客格殺乾淨。
這到底怎麼回事?
第一、二批刺客似並非虛假,但這第三批刺客和偽“禁軍”卻是皇帝的人?棋開收闔,這兜兜轉轉竟只是一個局嗎?要算的又是什麼,最後竟賠上了睿王。
可惜,從馬車被推回到睿王翹楚落崖,不過須臾。
那時,太子和方鏡正趕到。
太子立躍到皇帝身旁,寧王,夏海冰和禁軍急趕到崖邊,夏王和方鏡是最的,卻仍無可挽回,方鏡甚至失足掉下崖。
突然一聲清脆,夏王被狠狠摑了個耳光。
“驚驄,有你如此跟父皇說話的嗎?”
眾人一驚,只見莊妃咬牙盯著夏王,她秀眉萎頓,神色激~動,眼圈竟微微紅著,不知是氣惱還是心痛兒子所為。
太子攙扶著皇帝,道:“莊妃娘~娘莫要再責九弟了,他也是兄弟情切,現下將八弟,翹妃和方鏡救起來才是正事。”
他聲音略有些沙啞,眉峰糾蹙著,一些人尚暗自心驚,此時卻都想:太子唸的多是那自小的伴讀方主簿,至於睿王麼……
這時,卻又生了些變幻,皇帝突然一記冷笑,眸中兇狠迸露,猛地揮開太子,袖拂手落,徑朝太子扇了一個耳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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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畜~牲!若你弟弟有何叵測,朕……”
皇帝喘著粗氣吼說著,眼眸竟如夏王一般,紅透似火。
太子身形不晃,仍挺拔立著,只略低了頭,誰都看不清他此時神色。
可這一聲,卻不比莊妃那一下,任誰都驚呆在當場!
皇帝打了太子!
打的竟是太子!
皇帝和太子之間竟生了嫌隙?!
為什麼?
雖說秀麗江山,無垠疆域,然而不到君主百年蓋棺一刻,誰敢說身後將是哪一位去主滄栗浮沉,帝臨天下,但放眼東陵,誰又不知,太子是半壁皇,但此時此地……
於是,這一刻,除卻風颯響塵飛揚,血~腥濃轉淡消褪在這山高崖闊中,千人境,車馬地,聲渺息凝。
可是,除去局中人,沒有人知道為什麼,沒人敢猜側是什麼,只越發知曉,經此一役,那個鐵面男子若還在世,前途誰能預測?
“人上來了,!”
突然,一聲驚喜之聲,皇帝本微微佝僂著身子,這時一眼光芒,由夏海冰攙扶著,危顫顫看去,卻隨即痛苦地闔上眼睛。
“驚鴻。”
有人聽得一道聲音細碎,循聲看去,只見不遠的地方,睿王府那個女主子在一眾家臣當中,怔怔跌跪落地。
睿王的家臣,皆沉默著,一動不動垂下頭。
崖邊,只有一個人——方鏡。
這位方主簿許是受了驚嚇,整個人泥塑木刻一般,臉色如敗凋的花。
寧王本唇角隱笑,這時,驀地一震。
想起昨夜還和那人密見,看他調遣暗衛。
五十暗衛,兵分兩批。
一引太子,鎖林蔭。
二在崖壁,連夜垂索作活,鑿入粗糙碩巖,可供攀附,人工可亂真。
真假,假真。
他知悉,嘆說,“你竟仔細到如此境地。”
上官驚鴻那時卻沉默的睇著腰間,不知在看什麼,神色甚是專注。
他生了絲好奇,暗暗看去,見卻是一枚荷包。
末了,上官驚鴻淡淡道,“誰知道父皇要如何試驗二哥,我還不想死,也不會死。我答應過孃親~做的事,一定會做到。”
男子一身藏青,語氣沉靜,眼底卻有絲笑意。
他總覺那藍荷包瞅著眼熟,忍不住問,這是什麼東西。
上官驚鴻的神色突然變得有些古怪,將東西塞進懷中,輕咳了一聲,道,“這是方叔掉的,我幫他拾起來。”
昨夜,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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