翹楚是被頸上遽烈的痛楚驚醒的。
那火辣辣的痛,她無法呼吸,甚至想叫也叫不叫不出聲。
她吃力地睜開眼來,只看見睿王從榻上覆下身子,被子全然從他身上松跌到地上,他只著一條褒褲,大手狠狠抓在她的脖子上。
他兩頰布著不自然的潮紅,額上全是汗水,兩眼不復平素的深澈,淨是猙獰的血絲和渾濁,那暴戾的神色彷彿一隻野獸。
摳她不知道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卻從他的眉眼裡明白他似乎失去了理智。
她心中驚駭,用力去捶打他的手,然而他的手像鋼鑄銅澆一般,她無疑是以卵擊石。
上官驚鴻,你這個混蛋!她心裡低咒著,她沒在泉裡淹死,沒在這裡凍死,卻要被他勒死,早知道,她便不救他!
梟脖子要被鵬不到一寸的時候,她卻猶豫了。
她清楚知道,這一刺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她必須要用盡全力,將他刺成重傷,否則,死的便是她自己,男人的體~力,他的武功不是她能承受的。
可她還是遲疑了。這張失去理智、卻似曾相識的臉龐,不管他是秦歌,還是上官驚鴻,她都下不去手。
她心裡苦苦一笑,就是這一瞬間,這微小的猶豫讓他迅速捕捉到了,他一聲冷笑,狠狠打掉她的匕首,隨即大手一握,將她的手拗斷,乾脆利落,毫不遲疑。
她痛得淚水從眼裡急飆而出,她的左臂自己被刺傷了,右手讓他折斷了
來不及咒罵,一陣勁風向胸~前襲來,她知道自己剛才的猶豫意味著什麼,想起地牢外那兩個黑衣人的恐怖死法,她緊緊閉上眼睛。
預期的痛苦沒有從身上傳來,她驚顫的睜開眼睛,卻見一件東西從自己半開的衣襟裡跌出,睿王眯眸凝著那東西,兇狠嗜血的眼眸裡竟然有了一絲柔和。
他的手仍五指成爪,凌空擱放在她心口的位置,離她的衣服也許不到半寸。
她驚出一身冷汗,和原便冰冷溼透的衣服粘在身上。
她再看那東西,是那支從常妃宮殿裡取回來的小弓弩。
竟是這小玩意兒救了她一命!
她咬了咬牙,將小弓的握緊在手中,屏住呼吸從他高大的身子下連滾帶爬的倉惶爬到一邊去,爬離他的制肘。
“苓兒,是你嗎?”
他柔聲說著,搖搖晃晃站起來,向她一步一步走過來。
她又驚又駭,卻又一時怔住。
她從沒有看過一個人的眼睛裡竟能同時有這麼多種複雜的情緒存在,仇恨、暴戾、狂烈、殺伐、溫柔、珍惜、不捨,一一從上官驚鴻那雙漆黑如墨的眸裡交錯而過。
她只聽得他大吼一聲,隨即撫住頭,彎俯下身子,厲聲道:“苓兒,立刻離開這裡!”
她不知道“苓兒”是誰,是郎小姐嗎,是她吧,不管是誰,但她想,那必是他用心去珍惜的人,她能聽出他語氣裡的痛苦卻又深深抑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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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他在壓抑著什麼。她只知道,她渾身都是痛,卻抵不上她心裡看到他這個狼狽又痛苦的模樣的疼。
像走進這地牢時的鬼迷心竅一般,這時,她剛剛從他的手裡逃出,卻一步一步走回他身邊。
“上官驚鴻,你到底怎麼了?告訴我,我要做些什麼才能幫到你?”她聽到自己顫聲問他。
他在地上翻滾著,嘶吼著,粗~暴地打斷她。
“滾!不想我碰你便立刻滾!”
“你知道今晚是什麼日子!我剛出去了,裝扮成上官驚灝,我在鏡中看到那張和他一模一樣的臉那張令人作嘔的臉,回來以後,我便知道我的病重了,這次只怕不是一晚便能好起來,這幾天父皇便要出宮,上官驚灝他們都會去,我一定要隨父皇過去,我不能錯失任何一個機會,我給自己用了新藥剋制癲狂症,那藥裡有強~烈的催情成份,我進了冰凍泉還是不成!
“誰也你過來的!你走,我不想傷你!”
翹楚明白,他這話洩露了多少秘密和信息,可她無暇分析,她眼裡只映著他痛苦潮紅的臉。那強大的藥力,似乎讓他只能辨物不能認人。
他認得這小弓卻認不清眼前的是誰,他以為她是郎霖鈴。還是說,她身上有著和那個女子如此相似的地方?
原來,在他心裡郎家小姐如此重要。他寧願自己痛苦,也絕不願意傷她。他必定是精通水性的,不然不會走進冰凍泉裡。以他的武功,得浸泡多久才會昏迷過去?
她心裡疼痛,說不清是為他此刻在地上滿地翻滾、苦苦壓抑的痛苦還是她的嫉~妒。
就像剛才在鐵門背後,她突然發現,她聽不得他痛苦的聲音一樣,這一刻,她突然發現,她愛上了他。
她不愛上官驚灝,那個有著和秦歌一模一樣的容貌的男人,卻愛上官驚鴻。
或許,她在她知道之前,已經愛上他。重新愛上秦歌。
她知道,他就是秦歌,沒有來由,只有感覺。
可是,現在,她知道她不適宜待在這個地方,她不希望他錯認了她。
她一咬牙,轉身便要走,在走出的竹舍的時候,她聽到他的聲音低低在背後傳來,“苓兒,你唱支小曲給我聽,就像你離開我之前,以前常常唱給我聽的那些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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