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宗倫遲疑了一下,道:“久聞‘窮家幫’人多勢大,-般江湖人都不敢輕易招惹他們,今夜這是誰,能把‘窮家幫’敗得這麼慘?”
楊姑娘道:“這兒只不過‘窮家幫’的一處分堂!”
李德威搖頭說道:“不,就是‘窮家幫’總堂裡來的高手,也不可能是此人的對手!”
楊姑娘“哦”地一聲道:“這人這麼厲害麼?”
李德威道:“姑娘是個習武的人,可聽說過‘紫金刀’此人?”
楊姑娘搖頭說道:“我雖然是個習武的人,卻很少在江湖上走動,是以對江湖中事,孤陋寡聞得可以!”
本來是宦門嬌女,習武已是大不易,怎麼可能拋頭露面,常到江湖中走動!
李德威道:“當年在武林中能跟家義父並稱的,只有‘紫金刀’白長空一人……”
楊姑娘輕“哦”一聲道:“我明白了,這個人是‘紫金刀’的什麼人?”
李德威道:“此人是‘紫金刀’的後人!”
楊宗倫道:“跟布衣侯爺並稱人物的後人,難怪他這麼厲害了!”
李德威道:“‘紫金刀’白長空這個人,性情剛烈暴躁,當年受人慫恿要與我家義父見個高低,老人家對名利二字看得很淡,高手過招必得分出個勝負才能收手,老人家認為‘紫金刀’成名不易,不願讓他因一念之差毀了自己的一生,一直避而不見,無如躲了他半年後還是在一個偶然的機會里被‘紫金刀’碰上,‘紫金刀’拔刀相逼,老人家無奈,只得仗劍迎敵,百招之內老人家佔先了一著,‘紫金刀’羞憤而去,攜妻子舉家遷往塞外‘回回堡’,事隔多年的今天,‘紫金刀’夫婦先後過世,僅僅高堂白髮跟他唯一的後人相依為命,曾幾何時,‘滿洲’探得‘紫金刀’隱居‘回回堡’,乘隙擄去了‘紫金刀’的年邁老母,逼迫‘紫金刀’的後人為他們效命………”
楊宗倫道:“原來如此,怪不得他會找我這‘都督府’的麻煩!”
李德威搖頭說道:“督帥錯了,他夜襲‘都督府’,連傷‘窮家幫’、‘長安’分堂高手這件事,並不是出自‘滿洲’的唆使。”
楊宗倫訝然說道:“你剛才不是說‘滿洲’擄去了他的祖母,逼他為他們效命麼?”
李德威道:“這是事實,然而今天晚上這件事,並不是出自‘滿洲’的唆使。”
楊宗倫道:“那是……”
李德威遂把羅漢本是被逼來殺他的,及至後來聽說乃祖母去世,受了刺激,被“白蓮教”
乘機引誘的經過,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楊宗倫悚然點頭,道:“原來如此,他生性至孝,怎麼受得了這個打擊,‘白蓮教’真是無孔不入,手段好不陰毒!”
頓了頓道:”這麼一個高手,若讓他長此受‘白蓮教’控制,後果不堪設想,也讓人扼腕。”
李德威目光一凝,道:“督帥有羅致他的意思麼?”
楊宗倫道:“我一向愛才,也一直在為朝廷求才,這種大才當面,我怎麼能輕易放過,只是恐怕大不易!”
楊姑娘看了李德威一眼道:“李大哥既作此問,相信他必有幫您達成心願的辦法!”
楊宗倫“哦”地一聲道:“是麼,德威?”
李德威搖頭說道:“他現在心智迷失,靈性受制,我本身沒有辦法,不過我知道可以救他的辦法,這應該是唯一的辦法!”
楊宗倫道:“什麼辦法,你快說,只要有辦法,我願意試,也願意全力以赴,能為朝廷延攬人才,我是不惜一切的!”
楊宗倫是個好官,而且是個明智之士,他知道大明朝如今正值內憂外患、多事之秋,正需要大量的人才。
李德威道:“督帥可曾聽見,我剛才提過一個名叫趙曉霓的姑娘?”
楊宗倫道:“可是‘白蓮教’那‘四鳳’之末?”
李德威道:“是的!”
楊宗倫點頭說道:“此女可算出淤泥而不染的一朵白蓮,怎麼?你要讓她來解除‘白蓮教’對羅漢的禁制?”
“不!”李德威搖頭說道:“據我所知,‘白蓮教’並沒有對白羅漢下什麼禁制,白羅漢所以不辨正邪,不分是非,完全是他受了打擊後心智迷失,也等於是自暴自棄……”
楊姑娘突然說道:“那就是讓趙姑娘動之以深情,以一個情字喚回白羅漢迷失的心智了。”
這位楊姑娘的確是蘭心蕙質,冰雪聰明。
李德威看了她一眼,點頭說道:“是的,我正是這個意思!”
楊宗倫道:“有用麼?”
楊姑娘倏然-笑,道:“一個情字能生人,也能死人,魔力之大不是任何事物所能比擬的。古來多少人為它高歌,多少人為它悲哭,神仙都逃不過這一個字,何況凡人!”
楊宗倫輕擊一掌道:“德威,那位趙姑娘在哪兒,快請她來見我,她要是不願意到我這兒來也可以,我便服簡從見她去!”
李德威搖頭說道:“不瞞督帥,連我也不知道她現在什麼地方,我也正在找她。”
楊宗倫呆了一呆,道:“怎麼回事,連你……”
李德威道:“我最後見她的時候,她跟羅漢住在一家客棧裡……”
楊宗倫道:“那就還到那家客棧找她去。”
李德威搖頭說道:“她不會在那兒了,她把噩耗告訴了羅漢,羅漢受了打擊離開了她,她怎麼會還留在那家客棧裡!”
楊姑娘點了點頭,道:“不錯,那是個傷心地兒。”
楊宗倫兩眼一睜,道:“對了,我聽說‘窮家幫’耳目遍及各處,消息最為靈通……”
李德威苦笑說道:“話是不錯,要讓‘窮家幫’長安分堂找趙姑娘,那是易如反掌吹灰,絕出不了一天,一定會把趙姑娘的所在送到督帥面前來,只是,‘窮家幫’長安分堂如今哪還有人了!”
楊宗倫呆了一呆,一時沒說出話來。
旋即,他轉望楊姑娘,道:“敏慧,你來試試看怎麼樣?”
楊姑娘敏慧淺淺一笑道:“您這不是存心難我,我又不知道她的生辰八字,想來李大哥也不會知道?”
李德威暗暗怔了一怔,道:“姑娘擅卜卦?”
楊敏慧搖頭說道:“不敢說擅,只能說略涉皮毛。”
孛德威心知她是客氣,果然,楊宗倫那裡開了口:“你李大哥不是外人,不必過謙。”
楊敏慧笑笑說道:“是怎麼了,把自己的女兒捧得那麼高?”
楊宗倫道:“本來就是我楊家的千里駒,那還錯得了。”
楊敏慧瞟了李德威一眼,道:“在李大哥面前,我怎麼敢……”
李德威道:“易卦這一門,我是一竅不通。”
楊宗倫道:“行了,你兄妹倆別再客氣了,現在怎麼能想法子找到那位趙姑娘,才是正經。”
李德威沉吟了一下,道:“目前只有一個法子,我踏遍長安城內外每一寸土地去找!”
楊宗倫點了點頭道:“也只有這麼一個法子了。”
李德威站了起來,道:“我這就去,能早一點找到趙姑娘,便能減少一分傷亡……”
楊宗倫道:“夜這麼深,天這麼黑……”
李德威道:“江湖人行動,是不分晝夜的,告辭!”
微一躬身,邁步向外行去。
楊敏慧站起來道:“我送李大哥出去。”
李德威道:“不敢當,‘窮家幫’雲分堂主還請姑娘代為看顧!”
說話間人已出了書房,騰身拔起夜空!
楊敏慧還沒來得及邁步,李德威便已不見了,她望著書房外的夜色,道:“他走得好快!”
楊宗倫道:“你看這位‘布衣侯’的傳人怎麼樣?”
楊敏慧道:“既是‘布衣侯’的傳人,那還錯得了!”
楊宗倫深深一眼,道:“碰見了比你強的人了吧!”
楊敏慧嬌靨微微一紅,道:“這種事不是一廂情願的!”
楊宗倫在茶几上輕輕拍了一下,道:“我不相信他……”
楊敏慧皺眉叫道:“爹!”
楊宗倫立即住口不言。
口口口
夜色濃濃的,跟潑了墨似的。
夜也很靜,遠近聽不到一點聲息。
趙曉霓望著眼前的一段殘燭在出神。
她仍靠牆坐著,身上披了件衣裳,是厲三絕的。
厲三絕坐在她的對面,兩眼一眨不眨地望著她,目光中充滿了一種激動的異彩,那是愛憐,而沒有一點情慾。
面對著趙曉霓這麼一位姑娘,誰會忍心傷害她,誰又能不為她動心,深深地愛著她?
厲三絕雖然生性冷酷兇殘,可是他畢竟也是個有血肉,有靈性的人。
他道:“夜已經很深,你可以睡會兒了。”
趙曉霓沒說話。
厲三絕道:“我不會傷害你的!”
趙曉霓道:“我知道,你要有傷害我的心,我是無力抗拒的,早就被你傷害了,我只是不想睡。”
厲三絕道:“你已經坐了一天了,晚上再不睡,身子會受不了。”
趙曉霓道:“你既然怕我受不了,為什麼不放我?”
厲三絕搖頭說道:“不,我不能放你走,除了放你走之外,我什麼都肯為你做。”
趙曉霓道:“我跟你沒有一點感情,你這樣控制我,到底是要……”
厲三絕道:“我知道你不愛我,可是我愛你,這就夠了,我要你陪我一輩子,直到我死。”
趙曉霓道:“我對你沒感情,也永遠不會產生情愫,跟這麼個人在一起,有什麼意思……”
厲三絕搖頭說道:“我不管這麼多,也不會計較這些,我只知道我愛你就夠了,我不能沒有你,也不能看不見你,我要是有一眼看不見你,我會覺得什麼都是空虛的,無論對任何事都打不起精神,抬不起興趣,這世界就跟死了一樣,毫無生機,同時,我也希望你能看見我,當你的眼看著我的時候,哪怕是充滿了厭惡,充滿了仇恨,我的感覺也跟那今天的陽光一樣。”
趙曉霓口齒啟動了一下,欲言又止。
厲三絕道:“你想說什麼?”
趙曉霓搖搖頭,道:“沒什麼,你不會喜歡聽,聽了你也受不了,還是不說的好!”
厲三絕道:“不要緊,只要是你說的話,哪怕你是罵我,我也喜歡聽。”
趙曉霓道:“真的麼?”
厲三絕道:“真的,當然是真的!”
趙曉霓道:“既然這樣,我就告訴你吧,你剛才說的那番話,我聽了之後只覺得心口翻騰,隱隱欲嘔。”
厲三絕果然顏色不變,道:“你要是不喜歡聽,今後我不說就是!”
趙曉霓道:“你真受得了麼?真的一點也不生氣麼?”
厲三絕道:“這句話要是出自別個人之口,我會先割了他的舌頭再殺了他,可是你不同,你可以罵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聽你罵我心裡不會有一點不高興,一點脾氣也沒有。”
趙曉霓本想激他的,可是如今看來這僅有的-著,僅能的一著也失效了,不禁輕輕一嘆道:“你這樣對我.總有一天我會受不了自殺的!”
厲三絕搖頭說道:“你不會,我知道,只要我不傷害你,你絕不會輕生,因為你心裡還有那姓白的小子,為了再見著他,為了再回到他身邊去,你會保重自己的!”
趙曉霓道:“你說的固然不錯,可是那得讓我有一點希望,要是我這唯一的希望滅絕時,我會毫不猶豫的自殺,既然沒希望再見著他,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又為誰活著!”
厲三絕眉宇間騰起一片殺氣,道:“他讓我嫉妒,也讓我切齒痛恨!”
趙曉霓道:“可是你不能傷害他,你要是傷害了他,我就會自殺!”
厲三絕眉宇間的殺氣一斂,道:“我不殺他,我要讓他得不到你,至少在我活著的時候,你不能比我先死,因為你還想見他,還想再回到他身邊去。”
趙曉霓道:“有這麼一個希望支持著我,我不會輕易自絕,猝爾輕生的!”
厲三絕道:“我早死一天,你就能早一天回到他身邊去,你要是想早一天回到他身邊去,最好是找機會殺了我。”
趙曉霓搖頭說道:“我不殺人,也不喜歡殺人,你是個邪道上的人物,總有一天會被正派人士碰上……”
歷三絕道:“碰上正派人士的機會不少,只要到外面去走一趟,也隨時能碰上所謂正派人士,可是我碰見的那些正派人士不見得殺得了我。”
趙曉霓道:“走慣了黑路難免遇見鬼,遲早總會碰上一個的,是不?”
厲三絕道:“話是不錯,可是誰知道是遲是早,要是遲在幾十年後才碰上,我就是死了那也值得了。”
碰上這麼個人,激不在乎罵不怕,趙曉霓能怎麼辦,又能說些什麼。說些什麼有用!
她那裡剛自沉默。
厲三絕雙目之中忽然精光一閃,抬手熄了那半截蠟燭,眼前剎時一片漆黑。
趙曉霓精神一振,心中一陣狂跳,道:“有人來了是麼?”
火光一閃,厲三絕又把那半截蠟燭點著了,道:“你不要高興,來人是我的主人。”
趙曉霓微微一愕,道:“你怎麼知道?”
厲三絕道:“我主人的步履聲,我聽了十幾年了,豈有聽不出來的道理!”
他話聲方落,一個黃色人影鬼魅也似地出現在燈光下,藉著燈光,趙曉霓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不是厲三絕的主人,那黃衣小鬍子是準?
趙曉霓一顆心馬上就沉了下去!
厲三絕站了起來,一躬身,恭恭敬敬地叫了聲:“主人。”
黃衣小鬍子目光一凝,面泛異訝之色,道:“阿厲,這是怎麼回事兒?”
厲三絕道:“回主人,屬下在‘長安城’內碰見她昏倒在大街上,所以把她帶在身邊……”
黃衣小鬍子道:“那姓白的小子呢?”
厲三絕道:“屬下只見著她一個人,那姓白的小子不知去向。”
黃衣小鬍子一雙森冷目光轉移在趙曉霓那吹彈欲破的如花嬌靨上,凝視長久,倏然一笑道:“阿厲,你的豔福不淺啊!”
邁步走過來在厲三絕身前坐下。
厲三絕退後一步,垂手侍立,神色之間一片恭謹!
黃衣小鬍子抬眼望向趙曉霓,道:“小妞兒,那姓白小子呢?”
趙曉霓相當的平靜,道:“不知道,我也在找他!”
黃衣小鬍子“哦”地一聲道:“他為什麼離開了你?”
趙曉霓不願意告訴他,沒說話。
黃衣小鬍子目光略一轉動道:“是他跟你吵架了,還是你跟他嘔氣了。嗯,嗯,不,不,你們兩個現在正是如漆似膠,打得火熱的時候,在這時候是不會吵架嘔氣的,他已經成了你情網之下的俘虜,要沒有重大事故是不會離你而去的,小妞兒,究竟是為了什麼?”
趙曉霓仍沒說話,她覺得這黃衣小鬍子遠比厲三絕冷酷兇殘,遠比厲三絕來得陰險奸詐,他那一雙目光看得她有些不安,索性閉上了一雙美目。
只聽黃衣小鬍子一聲輕笑,道:“小妞兒,你不說也不要緊,不管怎麼說,你已經落了單是實,找不著那姓白的小子,大可以在你身上發洩發洩!”
轉頭望著厲三絕道:“你動她了麼?”
厲三絕忙道:“沒有,屬下還沒有!”
黃衣小鬍子臉上浮現起一絲異樣表情,點頭說道:“很好,那很好……”
轉過臉去望向趙曉霓,兩眼之中異采大盛,抬手衝厲三絕擺了擺,道:“你暫時出去一下,等我叫你你再進來。”
趙曉霓突然睜開了一雙美目。
厲三絕答應了一聲,但腳下沒動,道:“主人是要……”
黃衣小鬍子道:“蠢東西,這還用問麼!”
厲三絕一怔,道:“屬下記得主人一向不近女色。”
黃衣小鬍子搖搖頭,道:“現在不同了,你出去吧!”
厲三絕忙道:“主人,她是屬下的……”
黃衣小鬍子霍地轉過臉來,嘴角噙著一絲笑意,道:“她是你的,你又是誰的?阿厲,你什麼時候學得不聽話了……”
厲三絕道:“屬下不敢。”
黃衣小鬍子道:“這就對了,她人現在雖然在你手裡,可是她的心永遠是在那姓白的小子身上,要這麼個女人有什麼用,對這種女人不能動真情,再說咱們這種人也不能動真情,快出去吧!”
厲三絕遲疑著沒動。
黃衣小鬍子臉上的笑意忽然間變得好濃,道:“怎麼了,阿厲,忘了咱們的規矩、服從?
做主上的就是叫你去死,也不許有半點猶豫!”
厲三絕臉色白了,道:“主人,屬下跟您並列十大劍士之內……”
黃衣小鬍子笑出聲了:“阿厲什麼時候學會跟我說這種話了?不錯,你是跟我並列於十大劍士之內,可是在咱們沒追隨闖王之前,你就是我的下屬,追隨闖王之後,這種主屬關係也一直沒有改變,是不是?”
厲三絕道:“回主人,是的!”
黃衣小鬍子輕輕地擺擺手,道:“那就聽我的,給我出去。”
厲三絕剎時面額上青筋暴起,兩眼也微現紅意,道:“主人原諒,屬下不能從命,她是屬下的,屬下不容任何人動地。”
黃衣小鬍子目光一凝,道:“這麼說,你已經動了真情,真心叛離了。”
厲三絕緩緩說道:“屬下可以聽從主人的任何差遣,不敢稍違,但這件事,無論如何請主人成全。”
黃衣小鬍子笑了,滿臉都是笑意,凝望厲三絕長久,一點頭,道:“好吧,我成全你。”
這句話剛說完,他腰間佩劍出鞘,那鋒利的劍尖已然遞到了厲三絕胸前。
這人在劍術上的造詣確實驚人,劍訣上的一個“快”字,跟一個“毒”字全讓他佔了。
眼看厲三絕就要傷在他劍下。
就在這時候,黃衣小鬍子似乎發現了什麼,目光飛快往樑上掃了一下,那飛快的劍勢也因之為之稍微頓了一頓。
厲三絕沒留意黃衣小鬍子為什麼會有這一剎那的分神,他只知道把握這轉瞬即失的不再良機,左手劍出鞘,只見寒光一閃,那鋒利的劍尖已沒入了黃衣小鬍子的左肋裡,一柄窄而長的利劍,足足插進去了一半。
黃衣小鬍子大叫一聲,整個人竄起,長劍往前一遞!厲三絕悶哼一聲,倏地飄退數尺。
一股血箭從黃衣小鬍子左肋下湧出,紅而熱的血灑了一地,黃衣小鬍子兩眼凝望著厲三絕,臉上已沒了笑意,只有兇狠、猙獰,突然,他閉上兩眼,砰然一聲直挺挺地爬在了地上。
就在這時候,仗劍而立的厲三絕像是個洩了氣的皮球,身軀一晃,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左肋上都是血,把他的一件黃衣都染紅了。
趙曉霓怔在了那兒,美目睜得大大的,一動沒動。
“姑娘,”厲三絕有氣無力,顫抖著叫了一聲!
趙曉霓驀然驚醒,急道:“你受傷了?”
厲三絕像沒聽見,道:“你看看,他氣絕了沒有?”
趙曉霓看了黃衣小鬍子一眼,道:“他已經死了。”
厲三絕身軀一陣顫抖,啞聲說道:“我竟然殺了他,我這個禍闖大了,我這個禍闖大了……”
趙曉霓道:“你是為救我激怒了他,你是自衛,我看見了,是他先拔劍的。”
厲三絕苦笑一聲道:“我們那一夥人是沒理可講的,殺自己的同夥就是生心叛離,生心叛離就是死路一條……”
趙曉霓道:“你……你是李自成的部屬?”
厲三絕吃力地點了點頭,道:“是的,我是闖王帳下十大劍士之一,跟他一起被派來‘長安’刺探消息的,如今他死了,不是死在別人手裡,是死在我劍下,我怎麼回去覆命……”
趙曉霓道:“你的傷也不輕,是不是?”
厲三絕點了點頭道:“不錯,我傷得是不輕,不過這傷一時半會兒還要不了我的命……”
頓了頓道:“我不明白,他的劍術高出我許多,我怎麼殺得了他……”
趙曉霓道:“那或許是他沒想到你會出手。”
“或許,”厲三絕苦笑一聲道:“我一向對他唯命是從,不敢有絲毫違悖,他絕沒想到我敢出手,我自己也沒想到,更不知道我是哪兒來的勇氣。”
趙曉霓道:“我知道你是為了我。”
厲三絕苦笑一聲,搖頭說道:“事到如今用不著說這些了,姑娘,你會武是不是?”
趙曉霓道:“我學過,怎麼?”
厲三絕道:“用你的兩隻手,功凝三成,在你兩腿‘箕門’穴上各捏一下。”
趙曉霓訝然說道:“幹什麼?”
厲三絕道:“我要解開你的穴道,要你扶我一把到牆邊坐著,我有點支持不住,得靠牆坐著。”
趙曉霓怔了一怔道:“你不怕我乘機逃走麼?”
厲三絕道:“那就隨你了,我這傷要不趕快包紮,活不過兩個時辰,已經是死定了,何不做件好事,讓你早一點離開我。”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這也許就是吧!
趙曉霓依著他的話做,伸兩手,功凝三成,在兩腿內側“箕門穴”上各捏了一下,兩腿略一動彈,她立即站了起來。
站起來之後,她連猶豫都沒猶豫地便走過去,連扶連拖地把厲三絕扶到了牆根兒下,道:
“讓我看看你的傷!”——
☆瀟湘子掃描ac10OCR瀟湘書院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