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妖媚女子厲害,她分析得就跟她親眼看見了一樣。
老神仙臉上變了色,扭過頭來鋭利目光一掃,道:“是你們幾個之中的哪一個,給我站出來。”
四個白衣客還沒一個説話,那妖媚女子上前一步開了口道:“您這又是怎麼了,難道本教的男教徒只有四位師哥麼,這種事何勞您操心哪,交給大師哥查明回報不就行了麼?”
畢竟老神仙聽她的,他冷哼一聲拂袖往外行去。
妖媚女子忙跟了上去。
那紅顏白髮的一對兒走了,白衣客轉過了身,望着眼前五名男女道:“三位師弟跟兩位師妹忙去吧,這件事自有我來辦。”
那五名男女答應一聲,欠個身走了。
白衣客轉過身來目光落在牀上,他看了一會兒,臉上的表情難以言喻,旋即,他轉身也走出了那間小小禪房,隨手帶上了門。
就在這時候,迎面來了那位妖媚女子,她叫了白衣客一聲:“大師哥。”
白衣客兩眼之中又立現出那種“火”,道:“怎麼,五師妹沒陪老神仙?”
那妖媚女子眉毛跳動了一下道:“教裏發生了這種不幸,老神仙氣得跟什麼似的,我怎麼能不陪他呀,年紀那麼大了,氣壞了身子不是玩的,我有點事兒出來一下。”
白衣客“哦”地一聲道:“那麼五師妹你去吧,我不打擾了。”
他邁步要走。
那妖媚女子橫身一攔道:“我就是要找大師哥説幾句話。”
白衣客神色動了一下道:“五師妹有什麼話要跟我説?”
那妖媚女子往禪房門瞟了一跟,道:“就在這兒説麼?”
白衣客道:“師兄妹之間,有什麼話在哪兒説不是一樣?”
妖媚女子笑了,笑得有點怪,道:“既然大師哥這麼説,那我就在這兒説吧。”
勾魂妙目一瞟道:“大師哥,別人不知道我知道,六師妹一向惦記着你,只要給她可乘之機,她馬上就會纏着你不放,這件事是不是你……”
白衣客雙眉一揚,兩眼之中那種“火”倏盛,道:“是我怎麼樣,不是我又怎麼樣?”
妖媚女子那雙勾魂妙目又是一瞟,道:“這麼説是大師哥你乾的了,這我就不懂了,大師哥你有什麼把柄落在六丫頭手裏?”
白衣客道:“書有未曾經我讀,事無不可對人言,我沒有什麼把柄落在人手裏。”
妖媚女子道:“那大師哥為什麼先跟她進了房,後又狠心一指殺了她?”
白衣客道:“我只是被她纏得不勝其煩……”
“大師哥。”妖媚女子嬌笑説道:“誰不知道‘白蓮’四鳳之中,除了我就是她,大師哥怎麼能對她毫不動心呢?”
白衣客道:“那也沒什麼,我不是個那麼隨便的人。”
妖媚女子道:“聽大師哥的口氣好像有所指,那麼誰是隨便的人哪?”
白衣客道:“至少我自己不是個隨便的人,別人我就不管了,也管不着!”
妖媚女子嬌笑一聲道:“大師哥説得是,大師哥不會為了我吧?”
白衣客搖頭説道:“本教原不禁情慾,我用不着為誰。”
“對了。”妖媚女子道:“大師哥可別那麼傻呀,人生幾何,能行樂就及時行樂,別為了我耽誤了大師哥,那樣我會不安的。”
白衣客道:“五師妹放心就是。”
妖媚女子道:“大師哥既然這麼説,我就放心了,只是,大師哥,你殺害同門,要論教規那是罪該毒火燒身的。”
白衣客目光一凝,道:“五師妹莫非要告發我麼?”
“瞧大師哥説的。”妖媚女子白了白衣客一眼,她是個天生的尤物,一顰一笑,無不動人:“我要有告發大師哥的意思,剛才當着老神仙我就説破了,還用揹着老神仙的偷偷來問大師哥麼,再怎麼着我也得顧念我跟大師哥那段要好的日子呀,大師哥你説是不是?”
白衣客道:“多謝五師妹念舊。”
妖媚女子道:“大師哥真是,跟我還客氣了,順便有件事告訴大師哥一聲,老神仙有意收我做專寵……”
白衣客兩眼之中那種“火”一閃,道:“是麼,那麼我該給五師妹道個喜,致個賀!”
妖媚女子嬌笑一聲道:“道什麼喜,致什麼賀,老神仙説是説要收我做專寵,其實什麼時候厭倦了,膩了,還不是一腳就踢開了,跟只破鞋似的。”
白衣客道:“憑五師妹的條件,恐怕一時半會兒老神仙還不會將你一腳踢開……”
妖媚女子格格一笑道:“大師哥還真説着了,我有把握,也有這能耐,老神仙只有了我之後,我絕讓他不屑看別的姐妹一眼,不過……”
媚眼兒一瞟道:“這還得大師哥成全。”
白衣客道:“跟我有關係麼?”
“怎麼沒關係。”妖媚女子道:“教規如此,長一輩的可以隨時賜寵後一輩的,晚一輩的得隨時獻身受寵,只是要收做專寵,那就要徵得她心上人的同意了。”
白衣客道:“我還算是五師妹的心上人麼?”
妖媚女子道:“怎麼不是呀,我心裏仍然有大師哥,也永遠有……”
白衣客道:“那麼我成全五師妹,我同意。”
妖媚女子嬌笑一聲道:“那麼我就謝謝大師哥了,大師哥忙去吧,六丫頭這件事我自會在老神仙面前説話。”
她還真着急,説走就走,擰身而去。
白衣客站在那兒沒動也沒説話,一剎那間臉色變得好白好白,一點血色都沒有。
他像突然害了大病似的,一個身子站立不穩,搖搖欲墜。
突然,一陣低低的飲泣聲從身後傳了過來。
他一定神轉過身去,沒看見人,只聽見那陣飲泣聲從大殿拐角處一陣陣傳了過來。
他臉上浮現一絲詫異之色,邁步走了過去。
拐過殿角再看,昨夜那位白衣少女一個人倚在殿角,低着頭正哭得傷心。
白衣客怔了一怔道:“八師妹,是你,怎麼了,誰欺負你了麼?”
白衣少女她只哭不説話。
白衣客又問了幾句。
白衣少女猛抬頭開了口,清麗嬌靨滿是淚漬,一雙美目都紅了:“我忍了又忍,大師哥,可是我實在忍不住了,大師哥,你好委屈,好可憐!”
白衣客呆了一呆,倏然失笑。笑得好勉強,好淒涼!
“原來是為了我啊,八師妹,你這是何苦,我都沒在意。”
白衣少女搖頭説道:“不,大師哥別再隱瞞了,我知道大師哥心裏很痛苦,雖心碎腸斷也不足以形容,大師哥,五師姐她怎麼能這樣兒,她怎麼這樣兒……”
白衣客伸手撫上了白衣少女的香肩,輕輕地拍了拍道:“人各有志,不能相強,道不同不相為謀,這樣散了也好,免得將來更痛苦,八師妹該為我好,為我賀,是不?”
白衣少女道:“我也想強顏裝笑,不當作一回事,可是我做不到,我恨不得放聲大哭一場………”
白衣客道:“別這樣,八師妹,你可曾看見我掉滴眼淚?”
白衣少女道:“那是因為大師哥的眼淚只往肚子裏流,恐怕也早幹了。”
白衣客又輕輕拍了拍她道:“八師妹,你還小,對這一個情字領會的不多,情到濃時情轉薄,愛一個人並不一定要得到她,只要她認為是在幸福之中,那麼愛她的人就該做某種犧牲……”
白衣少女微一搖頭道:“大師哥,我不會這麼想,我總認為你説話是一種自我安慰,我覺得真情愛在於兩顆心的默契,那也就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固然不必非長相廝守不可,但長相廝守卻一直是有情人所企求的,雖以身殉不惜……”
白衣客瞪大了眼道:“八師妹……”
白衣少女道:“大師哥,我已經不小了,在本教之中男女間事見得猶多,朝夕耳濡目染,不懂也懂了,將來我要是碰見一個心愛的人,我就非跟他長相廝守不可,願生生世世不分離,什麼也改變不了我,什麼也阻攔不了我。”
白衣客悚然動容,良久始道:“八師妹,我還一直把你當作小孩子,沒想到你……八師妹我祝福你。將來誰要能獲得你的心,他一定是千百年來世上最幸運,最幸福的人。”
白衣少女道:“大師哥,我希望那個人是你,可是我知道你、-直把我當親妹妹看待。
我也一直把你當成我的親哥哥。”
白衣客忽然眼淚奪眶,道:“謝謝,八師妹。”
白衣少女美目一睜道:“大師哥,你哭了!”
白衣客搖搖頭,笑道:“不,我是高興,八師妹能有這心意,已使我覺得我是這世上最幸運,最幸福的人!”
白衣少女道:“真的,大師哥?”
白衣客點了點頭道:“八師妹,你善良,太純潔了,應該是‘白蓮教’的聖女,‘白蓮教’的這朵白蓮,本該是純潔高雅的,可是讓他們……”
一頓,搖頭説道:“總之一句話,‘白蓮教’是個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的組織,淫穢邪惡,烏煙瘴氣,你不適合‘白蓮教’,也不該再在‘白蓮教’待下去,要不然日子一久,遲早會毀了你的,我要不拉你-把是我的罪孽……”
白衣少女瞪大了一雙美目:“大師哥,你……”
白衣客一搖頭道:“什麼都別再説了,八師妹,你走,你現在就走,我送你出去,去得越遠越好,永遠別再看見這班人。”
白衣少女怯怯地道:“大師哥,我能麼?”
白衣客道:“我送你出去,還有什麼不能的?”
白衣少女道:“那麼大師哥你呢?”
白衣客搖搖頭,淡然一笑道:“八師妹,你有個良知未泯的大師哥,我沒有。”
“不。”白衣少女一搖頭道:“要走大師哥跟我一塊兒走,大師哥要不走,我也不走!”
白衣客道:“八師妹,別孩子氣,你跟我不同,我是個男人家,無論怎麼樣我都吃不了虧。”
白衣少女道:“可是五師姐已經知道大師哥殺了六師姐……”
白衣客微一搖頭道:“她這個人我清楚,我已經遂了她的心,如了她的願,她不會告發我的。”
白衣少女道:“聽大師哥的口氣,好像大師哥要在‘白蓮教’長久待下去。”
白衣客唇邊掠過一絲淒涼笑意,道:“我跟你五師姐,不是她前生欠我的,就是我前生欠她的,她只要在‘白蓮教’一天,我便一天不會離開‘白蓮教’,雖然我明知道這不值得,可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離不開她,儘管看見她使我心裏那嫉恨之情像火在燃燒!”
白衣少女道:“大師哥,這是為什麼?”
白衣客苦笑説道:“八師妹,我要知道不就好了麼。”
白衣少女道:“大師哥這種想法,總有一天會害了大師哥。”
白衣客點了點頭道:“我知道,八師妹,我很清楚,我就跟那春蠶一樣,不吐盡最後一口絲……”
悽慘地笑了笑,住口不言。
白衣少女道:“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
白衣客拍了拍她道:“八師妹,走吧,趁老神仙無暇分身,無暇他顧的時候走,只等老神仙再蒞臨這座大殿,再想走可就難了,沒有什麼東西要收拾麼?”
白衣少女搖頭説道:“我來的時候是一個人,去的時候也是一個人,‘白蓮教’的東西我一樣不沾,一樣不要,連這件衣裳我都不穿。”
她脱下了外面那件白衣,裏頭還有一件,不過並沒有繡着那朵“蓮花”。
白衣客呆了一呆道:“怎麼,八師妹早就準備走了?”
白衣少女搖搖頭道:“只能説我隨時預備走,到了能走的時候,我脱下‘白蓮教’這件教衣就能走。”
白衣客伸手接過那件白衣,道:“八師妹如今是更聖潔了,走吧,我送八師妹出去。”
白衣少女搖頭説道:“別,我不能讓大師哥送我出去,我不願意給大師哥招災惹禍,讓我自己走,這一點道行我還有……”
目光一凝,道:“大師哥還記得我姓什麼,叫什麼?”
白衣客含笑點頭道:“八師妹叫趙曉霓,對麼?”
白衣少女道:“對,大師哥叫龍在天。”
白衣客道:“八師妹好記性。”
白衣少女道:“這一別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見,彼此記住名字,以後也好互相尋找。”
白衣客道:“只要有一天我離開了‘白蓮教’,我一定會踏遍天涯海角尋訪八師妹的。”
白衣少女道:“只要我有一天聽説大師哥離開了‘白蓮教’,我也會!”
白衣客含笑點頭道:“這就算咱們倆訂的一個長遠的約會。”
白衣少女道:“那麼我走了,大師哥保重。”
話落,抬手扯散了一頭秀髮,當一頭秀髮散披香肩時,她一口咬破了中指,鮮血一灑,風砂一陣,俟風砂靜止後,她已然不見了蹤影。
白衣客仰望遠處空際,喃喃説道:“八師妹,你是幸運的,像你這麼個人,應該永遠活在幸運中。”
口口口
秋天本來是肅殺的。
那一片片枯黃的落葉,更使人憑添了幾分秋愁,尤其在這霞光滿天的秋日黃昏。
初秋的天氣晚來還不怎麼涼,可是趙曉霓這身雪白的衣衫,卻令人有不勝單薄之感,大半也由於她玉骨冰肌。
她站在這片山坡上,楓林前,手裏拈着一片紅葉,呆呆地不知在想什麼。
突然間,她若有所覺,人一閃,已經沒入了那片楓林內。
裙角帶起一陣風,掀起地上幾片紅葉。
一個英挺的年輕人出現在山坡下那條小路上,他一身粗布衣褲,打扮卻很乾淨,又利落。
濃眉大眼,炯炯有神,一臉的剛毅色,只見他兩眼直往前望着,這座山塌下來都不會引得他轉眼一顧。
他左手裏提着一個長長黑黑的木匣子,抓的緊緊的,看不出那是什麼,但對他來説,似乎是相當貴重。
他的步履輕快,但健壯有力,剛出現時猶在四五十丈外,轉眼工夫他已到了這片山坡下。
突然,他停了步,抬眼四下望望,自言自語地説了聲:“就是這兒了。”
轉眼在山坡下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那長長黑黑的木匣子橫在膝上,腰桿兒挺得筆直。
他坐下了,可急壞了楓林內的趙曉霓。
他不走自己怎麼出去!
楓林裏突然跑出她這麼個女子來,這年輕人會怎麼想?
這人也真夠怪的,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來,偏偏就坐在這片山坡下,他這是幹什麼?
趙曉霓心裏一邊想,一邊發急,想着急着不由地打量起這個年輕人來。
只能看見他的背影,寬寬闊肩膀,細細的腰,透着勁,也透着一種令人難以言喻的東西。
趙曉霓説不出那是什麼,她只覺得這年輕人一定是個很淳樸,很剛直的人,直而硬,寧折不屈。
這種人難得,這種人少見。
跟他在一起,似乎有安全感。
可不,他混身透着力,那力似乎能撐住一座倒下來的山!
他淳樸,淳樸的人必然老實可靠,絕然不同於那奸、滑、陰、詐之輩。
自己要有他這麼個人做個伴兒該多好!
想着想着臉上不由一熱。
這是為什麼,自己連認識都不認識人家。
要讓他知道,一定會不齒自己這種想法,他正是這麼個人麼?
趙曉霓正打量着,正想着,山坡下那條小路上又出現了人,那是兩個手提革囊的黃衣人。
兩個黃衣人的年紀都在四十以上,一臉的蠻悍兇殘色!
趙曉霓很會相人,她一看就知道這兩個黃衣人不是善類。
那兩個黃衣人轉眼走近,一眼瞥見山坡下坐着的年輕人,腳下不由快了一快,兩張臉上一起掠過一絲錯愕神色,旋即他兩個人又往前走去,越過了年輕人的坐處,在兩三丈外停下來也靠着山坡坐了下去!
趙曉霓心中不禁暗暗詫異,這是幹什麼,都在這兒歇腳,難道這兒有寶不成?
看情形,先來這人像是等那兩個黃衣人,黃衣人也是衝先到這人而來的!
只是,兩方為什麼不交談,怎麼跟陌生人似的。
是了,先到這人跟後來這兩個黃衣人,很可能是敵非友……
她剛想到這兒,後來的兩個黃衣人忽然雙雙站了起來,她馬上改變了想法,先來這人不是等後來這兩個黃衣人的!
後來這兩個黃衣人也不是衝先到這年輕人來的!
雙方都是在這兒歇腳的。
這念頭剛升起,兩個黃衣人沒往前走,反而並肩向着先來那年輕人走了過來。
趙曉霓心裏一跳!
兩個黃衣人到了年輕人面前,分左右往年輕人面前一站,左邊那黃衣人冷冷開了口。
趙曉霓的藏身處距離年輕人坐處,只有十多丈遠近,所以下面説話她可以聽得很清楚。
只聽左邊那黃衣人説道:“你是不是從‘甘肅’來的?”
趙曉霓心想:“甘肅”不就是鄰省麼,“甘肅”來的怎麼了?
她心裏這麼想,卻沒聽見年輕人答話。
左邊黃衣人濃眉一揚道:“喂,你聽見麼?我問你話哪。”
年輕人坐在那兒像一尊泥塑木雕的人像一般,一動沒動,似沒聽他説話。
本來嘛,泥塑木雕的人像怎麼會説話。
只聽右邊那黃衣人“哈”地一聲道:“跟了半天,原來是個既聾又啞的愣小子。”
左邊那黃衣人冷冷説道:“誰説他既聾又啞,你沒見他在‘大散關’跟人接頭麼?”
右邊那黃衣人一怔,旋即陰笑説道:“對了,我怎麼忘了,這麼説他是裝聾作啞,哼,不要緊,我有治裝聾作啞的偏方。”
伸出手裏提的那具革囊,直往年輕人胸前搗去。
趙曉霓看得眉梢兒一插,暗道:這兩個果然不是好東西,這不是欺負人麼……
一念未了,她看見年輕人面前閃起了一片紫光,這片紫光跟電一樣,一閃就看不見了。
紫光看不見,可是緊跟在紫光之後,是一片紅光跟一聲慘絕人寰的淒厲大叫。
右邊那黃衣人退向後去,一交掉在地上,他拿着革囊的那隻手臂不見了,左手身上全是血。
他拿着革囊的那隻手臂,靜靜地躺在年輕人面前!
趙曉霓剎時明白了,一聲驚呼差點衝口而出。
她知道右邊這黃衣人的一條手臂是讓年輕人砍下來的,可是她沒見年輕人動啊,真的,年輕人沒動,要是打起官司來,讓她去做證的話,她也會這麼説。
事實上她真沒看見年輕人動,更不知道年輕人是用什麼砍下黃衣人那條胳膊的!
這年輕人看起來那麼淳樸,怎麼出手這麼毒辣。
就在一瞬間,左邊那黃衣人已退了出去,臉上已經沒了血色,只見他右手一揮革囊“刷”
地一聲從革囊裏抽出窄窄的刀來,刀身雪白。
趙曉霓看得出來,黃衣人拿的那把刀,是把好刀!
黃衣人拾起刀,刀尖直指着年輕人,看上去混身凝滿了勁力,馬上就要一刀刺出去。
年輕人仍坐着沒動!
那黃衣人也遲遲沒出手。
轉眼工夫之後,那黃衣人額上見了汗,汗珠子一顆一顆的往下滴,沒見他抬手去擦。
接着,他手裏拿的那把刀也起了顫抖,起先很輕微,後來越抖越厲害,幾乎把握不住那把刀。突然,他往下一垂,轉身便跑。
趙曉霓又看見年輕人面前閃起一片紫光,這回這片紫光離年輕人遠些,離那黃衣人近些。
紫光之後又是一片紅光,一聲慘叫。
黃衣人背上多了一條血痕,從脖子直到腰間,他仍往前跑,衝出去幾步才砰然一聲倒在了地上。
年輕人一轉眼間殺了兩個人,他坐在那兒簡直就沒動一動!
趙曉霓暗暗心驚之餘,對年輕人的印象剎時改變了,大大地起了反感。
一下子殺了兩個人,他居然無動於衷。
年輕人站起來了,要走。
趙曉霓心裏一陣跳,她不知道該不該叫住他痛罵一頓。
就在這時候,那爬倒在地上,身後一條致命傷痕的黃衣人身側多了一個人。
趙曉霓為之一怔,她沒看見那個人是怎麼來的。
那又是個黃衣人。
趙曉霓看不見這黃衣人的臉,因為他頭上戴了一頂大草帽,趙曉霓能看見的是這黃衣人的個子很高,身體也很壯,左手裏也提具革囊!
趙曉霓雖看不見這黃衣人的臉,卻認為這黃衣人比前兩個更蠻悍,更兇惡,因為她覺得出這黃衣人混身上下沒一處不透着煞氣,她站得這麼遠都會隱隱有窒息之感,而且覺得身上發冷。
突然,黃衣人開了口,冰冷,就像是從冰窟裏冒出來的一樣:“這兩個人是你殺的?”
年輕人站起來了,沒再坐下去,可是他也沒説話。
趙曉霓好奇怪,這個人怎麼老不説話、要不是剛才聽那兩個黃衣人説這年輕人在“大散關”跟什麼人接過頭,她也會認定他既聾又啞。
黃衣人又開了口:“你聾了還是啞了?”
年輕人仍沒説話。
忽地,黃衣人揚起了頭,往趙曉霓藏身楓林望了一下,暮色低垂,天已沉黑了,趙曉霓仍沒看見他的臉,但卻看見那草帽帽沿下射出霜刃般兩道厲芒,比電還亮,看得她從心裏一顫。
只聽一個低沉話聲響起,那年輕人突然開了口,話聲有一種説不出的力量,振盪人心:
“不要看她,她跟我不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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