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話秘密,可怖嗎(3)
被男人挾帶走,五樓,依舊昏暗的樓道。
“很好玩嗎?”放開對她的鉗制,顧夜白冷冷道。
悠言低了頭,又偷偷用眼角餘光去打量眼前的男人。
“不好玩。”不敢念虎鬚,只好扯了。
“嗯?”聲音低啞,又微微提高了。
“誰讓你非要過來?”她嘟嘟嘴,哼道。
“這就是你要撒謊的理由?”男人的聲音愈發低沉。
“她是我的女兒啊。我哪裡有撒謊了?”聲音低低,委屈道,“再說,讓那麼可愛的寶寶叫你爹地不好麼?”
“我沒有亂認小孩的習慣。”
“小氣鬼!”嘟囔道。
顧夜白冷笑,大掌往前一探,撐在牆上,把她圈圍起來。
“路小姐既然這麼說,那我實在不好不小氣到底。你讓我以為有了一個女兒,但現在又告訴我是假的,你說該怎麼辦?”
“怎麼辦?”悠言一呆,仰起小臉。
“賠我一個。”
啊。悠言愣住,眸若水,清澈又疑竇。
顧夜白也不說話,薄唇抿,眸光淡,卻沒有離過她的眉眼。
好一會,她悶悶道:“我無法賠,賠不了。”
“那天,吃藥了?”他淡淡道,很突然。
猝不及防,悠言點點頭。
重瞳一暗,男子譏道:“小事迷糊,大事半點不落。”
悠言心裡一疼,面上卻輕淡。
“那晚,本來就是一個錯誤。”
“錯誤?”顧夜白嚼了二字,冷笑道:“那不知是路小姐的錯還是顧夜白的錯?”
悠言緘默了聲音,咬唇,就要往前走。
可惜,走不出一個方圓。
堅實有力的臂膀,他為她定下的天地,沒有他的允許,她走不出。
她莽撞著,卻不得其法,始終走不出他的範圈禁。他冷冷看她,如貓與鼠。
樓道,黑暗,有風從破舊的窗子吹進,不知皺了誰的一泓春水。
“放開。”心是愈發的疼痛,她皺了眉,一雙眸瞪他,惱道。
“一個回答,何必吝嗇。”低迷的至冷的他的聲音。
“你的那個人,不是我,我的那個人,也不是你。”抬眸,望進他的瞳,字字頓頓。
他輕輕笑了。
“原來,不是那人,路小姐也可以和他上床。”
悠言臉色一白,男人攝人的眸,突然便有了絲危險。
白皙美麗的手攀上她的脖頸,又慢慢收緊。
身體在顫抖,卻一動不動,等待著他的懲罰。
可是,那掌上的力道卻始終沒有再大一分,他的手冷靜得無一分顫慄,不像她。
“如果可以殺了你,倒好。”他嘴角勾起,不是笑,那紋度叫作七分尖銳。
話音落,指尖的溫度,即刻撤離。
看他轉過身,悠言閉上眼,把水滴消融在長睫中。
伸了手,他寬闊溫暖的背,便在咫尺。
有一個想法突然而至,朦朧又悲哀,如果她現在抱住了這個男人,說她要他,他會把天下都給了她。
他對她,還愛著。想起重逢至此一刻,他的種種,她想,他愛她。
五指如蔥,又緩緩合攏。他的背影消失在樓梯間。風,便在指間,見縫插針,穿過了他的黑髮她的年少。
誰是誰的誰,誰也不是誰的誰。
下到四樓,林子晏他們與那人正說著什麼。阿靜的媽媽已進了屋內,阿靜正扒在小凳子上,大眼骨碌,望向她。
肥肥嫩嫩的手裡捏著一角紙末。悠言俯下身,一看,五個零。這買點吃的錢,也忒嚇人——靜的家很困難,但靜的媽媽很自重。
想了想,把靜抱起,走到顧夜白麵前。
“寶寶,你手裡的這個可以換吃的,是這位——”忐忑在稱呼。
靜已嚷了起來:“是爹地。”
不敢直視那人,卻知道那人在漠漠看她。
他說他沒有亂認的習慣,只是,此時,他並無反駁。
悠言道:“靜寶,謝謝爹地。”
靜乖巧地點點頭,道:“謝謝爹地。”
顧夜白抬手撫了一下她的發。
悠言親了親靜,道:“告訴媽媽,那是爹地給靜寶買吃的,不是給媽媽,媽媽可以不要,但靜寶已謝過爹地了。”
靜歪了頭,似懂非懂,末了,又點點頭。
把靜放下,她便往屋裡跑去。
唐璜笑道:“悠言很聰明。”
許晴淡淡一笑,眸光落在悠言身上,道:“悠言,今日才算真正認識你。”
一句話,幾分譏諷。
林子晏冷笑:“許晴,我也是今日才算認識你,何必。”
顧夜白淡淡道:“真正認識了,不是很好麼。子晏,你這樣著急,又是何必。”
悠言微闔了眼,心是鋒刃過的疼。
“你們都有完沒完。”Frankie皺眉道:“Yan,我可是累了,你快別磨嘰,芝麻開門罷。”
悠言咬牙,望向顧夜白,道:“我用第二個願望,換你們不進這個門。那時你說過,只要是我提出的,你便——”
顧夜白眉峰一斂,淡淡看了子晏一眼,道:“無妨。”
悠言點點頭,突然只覺有細微的空氣劃過,一驚,挎在手上的小包已不翼。
第七十九話秘密,可怖嗎(4)
有人心虛,趕緊把山芋扔給了Frankie,道:“鬼,芝麻開門的咒語就在裡面,你來。”
Frankie賊賊一笑,已信手拉開黑色小包的鏈子,走到與靜家的相對的另一戶前。鐵門,剝落了鐵鏽,緊閉著,有幾分單薄。
悠言臉色發白,退了一步,唐璜走過去拍拍她的肩,冷聲道:“子晏,你在做什麼?”
林子晏不敢看悠言,對唐璜假裝聽不見。
許晴冷笑道:“悠言,好歹同學幾年,難道我們就這樣不招你待見?我便拭目你這屋裡的寶貝。
唐璜皺眉,道:“她不願意,你們何必逼她?白,你也不說一句嗎?”
顧夜白淡漠了神色。
空氣中,細微的金屬撩撥聲音。
“Bingo!好了,請君入甕吧。”直起腰,Frankie做了個v的手勢,頭一低,高大的身/子已進了去。
“啊。”屋中傳來的Frankie的聲音有幾分驚恐。
半掩的門,屋內光線昏暗,只見浮沉空中舞。眾人一凜,緊跟著進了去。
當離得最近的唐璜的身影也消失在斑駁的門裡,悠言微闔了眼睛,打開雙手的時候,是滿手的晶瑩。
阿靜不知什麼時候走了出來,正歪著小腦袋怔怔看她。
那是室外。
室內,氣息凝滯,壓抑。
“她瘋了。”許晴掩了臉,低低道,聲音微微顫抖,仍難掩吃驚。
Frankie餘驚未散,看了眾人一眼,顫抖道:“Yan她是不是神經病?顧老三,你小心點。”
“老鬼,住口,我說住口,你聽見沒!”林子晏底聲音低沉,抑了怒意。
子晏話音未落,不約而同,唐璜和許晴已望向顧夜白,這中間,只有Frankie不明白,他們到底經歷了怎樣一場震撼。
無數的紙張,慘白漾眼。沒有任何物事,只有一隻怪異醜陋的蟲子,趴爬在紙上,如果仔細看,也許有人會發現,那是斷了翅的蝶,只餘軀幹。
屋子,不大,昏暗森冷。密封的窗簾盪開了一道口子,映了些許光線進來,微弱了陰暗。
雜物覆了四周,塵積。啤酒罐子,方便麵盒子,散了一地,氣味難聞。
廳中,一張樸舊的桌上殘羹猶在,半隻發了黴的麵包,一瓶傾倒了的牛奶,乳白色的液體早已乾涸,卻仍惹來了老鼠。數只老鼠在桌上蠕爬,小眼睛泛著幽綠的光,也不怕人,啃著桌上的碎屑殘冷。
桌邊,圍了二張小木椅,一張椅子上,坐了一隻泰迪熊,另一隻卻被隨意攤放在桌腳。
每隻泰迪熊的脖子上都掛了個小牌子。
一寫了小白,一寫了豬言。
小白那隻雖鋪了微塵,卻尚算整潔,坐在椅上,飛揚跋扈。言的那隻,毛色黯淡,髒兮兮,聳塌的小腦袋,委屈的在譴責主人的偏心。
如果說鬼子驚懼的是這昏暗骯髒的屋子,那掛了小牌子的二隻小熊,還有覆了一室鋪了一地的怪異蟲子,那麼林子晏,唐璜還有許晴震驚的是這間屋子。
凌亂吧,骯髒麼,這般醜陋。
然,這屋內所有的擺設,窗邊盆栽,牆角塑料模特,沙發,桌椅,即連茶几上擱落的調色盤,畫筆,沙發上的純白襯衣,事無巨靡,無一不滲透了昔日的影。滿室昏暗,光影斑駁無依,年年又歲歲。
G大的校園,幽靜的寓所,所有年華正好。除了Frankie,這裡每一個人都曾到過的地方。
那個女人,複製了她昔日情人的寢室,一點一毫,半絲不漏。除卻那骯髒的熊,那恐怖的蟲子。
與時光拼記憶,最愚蠢。
門外傳來微微的響聲,瑟縮又淒涼。
看了一眼那嬌小的身影,Frankie仍舊顫然。
“她是神經病。”指指腦袋,猶太人小聲道:“她這裡有點毛病。”
許晴臉色微白,看著門外的影子,幾分恐懼,又沉重。低道:“只有瘋子,才會這樣做,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你們說夠了沒有。”林子晏大怒,握緊了拳頭,唐璜死死拉住了他,震驚的眸光慢慢移向顧夜白,那自進了屋子,便一直聲息不出一毫的男子。
唐璜不知道,該怎樣去形容那雙瞳,那是全數的黑暗,深沉得像渦,似乎下一瞬,便即暴動,直至湮滅除非死亡。
隔著半扇門,悠言怔怔望著眾人,有昔日舊友,還有今天的新朋。
眸光卻始終不敢落到那人身上。顫抖著拿手蓋上臉,喃喃道:“我不是神經病,我不是瘋子。”
淚水的從指縫間滑下,蜷曲了堅強又脆弱的指。
“我不是,我不是。”沙啞了咽喉,喊。
尖銳的疼痛漫上心頭。蹙了眉,掩上心口,飛快轉了身,往樓道跑去。
“還有一句,你們從此便再也不是我顧夜白的朋友。”男子的聲音低啞,冷銳得叫危險。
許晴渾身一震,只覺眼前微晃,冽厲的氣息,男人的身影已與她擦過。
白皙的指,劃落美麗的弧度,在廳中撿拾起被遺忘在桌角的小熊,緊抱了在懷中,身形動,顧夜白已消失在那斑駁的鐵門外。
第八十話死個明白
街道,嬉笑的男女,穿過小巷,慌亂的跑,直至心律無法承受這疾奔的速度。
不得不收住了腳步,眼前光線一亮,迷了眼,身上一緊,已教人緊緊攬進懷中。
轎車停下,一名中年男子走了出來,罵道:“神經病,不長眼睛啊。”
悠言一怔,微微顫抖,“我不是神經病。”
背後的男子已然冷冷開了口。
“道歉!”
那男人狠狠啐了一聲,道:“這女人瞎了眼睛,你卻叫我道歉?神經病做了對。”
撫了撫悠言的發,男子沉了眸,往前走去。
悠言一驚,伸手挽了他的臂,搖搖頭。
兩眼通紅,她眼底的淚痕還在閃亮,灼痛了他的心。
不是容易動怒的人,此刻,卻只想找人開葷。
明明只是一個俊美年輕的男人,身形也不比自己胖碩,那中年男子卻驚恐的不斷往後退著,單閱氣勢,便知道,這人,並非他能招惹得起。
柔了力道,要把她推開。悠言急了,不顧還在鬧傷心,伸臂一把把顧夜白抱住。
溫軟香膩的身/子,縱使有千百個理由,他又怎還能抽得了身?
伸臂回抱住她,銳利的眸光卻緩緩掃過那疾馳而去的車子,牌號,記下。
除了他,誰都不能欺負她!
看那人的車子遠去,悠言趕緊撤了手,可,他的臂,硬如鐵,她逃不出。
“放開。”她仰起臉,惱道。
“現在才說放開,不嫌遲麼?”男人冷靜的道。
“放開,放開——”想到秘密被他窺穿,悠言心裡一陣發苦,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繫上的結,四年,卻在一個夜裡瞬間瓦解。
果然,不應該回來的。
“你放開,你是壞人,你壞死了,你為什麼要過來?我討厭死你。”發恨,捏了小拳頭,狠狠捶打著他。
溫厚的笑聲微微從他的喉間逸出,心還在疼。很疼。
“別打疼了手。”包裹住她的小手,他眸色彌暖。
悠言一怔,隨即又怒了,道:“噁心死了。不準說,不給你說,你是大壞蛋。”
“好,我不說,你打累了,便休息一下,待會再打好麼。”男子斂了眉,那抹痛色下了眉頭,便藏進了心底最深的地方。
呆呆看他的眉眼,碰上了他的眼睛。他正凝著她,認真的,細細的,似乎要銘記。
心裡慌張,不知所措。
掙脫了他的手,掂了腳,抬手便去蓋他的眼,恨恨道:“不給你看,不給你看。”
他微嘆一聲,終於壓抑不住,把她狠狠揉進懷中。
這個女人,前一刻,他還恨著,這一刻,他再次繳了械。屋子裡的一切,他還能說什麼,如重擊敲落心上,再無法說一字。
如果,還以為,她這樣都不算愛他,那他才是一個瘋子。她隱瞞了她的畫技,那四年前的背叛,她到底還隱瞞了什麼?
“我要回家——”淚水又湧了出來,現在,該怎麼辦。她不能與他一起。永遠對她來說是一份奢侈。
“我要回家。”低聲嗚咽。
“回哪裡的家?回你的豬窩,那個又髒又破的地方?”他狠狠擰了眉。
“不用你管。”她惱怒,使勁要掙脫他的懷抱。
“你上了我的床,我不能不管。”他沉了聲音。
悠言一怔,臉一紅,咬牙道:“懷安也上了你的床。”
大掌擎起她的小臉,重瞳幽魅。
“告訴我,你在意麼?”聲音低啞。
悠言心疼,嘴上卻道:“關我什麼事。你喜歡懷安,我喜歡遲大哥。”
“我喜歡懷安?那是你強加的喜歡。”顧夜白挑眉,冷笑道。
“沒有人可以逼迫得了你,你不做你不喜歡的事。”悠言苦澀道。
吃醋了嗎。言,真乖,這是個好現象。他嘴角慢慢勾了抹弧。
“確實沒有人可以逼迫我,該死的除了你。”手,狠狠捏著她的下巴,一字一頓,把話重重刻入她腦中。
悠言愣然。
“許你在你的遲大哥身下承歡,便不許我抱別的女人麼?言,記住,顧夜白要瘋,也是給你逼瘋的。”話落,低頭吻上她雪白的頸項,牙齒咬上她的頸動脈。
他的吻他的齒如火灼熱了她的身/體。
除了你,沒有人可以逼迫了我。
心,疼得窒息。
仍做著自我也厭惡的掙扎。
“你不在意我喜歡遲大哥比你多?”輕聲問。
“遲濮結婚了,不是成媛,也不是你。路悠言,告訴我,你有多喜歡他,愛他愛到用滿室的我的過去來麻痺你自己?”冷冷一笑,牙齒微用了力。
她吃疼,呆呆看著他。他的問題,她該死的無解。怎麼辦。
“路悠言,今晚,把你的真心和謊言都統統拿出來,讓我死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