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時遲,那時快,只聽得一聲嬌笑,窗中人影一閃,陰如花與文士儀已掠落古松之下,雙雙屹立,陰如花仰首道:「朋友,你已身入包圍,還不快下來!」
這一著變化,實在太快,宗嶽剛轉過一念,人影接著嬌笑已到樹下。他急忙目光一掃遠處,果見燈火隱約,人影幢幢。恍悟剛才陰如花的每一句話,每一舉動,都深藏狡詐,在誘自己上。
而自己卻偏一時未能領悟過來,中了圈套。
在這閃電剎那,他知道再要悄然而走,已不可能,問題是要硬闖?抑是下去再說?
他腦中在光旋電轉,耳中已聽到一聲大喝道:「狗賊,你再不下來,大爺就要出手不留情!」
話聲正是文士儀的聲音。
這剎那,宗嶽不由被他罵得火冒千丈!
他想起這位師兄弒父逆師的往事,再也沉不住氣,立刻仰天一聲清嘯,身形飄然下樹,冷笑道:「誰是狗賊,小爺難道還怕你不成!」
樹下的陰如花及文士儀一見下來的竟是十絕谷弟子打扮的少年,始則一怔,繼而接連發出二聲驚呼。
陰如花吃驚的是十絕谷中門下徒眾,那來這等身法超絕的人物,而且竟長得這等英俊!
文士儀卻是想不到宗嶽竟會在十絕谷中,一種驚嚇羞愧的交雜心情,使他神色大變,情不由己的退後幾步。
陰如花見文士儀這種神態,心中一怔,她本不識宗嶽,正欲喝問來歷,此刻轉對文士儀問道:「文師兄,你認識他?他是誰?」
文上儀吶吶道:「他…他就是……」
「小爺就是宗嶽,告訴你,今天小爺就為十絕老魔而來!」
宗嶽朗聲接口回答,豪氣洋溢,目射煞光,周身已緩緩蓄足功力,只要一出手,就是石破天驚的一擊。
陰如花神色一呆!
她雖早知道在外潛窺的是一個勁敵,卻不料這一番指東說西,布餌下-,竟-住宗嶽這一個主要的敵手。
這剎那,各種驚、喜、疑,立刻從她臉上閃過。
「哈…哈…哈…哈……」
她發出一陣得意的嬌笑,道:「原來是宗少俠,真是難得,真是難得!可惜家師已經坐關,無法見你……」
宗嶽冷笑一聲道:「找不到十絕老魔,找你也是一樣!」
話聲甫落,身形暴漲,掌式一揚,狂-猛起,一記十成五陽神功,就向陰如花劈去。
他倏起先下手為強的主意,認為只要制住陰如花,不怕逼不出陰功七、九二篇。
那知掌式方出,陰如花已一聲嬌笑,道:「我早知你會動手的,不過你是白費力氣!」
話聲中,身形滴溜溜的一閃,已到宗嶽左側,羅袖一翻,纖纖玉掌如電閃出,五指微曲,直抓宗嶽肩頭。
她避招發招,輕靈迅速已極,出擊之勢,幻影繽紛,簡直令人無法捉摸。
一葉落而知秋,宗嶽掌勢落空,眼見來勢,不由大凜,心中迅速付道:「這女子怎會有這等身手?那十絕老魔功力雖然深厚,但身法並不比她高明,她究竟從什麼地方,造就這一身不凡的功力?」
此念在他腦中一閃而過,他身形-旋,一聲大喝:「你再接我三掌試試!」
雙手弧飛,接連劈出三掌。
這三掌如層浪湧疊,狂-如箭,銳不可當。
可是陰如花身形如煙,遊走之間,從容而避,竟然立還顏色。
電光石火之間,二人交手三招,打得驚險激烈無倫,直看得一旁的文士儀心中緊急焦焚,直冒寒氣。
驀地,二團狂-中倏然響起一聲嬌喝道:「宗嶽,再打下去,你也未必得能勝我,可是隻要我姑娘一招手,發出號令,今夜你就非死必傷,何不停手,有話好好談!」
宗嶽此刻心中已暗暗吃驚,聞言掌勢一收,屹立如山,冷笑道:「小爺既敢混進十絕谷,難道還會怕你們這批狐群狗黨不成,你有什麼話,快說!」
話雖這麼說,可是心中卻暗暗覺得她此十絕老魔更難應付,更為可怕。
只見陰如花目光盯住宗嶽,瞼上絲毫沒有怒氣,嬌笑一聲,道:「現在並不是誰怕誰的問題,我想你必是心急你朋友穴脈無法解開,急於想得到陰功七、九二篇是不是?」
一言說中宗嶽心中事,使他心中一怔,冷笑道:「難為你想得到,不錯,小爺一天找不到陰功七、九二篇,十絕老魔一天不能安逸。」
「哈……哈哈哈!」
陰如花一聲嬌笑道:「宗嶽,你好大的口氣,不怕風閃了舌頭?」
宗嶽狂笑一聲道:「你以為我不能?」
陰如花道:「眼前幾個難題,你就無法解決。」
宗嶽劍眉一挑道:「什麼難題?」
「就以我恩師十絕神君坐關靜修的地方來說,你就無法找到,其餘的事,更不用談了。」
宗嶽冷冷一笑,道:「小爺對你十絕谷瞭若指掌,難道還怕十絕老魔鑽到地底下不成?」
陰如花道:「你狂傲固執,儘可試試。」
說到這裡語氣一轉,微挫又道:「不過,只怕你今夜難以逃出十絕谷!」
宗嶽星眸含煞,四周一掃,道:「就憑你和四周這批狐群狗黨就能擋住小爺?」
陰如花依然好整以暇道:「別人固然擋不住你去路,但今日有姑娘在,情形就不同了!」
宗嶽這時心中迅速轉過數念,晤忖道:「這次身形暴露,變化實在意料之外,現在還是以玩鈴童及葫蘆童生死為重,何必與她歪纏,不如退走,明夜再行設法……」
心念至此,口中巳道:「我就不信,小爺還有要事,早走一步,來日必要你的狗命!」
話聲中,身形突然躍起,向外疾瀉。
那知他快,陰如花更快,身形剛升三尺,突覺眼前人影一花,耳中已聞一聲嬌笑道:「要走那有這麼容易……」
一股陰柔暗勁,已當頭壓下。
這剎那,宗嶽再也不敢小覷對方,一聲暴叱,雙手一圈,震出一招五陽神功。
發出的陽罡與那股陰柔之勁一接觸,全身倏然一震,身形不由自主地飄落原地,手腕微感痠麻。
他心中暗生凜駭,可是一股豪氣,卻使他雄心大發,猛喝一聲:「好功力!」
略一運息,再度揚掌攻出。
陰如花冷笑一聲,纖纖玉掌飛翻,人影倏動倏靜,頓時把宗嶽包圍在一圈掌風之中。
她掌法詭幻莫測,柔中帶剛,宗嶽鼓足神勇,雙掌右劈左掃,一時之間,竟然無法衝出。
這時,他才覺出遇上未遇過的勁敵,趕忙凝神運氣,把全部五陽神功,完全貫注在掌法之中,施展出手。
同時,因為他早已修習過五陰神功的一、三、五篇,故而對陰如花的掌法變化,有時瞭若指掌,加以他不時摻雜著終南劍法,倏掌倏指,變化萬端,打得勢均力敵,驚險異常。
一旁的文士儀看得怔怔發呆,他對這位昔日的師弟,漸漸生出羨忌疑懼心理,此刻一見二人打得旗鼓相當,不由忖道:「此時此刻,如不趁機除去他,將來豈非噬臍莫及!」
轉念至此,他顧不得江湖規矩及一切,臉上升起一股煞氣,反手一掣肩上長劍,大喝一聲道:「十妹,我來助你!」
突然身形飛撲,右手一揮,連人帶劍直向宗嶽撞了過去。
宗嶽正拒強敵,但耳目何等靈敏,聽得背後金刀劈風之聲,及文士儀的喝聲,心中怒火更熾,厲聲道:「文土儀,你不捫心懺悔,還敢與我動手?」
喝聲中,耳聞劍氣近身,回手掃出一掌。
罡氣劈空,相差二尺,就擊在劍身上,砰地響起一聲大響,文士儀吃宗嶽那回手一震功力,一連向後連退幾步,手腕發麻,手中長劍,直似要脫手飛出,不禁心中大凜!
宗嶽震退了文士儀,又反手幾招逼退陰如花,這時他已打得殺性大起,掌勢一變,雄渾沉厚的掌勢倏變成輕靈奇奧已極,像春風細雨一般,變得更加俐落靈幻。
文士儀略一調息,立時振劍再度撲上。
宗嶽心中又氣又怒,一聲冷笑,掌式連圈,煞著連施,以一敵二,毫無懼意。
但一個陰如花,已使他展盡全力,再加上一個文士儀,五招一過,他已漸漸攻少守多,只是招式上依然靈動嚴謹,沒有一絲破綻。
陰如花久戰不下,心中漸漸對宗嶽生出欽佩之心,暗忖難怪十絕師父把他當作強敵,其功力的確不凡。
這時,她不但見宗嶽功力高強,心生欽佩,而且宗嶽的英俊神勇,更使她芳心大動,情慾立生。
本來她有幾招煞手,可以施出,以博勝機,可是,她卻穩住不動,一心一意想活擒宗嶽,施以柔化。
這剎那,又交手過十招,陰如花目光一轉,暗想功力不敵,何不用計!
心念一變,立刻嬌笑道:「宗嶽,你進不能殺我,退不能突圍,咱們何不來個交換條件?」
宗嶽罵道:「以二對一,無恥已極,還提什麼條件?」
陰如花倏然喝道:「文士儀,你退下去!」
文士儀一呆,但他深知這位新十公主的話不能不聽,劍勢一揮,立刻退出戰圈,心中卻大不是滋味。
陰如花接著笑道:「就是以一對一,你也沒有辦法,宗嶽,假如你能答應一個交換條件,就立刻停手,我絕不會給你吃虧就是。」
宗嶽久戰無功,聞言心中一動,忖道:「我就看看這丫頭有什麼鬼主意。」
立刻收掌退身,喝道:「你有什麼條件?」
陰如花盈盈笑道:「你此來是為了想探知怎樣才能解開你朋友被制的血穴,是也不是?」
宗嶽道:「不錯,其餘的賬,咱們可以慢慢清算!」
陰如花道:「這還不好辦?我對你那二位朋友並不感到重要,可以立刻告訴你解開之法。」
此言一出,不但文士儀大感愕然,宗嶽也不禁一怔。
他不敢相信她的話是出自真意,心想其中一定有什麼詭計。
卻聽到文士儀急急道:「十妹,你怎麼這樣做,增加敵人力量。」
陰如花臉色一變,轉首對文士儀嬌喝道:「我的決定,你插什麼嘴?」
這一喝,聲色俱厲,剛才的嬌豔,蕩然無剩,文士儀心中一震,噤若寒蟬,默不作聲。
宗嶽冷笑一聲道:「你有什麼條件?」
陰如花嬌笑道:「條件很簡單,對你來說,可說絲毫無損。」
宗嶽接口道:「你說!」
「只要你在十絕谷-上三天,我就告訴你解穴之法。」
「嘿,你真是打盡如意算盤,以為我能答應麼?」
「如你以朋友為念,必會答應!」
「哈哈哈,我就不答應。」
「如你不答應,只怕四天以後,你朋友會全身僵直,血穴閉塞而亡。」
宗嶽聽得心中一凜,旋即冷笑道:「我如不能出十絕谷,就是知道又有何用?」
「哈哈哈哈……」陰如花一陣嬌笑道,「我還有下文,你急什麼!」
「什麼下文?」
「三天之後,恭送你出谷,決不留難,以後各憑手段。」
宗嶽聽得心中大奇!他不知道她要把自己軟禁三天,是為了什麼?
這時,他轉心一想,自己入谷已經好幾天,主要的就是要探得解穴之法,對方既然如此說,只要自己小心,諒無大礙,何況自己身份雖已暴露,卻還有一個打扮成「黑心張三」的「宇內樵子」做內應,怕她何來。
心念一決,立刻冷冷道:「好,你就先說出解穴之法。」
「你既答應,第三天,我就告訴你。」
「現在如何?」
陰如花一招手道:「請跟我來!」
人大方地轉身向靜室走去。
一旁的文士儀只有默默跟著,對宗嶽嚴密監視,心中對陰如花的舉動,莫名其妙。
一行三人,各懷心事,舉起沉重的步伐,走向靜室,來到門口,陰如花倏然轉向,沿著靜室而轉,並不入內,轉向谷後而去。
宗嶽對十絕谷中道路瞭若指掌,坦然跟著,心想:「看你帶到我那裡去?」
轉過靜室,黑暗中,已隱見遠處,聳立著一排黑黝黝的房屋。
陰如花走的方向,正是那排房屋。
宗嶽心中陡然一驚,走過一丈,倏然停步道:「我不上你的當!」
陰如花停步轉身道:「這是你答應的條件,現在怎麼反悔起來?」
「嘿嘿,你以為我不知道?」
宗嶽伸手一指那排房屋,道:「那是你谷中鐵牢死囚,你竟欲把我關在當中,以為我能肯麼?」
原來他早在十絕谷地圖上,瞭解十絕谷佈置,知道這座鐵牢,人一入內,再難出來,以前就與孔素棠被關在當中一次,差些命喪黃泉,豈肯再入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