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刻鐘後,那幾人散開了。
遊雪向那邊望過去時,突然被一種情景嚇了一大跳。
祝大山竟又活過來了。
那一刻,她的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
但很快她便明白過來了,一定是有人被易容成祝大山的模樣了。
而祝大山的屍體,已被幾個人做了妥善處理。
柯冬青則在審問杜三魂。
可惜,並不能問出多少東西,這倒不是因為杜三魂的骨頭特別硬,不肯開口,而是因為杜三魂知道的東西實在有限。
他身後的人,一定是老奸巨滑的傢伙,使得柯冬青揪住了杜三魂這隻蘿蔔,卻還是帶不出什麼泥來。
柯冬青不由恨得直咬牙。
遊雪又開始眯著眼睛斜斜地靠著車廂,柯冬青,錢大串也坐在馬車上。
而杜三魂也還是坐在車廂裡“看守”著遊雪。
當然,事實上還不如說是遊雪看著杜三魂更確切些。
趕車的人自然不是真正的祝大山,祝大山早已躺在冰涼的土地裡了。
這位趕車人孫不空,也是“歡樂小樓”中的“趙錢孫李”之一。
馬車又上路了。
孫不空當然不識路,但後面有一個杜三魂在指點著。
杜三魂不敢說假話,因為只要到了一定的時候,馬車不能到達可以使”歡樂小樓”幾人滿意的地方,那麼杜三魂便是死無葬身之地了。
杜三魂想象得出在這輛車的四周,一定有不少“歡樂小樓”的高手在暗暗跟隨。
柯冬青的可怕,不僅僅在於他的武功,更在於他的冷靜和極富有創造性的思考。
這樣的人的攻擊,總是極為凌厲,而且出奇不意的。
當然,還有眼前的這個女人。
他到現在還不明白,明明看到遊雪把自己已放進迷藥“香一點”的酒喝下了,為何她竟會安然無恙!
而且,她的表演水平,也太神奇了,連杜三魂這樣的老江湖竟也走眼了。真所謂終於打雕,反被雕抓瞎了眼!
像她這樣的人,如果想讓別人以為她是鞦韆千,就一定會讓任何人都相信她才是真正的鞦韆千。
如此一來,即是自己同夥們災難開始的時候了。
他越想越心寒。
但他就像一根已上了滑道的毛竹一樣,除了“轟轟”地越來越快地下滑之外,已是別無選擇了。
自己的老巢越來越近。
他額頭上的汗便越來越多,身上更是冷汗直流。
如果自己的人識破了,倒黴的一定是他。如果自己的同夥未識破,倒黴的也一定是他。
杜三魂已成了風箱中的老鼠,兩頭受氣。
遊雪忽然睜開眼睛,冷冷地道:“你知道為什麼我喝了你放的迷藥酒後,卻未被迷住嗎?”杜三魂搖了搖頭。
他甚至不敢正視遊雪,他想到了自己曾對遊雪輕薄過的事。
而自己現在已是身無縛雞之力了!
遊雪道:“因為我會‘逆食大法’!”杜三魂一下子愣在那兒了。
“逆食大法”,他聽說過,但也僅僅是聽說過而已。
這是一種運用內力,控制自己的食道在短時間內,將食物阻擋在食道中,而不會落進胃裡的方法。
沒想到遊雪竟會這種“逆食大法”.遊雪又冷冷地道:“你無需後悔不堪,其實即使你沒有用迷藥這一手,而用別的方法來對付我,也一樣是白費心機的,你信不信?”杜三魂大窘,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
遊雪的聲音突然冷得像一塊冰:“你應該慶幸自己的狗爪子沒有做出太多的齷齪之事!
否則,即使拼著這個計劃無法實施,我也要砍下你的手!”杜三魂不由輕輕地抖了一下,他相信遊雪說的是真話。
這時,馬車緩緩停下了。
兩人的神色都一緊!甚至杜三魂比遊雪的神色更為緊張。
外面響起了“嘰嘰咕咕”的說話聲,接著有幾聲乾笑聲。
然後便有一個聲音道:“老杜,你還賴在上面不肯下來嗎?是不是沉醉於溫柔之鄉中了?”遊雪使了一個眼色。
杜三魂便按柯冬青吩咐過的話道:“這丫頭已被我點了穴道,來兩個人幫忙抬下來!”
一個沙啞的聲音道:“哈哈,這可是個美差。”少頃,便有一個腦袋伸了進來。
立即,他的“人迎穴”一麻,然後便有一隻有力的手掐著他的脖子,把他往裡面提。
這是柯冬青的手。
他擺平了一個人之後,立即手一揮,便有一把短劍擱在杜三魂的脖子上。
這意思很明顯,是要杜三魂按計劃辦事。
杜三魂舔了舔乾裂的嘴唇道:“孟高,別這麼粗手粗腳!下邊再上來一個,這丫頭個頭不大,倒是沉得很。”下邊便有人罵罵咧咧地道:“你兩個小子的力氣都丟在女人身上了嗎?”又有一個人的腦袋伸了進來,也被柯冬青如法炮製,一下子便制住了。錢大串與柯冬青兩人迅速換上那兩個人的衣服,然後抬著遊雪下來了,下車時順手點了杜三魂的穴道。
馬車立刻又開走了。;車上的杜三魂腦中一片空白,充滿恐懼感,他不知道馬車會把他拉到什麼地方去。
哪怕馬車所去的地方是地獄,他也別無選擇。
柯冬青、錢大串、遊雪三人一落地,便見地上還站著一個人,黑夜中當然看不清他的面容。
那人有點驚訝地道:“劉科安他們四個人沒有來嗎?”柯冬青淡淡地道:“他們已死了。”那人便像被人砍了一刀般怔在那兒,還未反應過來,一把短短的劍便已如夢般向他襲來,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一片冰涼!
他便無聲無息地倒下了,倒下的時候喉管已被切斷!
柯冬青的右手輕輕一招,立即從四周如幽靈般閃現出了三十幾個人!一個走路有些瘸的人走了過來,低聲道:“全部解決了,共有十一個暗哨。”柯冬青滿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樣的,留守外面,逃出來的人見一個殺一個,不準讓任何人溜了。”那人重重地點了一下頭。
然後,他及其他三十幾個人便如幽靈般隱去。
柯冬青這才與錢大串一道抬著遊雪進了一間並不起眼的屋裡。
不起眼的只是屋子的外觀。
一進屋子,便可以發覺這間屋子絕對的不簡單。
至少,普通的屋子裡不會有這麼多身著黑色勁裝的人,不過,他們並沒有蒙面。
共有七人。
七個人並不好對付,難對付的並不是他們的武功,而是擔心他們會突然叫喚起來。
七個人只要有一個發出一聲叫喚,便有可能使已被關住的鞦韆千傷亡。
但要在瞬息之間,同時制住七個人,又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容易的事,並不等於做不到。
至少,柯冬青與錢大串、遊雪三人可以做到。
三人一進屋子,便已迅速看清屋內的情形。
錢大串立即以極快的速度,以一抹輕煙般向西側飄去。
西側有一扇小門,也是屋中除進來的那扇門之外,惟一使對方可以逃脫的通道。
錢大串飛掠而出的同時,柯冬青已大叫一聲:“小心有詐!他是假的!”而遊雪卻已在這時候,向一扇窗子疾奔而去。
她算準一定會有人來阻攔她的,而這也是她所希望的。
錢大串竄至門前,卻未闖入,而是疾然一掄手中的鐵索鞭!
鐵索鞭以驚人之速、驚人之力飛掄而出,擊中了那扇門的一根門槌!
那扇門便已“轟”地一聲,垮了。
門被堵了個嚴嚴實實。
便在此時,他的雙腳已向後飛速蹋出十一腳!
立即響起一聲骨頭暴裂之聲,一個黑衣漢子的下巴已被一腳踢碎!
他當然想發出一聲慘叫,但下巴碎了之後,他卻是已無法發出這種聲音了。
此時,從那扇門後面開始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顯然,裡邊有人!已經應聲而出了。
此時,已有二人向遊雪那邊飛撲而去,身手竟是不弱。
其中一個,使的兵器是一根菸杆。
這根菸杆並不很粗,大概只有大拇指光景粗細,但極長。
杆身初看像是由一根老藤掏空而成的,但細細一看,便可知事實並非如此。
因為煙桿身上隱然有一股幽淡的金屬光澤,竟是用赤銅打製。
煙桿上,有一節一節突兀著的骨節,顯然這兒剛好可以讓他的手握著。
很順手的一根菸杆。
另一個人手中是一把刀。
刀很厚、很重,而且毫無光澤。
這種刀,用來幹任何事情,都是可以的。比如鍘草,比如劈柴,因為它的分量重。
而殺人對它來說,也是很合適的,儘管它不鋒利。
再不鋒利的刀,也是刀。
至少,這世上還沒有哪一個人的皮肉比刀還硬的。
而像遊雪這樣的姑娘,更是如此了。
一把刀,一根菸杆,便同時以凌厲之勢向遊雪急襲而去[招勢極為霸道凌厲!
但他們的武功在此時,卻已有了一個致命的缺陷——他們不想殺了遊雪!
一種不想殺人的武功,再怎麼的高明,也是會大打折扣的,更何況,他們所需要對付的是遊雪。
煙桿不願指向致命之處,大刀更是有點小心翼翼,縮手縮腳!
他們以為遊雪就是鞦韆千,而鞦韆千對他們來說,只有活著的,才有作用。
這種顧慮帶給了他們一場悲劇,一種致命的悲劇。
遊雪是何等的聰明!一看對手出招,她便已猜出了他們的心思。甚至,在他們還未出招時,遊雪便已料到他們會有如此顧慮的。
她的身形便己詭異地一個踉蹌。
這麼一踉蹌,她的前胸突然暴露在那把又重又厚的大刀之前。
大刀再遞進半尺,遊雪便要倒下了。
但大刀卻沒有乘勢遞進。
不但沒有遞進,相反,他還如同被火燙著了一般,大刀疾然向後一撤。
這便是他的惡夢開始的時候!
遊雪輕輕地叫了一聲:“狂——”“怒火狂天”中的第三式!
無數的劍影在她身側進射如電如虹!
空氣也已被這凌厲的劍勢攪得碎作一團發出了刺耳的“噼啪”之聲。
大刀便在這漫天飛舞的劍光之中飛了起來。
其實飛起來的不僅僅是刀,還有握著刀的那隻手。
一隻血淋淋的大手連同一把粗重的大刀一同飛起。
那人沒有發出慘叫聲,因為在他的手與他的身子相脫離的那一剎那間,遊雪的劍便已如鬼魅般穿進了他的咽喉之中。
他的喉管斷了,只發出了低低的一聲“咕嚕”之聲,那是翻湧而上的氣血在斷裂的氣管處噴發而出的聲音。
這一下,那根菸杆再也不敢杆下留情了。雖然秋,千千活著價值很大,但對於每個人來說,價值最大的,還是自己的命。
他還不願意死。
但,有時候,死或不死,並不是由自己說了算的。
遊雪的身影突然一晃,似乎是一步未踩穩,將要傾倒似的。
便在這麼一歪之下,她的身軀已突然後仰!身子急轉如風車。
她的身子向後飄出少許之後,突然在原地“滴溜溜”地飛旋起來。
倏而,本已成為一束光柱般的劍影突然凝住,身形立止,曲背如弓,再一彈身,人便如一支利箭般向對方射去。
對方暴退一步之後,手中抽菸杆回伸吞吐如蛇信,每一招都是有攻有守,招式頗為老到、狠辣、直接。
但遊雪的劍突然向下直直一點,一點之下,劍已彎成了一個極圓的弧度,卻是未折。
而她的身軀便已藉著這一彈之力,飄然而起,如一隻輕盈的燕子般,向使煙桿的傢伙迎頭掠過。
在她身形過處,有一道劍刃之光一閃。
遊雪飄然落下。
對方卻已怔在那兒,一動不動,似乎遇見了一件天大的不可思議之事。
遊雪卻已棄下他不管了。
她的身軀如翩飛的鴻雁般,向一個使斧之人盤旋。
而去。
那人正揮舞著一把長斧,向柯冬青攔腰斬去。
柯冬青的身邊,已躺下了三個人。
而錢大串的鐵索鞭此時正好纏在了一個人的脖子上。
只見錢大串用力向後一拉,便有一顆頭顱飛起。
而此時,使煙桿之人的瞳孔已開始變大,越來越大。
他的頭顱突然開始滲出血來,不是一點,而是一條線,從他的後頸,越過他的頭頂,又下劃直到眉-心。
這條血紅之線恰好把他的頭顱分成對稱的兩半。
血越滲越多,倏地,“譁”的一聲,他的頭顱從中間分裂成兩半。
他的身軀,已不可避免地倒下了。
剩下的那個使斧之人的臉色已經煞白。
他們知道自己根本無法阻擋三個人的進攻。
但任何一個人,在他沒有死之前,是不會放棄對死亡的擺脫。
這個人有如瘋子般將一把斧子揮舞得“呼呼”作響,但這又有什麼用呢?柯冬青踏進了一步,很隨便地踏進了一步。
那人便已暴退數尺!
便在他立穩身子時,他的後腰已一麻,被人點了穴道了!
遊雪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出現在他的身後。
便在此時,那扇已倒垮的門“轟”地一聲巨響。
木屑、木塊、磚塊便已漫天飛起。
當然,這些東西是傷不著錢大串。柯冬青、遊雪三人。相反,這種漫天飛揚的灰塵,反倒成了他們極為有效的保護色。
對他們三人來說,自然是越混亂,就越有機可乘。
便在“轟”地一聲巨響的時候,遊雪的腳已疾然在使斧之人的腳上一勾,左手在那人後背上一託。
那人便已如同騰雲駕霧般飛了出去,去向正是那扇已不是門的門處。
便在這時,已有一條人影從那兒射出。
被遊雪以巧勁擲出之人恰好飛到,惡狠狠地向這位剛鑽出來的同夥撲去。
那人一驚,一時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同伴會如此兇猛地撲來。便在這一愣之下,突然覺得自己的下腹一涼。
然後,涼意向全身掠散開了。
而下腹部的涼意卻已轉變為腫脹。劇痛。
他的面前,已有一個人!
正是遊雪!
在他看來,遊雪幾乎是如幽靈般突然閃現的,他根本不明白遊雪怎麼會突然出現。
遊雪當然是藉著那個被她飛擲之人的軀體的掩護,才如此鬼神莫測地快速飛掠至他的身邊。
她的劍便乘機沒入對方的腹中。
而她的右腳已同時飛速反踢,那個被點了穴道之人,便已如一捆稻草般飛起。
“轟”的一聲,那人已一頭撞在牆上,頭也扎進了磚牆,大概是活不成了。
此時,這問小屋子一片大亂,飛塵漫天飛揚!
但柯冬青卻還是不滿意,他已將這間屋子的一角點著了火。
屋於很古老了,所以木料極為易燃。
轉眼間,火勢已蔓延了一大片。黑煙也滾滾而出,小屋子轉眼間已是濃煙密集,不可視物了。
錢大串則不失時機地大叫道:“不好了,野丫頭點火了!”喊聲中,人已如風車般向那扇小門側旋而進。
柯冬青,遊雪也不怠慢,立即彈身而飛,向他這邊衝去。
柯冬青是貼地而飛,而遊雪則如鴻雁般飛掠。
只聽得前邊的錢大串大叫道:“大事不好了,有人救了野丫頭!-他的聲音嘶啞難聽,似乎真的很恐懼一般。
便聽得一聲慘叫,又響起錢大串的聲音:“不好,有人殺進來了。”其實,方才慘叫之人,正是他的鞭子要了對方的命時所發出來的,他又絞下來一隻頭顱了。
柯冬青心道:“這傢伙的鬼主意倒不少!”正思忖中,已有一股冷風向他攔腰襲來!
暴喝聲中,他的短劍已帶起一股淋漓赤血。
同時,他已向另一個方向撲出,雙手夾住一個人柯冬青如一抹輕煙般直掠過去,給那個失去兵器的人來個一劍透心涼。
慘叫如麻。
遊雪不敢怠慢,她知道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鞦韆千,否則,如果對方先對鞦韆千下了毒手,不但是前功盡棄,而且他們還無法向段牧歡,向死去的秋夢怒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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