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以人數與勢力來說,那鐵血王朝群奸還可以拼上一陣,但這變故來得大突然,幾處人馬殺得他們措手不及。從場面上看,他們已是被人圍堵於小巷中,而且中間又有人亂砍一氣。
如此一來,他們便已士氣大落了,玉清道長几招之內便送了命,更讓他們吃驚不小,當下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胡亂地找人廝殺,全無陣勢可言。
也不知為什麼,大亂之後,那蒙面女子仍是靜立於巷中。
有幾個丐幫弟子向她衝殺過去,卻見她倏地一揚手,一縷輕煙向這幾個丐幫弟子飛來,夾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古錯大叫一聲:“小心,有毒。”
卻已來不及了,那三位丐幫中人已倒下,同時倒下的還有二個鐵血王朝中人。
是什麼毒?竟如此霸道?
所有人都愣住了,而蒙面女子卻仍是靜靜站立。
古錯大喝一聲:“佔住上風向!”
於是丐幫弟子向東衝殺過去,鐵血王朝之人當然不肯相讓,於是便在一條長巷中殺作一團。
雙方都不斷有人倒下,但這次,倒下的更多是鐵血王朝中人。
雙方人馬卷在一起後,古錯才略略心定,心道:“這神秘的蒙面女子應該不會就這樣出手吧?”
卻見那蒙面女子雙足一點,人已如輕煙般飄然而起,升至十幾丈高空,才斜斜向西掠去,如一道長瀉彩虹,其快無比!
所有的人全都看呆了,都暗道:“如此輕功,為何不出手一搏,那豈不是可讓丐幫一敗塗地了?”
古錯卻陷入了沉思之中,他忽然發覺這個女人的身姿很熟悉:輕蔓、優美、灑脫……
倏地,他心中一亮。想了起來:“是韓姑娘……”
他又向韓放望去,這下便肯定了,她二人的身材幾乎一模一樣。
“莫非,莫非此女人就是……就是韓放的母親?”古錯如此思忖。
但似乎又不可能,她怎會如此地從“屠家堡堡主夫人”搖身一變,變為“浩國夫人”呢?
那蒙面女子已飄身落於那開闊之地。
此時,負責迂迴掩殺過來的七八十個鐵血王朝中人也已到達了這片開闊之地,見巷子中拼作一團,正欲衝殺進來,那蒙面女子卻一揚手,攔住了他們。
於是。巷子中的群奸便成了孤軍作戰。
巷中,古錯與曾土二人幾乎已是所向披靡,天鉞閃過之處,便有血肉飛濺,而打狗捧過處,亦是哀號連天。
很快,巷子裡只剩三十幾個鐵血王朝中人了。
一個瘦如頑猴之人一聲呼叫,所有鐵血王朝的人竟全向屋頂飛身而去。
丐幫弟子立即也追隨而上。
但如此一來,卻難以完全堵住這剩下的三十多個鐵血王朝中人了,這剩下的三十人本就是武功較高的,現在又是拼死一搏,更是驍勇異常,最後,竟也有十八九人逃向那開闊之地,與其他人匯聚一起。
古錯與曾上相視一笑,這一笑,頗有深意,也許,他們在心中道:“終於挽回這危局了!”
***
在這古代練兵場上,鐵血王朝的人與丐幫弟子都靜靜地站著,對峙著。
誰都知道,在這沉靜之後,將有一場更為激烈的廝殺。
最後的結果,只能是一方全軍覆滅,但另一方也必將付出沉重的代價。
風似乎也被這片肅殺之氣嚇住了,隱起身來。空氣凝滯得很,又夾有絲絲縷縷的血腥之氣,像歷史很久的銅錢上長的那種綠鏽的味道。
呼吸,似乎都有點不暢了。
無論是丐幫弟子還是鐵血王朝中的人,每個人身上,都已是血跡斑斑,每個人的臉上都是一臉的莫名亢奮,那是一種絕望般的亢奮,他們的心中,幾乎只剩下一個念頭了:踏過對手的屍體,便是生路!
不知有誰大聲咳嗽了一下。
立刻一片刀劍出鞘之聲響起!許久,才陸續入鞘。
古錯也默默仁立著,像一座雕塑般。
石敏、瓏瓏經過方才的一番苦戰,已是大汗淋漓,但一見了古錯,仍是立即向他奔來。
古錯一見她們安然無恙,大為欣慰,忙道:“二位姑娘,現局勢已稍定,兩位一定累了,不妨先在一側稍歇一會兒。”
那蒙面女子聞言長笑道:“閣下如此自負麼?鹿死誰手,還未可知!”
瓏瓏嬌聲喝道:“我大哥說是如何,便是如何,又豈會錯,你這婆娘不服氣,便來試試。”
石敏剛抱著那把月琴坐著,韓放也挨著她坐下。
那蒙面女子看了看石敏懷中的月琴,又看了看韓放,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古錯看在眼裡,心中一動,朗聲道:“鐵血王朝中的人都是早已不知了羞恥,你卻為何還故作羞羞答答的樣子,用一塊布遮遮掩掩?我們丐幫朋友雖然見識不廣,但醜女人還是見過不少的,你放心,再醜也嚇不倒我們丐幫朋友!”
丐幫的弟子都齊聲起鬨起來。
那蒙面女子冷聲道:“在這兒是你說了算麼?”
古錯道:“這倒不是,我只是愛出風頭而已。”
那蒙面女於淡淡地道:“笑天鉞在江湖中出的風頭也不小了,不知閣下如此愛出風頭,意欲何為?”
古錯道:“比起鐵血王朝掀起的大風大浪,我又有什麼風頭可言?我倒想問問,琴聖何錯之有,需得鐵血王朝的人興師動眾?”
此言一出,那蒙面女人沉默了一會兒,緩緩地道:“木秀於林,風必毀之!”
這哪像是在述說殺琴聖的理由?倒像是在為琴聖惋惜。
古錯狡黠一笑,道:“現在你是浩國夫人,以前是月夫人,不知再以前,又是什麼身份?”
此言一出,眾人皆大驚失色。
曾土也暗道:“不知笑少俠是在套她的話,還是真的看出她是誰了。”
那蒙面女子靜靜地看著古錯,半晌,才道:“笑天鉞不愧為笑天鉞,倒沒有讓我失望,天皇說誰取了你的性命之後,誰便可以擁有半個鐵血王朝,我還道天皇瘋了,一個毛頭小夥子,值得他如此看得起嗎?現在看來,也許鐵血王朝大業的最後阻礙,便是你了。”
古錯一笑,道:“你們天皇已是上百歲的人了,當然有點眼光,不過有一點他錯了,別說半個鐵血王朝,就是整個鐵血王朝,也是一文不值的。”
說話時,他便緊緊地注視著那蒙面女子的眼神,發覺自己說“天皇已是上百歲的人了”
時,她的神情很正常,不由心中一動,暗道:“天皇果真就是天絕吧?”
蒙面女子道:“恍叱吒風雲的鐵血王朝,怎麼會一錢不值?”
古錯道:“因為它逆天道而行,必將滅亡!”
蒙面女子道:“閣下口氣好大,這讓我更是拿定主意要殺你了。”
古錯不怒反笑,道:“好說,好說。已有許多人都曾說要殺我,叫叫嚷嚷的,結果倒下去的卻總是他們自己,我看你眉目間有股晦氣,估計也不會例外。”
蒙面女子一步步向古錯走來。不,應該說是飄來!她的輕功著實令人感到匪夷所思,如此慢的速度,她竟仍可離地而起!
古錯天鉞已赫然在手!
他知道這女子能施出巨毒,所以來待她走近,便左掌乍出,運足八成功力,疾然向那蒙面女子推出一掌!
那女子的身子便隨著掌風高高飄起,全身似一片秋葉,全無分量。
藉著這向上飄去之際,蒙面女子已卸去古錯的掌力,然後,她一擰細腰,人便再次從半空中向古錯襲來。
古錯不敢讓她近身,左掌又是一掌推出,勁力更為迅猛,狂風如剪,卷向半空中的蒙面女子。
那女子竟再次藉著掌風飄身而起!
如此反反覆覆幾次後,古錯已覺提氣吃力,真氣運行不暢,而那蒙面女子卻如一片鵝毛,一片柳絮,藉著古錯的掌風飄起落下,似乎全然不需用力。
如此下去,古錯能支持得了多久?
而一旦古錯支撐不住,就定會被劇毒所侵。
瓏瓏、石敏不由暗中替古錯捏了一把冷汗。
古錯見遠攻不著,近攻又很危險,不由也暗暗心急。
倏地,他的左掌觸及自己懷中的幾錠銀子,不由心中一念,立即向後倒翻而出,似是力所難支。
蒙面女子如影隨形,緊逼過來。
突然,一道寒光自古錯腰間閃出,如利箭般射向蒙面女子前胸而去。
蒙面女子不屑地冷哼一聲,身子尚在半空,竟也憑空而旋起,眼看那寒光便要落空。
不料就在寒光正接近蒙面女子時,突然一分為三,分別向蒙面女子的頭部、胸前、腹部電射而去,其速之快,絲毫不減。
這樣的暗器手法,實在太過奇異!
那蒙面女子也著實了得,剛剛著地的雙足又是一點,身子向上平平地飄起,胸前、腹部的暗器被一閃而過。
射向她臉部的也未曾傷著她,但把她的面紗給擊落下來了!暗器落地!才知是一錠銀子捏碎而成。
所有的人全都驚呼出聲!那女人也被這意外的變故怔住了。
這女人當然不會很醜陋,相反,是很美很美!如果單單是美,也不會讓大夥兒這麼吃驚。
她太像一個人,而這個人也在這兒,她便是在一旁坐著的韓放!
這世上相似的人豈非很多?但她們分別在兩個如此劍拔弩張的陣營中,卻如此相像,便有點匪夷所思了。
看來鐵血王朝中人也從未見過“浩國夫人”的真面目,也是吃驚地看著她與韓放二人。
韓放更是目瞪口呆!
惟一不吃驚的只有古錯與“浩國夫人”本人。
古錯道:“‘屠家堡’的人全是你毒殺的嗎?”
“浩國夫人”冷聲道:“屠萬千不知天高地厚,本就該死!”看她的神色,卻是高傲已極,像個至尊無上的公主在宣判一個僕人之罪。
古錯冷聲道:“月夫人手段倒也毒辣得登峰造極,全堡上下一個都不放過,不過,屠家堡的人也沒什麼善類,我看不順眼的是你引人誘殺了琴聖。”
“浩國夫人”——也就是“月夫人”,一聽此言,神色變了變,似乎要辯解,卻未開口。
古錯接著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便是琴聖之妻,也許最早你是叫琴夫人!”
本就吃驚不小的丐幫及鐵血王朝中人,更是驚訝無比。世上竟有如此狠毒之人,竟引他人圍攻自己的丈夫!
何況,琴聖已是五旬之人,而以她的相貌看來,至多三十歲而已。
但“浩國夫人”,或者說“月夫人”沒有說話,這豈非一種默認?
韓放悲聲大叫:“娘!”便要向眼前這像極了她的人撲去。自從八歲那年之後,她就再也未曾見過她的母親,雖然琴聖對她極為疼愛,但這畢竟只是一份殘缺的愛,不完整的愛,如今,一聽古錯說眼前之人便是她的娘,她怎不欣喜異常?
當下,她忘了這是在劍拔弩張的戰場上,忘了眼前這女人揮手間便可毒殺數人,忘了自己父親的死可能因她而起,就不顧一切地向她奔去。
沒有人攔阻她。
但她卻停了下來,在距離“浩國夫人”還有一丈遠的地方停了下來,一臉的哀傷,楚楚可憐,即使是鐵石心腸,也會被她所打動。
那是一種哀傷的羊羔一般的眼神,清純、無助……
但“浩國夫人”卻一臉冰霜,冷冷地看著韓放,韓放被這種目光逼視得停下了腳步。
韓放不相信以如此冰冷的目光看她的人,會是她朝思暮想的母親,這與她無數次在夢中所見到的完全不同,夢中的母親慈祥、和藹,疼她、愛她,與現在所見情形是大相徑庭。
但她仍是怯生生地叫了一聲:“娘,我……我是無憂草……”
“浩國夫人”的臉色仍是那麼冰涼,只聽得她道:“誰是你娘?你娘早在十年前便已死了,現在站在你面前的是名聲赫赫鐵血王朝的‘浩國夫人’!”
韓放更為膽怯了,輕聲道:“你一定是我娘,娘,你……你為什麼不認我?我很聽話,很乖的,現在爹爹也死了,只有無憂草一個人,我很害怕,我再也不是什麼無憂草了。”
古錯心中一陣不安,飄身上前,拉著韓放的手道:“韓……無憂妹妹,這人真的不是你娘,你娘比這人好多了,也漂亮多了,對不對?剛才是我渾,亂開玩笑,其實我什麼時候見過你娘了?怎麼會知道你孃的模樣?”
韓放一步步向後退著,口中卻仍喃喃地道:“不,她是我娘,一定是……”
那一臉的悲傷與絕望,誰人願目視?
“浩國夫人”的臉色變得有點蒼白了,突然,她溫柔地道:“孩子,我是你娘……”
那聲音聽來,親切動人,足以讓任何人聽出其中所蘊含的母愛。
無憂草韓放大喜,掙開古錯的手,向“浩國夫人”急掠而去,古錯大驚失色,但韓放的輕功卓絕,他一個不留神,讓韓放掙脫後,便只能睜眼看著她向“浩國夫人”跑去。
***
石敏、瓏瓏同時失聲道:“小心!”
這變故便在這電閃石人之瞬間發生了,等眾人反應過來,韓放已在“浩國夫人”懷裡了。
古錯只覺得背脊一陣陣發涼,卻故作鎮定地道:“浩國夫人若是尚有天良的話,就不應對如此天真爛漫不諳人世的孩子下毒手,否則,我笑天鉞定將你碎屍萬段!”
旁人已可聽見古錯咬牙切齒之聲。
石敏更是臉色蒼白如紙,這些日子裡,她與韓放同病相憐,相依為命,早已情逾手足,突遇此變,怎不叫她心驚?她又急又怕,一雙美眸死死地盯著“浩國夫人”,只要“浩國夫人”一對韓放出手,她便會不顧一切地衝殺上去。
瓏瓏的心也懸了起來。
曾土道:“我們丐幫與你們鐵血王朝之間的恩怨,本與這小姑娘無關,而且在今日廝殺,她從未出手,浩國夫人又何必打她的主意?”
他為了能救韓放,已委曲求全地稱對方為“浩國夫人”,人也慢慢地向前靠近。韓放本是被他們丐幫弟子抓來的,如果出了什麼差錯,那他這個幫主終是難脫其責。
這邊的話,“浩國夫人”似乎全然未曾聽到,她與韓放相擁在一起,低下頭來,與韓放輕輕地說著什麼,韓放一會兒點頭,一會兒又搖頭,誰也聽不清她們在說什麼。
後來,她們也不再交談了,韓放輕輕地偎依在“浩國夫人”的懷裡。
古錯、石敏、瓏瓏、曾士都不由長長地吁了一口氣,繃緊的神經這才鬆弛下來。
倏地,“法國夫人”本是摟著韓放的肩的右手疾翻向上,點向韓放的“印堂穴”,左掌同時指向韓放的“玉堂”穴,其速之快,讓古錯數人根本無暇反應!
韓放便那麼向後仰身倒去!
數條人影同時向“浩國夫人”那邊疾撲而上,其速均是驚人的快。
最前面的是“飛天窮神”曾土,他離“浩國夫人”與韓放最近,一遇此變,立即將身掠起,手中打狗棒一招凌厲異常的“打狗看人”,向“浩國夫人”狂卷而去。
他心中滿是憤怒,所以這一招用得勁力十足,練兵場的沙土立時瀰漫了一片,打狗棒掃過空中,竟把空氣掃得“劈啪”有聲!
第二條人影便是古錯。
古錯是第一次用足他的十成功力!
怒喝聲中,天鉞已揮出一片層層疊疊的寒芒刃山。毫無間隙,毫無空檔地包卷而上,有隱隱的風雷之聲。空氣也在激盪呼號!
第三條人影自然是石敏,但她已顧不上殺向“浩國夫人”,而是向已倒在地上的韓放飛身躍去,雙目已隱然有淚盈眶!
天下第一幫幫主曾土與笑天鉞古錯的合力一擊,威力該是何等驚人!
丐幫弟子見幫主已動上手了,便也一哄而上,與鐵血王朝群魔混戰一團。
“浩國夫人”在曾上碎然攻來時,人便已如輕絮般飄起,恰恰避過自上而下直戮而來的打狗棒,但這一招“打狗看人”的奇妙之處便是打狗棒在勁道已遞足之後,竟還可以隨時變換方向,而且力道非但不失,反而更為凌厲。
現在,曾土的打狗棒擊空之後,便突然重新彈起,迅疾無比點向掠身而上的“浩國夫人”
胸前。
就在此時,古錯的天鉞也已如暴掀而起的波浪般呼嘯而來,完全封死了“浩國夫人”的退路,同時左掌又推出一道激盪縱橫的勁力,遙遙向“浩國夫人”攻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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