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人道:“越州分舵近日雖未出事,但已有弟子發現分舵四周有可疑人物出現,其中不乏高手。”
“據聞武當派內近日清理門戶,被遂出武當的竟是掌門師弟,似乎此事亦與‘鐵血王朝’有關。”
“雁蕩山‘屠家堡’全堡覆滅,竟似為一毒所殺,唯獨堡主夫人去向不明。”
“東海‘蛟龍幫’已歸降‘鐵血王朝’。”
“‘鐵袖門’不為‘鐵血王朝’淫威所動,已被‘鐵血王朝’所滅。滿門上下,全遭慘殺,婦弱老幼無一例外。”
“臨安府方面有消息說‘鐵血王朝’近日極有可能對‘雲飛山莊’有所圖謀。”
最後一句,把古錯駭得驚呼出聲。
眾人皆轉身看著他,滿臉驚詫。
古錯忙掩飾道:“在下曾聽得‘雲飛山莊’威名,知‘雲飛山莊’在主古令木武功了得,所以聽說‘鐵血王朝’連‘雲飛山莊’的主意也敢打。不由驚訝。”
此話說得實在是毫無水準,“鐵血王朝”連丐幫的分舵都敢挑,何況一個“雲飛山莊”?
眾丐內心皆道:“此人定是言不由衷。”便對古錯皆冷眼而視。
曾土忽道:“鐵血王朝既然已挑了我幫兩個分舵,必定還有所圖。看‘鐵血王朝’行事,似乎每次均有內應,所以,依我之見,在坐的諸位中,未必就沒有奸細!”
說到此處,他聲色懼厲,煞是威嚴,隱然有股殺機,使人不敢正視。
古錯心道:“不愧為天下第一大幫的幫主,便是隨隨便便一件破青布褂子被在身上,也掩不住他的豪壯。”
群丐鴉雀無聲。誰會不識相地在這個時候說話?那便明擺著有“此地無銀三百兩”之嫌了。
曾土乾咳一聲,對古錯道:“閣下有什麼話想說嗎?”他忽然改口稱呼古錯,顯然已認定古錯是武林中人了。
古錯一笑,道:“我覺得在這兒說話,比在大庭廣眾之下說話,還得小心翼翼,所以我只想與幫主你一人說。幫主你若感興趣,不妨附耳過來。”看他樣子,頗為神秘。
曾土真的要湊身過來。
突然,一個佝僂著腰的丐幫弟子站了起來,似乎五十歲光景,雙目精亮,看他身上穿著,竟是九袋長老!只聽得他道:“這小子的樣子鬼鬼祟祟,幫主要謹慎些才是。”
曾土看了他一眼,卻不理會。
古錯附在曾土耳邊,輕輕地道:“在下酒樓裡的賬,幫主你還沒結呢。”
曾土一聽,先是一愣,接著一喜,向古錯望去,古錯正笑吟吟地望著他。
曾土忽道:“‘天’字何解?”
古錯毫不猶豫地回答道:“此字有兇有吉!”
說罷,二人相對,忽地一同大笑起來,笑得眾丐摸不著頭腦。
方才古錯與曾土所言乃醉君子假扮算命先生,在“天鉞酒樓”為曾土測字所言,所以曾土如此一問,古錯如此一答,二人便心照不宣了。群丐又怎知其中玄機?
笑罷,古錯忽一正容,對曾土道:“曾幫主,在下一向認為,欠債還錢是天經地義之事,所以欠了別人的命,也應該用血來償還,在下雖不才,卻也願做那要債索命之人。”
曾上大喜過望,仰天大笑道:“好!好!老叫化果然沒看錯人!”
群丐見古錯與幫主附耳一言之後,幫主突然變得甚為高興,不由頗覺驚詫,一時卻看不出這小子的來頭。
古錯道:“在下最想見的就是那三位姑娘,望曾幫主能成全在下心願。”
曾土一聽,忙對鐵猴王道:“速速將那三位姑娘領來,這位……這位少俠要見。”
鐵猴王一聽曾土改口稱古錯為少俠,忙起身出去。
曾士對古錯一揖手道:“我幫弟子探知雁蕩山‘琴心樓’之變後,老叫化當即遣了數眾趕去雁蕩山,半夜方至,在‘琴心樓’一帶搜索後一無所獲,卻在返回途中聞到有酒香,我丐幫弟子一向對酒的感覺頗為敏銳,便順酒香而去,竟在林中發現三位姑娘,大約剛飲了酒,都在沉睡之中。如此深更半夜,在這荒山野嶺之中,卻有三個女子,頗讓人驚訝,故老叫化的屬下便懷疑三人可能是白天襲擊‘琴心樓’之人,使用了迷魂香,將三人燻倒,用布袋一裝,就扛了回來。”
古錯心道:“你們丐幫如此旁門左道的小伎倆倒不少。”
曾土接著道:“老叫化聞訊之後,準備親自審問,不料一眼就認出其中有二位姑娘是‘天鉞酒樓’店中的老闆娘,便知此三人並非‘鐵血王朝’中人,而是極有可能與笑天鉞一道來到雁蕩山,只是不知為何當時……當時笑天鉞卻不在,我有心立即放了她們三位,卻有人提醒我說不妨將三位姑娘扣下,引得笑天鉞找上門來,再設法說服笑天鉞一道為剿滅‘鐵血王朝’出力。”
古錯問道:“不知曾幫主為何選中那笑天鉞?”
曾上看了看古錯道:“因為笑天鉞行事方式頗有點類似於當年的哭神農前輩。以目前形勢來看,那些道貌昂然的人,卻是最不可信的。各大門派中,幾乎都有‘鐵血王朝’插入的內奸,與他們聯繫,反而更為不便,倒是笑天鉞笑少俠,一向獨來獨往,且專與‘鐵血王朝’中人作對,頗讓人欽佩。”
古錯微微一笑,道:“能得曾幫主青睞,笑天鉞也該嘆聲‘三生有幸’了。”
說到此處,門外突然傳來四聲竹棍敲地之聲,片刻,門被推開,鐵猴王一臉驚惶地進來,見到曾土,便道:“啟稟幫主,大事不好,那三位姑娘竟尋機擊昏看守她們的兄弟,乘機溜走了。”
***
曾土一聽,神色倏變,喝道:“你是如何辦的事?”
鐵猴王略顯緊張地道:“囑下該死,屬下接幫主諭令,不敢對三位姑娘無禮,只能派手下弟子將其軟禁,她們便利用此點,耍了個計策,數位弟子竟全被她們瞞過了。”
曾土一聽,滿懷歉意地望著古錯道:“果然不愧是笑天鉞少俠的朋友,老叫化的手下一群窩囊廢物,又如何困得住她們?”
古錯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暗一思忖,他道:“若事實真如這位鐵朋友所言,那倒無妨,若是又在耍什麼花招,那貴幫將要面對的不只是‘鐵血王朝’的挑戰,還有笑天鉞!”
說到此處,他已霍然起身臉上有不悅之色。
倏地,那身形佝僂的九袋長老站起身來,大聲喝道:“閣下未免太過猖狂!我幫主好生待你,你倒忘了自己姓什麼了,莫非堂堂大幫,竟由得你胡亂撒野不成?”
古錯仰頭大笑,道:“萬事大不過一個‘理’字,若真如曾幫主所言,乃一場誤會,那倒也罷,若是要玩什麼花樣,我可是光棍眼中摻不得沙子,倒要看看誰能橫行無忌。”
身形佝僂的九袋長老暴喝道:“閣下倒是壓根兒沒把我幫放在眼裡了。別以為少了一個笑天鉞,天就會塌下來!我丐幫有八大長老,十二分舵,有什麼事扛不住?倒由得你這外人在此吆三喝四!”言罷,轉身對曾土道:“幫主,我看此人目中無人,猖狂得緊,現在又藉機滋事,看他一副惡相,分明不是什麼善類,說不定就是‘鐵血王朝’中人,來此胡攪蠻纏,不如由屬下將他打發了。”
曾土似乎並未聽清此人所言,竟一心一意地開始掏他的耳朵。
那胖如彌勒佛的青州八袋弟子魏陽一字一頓地道:“將笑天鉞的幾位朋友走失了,本就是我幫理虧,陶長老所言倒有失偏頗了。”
那身形佝僂的陶長老“嘿嘿”一聲冷笑,道:“有失偏頗?我看倒可能是有一些讓別人打怕了,便想千方百計地多找幾個人一同上陣,以壯其膽,未免可笑。想我赫赫丐幫又幾時怕過人來?我便不信‘鐵血王朝’幾條泥鰍,就想掀起什麼大浪!”
此言一出,便有數人開始應和,畢竟,數百年來,還從未有人敢與丐幫公然作對,所以一些長老、分舵舵主對曾幫主的小心翼翼便頗不以為然,只是懾於曾幫主威嚴,不敢說出,現在陶長老一說,便有部分人響應了。
曾土忽然開口了。
只見他道:“陶長老,你自忖與琴聖的武功相比,孰高孰低?”
陶長老一愕,道:“屬下怎敢與琴聖前輩匹比?普天下能出琴聖前輩其右之人恐怕只有一二人而已。”
曾土沉聲道:“鐵血王朝襲擊‘琴心樓’,只是出動了一個所謂的‘玉宰相’,由此可見‘鐵血王朝’之勢力了,陶長老為何卻口口聲聲說我丐幫如何了得?你莫忘了,出了事的黃州、青州兩個分舵,都是你主持事務的範圍!”
陶長老神色一變,嘶聲道:“幫主之意,是要讓屬下扛起這失職之罪名了?”
曾土冷哼一聲。
陶長老手中竹杖一頓地,道:“為了丐幫千秋大業,我陶如文以丐幫長老之名義,提議召開長老大會,以決定如何應付‘鐵血王朝’之殺戮,是與笑天鉞及其他幫派聯手,還是以我幫中數萬弟子之熱血悍衛我幫之水存!丐幫作為天下第一幫,能數百年地位不變,自有其獨到之處,比如‘長老大會’便是其他門派所沒有的,丐幫幫主平日有對全幫的指揮調度權,但‘長老大會’是由本幫人大長老組成,以對幫主進行約束監督,以保證丐幫不會因歷代的某一任幫主無能而削弱乃至滅亡。長老在平日必須絕對服從幫主,但長老大會卻可以任免各任幫主,或決定其他關係丐幫生死存亡的大事。”
此言一出,不亞於一聲驚雷,把在場的所有人全部震立當場!
丐幫數百年來,是每五年召開一次丐幫長老大會,而現在卻並未到時候,在以前,只有兩次“長老大會”未按時舉時,一次是第十七任幫主雷嘯天突然暴死,一次是第三十二任幫主張又為在任時,暴戾無常,濫殺丐幫弟子,且處處惹事生非,引起武林各大門派對丐幫的公憤,丐幫才召集八大長老,免去張又為之幫主職位。
陶長老如此一說,就等於指責曾幫王儒弱無能,已難擔丐幫幫主之大任。
全場突然死一般地靜了下來,連喘息聲都清晰可聞。
一隻綠頭蒼蠅在眾人頭上“嗡嗡”亂叫著,飛飛停停,讓人聽得心煩意亂,但誰也沒有揮手去趕。
曾上仍是一心一意地掏他的耳朵,似乎要把雙耳掏穿了才善罷甘休。
陶長老也不言語,嘴角一抿一抿,像在吞食著什麼,他的雙眼似乎未瞧著任何地方,空洞無物地對著前方。
不平靜的反倒是那些長老與各分舵舵主。那種窒息人的沉悶讓他們心緒不定,誰都知道,接來便會有一場狂風驟雨來臨了。
古錯忽然站了起來,往外便去。
眼前人影一閃,赫然是陶長老攔在前面!只聽得他道:“閣下把丐幫當作自家的菜園子了。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手中竹杖,已橫握在手。
古錯奇道:“我要的人,讓你們給弄丟了,我不與你們計較,想不到你倒欲興師問罪了。”
陶長老一聲冷笑,道:“天下哪有如此巧的事。你剛說要人,人便不見了,其中必定有詐,說不定笑天鉞早已勾結了我幫中人,故布迷陣,想陷我丐幫於言而無信之境,其心著實險惡!!”
眾人一聽,不由暗自搖頭,心道:“這陶長老平日頗為老誠恃重,今日為何如此這般胡攪蠻纏?先是提議要召開長老大會,現在明明是自己理虧之事,他卻非要糾纏不清。”
曾土卻是如入定了一般,不理不睬,看他神色,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古錯臉上殺機己現,空氣中頓時瀰漫開一片肅殺之氣。
突然,門外又是四聲竹杖之聲,這次更為急促些。隨後,廟門便被一推而開,一個年輕的丐幫弟子衝了進來,躬身道:“幫主,他們已經來了!”神色頗為緊張。
曾土此時便像突然從沉睡中驚醒過來一般,立起身來,一臉肅穆地道:“對方有多少人?”
那青年乞丐應道:“估計有四百多人。”
曾土神秘一笑道:“比想象中估計的還多一些,看來他們倒挺瞧得起我這老叫化。”
那青年丐幫弟子又道:“一切按幫主之安排,外圍的三百弟子已且戰且退,現在已全部縮回第二道防線。”
曾上哈哈大笑,道:“好,好!你現在就去將那三位姑娘領過來!”
眾人吃驚不小,那陶長老更是臉色倏變!
古錯也愣了,迴轉身望著曾土道:“這……這又是怎麼回事?”
曾土笑道,“如果丐幫連三個女孩子都看不住,那還在江湖中丟人現眼的幹什麼?我假意讓人說三位姑娘已走脫,是想看看誰會沉不住氣,跳將出來,煽風點火,挑拔我與笑少俠你之間的關係!”
此話一出,舉座大驚,他們沒想到這長相醜惡的黃毛小子就是名震江湖的笑天鉞!但看他神色,卻似乎已承認了。
門外已有陣陣廝殺之聲傳來:“叮叮噹噹”的金鐵交鳴之聲不絕於耳。
北路長老曹劍棲朗聲道:“幫主,不知外面是何人攻來?竟有四百人之多?”
曾土微微一笑,道:“除了‘鐵血王朝’外,還有誰有這麼猖狂?不過這一次,我要讓他們有來無回!!”
曹長老道:“聽幫主之言,似乎早有所料。對於擒敵之計,早已成竹在胸了。”
曾土仰天長笑,卻不回答。笑畢,他突然斂容喝道:“速帶程森、葉輝光、方挺三個狗賊上來。我要拿他們祭我丐幫弟子亡靈!”眾人一聽,此三人均為丐幫八袋弟子,不由大驚失色,不知幫主意欲何為?
此時,已有人帶了三個女子進來。古錯一看,不是瓏瓏、石敏、韓放三人又是誰?不由又驚又喜,一時倒不知如何是好了。
瓏瓏一見古錯,便如乳燕投林般向古錯飛奔而來,一頭扎進古錯懷中,“嚶嚶”而泣。
古錯一驚,沉聲道:“莫非丐幫中人竟得罪你了?”
瓏瓏抽咽著道:“人家……人家想你嘛!”說罷,俏臉飛紅如霞,竟已是嬌軀輕顫了。
古錯這才放下心來,正要溫言相勸,突然發現石敏眼中有一縷幽怨,不由怔住了。
韓放卻在輕輕地拉著石敏的手,低聲道:“姐姐,我們快走吧。我不想再整日看這些穿得又髒又破之人,也不願再整日吃那狗肉了。”
曾土一聽,忍不住笑了,道:“小姑娘,老叫化現在想讓你看看那些害你爹爹之人是如何一命嗚呼的,你看可好?”
韓放一聽,連連點頭,已是一臉的悲憤。
陶長老突然起身往外走去,口中怒叫道:“我倒要看看那鐵血王朝中人如何的三頭六臂,青面獠牙!不剁下幾個腦袋來祭我幫兄弟,我誓不為人!”
說罷,他雙足一頓,人如驚雁,向外直飛出去,眼看就要閃出門外。
突然,一股奇大無比之掌力迎面而來,呼嘯滾動,帶起凜冽狂風!
陶長老頓覺胸口一悶,真氣停滯難以提上,只好向後倒縱而回,跟蹌數步,方站立身子。
定神一看,此掌卻是曾土所揮出,也不知他什麼時候已到了門口來。
陶長老臉色變了變,以悲愴之聲道:“幫主若欲相煎,又何必急於一時?待我殺得幾個鐵血王朝之狗賊,再授命於你,亦為不遲!”
此言一出,數名長老、舵主不禁動容,都拿眼看著曾土。
曾土冷笑一聲,道:“好個相煎何急!陶長老,你如此急於出去,難道不準備與鐵血王朝之狗賊裡應外合了?”
陶長老悽聲長笑道:“欲問其罪,何患無辭?幫主若急著要我陶某一命,來取便是,又何必以鐵血王朝來壓我?我陶某雖是無能,但數十年來為幫中征戰無數,倒也練出一個膽子,又何曾畏於一死?”
有幾個長老已忍不住站起身來,對曾土道:“幫主,大敵當前,卻先有內亂,恐怕不妥吧?”
正僵持間,門外又有三人被帶了進來,卻是方才曾土所言之程森、葉輝光、方挺三位丐幫八袋弟子,看他們全身行若無骨之狀,顯然已被廢了武功。
行至廟堂之中,那三人身後之人一聲厲喝:“跪下!”
三人便直直跪下,面向曾土。
曾土一字一頓地道:“你們三個勾結鐵血王朝之逆賊,使我丐幫上下弟子慘死於逆賊之手,罪大惡極,本該萬刃加身,現在我念你們是被人誘脅,給你們一個機會,只要你們指出這兒誰是你們的主使者,我便可以賜你們全屍。”
一頓,忽地聲色俱厲地道:“若再有半點隱瞞,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聽他的口氣,誰也不會懷疑他能做到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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