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之乎的心一緊,手已不知不覺地握在刀柄之上恨松眼中的精光開始慢慢地消退,最後全部消失在他那充滿恨意的雙目中。
歐陽之乎發覺恨松的武功一定遠在苦竹、刺梅之L至少,他的定力,便是苦竹、刺梅二人所遠不能及。
歐陽之乎有些後悔,不該以語告之恨松,與其在以後的日子裡時時地提防著恨松,倒不如現在便做個了結。
只是,這樣一來,也許便會耽閣了找豐甲星之事。
他們只知”問天教‘’是自淮南府向西而行,至於在何處,卻是不得而知了。
馬車不疾不徐而駛。苦竹、恨松、刺梅三人的身影越來越小,終於不見7。柳兒忽然道:
“從淮南向西而行,怎會是江南?”歐陽之乎漫不經心地道:“也許長江以南,便稱為江南了吧,各種說法總是難以一統的……”倏地,他失聲叫了起來:“從淮南向西而行,怎會是江南?”柳兒聽他竟將她的話重述了一遍,不由有些好笑,道:“各種說法總是難以一統的麼……”歐陽之乎道:“不,這其中一定有詐!我突然想起,‘寒天三友’怎麼會那麼快便在路上候著我們?
而且他們竟也知道我們與豐傲雪衝突之事!”紅兒道:“也許‘寒天三友’便在淮南府不遠處,所以可以很快知道此事。”歐陽之乎道:“就算紅兒問得不錯,但為何‘寒天三友’便知道我們一定會向西而行?若是問天教在西邊,而我們又與問天教教主女兒有誤會,那麼按常理,我們應該是避開向西這條路而行才對。”紅兒思忖著道:“歐陽大哥的意思是說從我們一進店起,便已進了一個設好的圈套中?”歐陽之乎點了點頭,道:“不錯。‘寒天三友’一見我們,便猜出我們是在酒樓中與他們徒兒衝突之人,這本身就有些不尋常,何況,以‘寒天三友’這樣的成名已久的人物,又怎會為了徒兒的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三人齊齊出動,欲對我們趕盡殺絕?”說到這兒,歐陽之乎頓了頓,接著道:“他們故意說成是為徒兒之事出頭,如此一來,我定會有所鬆懈,這便是他們可乘之隙。
事實上,他們所料的不錯,我在與苦竹、刺梅出手時,總是有所顧慮,不願為一點小事而作如此兇險之生死搏殺。這種想法,幾次險些讓我吃了大虧!”“尤其是與刺梅對陣時,兩人同在遮天漫地的黃塵中,刺梅突然以他衣衫上的梅形飾物作暗器,向我突襲而出,若非我應付及時,恐怕已命喪黃泉了,也是因為如此,我才一怒之下,廢了刺梅的武功。”紅兒道:“歐陽大哥,那麼我們是繼續向西而行呢,還是折回頭去?”歐陽之乎思忖了半晌,方道:“繼續向前吧,我倒要看看他們在前邊備下了什麼。”紅兒再一揚馬鞭,虛擊長空,“啪”的一聲響,馬車跑得更快7。歐陽之乎與柳兒坐在馬車一邊,警惕地看著路兩側的蘆葦。
行駛了三四里路,竟是毫無動靜。
蘆葦變密了,又變疏了,又變密了……
柳兒按撩不住性子,道:“恐怕‘寒天三友’一敗之後,己把他們的膽嚇破,早已聞風而逃了。歐陽之乎似乎末聽見她的話,沉默著。
柳兒不高興,嘟起了嘴。
便在此時,一陣“卟卟”之聲響起!
三人大驚,不由將手按在自己的兵器上。
然後,他們便看到成千上萬只葦喳子飛起,幾乎C將整個天空遮住7。柳兒不由笑罵道:
“這些該死的烏兒,倒把我嚇了一跳。”歐陽之乎的眉頭已皺了起來,越皺越緊,擰成一個”
川”字。
遮天蔽日的葦喳子使歐陽之乎三人感到天空都變成了灰暗色,視物也模糊了。葦喳子在盤旋、升空、掠下……
突然,有上百隻葦喳子迅疾無比地向歐陽之乎三人這邊飛掠而來,其速如電!
柳兒見這些葦喳子的速度如此之快,不由有些吃驚,奇道:“這些鳥兒怎麼如此快捷?”
倏地,歐陽之乎大喝道:“小心!這是暗器!”柳兒、紅兒大吃一驚!I歐陽之乎話音剛落,那些“葦喳子”已呼嘯而至!
三人大驚之餘,急忙抽出兵刃,揮將起來,將全:身團團護住!
再看他們,已不見了身影,只有三團光影在飄飛;急旋!
一陣刺耳的“叮噹”之聲響過之後,上百枚暗器全都被三人格飛開來,撒7一地!
柳兒一看,那些暗器竟鑄成一隻鳥展雙翼之狀,無,隆乎它們與葦喳子一起飛揚時,自己一時分辨不出,還道也是葦喳子!
正當歐陽之乎三人驚魂未定時,突有一聲尖銳的唿哨聲響起!
唿哨聲響過之後,那成千上萬只本已飛散開來的葦喳子突然又齊齊鳴叫一聲,向歐陽之乎這邊飛撲過來!
歐陽之乎與柳兒、紅兒不由暗暗心驚。
柳兒沒想到那種比麻雀還小的葦喳於,平時那般的弱不禁風,現在合在一起,向這邊洶湧而來,聲勢竟如此駭人!
但聞無數只鳥兒一齊低聲嗚叫著,聲音匯作一處,竟讓人有一種難言的壓抑之感,似乎連呼吸也不順暢了。
葦喳子越飛越近,到後來,柳兒已看不到一絲天空了,整個世界全都成了一片麻麻點點的灰暗世界!
這樣的場面,著實詭秘恐怖!
又是一聲尖銳的唿哨聲響起!
團聚盤旋在馬車上空的葦喳於便在這一聲唿哨之後,劈頭蓋腦向三人俯衝而下!
歐陽之乎嘶聲道:“向我靠攏!小心暗器!”柳兒第一次聽到歐陽之乎的話語中有了驚駭之意,不由心中大為不安。
但已不容紅兒、柳兒向歐陽之乎靠攏,那些小小。的葦喳子已疾掠而至,奮不顧身地向三人襲來!
三團寒光閃過,已有數十隻葦喳子死於非命,灰色的羽毛飛揚開來!
但更多的葦喳子又已飛至!
寒光再起!
一片輕微的“吱咯”之聲響起,那是利刃削入葦喳子小小的身軀時發出的聲音。
無數的鳥頭,烏翅,鳥的羽毛飛揚開來,整個空間已瀰漫著一片甜甜的血腥之氣!
待一輪衝擊完畢,三人有些驚慌的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的身上看到斑斑血跡和碎碎的粉紅色的肉末,歐陽之乎的頭上還有幾片淺灰色的羽毛。他的雙尖刃刀的開叉處竟卡著一隻猶自掙扎不止的小葦喳子!
地上,已是鋪上薄薄一層肉泥!有十幾只尚未死去的葦喳子在地上撲騰,哀號著。
紅兒忽然“哇”地一聲,嘔吐起來,她的臉色蒼白如紙!她已受不了這種血腥的場面,儘管她知道這些只是一些鳥兒而已。
歐陽之乎一驚,正要出言相問,又有一陣烏翼拍打之聲響起!
紅兒本已蒼白的臉色更為蒼白得可怕了。
這一次的葦喳子更多,來勢更急,更猛!
三團刀劍之光再次揚起。
這次,卻已有“叮噹”之聲響起!
顯然,在這些鋪天蓋天的葦喳子中,夾有一些自蘆葦塘中射出的暗器!
兩匹馬在前面驚恐萬狀,長嘶不已,不停在咆哮著。終於,一聲哀鳴,左邊那匹馬已轟然倒下!
馬車一側,幾乎翻傾!
另一匹馬奮力一掙,竟讓它掙脫韁繩!
便在它要奮蹄而逃時,已有數枚鳥形暗器扎入它的頭部、頸部,它來不及長嘶一聲,便已倒下了。
葦喳于越來越多,越來越疾!
柳兒已感到滿目全是葦喳子,灰色的影子在她的腦海不斷地閃動!
她已狀如瘋狂,只知不停地揮劍,揮劍。把全身功力全貫於右臂,將一把軟劍舞得如狂風一般呼嘯鼓盪!
她已不知自己究竟斬殺了多少隻葦喳子,擋開了多少枚鳥形暗器!
她只知一味地掄劍,即使是手臂已極為痠痛,她也不敢停下,因為在如此灰暗的光線中,她根本無法去分辨哪隻是葦喳子,哪一隻是鳥形暗器。
而葦喳子的低聲嗚叫,又讓她無法分辨清楚暗器襲來的聲音,她只能將每一件向她飛來的東西全都以劍擋開!。如此一束,她己越來越難以支撐了,真氣引艮難提起,她的動作已有些僵硬,甚至還有點遲緩了。
倏地,左臂一陣刺痛!
柳兒一驚,知道定是已被鳥形暗器扎中!
她暗暗一運真力,貫於左臂,不由鬆了一口氣,因為她發覺暗器上並未淬有劇毒。
左臂疼痛鑽心,似乎有一把鈍刀在拉鋸般割著她的肉,颳著她的骨。
她已痛得額頭上盡是冷汗!
但她一聲也不吭!因為她知道只要她痛哼一聲,必然會使歐陽之乎與紅兒分心,而如今的形勢,又豈容他們二人分心?
甚至,柳兒連去察看傷勢的時間也沒有!
他們三人各自身側全是沒完沒了的葦喳子,三人誰也不能看見別人,他們便如此獨自奮戰著。
但這漫天飛舞的葦喳子何時才會被全部斬殺?歐陽之乎他們又能支撐多久?
倏地,一聲驚恐與慘痛的叫聲響起,竟是紅兒發出的。
柳兒與歐陽之乎不由魂飛魄散,因為他們知道在三人中,紅兒的武功是最弱的。
在如今的情形下,只要傷勢一重,無法持劍自衛,就是必死無疑。
果然,圍著紅兒的那群葦喳子開始飛低了,顯然,紅兒已倒下了。
歐陽之乎雖然看不到紅兒那邊的情形,但他已從紅兒的慘叫聲中感到事情的不妙,因為他知道若只是小傷,紅兒定會支撐著不出聲的。
驚怒之下,他大喝一聲!長刀揮舞如狂風暴雨,刀刃進射如虹!
無數的血肉飛揚開來,數十枚鳥形暗器被格開!
但這隻能讓歐陽之平移動兩步!很快,他又身陷葦喳子的包圍之中,鳥形暗器又向她急襲而至。
歐陽之乎目欲崩裂,狂呼不已!他已將全身的功力全發揮出來,仍是隻能慢慢地向紅兒這個方向移動!
他感到自己的心在痛,在滴血!
忽然,他的嘴唇感到一陣鹹味,才知自己不知不覺中已將嘴唇咬7個洞穿!
他憤怒的火焰已將雙目燒得赤紅!
但讓他更為狂怒的是,他到現在為止,竟是連對手的人影也未見到一個!
對手無疑便是隱在葦塘之中,但葦塘如此茂密無比,他又如何去尋找?
看來,不但紅兒已凶多吉少,恐怕連歐陽之乎與柳兒也是極難倖免遇難7。歐陽之乎開始有點後悔了,他覺得自己不應該向西繼續前進——這是他平生以來,第一次對自己的行為有了悔意!
柳兒聽了紅兒的一聲慘叫後,心便一片冰涼了,她知道紅兒幾乎已無生還的可能了。
而她自己呢?不也是笈笈可危麼?;若是便這樣死去,她著實不甘心!:可又有什麼辦法能改變這種狀態呢?他們三人幾乎是三個靶子,只能被動地捱打。
:她的心中罵道:“這該死的烏兒!”;便在此時,又有一聲極為尖銳的鳥叫聲響起,其;聲頗為怪異,竟可穿過這遮天蔽日的葦喳子的低鳴:聲,清晰地傳入歐陽之乎耳中。歐陽之乎一聽,不由心中一動。
柳兒一聞此聲,卻已失色[她暗道:“不知又有什麼怪鳥來了,這真是一幫鳥人,只知躲在暗處,借些鳥兒來裝神弄鬼。”哪知此鳥一鳴之後,那成千上萬的葦喳子競全都驚慌失措,開始四散而飛!
唿哨聲又起!
葦喳子在呼嘯聲後,又開始聚攏了些。
這時,一聲奇異之極的鳥鳴聲又響起,一隻比鷹略小的烏兒如利箭般向這邊射來!
葦喳子“轟”的一聲,開始四散飛逃!
唿哨聲再起!
但這一次,任憑唿哨聲吹得山響,那些葦喳子卻再也不回頭了,向四面八方飛去,一路驚惶失措地叫著!‘怪烏飛過之處,葦喳子紛紛墜地!
很快,本是鋪天蓋地的灰色葦喳子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只有一些散落的羽毛猶自在空中飄來蕩去。
葦塘中一聲冷喝,十幾枚鳥形暗器向那隻怪鳥飛去,暗器來自各個不同的方向,交織成網!
但聞一聲厲叫,怪鳥已從十幾枚暗器中電閃而出,向葦塘中飛撲而去!
怪鳥所到之處,不時有慘叫聲響起!
少頃,怪鳥才從葦塘中飛身而出,騰掠入空,尖銳彎曲如鐵鉤之利喙上竟還叼著一隻血淋淋的眼球!
歐陽之乎一思忖,打了一個悅耳的呼哨聲。
那隻怪鳥叫喚一聲,似手很是欣喜,向歐陽之乎這邊飛來,雙翅一收,便向歐陽之乎斜斜飄來。
歐陽之乎已看清,此烏果然便是那隻”無影鶻鶻!”歐陽之平知道它能口吐毒液,見它向自己這邊飛來,不由有些緊張,但他仍是按捺住了。
“無影鶻鶻”一聲輕鳴,如女子私語,飄然落在歐陽之乎的左肩上!
歐陽之乎有些惴惴不安,他深恐這隻兇悍冷傲的烏會突然發難。聿好,沒有發生這種事。
柳兒見歐陽之乎一吹哨聲便收服了怪鳥,不由有些吃驚,但她已顧不上細問,便向紅兒那邊掠去。1紅兒已是氣息奄奄了,一隻罪惡的鳥形暗器扎入了她的胸膛,已全身沒入她的軀體內!]柳兒悲呼道:“紅兒姐,紅兒姐!我是柳兒呀…」。
紅兒那雙美麗的眼睛仍是緊緊地閉著。
柳兒用她的小手捂住紅兒的傷口處,鮮血卻又從1她的指縫中滲出來,她悲聲道:“歐陽大哥,快過來,紅兒姐她……她……”」
下邊的話,她又如何願說出來?
歐陽之乎蹲下身來,雙手抵於紅兒”建裡”、”下院”穴,將一股浩然真力源源不絕地傳入紅兒的體內。終於,紅兒的秀目慢慢睜開,雙頰卻已是一片極不正常的紅暈,紅得朝霞一般。;她目光有些茫然,右手微微地抬起一點,歐陽之:乎不明其意,便將她扶了起來,他想:“也許紅兒姑;娘不願躺在如此骯髒的地上吧。”這時,四周的葦塘發出了一陣陣亂響,葦喳子深處一陣亂晃後,從這條路的兩側閃出一百多號人來,每一個人都是一身金黃色的勁服。
他們從四周圍攏過來,將歐陽之乎三人包圍在中央了。
歐陽之乎肩上的“無影鶻鶻”一聲怪叫,離開歐陽之乎,飛躍至馬車車廂之上,用它兇悍冷傲的目光向四周掃視著。
它的眼睛灼灼生光,如一個勇猛無匹的鬥士一般,目光掃過之處,讓人不由為之一凜。
歐陽之乎似乎沒有看到這一百多號圍攏過來的人,他低身對紅兒輕輕地道:”紅兒姑娘,我會讓他們血債血償的!”紅兒慘然一笑,道:“有你……你這麼抱著……
抱著我,我便很……高興了,除了我師父,再……再沒有人如此親……親近過我了。”
歐陽之乎看著她漸漸煥散的目光,心中一陣酸楚,含淚點了點頭。
紅兒的呼吸越來越弱,嘴唇開始泛白,她斷斷續續地道:“歐陽大哥,能…
…能答應我……我一件事麼?”歐陽之乎溫柔地道:“當然能。”紅兒的眼中有了一種羞澀,那種女孩子特有的極可愛的羞澀,但這種可愛在一個將死之人身上出現,便讓人更為傷感,惋惜那份動人的可愛消散。
她輕輕地道:“我……我要你……你親親……親親我……”歐陽之乎毫不猶豫地低下頭,用他略帶點野性的嘴唇印在紅兒已變得冰涼的嘴唇上。
這一瞬間,紅兒的冰冷嘴唇竟有些溫熱,但很快,又變得冰涼如水……
紅兒笑著望望歐陽之乎,道:“大哥……你會笑話我麼?”歐陽之乎搖了搖頭。
紅兒慢慢地閉上了那雙美麗的眸子,口中輕輕地道:“我……很……很……開……
心……”她的頭一側,一縷香魂就此飄然而飛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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