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有一千多名九幽宮教徒圍攻風雨樓!
看來,這一次對陣中,九幽宮的首選目標居然是風雨樓!風雨樓離“空劍山莊”有數百里,信鴿送來的信息至少已是兩個時辰之前的事了,誰也不知道此時的風雨樓已是什麼樣的局面,但可以想象大概凶多吉少了。因為房畫鷗已病臥在床,房畫鷗幾個弟子一個已死,一個被扣押,方雨又是重傷在身,惟一一個能戰的簡青門又來了“空劍山莊”,而且帶著五百多人一齊過來,加上先前已被圍殺的四百弟子,風雨樓所剩的兵力,只怕只有平日一半了!
如此無將無兵之勢,如何能抵抗九幽宮一千多人的衝擊?單單是寒夢的七八百人便讓群豪折損了一千多人,何況還是由“無雙書生”領戰的!
簡青門的臉色一下子煞白如紙!
眾人忙用話語寬慰他,其實說者自己心中也沒底.“無雙書生”與寧勿缺相視一眼,他們本懷疑房畫鷗之病是誘敵之計,現在他們更希望自己之猜測是正確的,否則風雨樓只怕要遭受滅頂之災了!
“無雙書生”朗聲道:“事不宜遲,風雨樓有難,我們自當鼎力相助,諸位腳程,快的便與我一道速速趕往風雨樓,其他人也不能延誤,而且中途不得分散,以免中了九幽宮之襲擊!”
他所說的“腳程快的”自然是客氣的說法,意即武功高些的人先趕往風雨樓,其他人緊隨其後。
麻小衣道:“不錯,‘空劍山莊’善後之事,便由敝幫弟子料理。”
他們丐幫弟子人數眾多,這一撥人留在這兒,完全可以在另一處再召集人馬,可謂一呼而萬應。
簡青門拱手道:“在下煩麻幫主告之貴幫弟子一聲,在清理山莊時留意一下有沒有我大師兄的身影。”
言容頗為哀慼,說是“身影”,其實誰都明白是讓丐幫弟子看一看有沒有向長安的屍體。
簡青門趕赴空劍山莊之前,房畫鷗便囑咐他了。眾人都認定向長安已死,所以簡青門說此話時,眾人心情都有些沉重。
風雨樓為了對付九幽宮,付出的代價太大了!想到這一層,眾人更為風雨樓擔憂。
當下,兩千餘人便分作二撥,一撥三百多人。都至少是一流高手,這些人先行一步,飛速趕往風雨樓,剩下的人則緩上一步.
寧勿缺與丁凡韻自然是在前一拔人中。
丁凡韻的心情是極其沉重的,她心中暗忖空劍山莊從此便不復存在了,若干年之後,人們再看到依稀可辨的大火肆虐後的痕跡,只怕是空餘嗟嘆了。
而寧勿缺所想的卻與她有所不同,他預感到即使這兒只剩—片廢墟,日後仍將有一場血雨腥風!
因為,這兒有千百年留下的誘惑!
而世間的—切爭戰,豈不是皆因形形色色的誘惑而起?
這一行人腳程自然極快,堪稱風馳電掣,寧勿缺不想過於張揚,所以並未將輕功全力發揮出來,而是不前不後地隨眾而行.
行出百餘里,眾人由小路轉入官道.
便在這時,只聽得迎面有清脆的馬蹄聲傳來。因為是相向而行,所以很快眾人便看到了迎面有一男一女兩位年輕人各騎一匹高大駿馬,而地上竟還有二十餘名家丁打扮的人跟著這兩個年輕人的馬一路小跑。
想必是貴家公子、富家十全才有如此無甚作用的排場吧?
遠遠可可那年輕女子“咯咯”之笑聲,是那般的清脆悅耳!這對剛剛目睹悽慘場面的群豪來說,幾近一種享受了。
寧勿缺卻想起他第一次見到方雨與葉紅樓並馬而馳的情景,似乎那便發生在昨日,但葉紅樓已成隔世之人,而方雨也已身受重傷……
一男一女,都可算人中極品,一個英姿不凡,一個媚豔動人,他們與寧勿缺這班剛剛經歷了生死之戰的人恰恰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尤其是寧勿缺,因為受了“天妖網”之折騰,早已是衣衫檻樓,與丐幫之百衲衣相去無幾。
雙方就這樣擦肩而過.
寧勿缺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可究竟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卻又一時無法想出。
寧勿缺苦思冥想,突然“啊”了一聲,把與他並肩而行的麻小衣嚇了一跳.寧勿缺顧不上多解釋,只說了一聲:“你們先走一步,我隨後就到!”
言罷,已霍然回首轉身掠去!
麻小衣驚訝地望著他的背影,但他相信以寧勿缺的武功,已不會有什麼危險了。而且他要趕上眾人也不是難事,當下便也沒說什麼,而是繼續趕路。
丁凡韻見寧勿缺突然回頭,心便有些不安,但又不便問他,只好仍夾在峨嵋派的眾位師太間隨眾而行。
寧勿缺轉身後立即施展絕世輕功,飛掠而去!
轉瞬間,已追上了那一對少年男女!
寧勿缺身形一晃,已擋在那對少年男女之前!
兩匹駿馬受驚長嘶,高高立起!
跟隨少年男女的二十來個家丁大亂,大聲喝道:“哪裡來的野小子!”提棍舉拳,向寧勿缺張牙舞爪地撲來!
而那頗為英俊的少年一言不發,手中馬鞭一揚,呼嘯著向寧勿缺當頭揮至!
看身手,這少年竟也是習武之人,而且身手頗為利索!
可惜站在他面前的是寧勿缺!
在少年看來,寧勿缺似乎已被當頭掃來的長鞭嚇傻了,竟不知閃避!
長鞭掃過!
卻沒有響起少年想象中的皮開肉綻的聲音以及慘叫之聲,一動不動的寧勿缺居然匪夷所思的未被長鞭掃中!
其實,寧勿缺怎會沒有閃避?只是以少年的身手,察覺不出寧勿缺那快比驚電的變化罷了.
少年還以為自己一時失手,怒哼一聲,長鞭再次橫掃!
寧勿缺心道:“不知天高地厚!”
突然伸手一抓,那呼嘯如毒蛇般的鞭梢已被寧勿缺抓在手中!
少年神色一變,急忙猛地一抽,想抽出鞭子,忽覺手心奇熱如握赤鐵,怪叫一聲,急忙撒了手!
幾個家丁一湧而上,還未能反應過來,便見寧勿缺雙腿飛揚,幾個人便倒飛出去,砰然落地時已昏頭轉向,難以起身!
寧勿缺並不想傷人,所以出手使得都是巧勁,否則這些人哪裡還有命在?
少年臉色蒼白了,厲聲喝道:“你……你是什麼人?”
寧勿缺像是未聽到他的話,自顧望著那少女道:“我有話要問你!”
少年本是蒼白的臉一下子又變得通紅,他顫聲喝道:“你敢對她無……無禮?小爺我決不輕饒你!”
那少女掃了少年一眼,笑道:“風哥,你緊張什麼,人家只是要問一句話而已。”
少年道:“他……”也真無話可說了.
少女微微一笑,對寧勿缺道:“可是好像我並不認識你,所以你問的大概我是回答不上了.”
寧勿缺道:“你騙不了我!”
少女失聲笑道:“我騙你?我還未回答你的問題你便說我騙你,恐怕有些不合情吧?”
那少年道:“這人瘋瘋癲癲,你便不要再理會他?”
寧勿缺看著少女,一字一頓地道:“你——是——瓶——兒!”
“瓶兒?”那少女在馬背上笑得前伏後仰,笑聲如銀鈴.好不容易她才止住笑容,喘息道:“原來這位兄弟是認錯人了,可惜我不是什麼瓶兒,我是辛惜惜。”
被她稱作風哥的少年對她將寧勿缺稱作兄弟顯然很是不滿,他撥過馬頭,靠攏少女,伸過手來牽著少女的柔荑,道:“惜惜,對這樣的人有什麼可說的?我們走吧!”
在馬上牽手並不怎麼方便,他如此做的目的只不過是向寧勿缺宣佈:她是我的人,你休想從中插上一槓!
寧勿缺心中暗笑,他怎會不明白少年的意思?
寧勿缺當然讓開,他一本正經地道:“你怎麼可能不是瓶兒?你瞞不了我!”
的確,眼前這女子無論容貌、身段,還有她的一笑一顰,都是個地地道道的像女人一般的女孩——瓶兒!
可她卻一口咬定自己是辛惜惜!
少年大怒,他一怒之下又忘了曾在寧勿缺手下吃過虧.只見他氣急敗壞地道:“你給我聽著,我是司寇世家的三公子司寇風,她是惜惜,而且是我的惜惜,如果你識趣的話,就趕緊走開,司寇世家的名聲可不是用來嚇唬小孩子的!”
寧勿缺把少年的話語當作了耳邊之風,他直視著被稱為辛惜惜的少女道:“瓶兒,我要問你,殺人坊的真正幕後操縱者是誰?”
辛惜惜瞪大了她那好看的雙眼,道:“殺人坊?好可怕的名字!是不是賣人肉包子的黑店?”
寧勿缺道:“如果你還不說實話,我便要出手了,我會用一切必要的手段來使你開口說出真話!”
司寇風暴跳如雷,他大喝道:“小子,難道你沒有聽說過司寇世家的大名嗎?真是吃了豹子膽!”
他從未聽說過江湖中有寧勿缺這樣一號人物,所以斷定寧勿缺的來頭不會太大,於是便想用司冠世家的名號壓壓寧勿缺的氣焰,讓他知難而退。
寧勿缺竟搖了搖頭:“我的確未聽說過什麼司寇世家。”說的是實話,因為他對江湖中事知道的實在不多!
但這在司寇風聽來,卻是莫大的諷刺!他怒極反笑,笑聲中,突然伸手一抄,已有一杆銀光四射的短槍在手,如毒蛇般向寧勿缺暴扎而出!
身手倒也不弱!
但在寧勿缺看來,這點招式卻是不成氣候了,他輕描淡寫地一揮手,本是殺機湧動的短槍竟一下子縮了回去!
沒想到司寇風並不知難而退,反而更是怒不可遏!
他左手在馬身上一按,人便離鞍直撲而下,短槍映出點點寒光,聲勢倒也頗大!
寧勿缺心頭微有怒意,冷哼一聲,正待讓這位“三公子”吃點苦頭,卻聽得一聲清朗之音喝道:“住手!”
寧勿缺與司寇風齊齊後退一步!
衣袂掠空之聲響起,一個高大的身軀掠空而出,飄然落於兩人之間!
司寇風驚喜道:“爹!”
來人是一威猛偉岸之中年人,年約四旬,雙目如電,讓人望之則生敬意!
那中年人“嗯”了一聲,微慍道:“風兒,你又不聽教誨,胡亂滋事生非了麼?”
司寇風對他父親倒是極為敬畏,忙辯解道:“爹,是他先對惜惜無禮,我才與他動手的!
他還說他根本沒聽說過江湖中有我們司寇世家這一名號!”
中年人神色一變,沉聲道:“風兒,可不許撒謊!”
司寇風道:“孩兒句句屬實,不敢有半點謊言,惜惜可以為證!”
辛惜惜道:“司寇伯伯,風哥所說的是真話.”
中年人點了點頭,看樣子他對辛惜惜頗為喜愛。於是便轉過身來,望著寧勿缺,道:
“小兄弟,犬子是否衝撞了你?”
寧勿缺道:“這倒不是。”
中年人道:“你說過從未聽過司寇世家這句話麼?”
寧勿缺道:“說過,但在下並無他意.”
中年人臉色一變,沉聲道:“如此看來,朋友你是想找我們司寇世家的茬了?老夫司寇奇,倒要看看朋友是憑什麼不把司寇世家放在眼裡的!”
他心知自己的三兒子司寇風一向恃寵自傲,在外常常惹事生非,所以寧勿缺與司寇風發生衝突時,便先教訓了司寇風,沒想到今天卻是對方理虧,他心中護犢之心頓起,便要代兒子出出氣,教訓教訓這個自稱連與姑蘇慕容世家並稱為四大世家的司寇世家也不知道的年輕人!
他的手在腰間一拍,右手便多了一杆軟槍!
寧勿缺見這個自稱司寇奇的中年人一開始並不護短,所以對司寇奇頗有好感,自然也就不想與他發生衝突,當下忙道:“在下孤陋寡聞,所以才不知司寇世冢,至於我對……”
只要是江湖中人,誰不知司寇世家?司寇奇認定寧勿缺又提此事,分明是有意奚落他,當下不待寧勿缺把話說完,便沉聲道:“接招吧!”
槍尖如電暴扎,但第一招全是擊向虛空,果然不愧名門正派,盛怒之下仍不失磊落!
第二招,則是殺機湧動如潮了!
寧勿缺只好揚劍出鞘——因為如果還不拔劍,定又會被對方誤會,認為他目中無人!
劍一出鞘,司寇奇便讚了一聲:“好劍!風兒,你幸好沒有出手!”
這是關護他兒子的話,但在寧勿缺聽來,卻是很不中聽了,如此說來倒好像寧勿缺是仗著劍身不凡,其實劍法稀鬆得很!
寧勿缺本是極具傲骨之人,當下不由傲氣急升,心道:“也罷,我便讓你明白更好的是劍法!”
手一顫,劍身如龍吟,突然以詭異至極的角度射出!
司寇奇神色一變,反向飄出,一臉驚愕之色:“不可能!這不可能!”
司寇奇驚訝地望著他的父親。
司寇奇肅然道:“閣下究竟是何人?”
寧勿缺道:“寧勿缺,寧缺勿濫的寧勿缺。”
司寇奇恍然道:“原來是寧少俠!寧少俠面對紅、黃二怪捨生取義的事,已是路人皆知,更不用說爛柯山一戰了.”
他轉身對辛惜惜道:“寧少俠有什麼話要問你,你便照實說吧.”
辛惜惜道:“可他是認錯人了!他將我稱作瓶兒,如此一來,他要問我的問題我又如何答得上?”
司寇奇對寧勿缺道:“原來是寧少俠認錯人了。她的確是辛惜惜,乃老夫至交山西龍雷堡堡主的女兒,對寧少俠之事,只怕愛慕能助了。”
寧勿缺見司寇奇誠懇客氣,也覺不便再糾纏下去,只好道:“沒想到世間居然有這樣相像的人,不知辛姑娘有沒有雙生姐妹?”
辛惜惜在司寇奇面前也不敢如何執拗,認真地道:“我只有兩個兄長。”
寧勿缺有些失望.
司寇奇道:“此去寒舍不遠,寧少俠願否移駕一遊?”
寧勿缺忙道:“怎敢叼擾?何況在下還有要事待辦,多謝盛情,冒犯之處,還請能包涵一二!”
說完,便一拱手道:“告辭了。”
司寇奇道:“寧少俠是否為九幽宮之事而奔走?”
寧勿缺道:“略盡薄力而已!”言罷點頭致意,轉身飛掠而去。
司寇風不滿地道:“爹,對這樣無禮的小子,您為何還如此待他,不如好好教訓教訓他,讓他知道天有多高地有……”
司寇奇冷叱道:“住口!以你的武功,就是再練六十年,也練不到他這份上!”
司寇風失聲道:“那……那爹爹……”
司寇奇喟嘆道:“爹爹也一樣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如果再戰下去,不過自取其辱罷了.寧勿缺……哼,寧勿缺的名氣如今越來越大了,我們與他爭執,世人未必會買我們司寇世家的面子!”
頓了一頓,他掃了司寇風——眼,接著道:“以他的武功,如果有什麼歹心,你根本就沒有出手的機會!別人爹爹不瞭解,你這不成器的兒子我還不瞭解麼?唉,如果你的武功有他一半高明,便是祖上修來天大的福份了。”
辛惜惜忽然插話道:“他的武功劍法究竟高明到什麼程度?”
司寇奇沉默了一陣,方悠悠地道:“劍由心出,不殺而殺!劍法之絕,已絲毫不比‘無雙書生’這樣的絕世高手遜色了!”
司寇風的臉有些發白了。
辛惜惜低垂著頭,若有所思。
※※※
寧勿缺一路疾馳,心中有滿腹疑慮,他不肯相信世間會有那麼相像的人!
不,不是相像,而是一模一樣!自己不可能會走了眼!但司寇奇以一個年長者的身份對他那般謙遜,他又怎能不顧對方的顏面?
其實,這也是司寇奇對江湖經驗的老辣之處,他知道無法與寧勿缺相抗衡之後,便以禮相待,笑臉相迎,不怕你不軟化,而且這樣一來也顯出自己的大度.寧勿缺將輕功提至極限,十數里距離,轉眼即過!
忽然,前面響起驚雷般的馬蹄聲!
寧勿缺心道:“該不會又有什麼節外之枝吧?”
卻聽得有人高聲招呼道:“寧兄弟,這馬是留給你的!”
抬著前看,卻是麻小衣正騎在一匹上,後面還有一匹馬被牽著跑.寧勿缺雙足一點,翩然掠出,穩穩當當地落在後面的那匹馬背上,極目望去,只見前面塵煙滾滾,原來三百多名頂尖高手都已馳馬而行了!
麻小衣笑道:“十善幫羅幫主這一次總算是真的做了一件善事,不過羊毛出在羊身上.誰會想到老羅身上會帶了那麼多金葉子?都說江湖中最富有的是嶺南溫家,我看十善幫才是最有錢的主!”
原來這些馬全是“十善家”幫主“天書”羅網買下的.這樣一來,倒為眾人節省了不少體力!所謂的羊毛出在羊身上,指的是十善幫這些錢物平日也是從下層幫眾蒐羅而來的,可算是不義之財,今天為了武林中事再花了出去,倒不失其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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