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色明媚的產業道路上飛馳著一部老舊公車,引擎聲轟隆隆作響地的拖著老命爬上山,兩旁的野花野草直往後退,山路顛簸震得裡頭乘客頭暈目眩。
天空是藍的清澈,雲層潔白如水洗過一般無垢,一望無際的綠意翠得怡人心胸,銀帶般的溪流潺潺而過,空氣裡傳來一股清新的芬多精。
他們正位於花蓮瑞穗山區,緊鄰紅葉溪支流,平常有不少觀光客會繞此山道上紅葉溫泉或是瑞穗溫泉,或者到富源森林遊樂區遊玩,逛逛蝴蝶谷。
一到假日山區會進行管制,以免太多的人潮破壞自然生態,因為此處離-山國家公園也不遠,大概一、兩小時的車程。
公車到市區來回一天只有兩班,分別是早上七點上山,十二點過後下山,然後是三點一班,晚上七到九點之間再下山,視遊客的興致而有所調整。
山區居民極富人情味,不像都市人那麼分秒必爭,遊客一見某處風景秀麗欲下車拍照時,純樸憨厚的公車司機都會停下車讓他們拍個過癮,好滿足遊客的遊興。
不過自從同樣以賞楓聞名的奧萬大開放,上這班公車的觀光客變得寥寥可數,大多是回山上的居民。
「你……你笑什麼笑,牙齒白呀!」死阿督仔,敢笑得目無王法。
「笑有犯法嗎?看到這一片好山好水,任誰都會愉悅的會心一笑。」諾亞揚起的嘴角足足保持了一個多小時。
「你少給我賣弄文學修養,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笑什麼。」真可恨,好想打斷他那一口白牙。
諾亞的心情真的很好。「看到好笑的畫面自然會笑,-總不能要求別人都不笑吧!」
聽到此言,前座的公車司機面露微笑的按下喇叭,表示贊同他的見解。
「王建成你給我好好開車,再亂按喇叭我一腳踢你下山谷。」連他都跟她作對。
王建成笑笑的不在意,他身上的制服代表法律,開公車是副業,他的主業是鳳林派出所的警察。
上山巡邏人家開警車他開公車,一舉兩得兼賺外快。
「-認識司機?」似乎這兒每個人她都熟識。
像是火車站的站長她叫老師,公車售票處的阿婆她開口一喚阿林嬸,還有賣冷飲的小販她都能和人家聊上老半天,一話童年就沒完沒了。
「倒黴嘛!轉學時跟他念同一所小學,國中又同班,不認識他都不行。」年紀差不多的都是同學。
山雖大,人口卻少,怎麼繞都是那幾人,要不認識都不可能。
諾亞瞭解的點點頭,「-最好喝點水補充水份,我看-臉色蒼白……」
「閉嘴,不要提醒我這件事。」沒瞧見她忍得很辛苦嗎?
「逃避也不是辦法,人要勇於面對現實。」揶揄聲夾雜著悶笑聲,他順手遞給她一個塑料袋。
臉色泛青的任依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不說話舌頭會爛掉嗎?我……嘔……」
第五次。
這是她第五次因暈車而嘔吐不休,誰會相信健壯如牛的她只要一遇上山路便會暈車,吃再多暈車藥都沒用,照樣一路暈上山。
平常她回來時有叔公會下山載她,不然也是堂哥堂弟騎機車來載,她很久沒坐顛簸的公車,所以才會暈得沒天沒地。
「喝飲料,-再吐下去連膽汁都快吐出來了。」諾亞半帶命令地將一瓶盒裝舒跑拿到她嘴邊方便她吸飲。
不知為什麼,他就是捨不得她受苦,一見到她難過心口便驀然的揪疼,恨不得代她難受。
「……少說風涼話,看我受苦受難你一定高興得要命。」按著胃,她遷怒的發起脾氣。
諾亞本想反駁,但看她苦著一張臉的樣子不免話到嘴邊又收回來。「別逞強了,把頭靠過來。」
「我不……」她還沒說出不要,寬厚的胸膛已主動接近。
「依依,-乖,不舒服就要好好休息,有我讓-依靠。」半是認真半是威脅,他狀似深情地將她的身子壓靠枕在自個胸前。
在外人眼中看來多甜蜜呀!只有他們自己知道是怎麼回事。
「你不要給我得寸進尺,我不需要依靠。」他冰涼的手為她揉按著太陽穴,她的確舒服了許多。
從小到大每回暈車她都是一個人這麼吐過來,有什麼好擔心的。但是不可否認,她喜歡他手指輕揉的力道,讓人有種昏昏欲睡的感覺,少了暈眩感。
「噓!安靜,暈車的人不要說太多話,瞧-臉白得令人心疼。」他體貼地順順她的發。
人在身體微恙的時候總是容易感動的。「你好溫柔哦,諾亞。」
「對-溫柔是應該的,這是我應盡的責任。」他的意思是對女孩子溫柔是他的天職,也是身為男人的義務。
可是話到了任依依耳中卻自行轉換另一種想法。
「也對,我們有過協議。」她虛弱的一笑,更加理所當然的佔據他溫暖胸膛。
在她的任氏理論中就是什麼都吃,唯獨不吃虧。
既然他耍無賴的要賴給她養,不撿起來善加利用怎麼成,阿旺叔公的遺囑裡有一條但書,她非辦到不可,否則便無法繼承他留下的東西。
其實繼不繼承倒在其次,而是她捨不得居住了十多年的土地被賣掉,一塊她認為是家的遼闊天地,她實在沒法見它從此成為別人的所有物。
但書裡要求她必須在半年內找到心愛的另一半,然後帶著他到這塊土地住上三個月,兩人若無爭吵方可擁有它的所有權狀。
不過律師在日前才知曉阿旺叔公的死訊,因此她必須立刻帶人前往住滿三個月遺囑方可生效,否則視同棄權論不得抗議。
一得知這消息時她腦子亂紛紛的,本來打算先回來看看情況,了不起向谷若揚求援便是,幸好有他出現了。
她不敢保證谷若揚會丟下工作不管,陪她上山住三個月,但諾亞可以,他沒錢沒友沒住所,私人證件要辦齊尚得等待一段時間,剛好可以來充當她短期男朋友。
所謂互惠嘛!各取所需互不虧欠,她不吃虧他也佔不了便宜,大家將就著過也不過三個月,不會造成任何損失,至少她是這麼想。
諾亞語氣一低的俯在她耳邊吹氣,「我對-的好是出自心甘情願,絕不是什麼鬼協議。」
她未免太瞧不起人,憑他的身份還怕找不到人送錢嗎?根本不需要出租自己好換取她的「供養」。
「喔!你人真好,被你愛上的女人一定很幸福。」閉上眼睛假寐的任依依看不到他咬牙切齒的表情,舒適的嚶嚀一聲。
「愛上我的女人就不幸福嗎?」瞧她說的好象他常辜負女人似的。
她微微掀開眼縫覷他,「我不是很清楚你的為人,但是一個男人若對太多女人溫柔的話,那是一件非常殘酷的事。」
「男人本該溫柔的對待女人,我這麼做有什麼錯?」這個該死的女人居然說他殘酷。
「溫柔本身沒錯,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一件事,當有一天你愛上一個女人時,你會希望看她對另一個男人溫柔嗎?或者說你忍心在你心愛的女人面前對其他女人獻殷勤?」
「溫柔真的沒有錯,只是用錯了地方一定傷人,要是我的男人敢對其他女人溫柔,我絕對會閹了他。」她最後一句意在警告他。
意思是他們合作的這三個月他最好安份些別拈花惹草,否則她饒不了他。
他先是深切的反省自己過往的溫柔,一種新的感觸讓他心口沉重,他似乎從沒考慮過愛上他的女人的心情,認定她們的付出是理所當然,沒想到她們是否會傷心他的多情。
深吐了口氣才想說他不會再輕易對女人溫柔,冷不防的肅殺威脅從她口中說出,濃濃的感性-那間不見,只留下錯愕。
「幹麼一副見鬼的模樣,反正你不會是我的男人,用不著如此驚心動魄的瞪著我。」她小聲的道。
「-那麼肯定我當不了-的男人?-」男人是禁不起激的,愈是得不到的愈想得到。
她眼神古怪的一睨,「別太入戲了,你忘了我們根本不是情侶。」
「這點很好解決,我們可以假戲真做。」他不在乎在臺灣多一段風流韻事。
度假順便談個小戀愛有何不可,沒人禁止他不得抱東方美女吧!雖然是兇悍得令人卻步。
「做你的頭啦!你當我是十六、七歲思春的少女呀!」她早過了迷戀偶像的年齡。
用力推開他,她沒注意車上幾隻耳朵正豎直著,一談到「做」這個字眼,大家的精神都特別振奮,不自覺的染上曖昧色彩。
「喂!-不覺得我很帥嗎?簡直帥得一塌糊塗。」和她相處久了,諾亞的遣詞用字也跟著口語化少了優雅。
「是呀!你是很帥沒錯,可是關我什麼事?」她實在聽不出他話的重點在哪裡。
他很想把她抓起來搖一搖,看能不能把她搖正常些。「為什麼不關-的事?我是-的男朋友。」
一氣起來他都忘了一切是假,口氣不由自主的多了責備,好象她忽視他的魅力是一件非常要不得的大事,非大聲的吼她她才會注意他的優點。
反觀他的激動,在任依依眼中有些不可思議,他不去演戲太可惜了,金馬獎影帝肯定非他莫屬,他演得太生動了,連她都差點信以為真他是她的男朋友。
「呃,諾亞,你冷靜一點,不要大沖動,先深吸一口氣。」她還示範性的深吸口氣。
他沒好氣地暗罵她遲頓。「我寧可-用吻來安撫我。」
「嘎?-她突地睜大雙眼。」
車上另數雙眼睛也跟著瞠大,興奮莫名地等著接下來接吻的畫面。
「-嘎什麼,要我吻-是吧!」他倒是笑得像要給她好看。
她的雙頰倏地飛紅,兩手擋在他胸前乾笑。「不用太熱情,臺灣人是很含蓄的。」
話一出,車上不到六個人的乘客為之絕倒,翻白眼的翻白眼,嗆到的嗆到,連警察司機的手都滑了一下,公車差一點滑出產業道路。
認識她的人都知道她是出了名的男人婆,平時大剌剌地沒什麼禁忌,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根本不管對不對,先做了再談。
這樣的個性說成含蓄打死也沒人相信,她敢說別人可不敢聽,只差沒發出噓聲嘲笑她的「謙虛」而已。
「我是外國人。」也就是說可以為所欲為。
「諾亞,我……唔……」
他真親了!
全車一陣譁然地瞪大眼睛,張口結舌地望著熱烈擁吻的情侶,臉也跟著臊紅起來地感到口乾舌燥,怕人笑話又想看的以手捂住嘴以免發出聲音。
兩人幾乎足足熱吻了十分鐘之久,交纏的唇舌才逐漸分開。
「耶!好呀!」
不知是誰先拍手叫好,其它人接著熱烈的鼓掌大喊安可,羞得任依依是直往諾亞懷中鑽,臉紅得不敢抬頭見人,她的一世英名盡毀於他之手。
而另一名當事人可是高舉起左手向大家致謝,意思是感謝大家的捧揚,他會再接再厲創造幸福的高峰。
因此喝采聲不斷。
「你稍微收斂一點成不成,將來要住在這裡的人是我耶!」他怎麼不為她想想流言的可怕。
今天的一切肯定會傳進每個人耳裡,屆時三個月一到他拍拍屁股走人,她該如何來圓這個謊,說意見不合嗎?還是濃情轉為薄。
他絕對是一個調情高手,吻得她頭暈腦脹,腦筋也跟著不清楚,居然認為他吻得好深情,多來幾回她鐵定愛上他。
「甜心,-老是忘記我的存在,看來是我的吻不夠熱情。」他不喜歡她老將他排除她生活以外。
澄如晴空的藍眸一逼近,任依依羞惱地往他胸口一捶。「你玩夠了沒?」
「是-記住了我的味道沒,我樂意與-分享口中蜜液。」他笑鬧地在眾人的起鬨下又欲吻上她的唇。
「啊……你別傳染細菌給我,我又要吐了啦!」她的暈車症再度發作。
就在此時,公車突然吱地發出煞車聲,兩個沒坐穩的人像子彈一樣滑行到駕駛座旁,被諾亞緊緊護在懷中的人兒哇地一聲嘔出穢物,不偏不倚的全吐在司機新發的警靴上。
「任依依,我和-有什麼仇,-非要我難看是不是?」唔,好臭,她到底吃了什麼鬼東西?
「我……」一口酸液還含著嘴裡,她沒來得及破口大罵。
「以前-割破我的籃球,嘲笑我的情書寫得拙我都能不介意,為什麼-一回來就要找我的碴……」王建成的苦還沒訴完,包著口水的面紙已飛上他的臉。
老虎不發威他當是病貓。
「你這個死人頭到底會不會開車!你要撞壞了我可是賠不起,我現在是青春泉牧場的繼承人,你給我小心一點。」她一指往他腦門戳去。
一提起「青春泉牧場」五個字,車上幾名原住民突然靜默下來,不知該怎麼向她說才好。
尚未察覺到不對勁的任依依仍舊發著火,直到她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被幾個男人圍住,馬上不顧一切地由窗戶攀出,根本等不及慢吞吞的車門開啟。
「你們幾個好狗膽呀!敢欺負我任依依的堂弟,你們活得不耐煩了呀!」
“ “ “
山路彎彎曲曲,就讀於花蓮師範學院的任正義和往常一樣騎著機車回家,期末考過後便是一段長假,接下來他等著領畢業證書就好。
今年二十二歲的他和一般大學生一樣喜歡上網聊天,可是前些日子他在網上讀到一段不利於牧場的流言,說牧場的牛打了過量的雌激素會致癌,發起拒買牛奶的運動,讓他憂心忡忡的擔心牧場上的牛乳會銷不出去。
自從爺爺去世後,家裡的氣氛一天比一天怪,尤其是大嫂老吵著要分家,媽的身體又因為操勞過度而愈來愈差,本來話少的爸爸也更沉默了。
他常想要是堂姊在家就好了,她雖然很兇卻深受家人的信賴,有她在的地方總是很熱鬧,不謹吼聲連連,同時笑聲亦並存。
不曉得大哥是怎麼處理這件事,這麼多天來大家都被沉悶的壓力壓得喘不過氣,害他連家都不太敢回,窩在學生宿舍直到考完試。
唉!才一年不到什麼都變了,若大哥沒娶凡事小心眼的大嫂,也許他們煩心的事會少一些。
至少堂姊不會因為和她虛不好而鮮少回家,連見最疼她的爺爺最後一面都來不及,才哭倒在墳前好幾天不吃不喝,後來就再也沒聯絡了。
他知道她不是放棄這個家,而是不想和大嫂開戰為難兩面難做的大哥,所以乾脆長住臺北,免得大嫂老是嘲笑她寄人籬下不知羞恥。
任正義的腦海中被家裡的事纏得注意力不夠集中,沒發現有部私人房車緊隨其後,似在挑選機會好一逞惡行。
機車一彎過坡道,他仍恍神的憂心牧場未來的走向,身任教職的大哥無心經營牧場,而他又快去富兵了,爸媽老了……
突地,一道閃光由照後鏡反射到他眼理,他一時刺眼的-了一下。
沒有任何預警地感覺車尾被頂了一下,然後他像空中飛人似的跌落路旁,機車滾了幾圈撞上山壁,毀了。
他心痛極了,可是腳更痛,膝蓋和小腿磨破了好大一塊皮,手肘大概扭到了。
幾道人影向他聚攏。
「你……你們想幹什麼?」
穿紅色夏威夷襯衫的男子朝他腳邊吐了一口檳榔,看來是帶頭的人。
「任家的小弟弟哦!你們家很不受教,今年的端午節怕吃不到粽子了。」他威脅的道。
「吃不吃得到粽子是我家的事,你們隨意撞人是違法的。」忍著害怕的任正義不露出懼意,以免助長他們的氣焰。
「喲!好氣魄,敢頂嘴耶,一定是咱們撞得太小力的緣故。」一旁的小弟抓了一把泥沙往他傷口灑下。
他冷抽了口氣假裝不在意,其實心裡怕得要命。「你們不要太神氣,待會王員警的公車一來,你們誰也跑不掉。」他機車速度比那部破老爺公車快,稍早他就領先了公車。
此話一出,幾個混字輩的男人都笑了。
「任小弟弟你太天真了,一個小警察敢對我們怎麼樣,我們背後的靠山可是何議員。」下了站得打聽清楚是誰的地盤。
「那個暴發戶……」他驚訝一呼,肚子上隨即捱了一腳。
「小孩子不懂事回去告訴你家大人,那個牧場我們要定了,你們最好乖乖拿出地契簽下讓渡書,否則……」紅襯衫的男子亮出一把開山刀。
這下任正義終於明白了,原來買賣不成就來硬的了,非逼著他們把牧場雙手奉上。他眼眶一紅的氣憤在心,可是卻無法對付他們。
他想到前陣子父親頭上受了傷,他說是不小心跌倒撞到頭,現在想來八成是他們乾的。
而他什麼也不能做的任其欺負,法律根本保護不了好人,他們的無法無天為什麼老天沒看見,壞人永遠是勝利的一方。
正當他這麼想時,一部公車像喝醉酒般的駛近,他以為得救了……
「不要高興得太早,一個小警察我們還不放在眼裡,鳳林派出所管不到這裡。」紅襯衫的男子一樣瞭解這山頭的一切,他也是在地人。
「對呀!我看任家小弟聽不懂我們的勸告,咱們要不要拿根手指頭或帶個耳朵回家當紀念。」其中一人踢了踢他受傷的腳。
儘管煞車聲驚人,五、六名男子毫不在意的欺負爬不起來的男孩,有人揮著刀子在他頭上挑弄頭髮,有人捏拉著他的臉,還有人惡劣的戳他傷口。
總之他們是吃定沒人敢為他出頭,更加為所欲為的當他是玩具。
一道非常響亮的吼聲穿透耳膜,他們沒聽清楚在吼什麼,但是「任依依」三個字卻是一字不漏的接收到,眾人臉色倏地發白。
「你們真的活得不耐煩了,我任家的人也敢動,你們是當我死了不成。」這些欠揍的兔崽子。
「依依姊……」
顫抖的聲音未抖完,叫了一聲依依姊的領頭男子迎面就受上一拳,當場噴鼻血的慘叫不已,其它人見狀趕緊要溜。
任依依以前是附近七個山頭的山大王,打遍整個花蓮地區無敵手,連一些縱貫線的老大都忌憚三分,儘量不去招惹這隻母老虎。
所以這些小嘍-是一個也跑不掉,全被她打得像豬頭,等一臉苦笑的正牌警察趕來阻止已經來不及了,她的打架手法向來都是快、準、狠。
「依依姊……別打了,我……我是何必勝……」完了,他的鼻子一定扁了。
「何萬勝的弟弟何必勝?」那對狼兄狗弟。
「是……是啦!」
她火氣大的往他手背一踩,「你知不知道任正義是我什麼人?」
「知……知道……」堂弟嘛!
他若曉得她會回花蓮,他死也不敢動任家的人。
都是姓劉的那個臭女人騙他,說什麼老財旺一死她就不回來,現在在國外逍遙過著少奶奶的生活,害他信以為真的找任家穢氣。
早該知道吃裡扒外的內賊信不得,瞧他誤聽女人言的下場多慘。
「知道還敢找上他,你們是不是認為我任依依這三個字不具威脅性了?」她不過六個月沒回來,這些個小鬼全造反了。
「不敢……不敢了……」
一旁的諾亞是看得目瞪口呆,他是曉得她身手不錯,可是曉得和親眼目睹有一段距離,他從走下車到現在不過花了三十七秒的時間,而她已經擺平了一、二、三、四……六個人。
看到那幾個人的慘況,他不由得暗口水,幸好遇劫的那天她手下留情,不然此刻他八成躺在醫院的加護病房裡動彈不得。
「呃,你是警察不去制止她的……暴行嗎?」臺灣失手害人致死的罪不知會不會叛得很重?
他好不容易賴上一個讓他失去理智的女人,可不想去牢裡探望她。
王建成吞吞口水地摸摸警徽,「你覺得我現在去送死好嗎?」
「維護治安是你的責任,總不好袖手旁觀吧-」嚇-那個人的手肯定快斷了,瞧她踩得多用力。
「她是你女朋友,你更有責任……呃,保護她。」瞧他說得多冠冕堂皇,多……口是心非。
掛名的,他還沒追上她。「我去拉開她,你負責把那些肉塊帶走。」
說是肉塊一點也不為過,現在沒人認得出他們原來面貌,全像破布娃娃任人宰割,半點氣力都使不上,她練就的武術是屬於失傳的那一種,所以特別陰毒。
兩個男人皆一臉愁容的走上前,一個由後環抱住怒氣衝衝的女人,一個走向鬆了一口氣的肉塊們,相信他們沒有比此刻更歡迎警察的到來。
「諾亞,放開我,我還沒打斷他們的肋骨。」至少一人得奉獻一、兩根。
一聽見她還沒打過癮,何必勝為首的數人連滾帶爬的上了公車,那部私人房車反而涼涼的晾在一旁。
「夠了,-不先看看-堂弟的傷勢嗎?」正事不辦卻急著揍人,真有她的。
心不甘情不願的任依依這才走向受傷的男孩,「還好吧?」
「我……」一見到她,任正義的眼淚終於忍不住奪眶掉下來。
他畢竟是個沒受過社會洗禮的鄉下孩子,身上的傷再加上這一連串所受的驚嚇,見著親人時的放心讓他自然而然地流露真性,不再強抑滿心的害怕。
「該死的,他們打了你幾下,我再揍他們一頓。」堂弟的眼淚又令任依依火燒眉毛,怒不可抑。
諾亞緊抱住她的手始終不敢放鬆。「依依,先送他去醫院,有什麼帳稍得再算。」
哼!算他們好狗運。」她拍拍他的手要他放開。
「不衝動了?」他還是不安心,摟著也比較溫暖。
個子小小,火氣卻不小。
「等我五分鐘。」她不停的呼氣、吐氣、呼氣、吐氣……
五分鐘一到,她似乎己能心平氣和的緩下怒氣,不過——
「回去告訴何萬勝,他敢槓上我任家的人,我要他何萬勝什麼都不剩。」
這是宣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