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有兩個人,一個在左,一個在右,左邊那一個躲在長廊盡頭的屋角後,右邊那一個站在了離小樓十一二丈遠近的那座假山旁,看樣子他不像有意躲着偷聽,而像要走向小樓,走到假山旁停了下來,左邊那一個滿臉是笑,右邊那一個臉色發白,刷白刷白的。
輕快步履響動,崔護像-陣風般到小樓前,他叫住鳳妞兒,然後到鳳妞兒跟前低低説了兩句,鳳妞兒點了點頭,轉身走回了小樓。
崔護又像一陣風般走了,鳳妞兒進了小樓,崔護也走得沒了影兒。那兩個,左邊那一個,跟右邊那一個,也先後從長廊盡頭那處屋角處跟那座假山旁消失不見了。
口口口
傅天豪睜開眼望着鳳妞兒進了屋。
在樓上跟在樓下,鳳妞兒她判若兩個人,上了樓她就笑吟吟地,而且出奇的嬌柔。
她進門便道:“算你運氣好,趙六指兒讓我在你身上還繼續下工夫。”
傅天豪倏然一笑道:“謝謝趙六指兒,不是他我真沒這份豔福。”
鳳妞兒白了他一眼,嘖道:“貧嘴……”
挪身坐在牀沿兒上,望着傅天豪道:“我原以為‘大漠龍’是個永遠扳着臉不會笑的,孰不知不但你會笑還有這麼一張貧嘴。”
傅天豪道:“我也有扳着臉不會笑的時候,不過那要看是什麼時候,對誰,是麼?其實,誰都一樣,剛才在樓下的你跟現在的你就絕然不同。”
鳳妞兒道:“那是因為我一見他們就討厭,甚至於噁心,難道説你不討厭我。”
傅天豪道:“我拿你當朋友,當紅粉知己。”
鳳妞兒道:“因為我這個人還不錯,不是那種頭頂上長瘡,腳下流膿,壞透了的人。”
傅天豪道:“鳳姑娘,我發現了你隱藏着善良的一面,那是難能可貴的。”
鳳妞兒眼圈兒突然一紅道:“這麼多年,終於讓我碰上一個拿我當人,甚至拿我當朋友,許我為紅粉知己的人了,尤其這個人是你,即使是假的我也信。”
傅天豪道:“鳳姑娘,我並不希望你救我,我只希望你能掙脱這個邪惡圈兒……”
鳳妞兒微一搖頭,黯然説道:“太遲了,傅郎,我是隔着牆吹喇叭,名聲在外,一旦走出去,受不了人們的目指。”
傅天豪道:“鳳姑娘……”
鳳妞兒伸手按上了他的嘴,道:“不淡這些了,跟你在一起,我本來很高興,可是一提起這些就想哭,我要告訴你,雖然趙六指兒讓我在你身上繼續下工夫,可是他這種主意不會維持太久,過不了晌午他就會改變主意的,你心裏最好有個準備。”
傅天豪訝然説道:“這是為什麼?”
鳳妞兒道:“剛才我在樓下跟羅玉成説的話,你都聽見了麼?”
傅天豪道:“聽見了,不過沒聽完全,怎麼?”
鳳妞兒道:“我不是説給你聽的,我是説給躲在不遠處的另兩個人聽的。”
傅天豪道:“另兩個人是誰?”
鳳妞兒輕聲道:“譚北斗的大弟子,展熊飛的七徒弟。”
傅天豪一怔,旋即説道:“你看有用麼?”
鳳妞兒道:“至少他們兩方都對趙六指兒動了疑,譚北斗老好巨滑,或許會不動聲色,展熊飛跟張保可不是能忍這份仇恨的人,要不然他們也不會三番兩次地找你了,再加上譚北斗暗中一挑,只怕過不了多久就有得熱鬧瞧了。”
傅天豪道:“鳳姑娘,這話可是你説出去的。”
鳳妞兒微一搖頭道:“別擔心我,換別人不要緊,只要別換趙六指兒就行了,聽我剛才始終沒明提藏寶的事?”頓了頓道:“沒這麼做之前,我急着這麼做,一旦這麼做了之後我卻又後悔了,這麼一來勢必逼得趙六指兒改變主意不可,他一改變主意,你在這兒就待不久了。”
傅天豪道:“這就跟害了病非打針不可一樣的道理,扎一針病就好了,怕扎針永遠讓病魔纏身,長痛何如短痛。”
鳳妞兒道:“趙六指兒出了名的狠毒,我怕你受不了……”
傅天豪倏然笑道:“沒什麼受不了的,受不了也得受,他只要別讓我落個殘廢……”
鳳妞兒機伶一顫,突然搖頭,道:“不,我絕不能止他碰你一下,你不知道,只要他一伸手,不死也會落個殘廢。”
傅天豪眉鋒微微一皺,道:“鳳姑娘……”
鳳妞兒搖頭説道:“你不用管,我自有辦法不讓他動你。”
傅大豪道:“鳳姑娘,要救我只有一個辦法。”
鳳妞兒道:“我知道,可是隻有杜步嬌才有解藥,一時半會兒我沒辦法從她那兒拿到解藥,只有再等,等機會……”
只聽一陣吆喝聲遙遙傳了過來,鳳妞兒一凝神,旋即説道:“西跨院鬧起來了……”
傅天豪道:“展熊飛、張保跟他那幾個徒弟,只怕一個也活不成了。”
鳳妞兒道:“那怎麼會,一個孫伯達絕不是他們的對手……”
傅天豪道:“鳳姑娘,你糊塗了,這件兇案一旦揭穿,展、張二人不但會跟孫伯達劃地絕交,割袍斷義,非殺羅玉成不可,而且也一定會跟趙六指兒翻臉,孫伯達是趙六指兒一夥兒,尤其趙六指兒已有霸佔‘張家口’地盤之心,你想,趙六指兒會讓他兄弟活着離開趙家大院麼。”
鳳妞兒呆了一呆道:“照這麼説只怕孫伯達師徒也活不成了,趙六指兒殺了展、張二人後,孫伯達已經沒利用價值,何況他原先打的就是先除展、張二人,再殺孫伯達的主意。”
傅天豪一嘆説道:“他兄弟一向所學都不俗,要是同心協力,合作無聞,只怕趙六指兒難以動‘張家口’分毫,奈何他三兄弟之間自己先起了內鬨,又來到趙六指兒地盤之內?”
傅天豪這裏剛剛把話説完,西跨院那陣陣的叱喝聲,適時歸於沉寂,傅天豪嘆了口長氣,接着道:“完事了。”
鳳妞兒緩緩説道:“只怕趙六指兒他們,很快地就要到這兒來了。”
傅天豪目光一凝,道:“話是姑娘説出去的,更是趙六指兒一旦追究起來……”
鳳妞兒臉色變了一變,道:“不要緊,我自有辦法應付……”
傅天豪忽一凝神,道:“姑娘,有人來了。”
話聲方落,樓下響起了一陣急促彈指甲聲。
鳳妞兒站了起來,道:“你快躺着吧,我下去看看去。”
她沒容傅天豪説話,嫋嫋行了出去。
鳳妞兒下了樓,她的神色相當平靜,“猴兒臉”崔護帶着兩個人站在樓門口兒,他的臉色卻不大對,鳳妞兒一出來他便道:“大妹子,老爺子讓我把姓傅的帶到花廳去。”
鳳妞兒清楚地看見崔護衣裳上有幾處血跡,她目光一凝,道:“大師哥,你怎麼了?”
崔護笑笑,笑得有點不自在,道:“沒什麼,吃咱們這碗飯的,身上還少得了血跡麼,別耽擱,大妹子,老爺子在花廳等着呢。”
鳳妞兒道:“怎麼回事兒,大師哥剛才不是説,老爺子要我繼續在姓傅的身上下工夫麼?
如今怎麼又要……”
崔護道:“事情有了變化,老爺子不得不改變主意了。”
鳳妞兒沒説話,凝望着崔護半天才道:“這麼説,以後沒我的事兒了?”
崔護道:“大概是吧,不過老爺子也讓大妹子跟我到花廳去一趟。”
鳳妞兒微一點頭,道:“好吧,大師哥在這兒等等,我上去換件衣裳……”
崔護截口説道:“大妹子,別耽擱了,沒那麼多工夫,都是自己人,還要換什麼衣裳。
老爺子脾氣大妹子你最清楚,要是讓他等急了,發了火兒,我可擔待不起……”一頓繼道:
“上去把姓傅的架下來。”
他身後那兩個黑衣壯漢答應一聲,一起撲向小樓。
鳳妞兒沒動,也沒再説話,只拿一雙鳳目緊緊地盯着崔護,她知道事情不對了。
崔護不讓她再上樓去,分明是防她跟傅天豪“串供”,她開始思索對策了。
崔護讓她看得很不自在一雙目光根本不敢跟鳳妞兒的鳳日接觸,他只望着樓門口。
樓梯登登響,那兩個黑衣壯漢粗暴地架着傅天豪下來,龍困沙灘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傅天豪仍然全身醉軟無力,只有任人擺佈,可是他見着鳳妞兒不能不問一聲;“姑娘,這是怎麼回事兒……”
鳳妞兒臉色一寒,道:“我也不清楚,跟他們去吧,到時候就知道了。”
“猴兒臉”崔護一偏頭,那兩個黑衣壯漢架着傅天豪走了,把傅天豪都架離了地。
崔護隨後衝鳳妞兒道:“大妹子,走吧?”
其實,用不着他催,鳳妞兒心裏比誰都急,她是要趕緊到花廳去。
鳳妞兒在前頭走,“猴兒臉”崔護緊緊跟在她身後,生似怕她跑了-般,他錯了,這時候要讓鳳妞兒走只怕鳳妞兒都不會走。
那兩個黑衣壯漢架着傅天豪進了花廳,鳳妞兒跟着進了花廳,花廳裏十幾個人,可是鴉雀無聲,靜得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得見。
花廳裏不像個開香堂的樣子,沒有臘燭沒有香,也沒有祖師爺的神位,只有趙六指兒坐着,跟尊佛似的,寒着一張臉,臉色陰沉得不得了。
杜步嬌緊挨着他身後站着,一隻手還搭在趙六指兒的肩頭上,要在平時,趙六指兒的一身骨頭早就酥了,他不會任杜步嬌站在他身後,一定把杜步嬌拉在了他的腿上。
如今,或許是因為心裏氣,沒那份閒情逸致,再不就是當着這麼多人,説什麼他也得裝裝,他跟前擺着一張大八仙桌,桌上放着一盤盤的水果,有皮兒薄、個兒人、水兒多的水蜜桃,布顆顆賽珠子、色呈紫紅,引人垂涎成串兒的葡萄,有既細又嫩鴨兒梨,有……算算總有七八樣之多,無一不是珍品。
趙六指兒可真會享受,這些東西尋常人家別説吃了,一輩子也難看見幾回,他的另幾個徒弟跟手下得力的幾個爪牙站在桌子兩旁,一個個跟泥塑木雕的一般,運動都不動一動。
倒是杜步嬌,隔沒一會見便摘個葡萄放進了那張誘人的小嘴兒裏,嘴裏吃着葡萄,一雙能勾人魂兒的妙目卻一眨不眨地望着剛進來的鳳妞兒,一副幸災樂禍模樣兒,大廳裏的氣氛,趙六指兒的那張臉,再加上杜步嬌的神色,鳳妞兒馬上又多明白二分。
兩個黑衣壯漢可是夠粗暴的,進得花廳砰然一聲就把傅天豪摔在了八仙桌前,可憐傅天豪身子醉軟,四肢乏力,一下被摔得結結實實,幸他扭頭把臉避開了,要不然非摔個滿臉兒不可。
鳳妞兒卻連看也沒看傅天豪一眼,逕直走到八仙桌前,往桌前一站,扳着臉道:“老爺子,我來了。”
趙六指兒兩道眉毛一聳,似乎就要發作,可恰這時杜步嬌搭在他肩上那隻手動了一動,他兩道眉毛馬上落了,打鼻子裏“嗯”了一聲道:“老大告訴你了吧,我要開香堂……”
鳳妞兒道:“我正要問問老爺子您這是什麼意思,是嫌我辦事不力,還是……”
趙六指兒道:“我也正要告訴你,西跨院那邊兒出了事兒……”
鳳妞兒目光一凝,道:“西跨院那邊兒出了什麼事兒。”
趙六指兒兩眼一翻道:“你沒聽見動靜麼?”
鳳妞兒道:“聽是聽見了,可是我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兒?”
杜步嬌吃了一顆葡萄,隨手一扔葡萄皮兒,嬌笑説道:“小樓春暖,鳳姐把門窗關得緊緊的,幾乎跟我們都隔絕了,當然不會知道外頭出了什麼事兒。”
鳳妞兒眉梢兒一揚,道:“二妹,你這話什麼意思,這可是老爺子的意思,我也是揀人家的剩兒。”
杜步嬌笑笑説道:“我知道這是老爺子的意思,可是我要問問,鳳姐照老爺子的意思做了多少?”
鳳妞兒“哦”地一聲,突然笑了,是冷笑:“我明白了,敢情有人怪我辦事不力啊,那要看怎麼説了,碰見這麼個嘴比瓶口還緊的人,我相信就是換換口味你也沒辦法,再説他開出了條件先要解藥……”
杜步嬌嬌笑一聲道:“成不成倒不怎麼要緊,要真碰上一個嘴比瓶口還要緊的人,我還是真照樣沒辦法,不過我一向是不見兔子不撒鷹,賠了夫人又折兵的事兒我不幹。”
鳳妞兒冷冷一笑道:“你的意思我懂,只是這還要二妹你幫忙,你把着解藥不放,我就是想先賠上身子都沒辦法,是不?”
趙六指兒的臉色突然間好看了不少,-抬手,道:“好了,好了,你們姐兒們不要吵了,辦正事要緊……”
杜步嬌眉目皆動,嬌笑一聲道:“老爺子可真是疼鳳姐啊,疼得讓人吃味兒,只要鳳姐沒吃虧,有天大的事兒也不在乎了。”
這話趙六指兒豈能不懂,可是裝沒聽見.目光一凝,望着鳳妞兒道:“我告訴你,孫老三師徒乾的事兒,不知道怎麼讓展老人跟張老二知道了,他兩個一火,就跟孫老三插了香頭兒,而且要殺孫老三的徒弟,我不能讓他們在趙家大院鬥狠鬧事兒,更不能讓他們灑得我趙家大院到處是血,我把他們全勸住了,事兒是平了,可是我的大事也泡了湯,我要問問你,展老大跟張老二是怎麼知道這件事兒的。”
鳳妞兒道:“老爺子您問我?”
杜步嬌嬌笑一聲道:“今兒早上有人看見展老大七徒弟白君武從後院出去,看見鳳妞兒跟孫老二的好徒弟羅玉成在小樓前説過活,不問鳳姐問誰呀?”
鳳妞兒道:“跟孫老三徒弟説説話,應該沒什麼要緊,至於白君武進過後院,這後院裏住的不只我一個人,是麼?”
杜步嬌笑笑説道:“話是不錯,只是鳳姐跟羅玉成的談話,要是讓白君武聽見了,鳳姐是有意説給白君武聽的……”
鳳妞兒道:“二妹認為是這樣麼?”
杜步嬌道:“我只是這麼猜猜,事關重大,做妹妹我又怎麼敢妄下斷語,鳳姐説是不是?”
鳳妞兒目光一轉,一雙動人美日落在趙六指兒臉上,笑嘻嘻地道:“老爺子,您又是怎麼個看法?”
趙六指兒乾咳一聲道:“這個……我只是問問,你有沒有跟羅玉成提這件事,知道不知道白君武也在後院裏?”
鳳妞兒淺淺一笑道:“看來老爺子跟二妹都這麼愛護我,心裏想説的話也都不便直説,我看還是我自己説吧……”微一點頭,道:“不錯,這件事我跟羅玉成提過,告訴羅玉成説我已經把真象告訴姓傅的,我知道當時白君武就在假山旁。”
杜步嬌一笑説道:“這不就得了麼,鳳姐啊,你可真幫了咱們老爺子的人忙了,老爺子待咱們也不薄,你可也算得報了恩了。”
趙六指兒臉色一白,冷笑説道:“正如二丫頭所説,你可真幫了我的大忙,我待你不薄,你可也是算報了我的恩了。”
鳳妞兒道:“老爺子,您的意思我懂,只是我要問一問,我哪一點做錯了?”
趙六指兒雙眉一揚,砰然一聲拍桌子:“你哪一點兒做錯了,你還跟我裝糊塗……”
他這一掌拍得不輕,八仙桌上的盤兒亂跳,一串兒葡萄翻滾下了地。
杜步嬌俯身把它拾了起來,道:“瞧您,幹嘛拿葡萄出氣呀,它又沒惹您,是大老遠從‘吐魯番’運來的,值多少銀子一串兒,別人求還求不到呢!”一頓,又放回盤子裏。
鳳妞兒望着她笑了笑,然後轉望趙六指兒,平靜地道:“老爺子,我要問問您,你是知道這姓傅的不肯吐露一個字兒,照這麼看,咱們得在他身上狠下一番工夫,可是東西兩個院子裏都有人等着,您能把姓傅的抓在手裏幾天?您還要不要東西子?”
趙六指兒眼一瞪道:“你這活什麼意思,我就是把姓傅的抓在手裏一輩子,誰又敢哼一聲。”
鳳姐兒道:“老爺子,咱們是以事論事,不是動意氣的事,您久抓姓傅的不放,他們不敢明白表示什麼,可是他們心裏會不痛快,日子一久也難免動疑,老爺子,您是北六省的總瓢把子,不能這麼對人,這樣不能服人。”
趙六指兒冷笑一聲道:“好啊你倒數落起我來,我在江湖上混了大半輩子難道還不如你不成。”
鳳妞兒道:“老爺子,聰明一世的人,也有一時的糊塗。”
趙六指兒一瞪眼道:“那麼,你説該怎麼辦?”
鳳妞兒笑道:“我説該怎麼辦,老爺子,您問得好,問得真好,現在您可以抓住姓傅的,他是您一個人兒的,您愛抓他多久就抓他多久,要怎麼折騰他就怎麼折騰他,既不怕招人不快,也不怕招人動疑了,‘張家口’也成了您手掌心兒的東西,老爺子,您還求什麼!”
趙六指兒靜聽之餘,臉色剎那數變,鳳妞兒把話説完後,他兩眼一下子瞪得老大,道:
“鳳妞兒,這麼説你是有意……”
鳳妞兒淡然一笑道:“我不敢這麼説,也不敢説幫了您的忙,成了您的事,只要老爺子別再以為鳳妞兒吃裏扒外沒良心,我就很知足、很知足了。”
趙六指兒眉鋒一皺,道:“鳳妞兒,你……”旋即他陪着笑臉站了起來。
這時候杜步嬌帶笑開了口,她笑得不怎麼自在,臉色也有點難看:“這麼説,老爺子是錯怪了鳳姐了,只是,孫老三跟老爺子是多少年的交情了……”
鳳妞兒臉色一沉,造:“二妹,無論什麼事情,都要適可而止,見好就收,不錯,孫老三跟老爺於是有不少年的交情,這回也幫了老爺子不少忙,可是,事成之後老爺子打算怎麼對付他,老爺子自己明白。”
杜步嬌一怔,側臉轉望趙六指兒,道:“老爺子……”
趙六指兒乾咳一聲,抬於説道:“行了,行了,待會兒再説,待會兒再説……”
杜步嬌眉梢兒一揚,道:“老爺子,西跨院礙手礙腳的已經沒了,可是東跨院……”
鳳妞兒冷冷説道:“大鷹爪譚北斗老奸巨滑,自己清楚他的處境,只要到頭來給他一具傅天豪的屍首,他連一個屁也不會放。”
趙六指兒一點頭道:“鳳妞兒真是料事如神,西跨院鬧翻了天,東跨院裏卻一點動靜也沒有,完事之後我派人過去一看,連個鬼影子都沒看見,大鷹爪不知道什麼時候帶着他那三個徒弟溜了。”
杜步嬌一怔,道:“有這種事兒……”
鳳妞兒冷笑道:“譚北斗果然不愧是老奸巨滑,一見風聲不對,唯恐西跨院的事兒落在他頭上,夾着尾巴就溜,他溜得是時候,要不然我就要勸老爺子也把他們一併放倒……”
趙六指兒目光一凝,道:“怎麼回事,鳳妞兒,難道你……”
鳳妞兒道:“我還沒告訴您呢,今兒早上我跟羅玉成在小樓説話的時候,後院裏除了一個白君武之外還有一個譚北斗的大徒弟郝玉春,從這一點看,譚北斗這種朋友交不得,再加上他身邊一共有七個人,卻只帶進趙家大院三個人,把另四個留在外頭,更見用心叵測,這種人不該留該留誰!”
趙六指兒雙眉一揚,道:“有這種事兒,怪不得他先溜了,原來他料準了西跨院要出事兒。”
鳳妞兒冷笑一聲道:“老爺子,他有沒有在展老人、張老二兩個後頭燒了把火還很難説呢,您還是防着他點兒好。”
趙六指兒臉色一變道:“他要真在展老大、張二老兩個後頭燒了把火,他就是想坐收漁人之利,要真是這樣的話,他絕不會遠離……”
鳳妞兒道:“所以我説您還足防着他點兒好。”
趙六指兒砰然一聲拍了桌子,道:“他不稱稱自己的斤兩,竟敢跟我……老大,帶幾個人給我搜搜去,一有發現馬上往回報。”
崔護答應一聲就要走。
鳳妞兒抬手一攔,道:“慢着,老爺子,譚北斗雖然現在身後沒了靠山,可是他本人是個老奸巨滑人物,經驗歷練兩豐,身手也絕不含糊,再加上他三個徒弟跟身邊‘四殘’,實力仍是相當得可觀,也相當得扎手,您雖然是北六省的總瓢把子,可是咱們趙家大院畢竟只有這麼幾個人,目前犯不着跟他抓破臉……”
趙六指兒道:“那你説咱們該怎麼辦?”
鳳妞兒道:“咱們跟西跨院那三兄弟間的這件事,並不是兩敗俱傷,既不是兩敗俱傷,一時譚北斗他就絕不敢硬往咱們趙家大院闖,只要咱們不先找他,他就絕不會先惹咱們,唯一使他耿耿於懷的,只是這個姓傅的……”
趙六指兒道:“怎麼樣,難不成你叫我讓給你?”
鳳妞兒道:“那就要看老爺子您還要不要東西。”
趙六指兒道:“瞧這話問的,當然要,現成的東西,為什麼不要?”
鳳妞兒正色道:“那麼,您把這件事交給我辦,放心麼?”
“瞧你。”趙六指兒一皺眉道:“放心,當然放心,我不放心你放心誰?”
鳳妞兒一點頭,道:“那行,不過我話要説在前頭,從現在起,凡事您得聽我的,要不然這件事另請高明。”
趙六指兒聽到鳳妞兒讓他凡事聽她的,剛要皺眉,繼而一聽後話,他馬上點了頭,連道:
“行,我都聽你的,這件事完全由你做主,行麼?”
鳳妞兒道:“我等的就是您這句話……”
上前一步向杜步嬌伸出了手,道:“二妹,把解藥給一粒。”
杜步嬌微微一怔,旋即嬌笑説道:“鳳姐不是跟我鬧着玩兒的吧?”
鳳妞兒道:“你看我像是跟你鬧着玩兒的麼?”
杜步嬌笑道:“鳳姐,你要解藥幹什麼?”
鳳妞兒道:“總不會是往我自己嘴裏放。”
杜步嬌微一搖頭道:“鳳姐……”
鳳妞兒道:“二妹,你聽見了,老爺子説的,這件事完全由我做主。”
趙六指兒乾咳一聲,道:“二妞兒,把解藥給你姐姐。”
杜步嬌道:“老爺子,您糊塗了,放虎容易擒虎難,縱虎歸山更是後患無窮……”
鳳妞兒道:“二妹不給解藥也可以,姓傅的藏東西的地方你來問,這件事我不管了。”
話落馬上退向後去。
杜步嬌眉梢兒一揚,冷笑一聲道:“人人鼻子底下有張嘴,你是女人,我也是女人,就不信你會的我不會。”
她跨步就要上前,趙六指兒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沉聲説道:“站住,把解藥拿出來。”
趙六指兒自從收了這個“乾女兒”,-直是託在手掌心兒裏,凡事低聲下氣讓她三分,連大聲對她説句話都不曾有過,如今居然拍桌子衝她吼了一聲。
杜步嬌一怔,剎時間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突然,她從懷裏摸出個小白瓷瓶扔在了桌上,然後雙肩晃動,一陣風的撲出了花廳。
趙六指兒站了起來,可是旋即他又坐了下去,怒哼一聲道:“慣得都不像樣兒了,鳳妞兒,就別管她,辦你的事兒。”
鳳妞兒眼皮也沒抬一下,伸手抓起了桌上的小白瓷瓶,她轉過身道:“來兩個人把他扶到椅子上坐着。”
架傅天豪進廳的兩個黑衣壯漢走了過來,一人拉一條胳膊把傅天豪拉起來按在了一張椅子上,鳳妞兒擺擺手,那兩個黑衣壯漢立即鬆了傅天豪退了回去。
鳳妞兒目光一凝,一雙鳳目緊緊地盯在傅天豪臉上,她突然笑了,笑着説道:“姓傅的,剛才你都看見了,也聽見了,是不?”
傅天豪淡然説道:“姑娘,到現在我算是完全認錯了你。”
鳳妞兒道:“遲了,姓傅的。”
“不然。”傅天豪搖搖頭道:“你們想知道的,還藏在我心裏。”
鳳妞兒道:“我知道,不過我認為你會説出來的,你不是要解藥?你看見解藥已在我手裏。”
傅天豪道:“我看見了,除非你先給我一粒……”
“可以。”鳳妞兒一點頭道:“只是,我怎麼知道,我把解藥給你之後,你一定會把藏東西的地方告訴我。”
傅天豪道:“一樣,姑娘,我不知道我把藏東西的地方告訴你之後,你一定會把解藥給我。”
鳳妞兒道:“姓傅的,你要明白,你的生死掌握在我們手裏!”
傅天豪淡然道:“我也明白,我在沒説出藏東西的地方之前,你們絕不會輕易動我。”
鳳妞兒笑笑説道:“那批東西原定是你的,殺了你,對你是一種損失,對我們……”
傅天豪道:“我很明白,只是我一旦説出了藏東西的地方,那批東西就不是我的了。”
鳳妞兒道:“這麼説,你是寧死也不肯説出那批東西的藏處了。”
傅天豪道:“那不-定,我不是説了麼,除非你先把解藥給我。”
鳳妞兒道:“我説嘛,財寶有價,生命無價,怎麼會傻得要財不要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保住性命,將來總有機會再把這批東西奪回去的,是不是?”
傅天豪道:“話是不錯,很動聽,也很誘人。”
鳳妞兒道:“你要知道,這樣僵持下去,對你並沒有好處。”
傅天豪道:“這樣僵持下去,對你們也不會有多大好處。”
鳳妞兒忽然撥開瓶塞倒出了-顆黃豆般大小的赤紅丸藥,一捏為二,道:“這樣好不,我先給你一半兒解藥,等你説出藏東西的地兒之後,我再給你另一半兒。”
傅天豪道:“一半解藥能解除我中的毒麼?”
鳳妞兒道:“一半兒解藥,只能解你所中的毒一半兒。”
傅天豪道:“那麼這樣好了,你先給我一半兒解藥,我也把藏東西的地方藏起一半兒來,等你給我另一半兒……”
鳳妞兒雙眉一揚,冰冷説道:“傅天豪,你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傅天豪道:“我有絕對的把握,在我沒説出藏東西的地方之前,你們絕不會動我。”
鳳妞兒冷笑一聲道:“那可不一定,泥人也有個土性,過來兩個按住他。”
那兩個黑衣壯漢答應一聲走了過來,一人抓-條胳膊按住了傅天豪。
傅天豪笑道:“這是幹什麼,用得着麼,反正我也無力掙扎,不能動彈。”
鳳妞兒冷冷一笑道:“我倒不是怕你掙扎,怕你動彈,我是怕你受不了這兩刀。”
把小白瓷瓶往桌上一扔,道:“大師哥,把你的解腕尖刀借我用用。”
“猴兒臉”崔護怔了一怔,旋即抬腿從褲腿裏抽出一把解腕尖刀遞在了鳳妞兒手裏。
鳳妞兒接刀在手,舉在胸前,一雙鳳目之中突然射出兩道懍人殺機,道:“按住他。”
一步上前遞出了尖刀,刀光一閃,傅天豪的左胸馬上紅了一片,血都濕透了衣衫。
他只輕輕哼了一聲,旋即笑道:“這算什麼,威脅麼?”
鳳妞兒滿臉殺氣騰騰,一字一句地道:“傅天豪,我不妨告訴你,再讓我動刀子的話,就是你的那兩條腳筋。”
傅天豪臉色一變,道:“你打算廢了我,讓我落個終生殘廢?”
鳳妞兒倏然一笑,笑得怕人,道:“對你來説,殘廢應該比死都難受,是不?”
傅天豪道:“話是不錯,只是我要問一問,你們還想要那批東西不?”
鳳妞兒道:“我遲遲沒再動,就是等你説話!”
傅天豪道:“姑娘,你錯了,對我,你不該用這種手法。”
鳳妞兒雙眉一揚,道:“我倒要看看你是鐵打的金剛,還是銅澆的羅漢,姓傅的,我數到十大師哥,給我數數兒。”
崔護本就護着這位大妹子,如今他更增三分,立即扯着嗓子高聲數道:“一、二、三。”
“猴兒臉”一聲一聲的數,傅天豪只是笑了笑,沒説話。
“五、六、七……”
鳳妞兒道:“傅天豪,只剩下三個數兒了。”
傅天豪淡然一笑道:“姑娘,只剩下一個數兒也是一樣。”
他這裏説完了話,“猴兒臉”崔護那裏恰好把數兒數完。
鳳妞兒一咬牙,點頭説道:“好,姓傅的,算你硬,再過來兩個抬起他的腿。”
答應聲中,趙六指兒的得力爪牙竄過來兩個,一人抱起了傅天豪一條腿。
鳳妞兒跨步遞刀,一刀先向傅天豪左腳跟兒劃去。
趙六指兒突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抬手要喝住鳳妞兒,可是遲了一步,就在他剛從椅子上站起的時候,刀光疾閃,鳳妞兒手裏的尖刀已經從傅天豪後腳跟兒劃過,鮮血狂灑,弄的鳳妞兒滿手都是,傅天豪輕哼一聲,身子泛起了一陣顫抖。
趙六指兒怔在了那兒。
鳳妞兒收刀退後一步,望着傅天豪冰冷説道:“姓傅的,怎麼樣?”
傅天豪臉上發了白,可是他仍笑意不減道:“看來是我料錯了,不過這麼一來我更不會説了。”
鳳妞兒冰冷一笑道:“真的麼?”
傅天豪道:“自然是真的,我已經落得一條腿殘廢,要説就在你沒動刀之前説。”
鳳妞兒咬牙跺腳,恨聲道:“我看看你還能硬到什麼時候。”
一步上前,又要遞出尖刀,突然,趙六指兒開了口:“丫頭,慢着。”
鳳妞兒收手轉身,目注趙六指兒問道:“老爺子,您有什麼吩咐?”
趙六指兒道:“有這麼一下已經夠了……”
鳳妞兒道:“您往日殺人不眨眼,怎麼今兒個卻心腸如軟棉?”
趙六指兒乾咳一聲道:“他要是把藏東西的地兒説出來,我不想讓他成為殘廢人,連半步路都不能行走。”
鳳妞兒冷笑一聲道:“您軟得下心腸來,人家卻還硬得可以,沒聽他剛才説麼他更不會説了。”
趙六指兒道:“我聽見了,只是……”
鳳妞兒道:“您只是什麼?您要是有辦法問出他的東西地兒來,您不妨試試看。”
趙六指兒還真不死心,遲疑了一下,轉眼望向傅天豪:“我且託大,叫你一聲傅老弟……”
傅天豪額上都見汗,可是他仍然能笑:“我説句話可別生氣,事到如今,就是叫我一聲好聽的也沒有用了。”
鳳妞兒厲喝一聲道:“放屁,姓傅的你找死。”挺刀就要撲過去。
趙六指兒急急抬手攔住她,乾咳一聲道:“傅老弟,你是個聰明人,錢財身外物,生不帶來,死了也帶不走,要是為了這些身外之物毀了你這一輩子,傅老弟,你還年輕,往後的日子比過去的日子多,那可是太划不來,太令人扼腕啊!”
傅天豪沒説話,沉默了一下,忽然點了頭:“好吧,我説,只是你信麼?”
趙六指兒神色-喜,忙説道:“我信,我信,只要是出自你傅老弟之口的,我都信。”
傅天豪倏然一笑道:“那麼你就叫人挖吧,我那批東西就埋在你這趟家大院地下,究竟在什麼地方,我就不清楚了。”
趙六指兒為之一怔,他那幾個徒弟立即怒喝説道:“砍他,到了這時候還施刁。”
喊歸喊,可沒一個往前走,只因為鳳妞兒滿手是血,殺氣凜凜地站在那兒。
鳳妞兒冷笑一聲道:“您聽見了麼,老爺子,往常一點兒都不能忍,今兒受他這個氣,您咽得下我咽不下。”
一步跨到,刀往前一遞,趙六指兒抬手就叫,鳳妞兒手裏的尖刀巳從傅天豪右腳後跟兒劃了過,鮮血又酒,這回灑得鳳妞兒滿胳膊都是。
傅天豪又哼了一聲,身子往後仰,閉上了眼,他抖得更厲害了,額上的汗珠也變大了。
鳳妞兒霍地轉過身來,冷然説道:“老爺子,到了這時候,您還不死心。”
趙六指兒看了傅天豪一眼,一臉無可奈何的神色,頹然擺了擺手,説道:“算了,東西我也不要了,由你去辦好了。”他一屁股坐了下去,兩眼都發了直。
鳳妞兒笑了,笑得冰冷,走過來把刀往桌子上一丟,道:“我要歇會兒,也好讓他多疼疼。”她伸手摘了幾粒葡萄,不管血污滿手,馬上就往嘴裏擠了一顆,順手一拋葡萄皮兒,道:“姓傅的,想不想吃顆葡萄。”
傅天豪睜開眼,失神地看了她-眼,道:“謝謝,你請自用吧。”
鳳妞兒笑笑説道:“菜市口斬首示不眾,砍頭的時候還得喝杯酒呢,我不願意讓你死了後還怨我,我們這兒沒灑,你湊合吃顆葡萄吧。”
走過去一手捏開了傅天豪的牙關,那滿是血污的另一隻手,硬把一顆葡萄塞進了傅天豪的嘴裏,葡萄上沾的都是血,好在葡萄色呈紫紅,也看不怎麼出來,一顆葡萄強塞進傅天豪嘴裏,她鬆手退回桌旁。
那裏傅天豪嘴一張,又把那顆葡萄給吐了出來,骨碌一滾,恰好滾在鳳妞兒腳前。
鳳妞兒臉上立時變了色,怒喝一聲:“不識抬舉的東西。”
她一步跨了過去,那隻滿是血污的手在傅天豪眼前一晃,傅天豪剎時滿臉都是血,大叫一聲昏了過去。
鳳妞兒退後-步攤開了手,手掌心託着兩顆鮮血淋淋的東西,她笑了,笑得怕人:“聽人家常把眼珠子挖出來當炮踩,我今兒個倒要試試踩得響踩不響。”
她手一翻,那兩顆血淋淋的東西掉在了地上,她一腳一個,沒聽見一點聲響,“呸!”
地一聲,她腳一踏,地上兩片血污,剎時只剩了兩條血印兒,什麼也沒有了。
大夥兒都明白鳳妞兒幹了什麼事兒,別看這些人平日個個都是毒辣殘暴的兇徒,可是在這時候連趙六指兒在內都把臉轉向-旁。
鳳妞兒目光輕掃,香唇邊掠過一絲笑意,道:“怎麼,我都不在乎,你們又怕個什麼勁,真是啊,一個個大男人,連我這女人家都不如,把他抬出去扔了,扔得越遠越好。”
兩個黑衣壯漢怯怯地答應一聲,一人一條胳膊,就要架起傅天豪,趙六指兒忙一抬手道:
“鳳妞兒,慢着,你怎麼能把他放了,縱虎容易擒虎難,你這不是給咱們惹禍麼?”
“怎麼,您怕了?”鳳妞兒撇撇嘴,笑道:“那容易,就在咱們趙家大院裏給他個痛快,然後把他屍首丟到野外喂狼算了。”
“猴兒臉”崔擴一聲氣兒沒吭,過來抓起了桌上的刀。
“放下。”鳳妞兒喝了一聲道:“天底下沒有你們這麼糊塗的,當初譚北斗在駱三車隊裏假設囚車,弄了個假“大漠龍”往大鐵籠子一鎖,你們知道有多少人要為他玩兒命?難道你們也想讓那些人一個個找到趙家大院來不成。”
崔護呆了一呆,一時沒敢動。
趙六指兒也為之一怔,道:“那,那怎麼辦,總不能放了他啊,讓那些人找到趙家大院裏來固然是禍患,可是一旦把他放了出去,到時候那禍患更大。”
鳳妞兒搖搖頭,冷笑道:“老爺子,您今兒個可是真夠糊塗的,別説他已經瞎了眼,毀了腿成了廢人一個,就算他是個好人,沒有咱們的解藥他又能怎樣?何況譚北斗還在附近,咱們能放過傅大豪,譚北斗能放得過他?何不讓譚北斗去背這個黑鍋,豈不是一舉兩得。”
趙六指兒一拍桌子,帶笑站了起來,道:“鳳妞兒,還是你行,你真行,我怎麼就沒想到這一點?看來你已經夠格接你乾爹的衣缽了……”一擺手,喝道:“抬出去。”
那兩個黑衣壯漢應聲抬起了傅天豪,架着傅天豪大步走了出去。
趙六指兒又笑了,衝鳳妞兒招了招手,道:“來,來,來,我的好乾女兒,來讓乾爹親一個。”
鳳妞兒剎時間變得嬌媚無限,紅着嬌靨瞟了趙六指兒一眼,嬌笑道:“一身血淋淋,也讓人家洗洗換件衣裳。”頭一低,一陣風般撲了出去。
趙六指兒仰天哈哈大笑,看樣子他是樂極了。
口口口
這片山坡不算高,可也不算低,樹長得很茂密,要是有人躲在山坡上,準也看不見他。
這片山坡離趙家大院不遠,要是有人站在這片山坡上,躲在樹叢後,從枝葉縫兒里居高臨下往外看,趙家大院整個兒都在兩眼裏。
現在這片山坡上樹叢後就躲着八個人,那是譚北斗跟他那三個徒弟,還有‘四殘’。
譚北斗仰着臉躺在草地上,一雙手當枕頭枕在腦後,閉着一雙老眼,似乎正在養他那老精神,‘四殘’並排坐在他的旁邊,一個個臉上不帶一點表情,郝玉春三師兄弟坐在他腳頭兒,背衝着他,臉向着山坡下,緊挨着一片矮樹從,三師兄弟六隻眼,一眨不眨地望着那座落在山坡下,離山坡達百丈遠近的趙家大院。
看着,看着,郝玉春頭一個説了話,帶着一肚子的不耐煩:
“老爺子,我看趙六指兒不會輕易放傅天豪的,要放他早放了,怎麼會等到現在。”
譚北斗閉着老眼道:“你要是不耐煩,就跟我一樣也來躺會兒。”
除非是三歲小孩子,要不然誰都聽得出這是好話還是歹話。
郝玉春道:“老爺子,不是我不耐煩,趙六指兒這老傢伙一肚子的鬼,要是沒什麼特別的理由,他不會死抓住傅天豪不放,寧可得罪朋友,他現在已經把朋友得罪了,又怎麼會……”
譚北斗道:“行了,夠了,閉上你的嘴給我瞅着吧,看看你是師父,還是我是師父。”
郝玉春閉上了嘴,沒再説話,可是他的臉色夠難看的。
譚北斗的二徒弟,白淨臉的那個開了口,話聲平靜而悠閒,跟個沒事人兒似的:“老爺子,您想出來了沒有,趙六指兒那老傢伙究竟是為了什麼?”
譚北斗道:“以你看呢?”對二徒弟説話,他話聲平和多了。
白淨臉老二笑笑説道:“趙六指兒讓她那乾女兒賠上身子,不惜挑起‘張家口’那三兄弟間的火拚,然後更把他們擺倒在趙家大院裏,定然是有什麼特別的理由,也就是説傅天豪身上必有什麼不能撒手的價值………”
譚北斗道:“你看是什麼價值?”
白淨臉老二道:“説句話不怕您不高興,我跟大哥、老三一直等在總督衙門裏,對傅天豪知道得沒您多……”
譚北斗道:“這是實話,可是我想不出傅天豪有什麼值得人緊抓不放的地方,他做過不少案子,卻十樣有十樣是為別人,要説他落下什麼油水,那是會遭天打雷劈的昧良心話,可是,除了油水之外,他還有什麼值得人緊抓不放的……”
只聽他那三徒弟道:“您別那兒傷腦筋了,他出來了,您問問他去吧。”
郝玉春跟白淨臉老二都看見了,山坡下遠處,兩個黑衣壯漢架着個人從趙家大院走了出來,直奔這片山坡而來。
白淨臉老二道:“不錯,那是傅天豪,看來這趙六指兒把他整慘了。”
譚北斗挺腰坐起來,一滑到了郝玉春身邊,凝目往山坡下看去,他兩道眉毛動了一下:
“嗯,‘大漠龍’這下可吃足了苦頭。”
郝玉春道:“老爺子,別讓那兩個把他架到山坡上來。”
白淨臉老二道:“不要緊,等他兩個踏上山坡,咱們再躲也來得及。”
譚北斗一雙老眼緊緊盯着山坡下,一眨不眨,道:“傅天豪滿臉是血,兩個小腿兒也是血,看來他受的傷不輕,不知道那趙六指兒是怎麼整他的!”
白淨臉老二道:“怕只怕傅天豪的一雙腿跟一對招子全毀了。”
譚北斗雙眉一聳,悚然説道:“要是這樣的話,這趙六指兒的手段可真太毒辣了,傅天豪跟他有什麼深仇大恨哪,給人個痛快不就行了麼!”
白淨臉老二道:“老爺子,您看那條龍斷氣兒了沒有?”
譚北斗搖搖頭道:“不知道……”
那兩個黑衣壯漢走得相當快,説活間已近山坡,兩個人一鬆手把傅天豪摔在草地上,扭頭就走!
郝玉春霍地站了起來,譚北斗趕緊一把揪住了他,道:“老大,你要幹什麼?”
郝五春笑笑説道:“我心腸軟,下去看看他斷氣兒沒有,要是還沒有斷氣兒,我就補他一下。”
譚北斗道:“你不是心腸軟,你是沒心沒肺,給我坐下。”一沉腕,硬把郝玉春扯坐了下來。
郝玉春有點像摸不着頭腦的丈二金剛,愕然説道:“怎麼了,老爺子?”
“怎麼了,問得多好啊!”譚北斗着實有點氣,道:“你的心哪兒去了,跟了我這麼多年你是白跟了,也不知道是我這個做師父的不行,還是你這個做徒弟的笨,現在的傅天豪能碰麼,他就像炸藥一樣,一碰就炸,一碰就出大紕漏,懂麼?”
郝玉春滿臉茫然色,似乎還是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