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棲見到巷子裡的死者後,暗暗心驚,他料想段眉、阿雪母女二人極可能已遭不測,立即毫不猶豫地向她們家中掠去。
揮掌擊向木門時,掌未至,門卻己先開啟,事出意外,牧野棲一驚之下,以一種奇異的方式迫使身軀各處肌肉在極短的一剎那扭曲變形,由此而凝集成一股側旋之力,他的身軀竟完全違背力道原理,憑空橫向移出數尺。
此舉看似並非驚心動魄,卻是非絕頂高手根本無法做到。
側滑數尺,牧野棲的右手已搭在劍上。
但劍卻未順勢脫鞘,因為身在空中,他已看清了開門的人是阿雪!
阿雪安然無恙,這反而更讓牧野棲吃驚!
乍見牧野棲時,阿雪同樣吃驚不小,她脫口道:“原來是你?!”
牧野棲心中一動,道:“其實在下是剛剛趕到的,我見巷子裡有一具屍體,所以有些冒失。”
阿雪失聲道:“屍體?”
牧野棲沒想到她對此事竟是毫無所知,心中不由轉念忖道:“這條巷子裡只有她們母女二人是武林中人,巷中被殺的人顯然與她們不無關係,她是真的不知此事,還是裝做糊塗?”
而阿雪亦是神色凝重,似有所思,此時天色昏暗,視線模糊,兩人站在巷中,各懷心事,一時竟無人開口。
還是牧野棲首先打破了沉默,道:“令堂可好?”
阿雪點頭道:“我娘服了藥後感覺好了許多……
方才我聽見外面有異響,先是以為是大風所致,後覺不妥,待趕出來時,正好遇見了你。
“牧野棲心中道:”原來如此,看來兇手殺了人之後,立即遁走了。問題是此人為何要在這條巷子裡殺人?被殺者的身分又如何?“
飛速轉念之下,他低聲道:“你多加小心,我去左近查看一番。”言罷也不等阿雪答覆,已飄然掠上屋頂!
牧野棲以驚人的速度在屋子方圓十丈疾走,其速若電,但憑其卓絕內息,仍能迅速捕捉到任何異常之處。
當他掠過屋子後窗外時,他的目光倏然一跳,身形頓止。
他看到了後窗外有一小塊草地,草地荒蕪著,長滿了青草,其中赫然有一片青草顯然剛剛被人踩壓過,倒伏於地!
牧野棲心中一動,立時返回巷子裡,阿雪仍在,見了他便道:“如何?”
牧野棲一時沒有答話,他對阿雪道:“再去查看一下屍體,也許會有所發現。”
阿雪跟隨於牧野棲身後,向巷子口方向走去,走出一程,牧野棲忽然“咦”地一聲驚呼,駐足不前了。
阿雪忙道:“怎麼回事?”
牧野棲沉聲道:“屍體不見了!”
阿雪道:“會不會記錯了地方?也許在更靠近巷子口的地方?”
牧野棲毫不猶豫地搖頭道:“絕無可能!”他指著身側的牆身道:“這兒還有刀劍插入的痕跡。”頓了頓,又有些悻陣地道:“沒想到兇手非但還在附近,而且膽敢再將屍體重新帶走,此人殺人時你絲毫沒有察覺,說明此人的手段頗為了得!”
阿雪道:“他將屍體移走,也許恰好說明屍體上有你想見到的東西。”
牧野棲道:“按理誰都能想到此舉是欲蓋彌彰,憑感覺,我料定此人絕不簡單!為何他反而冒險返回,將屍體移出?如不出意外,無非基於兩種原因:一是屍體中隱藏的線索,足以讓他暴露無遺;另一種可能就是我們並不能從屍體中查尋到線索,但兇手卻不願讓他人知道死者的死亡地點是在這條巷子裡,甚至不願他人知道死者的死亡!”
他看了阿雪一眼,接著道:“在你的屋子後窗外,我見到了草木被踏過的痕跡,不知是否是死者造成的,我本待再看他的衣衫鞋底有無青草痕跡,不料竟會有如此變故。”頓了頓,又道:“無論箇中細節如何,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死者在這條巷子裡出現,必是衝著你們母女而來!”
阿雪對牧野棲的話似於並不在意,她道:“我們孤母寡女,又身無長物,怎會引得他人注意?若是風宮中人追蹤至此,那麼此刻我決計是不可能安然在這裡與你說話了。”
牧野棲如釋重負般道:“但願如此。江湖仇殺,無處不在,也許這只是一個巧合罷了。”
阿雪道:“只是連累任少俠去而復回。”
牧野棲笑道:“我又豈能未卜先知,知道你這邊發生的變故?只是見天象異常,這邊屋子古舊,怕有什麼閃失,便過來看看而己。”
阿雪抬頭望了望灰濛濛的天空,道:“這一場雨只怕不小,任少俠不如去寒舍避一避,如何?”
牧野棲道:“如此就多有打擾。”
兩人剛推門進屋,身後倏然一亮,隨即響雷驀然炸響於長空。
大雨傾盆而下,阿雪趕緊將門掩上拴好,雨水被狂風席捲著,重重砸在門板上、屋頂上,風從縫隙貫入屋內,還帶著一些細密雨絲,發出奇異的尖嘯聲。
屋內一片昏暗。
阿雪找來一盞油燈,好不容易才將它點燃,火苗很小,在風中搖曳不定,彷彿隨時都會熄滅。
內室響起了腳步走動的聲音,段眉自裡屋慢慢走出,也許是尚未適應這兒環境的緣故,她的動作顯得有些遲緩,臉色正對著牧野棲,雙目卻是黯淡無光,猶如兩口乾枯的古井。
段眉道:“阿雪,是誰與你同在屋裡?”
阿雪道:“是任少俠。”
段眉枯瘦的臉上有了難得的一絲笑意,她道:“原來是救命恩人。”
牧野棲忙道:“前輩如此說,倒讓在下不安了。”
段眉轉向啊雪道:“阿雪,方才外頭是什麼聲音?”
阿雪看了牧野棲一眼,道:“巷子裡有一個人被殺了。”
段眉神色一變,脫口道:“會不會是……”
阿雪立即搶過話頭,道:“不會是風宮中人,風宮勢強,又怎會讓人單槍匹馬前來冒險?
況且世間又有幾人能如任少俠一般,連風宮都無所畏懼?”她的話說得很快。
段眉怔了怔,隨即連聲道:“不錯,娘已老糊塗了。外面好大的雨,這種季節竟風雷大作,只怕有些不同尋常。”
阿雪笑道:“霜雪風雨不過是自然之象,又豈有他意?”
段眉與阿雪似乎渾然忘了巷子裡有人被殺之事,對驚心動魄的風雨聲也不甚在意,自顧論及自然之象,後又說及武林佚聞,不時詢問牧野棲幾句,牧野棲似乎也將方才有人離奇被殺之事淡忘了,娓娓而談。他自幼飽讀經書,雖不是學富五車,但比及一般的江湖豪傑,卻是博學得多,交談之中,他發現阿雪有時甚為俏皮頑劣,有時卻又頗為善解人意,忽兒巧笑倩兮,忽兒蹙眉凝神,牧野棲自進入黑白苑後,日日為諸事奔走勞神,偶得暇餘又需苦練武學,極少如此輕鬆閒聊,因此心情甚是舒暢。他本是隱有心事,此刻卻已將之淡忘了,仿若他來這兒的目的,不過就是為了與阿雪閒聊——好朋友、親人那般閒聊。
這種感覺,已是久違了。
他的師父天儒雖然很器重、信任他,但在牧野棲的眼中,師父給他的感覺一直是十分清冷的,清冷如高高在上的皓月,可敬而不可近。他在黑白苑中所做的一切讓眾人對他的職位的不斷晉升而心悅誠服,但他在黑白苑中卻沒有朋友。也許,在牧野棲的眼中,尋常人根本不配做他的朋友;也許,是因為黑白苑本就是一個不同尋常的幫派,它所肩負的使命空前艱鉅,這使得黑白苑中每一個人的心絃永遠是繃得緊緊的,幾乎沒有任何的閒情與輕鬆。
五年前的牧野棲根本不知“江湖”為何物,不知“江湖”爾虞我詐,之後他的生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走上了一條與先前截然不同的道路,但在潛意識中,他仍對當年身處親情與呵護中的日子有所留念。
阿雪所能給他的,就是他久違的輕鬆。
所以,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悄然滑過了,不知過了多久,段眉忽然道:“雨總算停了。”
牧野棲一怔,凝神一聽,風雨聲果然小了許多,淅浙瀝瀝,天地間似乎一下子靜了不少。
牧野棲又恢復了一慣的冷靜、敏銳,他站起身來,道:“在下叨嘮前輩。阿雪姑娘清靜了,大雨既止,我也該告辭了。”
段眉微微點頭,道:“老身乃半殘之軀,不能相送,阿雪,你送一送任少俠吧。”竟沒有一句挽留之語。
阿雪忍不住道:“娘!”隨即對牧野棲歉然一笑。
牧野棲微笑著向她輕輕搖頭,示意她不必為此事介懷。
阿雪將牧野棲送至門外,但見天空中烏雲已消散了不少,雖是接近傍晚,天色反而比先前更亮了些,儘管天空中仍有雨點飄落,卻顯得疏疏落落,小巷中的門窗已開啟了大半——
因為這場雨,人們沒有看到有人被殺於巷子裡的驚人一幕。
走至巷口,但見街上有幾個人圍作一處,在議論紛紛,牧野棲先是不甚在意,當他聽到“叫化子”的時候,不知為何,心中一動,駐足留神細聽,只聽得一個黑瘦老漢道:“……
那麼大的風浪,足足有幾人高,‘譁’地一下子撲到,幾個浪頭一過,那艘船就在江中滴溜溜打轉,那幾個夥計也著實了得,竟生生將船又劃出幾丈,但那麼大的風浪,連石頭也能捲走,何況是一艘船?”
一人驚問道:“那四人豈不是要落入江中?”
“廢話,落入水中的可不是四個人,而是五個人。”那黑瘦老漢道。
“還有那叫化子麼?”
“正是。”
“為一個叫化子豁上四條性命,真有些不值。”一人道。
“說搭上四條性命倒也未必,我看那四個夥計的水上功夫極為了得,只怕連城東的王老魚也有所不及。
老漢我就奇怪,按理如他們那樣水裡來、水裡去的人,上水前早該看出今日必有大風大浪,為何為了一個叫化子這般賣命?哎,這場大雨,也來得邪乎,往常秋日有雨,多半是由黑山那邊來的,這次卻反了,是由九牛山那邊來的……“牧野棲聽到這兒,已斷定眾人口中的叫化子一定是白辰,他心中湧起一股難言的滋味。
與阿雪作別後,牧野棲幾經曲折迂迴,竟由另一個方向走至阿雪所在的巷子對面。
他與都陵不謀而合,由一個側門悄悄進入“春晚樓”,在臨窗一張桌子上坐下,望著那條巷子口。
天尚未完全黑下來之時,他就看到了意料中必會出巷的段眉與阿雪!
兩人的神色卻有些緊張,阿雪在巷子口看似不經意地迅速掃視四周情形,隨後便引著段眉向城東而行。
牧野棲當即起身,尾隨段眉母女兩人而去。
以他的身手,要追蹤段眉二人絕不困難。
奇怪的是,段眉與阿雪竟一路向南而行,非但走過了大半個邑城,更出了城門,向郊外而去,毫無駐足或折回之意。
莫非,她們將要去的,竟是極遠的地方?
更奇怪的是牧野棲對此並不感到意外,似乎他早巳料到段眉與阿雪這一次遠行的目的地絕對不近。
出了郊外,人煙稀少,地勢開闊,視線便少了遮擋,追蹤的難度相對增加了不少,當牧野棲正暗自擔憂時,段眉與阿雪前行的速度突然加快,當夜幕降臨時,她們已不顧是否會驚世駭俗,以輕身功夫匆匆趕路。對牧野棲而言,她們去速越快,反而更易追蹤,如此遠遠尾隨而行,直到數千裡開外,段眉母女二人方在一個鎮子中投宿打尖。
當牧野棲遠遠地望見她們走入客棧時,目光不期然掃向客棧外高懸著的四隻大紅燈籠,只見四隻燈籠上貼著四個大字:風笛客棧。
牧野棲大吃一驚,怔立當場。
良久方回過神來,暗忖道:“難道這只是巧合?但客棧之名,多用諸如‘福’、‘安’、‘祿’、‘發’之類的字眼,它怎麼偏偏用上‘風、笛’二字?”
望著“風笛客棧”四字,牧野棲感覺既親切又新奇,同時心中亦是百感交集。
段眉與阿雪走入風笛客棧,一個夥計迎上前來招呼道:“夫人、小姐投宿吧?小店清雅潔淨,睡上一宿,保證舒暢開懷。”
阿雪眉頭一皺,未及開口,已有一人先道:“田五,為何總改不了油嘴滑舌?”說話的是一個女子,阿雪循聲望去,只見自木梯上下來一位女子,年約三四旬,甚是貌美,阿雪的目光與之相遇,那女子微微一笑,道:“小姐切莫與他一般見識,若要投店,後院中還有幾個房間。”
阿雪見她笑容親切,讓人見了如沐春風,心中因田五而起的不快便消散不少,當下說道:
“房間要大些,方向朝北。”
那女孩子道:“有,但價錢相對高些。”
阿雪道:“無妨。”
那女子便道:“田五,把兩位客人送去客房,可莫再插科打渾,惹客人生氣。”
田五道:“大姐放心。”言罷向阿雪伸了伸舌頭,做了個鬼臉,那女子苦笑著搖了搖頭,卻也沒再說什麼,看樣子她應是客棧中的當家人,對手下的夥計卻甚為寬容。
阿雪心道:“又有幾家客棧的夥計如田五這般放肆?”
田五雖然滑嘴滑舌,辦事卻甚為利索,將她們引入房中後,只眨眼工夫,便為她們端來了熱水,送來晚飯,最後一臉恭敬地道:“夫人、小姐還有何吩咐?”
段眉臉色一沉,道:“沒有我的吩咐,你無需來此。”
田五便退了出去。
阿雪推開北向的窗戶,將客棧周遭的環境對段眉描述了一遍。這是她們母女二人多年來達成的默契,每到一個陌生的環境中,阿雪就會為段眉敘說周遭環境。如此一來,一旦若有不測之事發生,雙目失明的段眉才能從容應付。
末了,阿雪讚歎一聲:“後院中的那叢竹子長勢真好,只怕有幾百棵吧。”
段眉卻聲音冷峻地道:“阿雪,你有沒有感覺到任玄有何異常之處?”
阿雪將窗子掩上,沉吟片刻,道:“當然有,他如此年輕,卻有那麼高的武功,必有驚人來歷。據我所知,武林中還沒有哪一個門派能調教出如此高明的年輕弟子,更重要的是,他的出現總是很巧,常常是在剛剛發生不尋常的事之時,他正好現身。”
段眉沉默了片刻,道:“既然你已看出這麼多的異端,為何還不設法避開他?”
阿雪不假思索地道:“要回避一個人,首先必須接近他,讓對方以為自己對他毫無戒備之心。任少俠是個聰明人,假如一些舉措太過明顯,一定會讓他有所察覺。如此一來,若他接近我們並無惡意,此舉固然不妥;若是他懷有險惡用心,亦有打草驚蛇之嫌。”
段眉道:“你說得不無道理,不過娘始終相信世人做任何事,都不會毫無目的,任玄也不能例外,他該不會是為了霸天刀訣而來吧?”
阿雪不假思索地道:“女兒覺得他縱然有什麼目的,也不會是為了霸天刀訣。”
段眉緩緩地道:“你這麼說有什麼理由?”
“他曾痛殺風宮數十人,所以他絕不會是風宮中人,而霸天刀訣之事,不僅我們不願向外人透露,牧野靜風也一樣不願為外人知曉。”阿雪冷靜地分析道。
段眉點頭道:“你所說的不無道理。”頓了一頓,又道:“他說巷中有一人被殺,後來屍體突然失蹤,對他這種說法,你覺得有幾分可信?”
阿雪輕輕地笑了笑,道:“有十成的可信度。”
段眉一怔,道:“為什麼如此信任他?”
阿雪道:“因為那具屍體就是女兒藏起來的,也許任少俠一直在暗自奇怪屍體怎麼會插翅而飛,並做出諸般設想,但他大概永遠也想不到屍體是我隱藏起來的。”
段眉滿意地道:“總算不枉娘在你身上下的一番苦功。你要記住,世間從來沒有真正的好人,每個人接近你,對你施恩,背後必定有其目的!”說到這兒,他的聲音放輕了些,道:
“你為何要將屍體隱藏起來?”
阿雪道:“我以為他見屍體突然失蹤後,會立即四出追查,這樣就可以為我們爭取更多的應變時間,他雖對我們有恩,但娘不是一直教誨女兒防人之心不可無麼?他為何一見到有人在巷子裡被殺,就立即想到我們?這本身就有些不尋常了。”
段眉點頭道:“事後他的表現太平靜了,似乎完全忘了巷子中發生的變故,這也不能不讓人起疑。”
說到這兒,她話題一轉,聲音壓得更低,幾至細不可聞:“此地距老家還有多遠?”
阿雪以同樣低的聲音道:“百里左右。”
段眉臉上有了一絲淡淡的笑意,緩聲道:“早些歇息吧,明日清晨便啟程。”
阿雪擔憂地道:“老家早已被風宮徹底搜尋了一次,那東西還會在嗎?”邊說著,她已吹熄了燈。
黑暗中段眉道:“正因為他們已全面搜尋過了,那東西才一定仍在原處。睡吧,牧野靜風想要得到霸天刀訣,絕不會那麼容易!”
阿雪不再多說什麼,房內靜默無聲,不多一會兒,她們聽到隔壁的房中有人走動的聲音,然後“吱呀”一聲推門聲響起,那人走出房外,向樓下行去,腳步緩慢而懶散,段眉聽了一陣子,原來警惕之心又漸漸放下。
走出隔壁房子的是一名客棧夥計,此人年約三旬,乍一看貌不驚人,過目即忘,他一手提著一隻空木盆,一手提著一塊髒兮兮的抹布,“蹬蹬蹬”走下樓去,穿過樓梯口的一扇門,進了伙房。此時伙房內的大廚都已收工了,只有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媽子蹲在地上,洗著一大堆碗筷。
那夥計將木盆放在老媽子腳邊,又將抹布扔在木盆中,老媽子本是一直低著頭,像是沒有察覺有人進來,直到那抹布落下時碰了一下她的身子,她才有點遲緩地抬起頭來。
那夥計指了指木盆,又指了指堆得高高的碗,用手比劃著。
老媽子的臉色有些臘黃,額頭皺紋很深,一雙手顯得甚為粗糙,甚至有些浮腫變形,大概是長年累月泡在水中之故。見夥計的一番比劃,她用力地點了點頭,喉底發出“嗬嗒”的低嗚聲,原來她竟是一個聾啞之人。
夥計又伸出右手,拇指、中指、食指三個指頭來回撥動了幾下,像是在撥動著算盤。
那老媽子竟也領會了他的意思,指了指廚房的後門。
夥計向老媽子笑了笑,隨即繞過伙房內的一些雜物,推開後門,原來伙房與一個不大的單間相連著,那單間小屋竟沒有開窗,此刻屋內點著燈,裡面有一女子及另一箇中年男子坐在一張小方桌前。
夥計反手掩上門,低聲道:“大姐,那雙目失明的婦人並非九煞門門主的胞姐。”
那女子與中年男子對視一眼,兩人的神情都顯示出一種如釋重負之色。
夥計接著道:“但此婦人的身分也絕不尋常,也許,她的來頭比九煞門門主的胞姐鄂賞花更大!”
那女子淡然道:“只要她不是鄂賞花,我們不去招惹她,無論她的來頭有多大,都無關緊要。”
中年男子卻道:“柏豎,莫非你已查清了她的身分?”
被稱作柏豎的夥計道:“此人與風宮之間似乎有些過節。”
“風宮?”那女子與中年男子同時失聲低呼,在江湖中,“風宮”二字無論何時都具有強大的震撼力——
感謝掃描的書友,夜鷹OCR、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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